第一卷·宗门篇

(一)

尘土,永无止境的尘土。

这是古月对自己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不是母亲温暖的怀抱,也不是父亲坚实的脊梁,而是那种干燥、呛人、无孔不入的黄褐色尘土。它们糊住你的眼睛,钻进你的鼻孔,让你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沙砾的味道。

瘠石村,一个连名字都透着贫瘠和绝望的地方,蜷缩在苍莽群山的脚下,像一块被神仙呕出来的、消化不良的石头。这里的房子是用泥坯和石块垒成的,歪歪扭扭,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倒。这里的土地龟裂着,种不出几两粮食,唯一的营生,就是给山上那个真正“活着”的家族——古月本家——的矿场当牛做马。

古月蜷缩在一个巨大的矿石筛选架下,瘦小的身子几乎要被巨大的阴影吞没。他正用一双与年龄不符的、布满薄茧和划痕的手,费力地从一堆废矿石里挑拣着什么。他的动作机械而麻木,一双眼睛却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浑浊,而是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冷静地倒映着这个操蛋的世界。

又是新的一天,还是一样的狗屎。 他在心里默念着,将一块指甲盖大小、闪着微弱灵光碎屑的劣等灵石悄悄滑入自己破烂的衣袖内衬里。这是他今天的第三块收获,运气算是不错。这些是矿场管事们都懒得看一眼的垃圾,但对于村里的孩子来说,却是能换取一个黑面馒头的珍贵“财富”。

“嘿!你个小杂种,在那磨蹭什么呢!” 一个粗哑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在他头顶炸响。

古月身子一僵,但没有惊慌失措地回头。他慢慢地、顺从地转过身,看到了管事王二那张肥腻的脸和被酒色掏空了的浑浊眼睛。

王二挺着他那啤酒肚,一脚踹翻了古月面前装着废矿石的破篮子。石头哗啦啦滚了一地。

“妈的,老子让你在这儿筛选,不是让你在这儿发呆!你以为这活儿很轻松是吗?啊?!” 王二的唾沫星子喷了古月一脸,带着一股廉价的酒气和口臭。

古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忍耐。 他对自己说。这个肥猪,除了这点可怜的威风,什么都没有。他很胖,跑不快,下盘不稳,而且他很蠢。如果我现在手里有一把刀……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死死地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什么看?还不快给老子把这些都捡起来!今天要是干不完,晚饭你就别他妈吃了!” 王二骂骂咧咧地走了,还不忘在古月的背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古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他稳住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默地蹲下身,一块一块地捡拾着散落的矿石。周围其他孩子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但他都视而不见。

这些人的情绪毫无价值。同情不能让他吃饱,幸灾乐祸也无法伤害到他。在这个村子里,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力量。而他,现在是如此的弱小。

他将最后一块石头捡回篮子里,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袖口里那三块冰凉的灵石碎屑。一丝微弱的暖流似乎从石头上传来,让他因为饥饿而有些发虚的身体感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快了。 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再过三个月,就是家族十年一度的‘开窍大典’。

那是所有像他这样,生活在本家周围村落、拥有稀薄血脉的旁支孩子,唯一的机会。唯一一个能够摆脱这片尘土,摆脱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成为一个真正“人上人”的机会。

成为一名修士。

古月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这片肮脏破败的村落,望向远处那几座被云雾缭绕、宛如仙境的山峰。那里,才是古月本家真正的所在。那里有干净的石板路,有雕梁画栋的楼阁,有吃不完的白米饭,更有……能够改变命运的力量。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他不在乎什么仙风道骨,也不在乎什么斩妖除魔。他想要的很简单——不再挨饿,不再受辱,不再像条狗一样任人踩踏。他要站起来,站到所有人的头顶上,把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一个个地,踩进他今天身处的这片尘土里。

在那双看似平静的黑色瞳孔深处,一抹冰冷的、近乎于野兽般的掠食性光芒,一闪而逝。

(二)

当最后一缕残阳的余晖被西边的山脊无情地吞噬,矿场上空敲响了收工的破锣声。那声音沉闷而疲惫,就像一个垂死老人的咳嗽。孩子们,或者说,这些被当做廉价劳动力的小苦工们,一个个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像一群被驱赶的瘦骨嶙峋的羊,朝着村子的方向挪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矿石的铁腥味、尘土的干燥味,还有每个人身上那股酸臭的汗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名为“贫穷”的独特气息。

古月混在人群中,低着头,刻意让自己显得毫不起眼。他的感官却像一张无形的网,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他能听到谁的呼吸更急促,能闻到谁身上有伤口化脓的味道,能感觉到身后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没有回头。他知道那是谁。石头,一个比他大两岁、长得像头小牛犊的家伙。石头是这群孩子里的小霸王,靠着一身蛮力抢夺别人的“收获”是家常便饭。

他盯上我了。 古月的内心冷静地分析着。王二今天找我的麻烦,他肯定看见了,觉得我好欺负,而且可能认为我藏了不止一块灵石碎屑。蠢货,但也是个麻烦。

他没有走回那个由废弃仓库改造、几十个孩子挤在一起、充满了脚臭和梦话的“家”,而是拐进了一条更窄、更阴暗的小巷。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倒塌了一半的土墙,墙角下,一个比他们都大一些、神情麻木的少年正靠着墙根打盹。

这是老鬼。三年前开窍大典失败的人。据说他当时资质只差了那么一丝丝,就那么一丝丝,天堂和地狱的距离。从那以后,他就成了真正的“鬼”,游荡在村子里,靠着帮孩子们销赃换取一点活命的口粮。

古月走到他面前,没有出声。老鬼仿佛能闻到生意上门的味道,眼皮动了动,懒洋洋地睁开一条缝。

“什么货?”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古月警惕地看了一眼巷口,然后迅速从袖子里摸出那三块灵石碎屑,摊在手心。

老鬼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伸出黑乎乎的手指,捻起一块,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成色不错,三块……换你两个黑面馒头。” 老鬼开价。

“三个。” 古月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小子,你他妈跟我讨价还价?” 老鬼坐直了身子,露出一口黄牙。

“这批货比平时的都好,里面蕴含的灵气更足。你拿去卖给那些想给自家孩子‘补一补’的傻子,能多赚半个馒头的差价。我要三个,很公平。” 古月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仿佛在谈论天气。

老鬼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秒钟,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再废话,从怀里掏出三个用油纸包着的、硬邦邦的黑面馒头,扔给了古月。古月则把灵石碎屑放在他脚边,交易完成。

就在古月转身准备离开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巷口。

“站住。” 石头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老鬼立刻缩回墙角,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是这里的生存法则。

古月握紧了怀里还带着一丝余温的馒头。那是他今天的晚餐,也是明天的早餐。他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石头。

力量对比:他10,我3。硬拼,我会被打断至少两根肋骨,然后失去所有食物。不能硬拼。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滚开。” 古月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小杂种,你找死!” 石头被激怒了,砂锅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步步逼近。

古月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了半步。他的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一个随时可以发力或者躲闪的姿势。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石头的眼睛,而不是他那威胁性十足的拳头。

“你敢在这里动手?” 古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石头的耳朵里,“王二管事刚刚才警告过我,他现在说不定就在附近喝酒。你打我,我只要大叫一声,你猜他会先揍谁?一个‘不听话的’,还是一个‘在矿场附近斗殴’的?”

石头壮硕的身体猛地一顿。他虽然蠢,但并不傻。王二那样的管事,最恨的就是有人挑战他们的权威,尤其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他揍古月,是小孩子打架;但如果被王二撞见,那就是“破坏矿场规矩”,后果严重得多。

“你……” 石头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瘦猴子居然敢威胁他。

“而且,” 古月向前凑近了一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真以为我把好东西都换成馒头了?我留了最好的,孝敬给了李管事。你动我一下试试,看看明天李管事会不会让你去清理最深的矿洞。”

李管事,比王二更狠、更阴险的一个角色。

石头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不知道古月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不敢赌。李管事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过的。那种恐惧,远比抢三个馒头的快感要真实得多。

“滚!” 古月猛地低吼一声,眼中爆发出与他瘦小身体完全不符的凶狠光芒,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狼!

石头被这股气势震慑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色厉内荏地瞪了古月一眼,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咒骂了一句“操你妈的”,转身悻悻地离开了。

看着石头消失在巷口,古月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找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他没有立刻狼吞虎咽,而是先撕下一小块,仔细地咀嚼着。粗糙的黑面划过喉咙,带着一种踏实的满足感。

力量……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本家山峰,那双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不仅仅是拳头。智慧、谎言、恐吓……所有能让你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东西,都是力量。

开窍大典。

他必须成功。不惜一切代价。

(三)

日子在尘土、汗水和无声的算计中一天天流逝。古月就像一株生长在岩石缝隙里的野草,沉默而坚韧地汲取着每一丝能够让他存活下去的养分。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不起眼,像一块被扔在路边的普通石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他那双眼睛,却在黑暗中变得越来越亮。

每天收工后,他不再急于用灵石碎屑去换取食物。他开始偷偷地将这些“垃圾”藏起来。他在矿场废弃的一角,挖了一个隐蔽的地洞,将积攒下来的灵石碎屑小心翼翼地埋藏其中。他知道,仅仅依靠开窍大典那虚无缥缈的运气是不够的,他需要做更多的准备。

夜深人静,当所有孩子都陷入沉睡,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梦呓时,古月会悄悄地溜出仓库。他赤着脚,像一只幽灵般的猫,无声地穿过村子的土路,来到他那个秘密的藏宝地。

他挖出那些灵石碎屑,不是为了欣赏,而是为了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目的——吸收。

《引气诀》,家族入门心法,据说开窍成功的弟子才能学习。但我不需要。 他的记忆中,有一次偷听到两个本家低阶弟子闲聊时,无意中泄露出的几句法诀片段。那只是最基础、最粗浅的引气法门,残缺不全,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是唯一的希望。

他盘腿坐下,将一块灵石碎屑握在掌心。他闭上眼睛,努力摒除周围的一切杂念,按照记忆中那几句残缺的口诀,尝试着去感知那虚无缥缈的“气”。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和危险的过程。没有正确的引导,灵气就像脱缰的野马,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它们时而像针扎,时而像火烧,时而又像冰锥刺骨。好几次,他都痛得几乎晕厥过去,嘴角渗出鲜血。

忍住! 他咬紧牙关,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流下,浸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这点痛苦算什么?和被王二当众羞辱相比,和被石头像狗一样威胁相比,和每天都活在饥饿与绝望中相比……这点痛,他妈的简直就是享受!

他不是在修炼,他是在玩命!

他用自己那野兽般的直觉和钢铁般的意志,强行驾驭着那些暴虐的灵气。他不知道什么是经脉,什么是丹田,他只是本能地将那些微弱的能量,一点点地、粗暴地融入自己的血肉和骨骼之中。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他掌心的灵石碎屑从闪烁微光到变成一堆真正的白色粉末,而他身体的变化,却微乎其微。他依然瘦弱,依然面黄肌瘦。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他的听力变得更敏锐,能听到五十步外一只虫子爬过草地的声音。他的视力在黑夜中也远超常人。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了一颗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火种。

这天,在矿场,他又一次被王二找茬。那肥猪大概是赌钱输了,心情极差,随便找了个由头,一巴掌就朝古月的脸上扇了过来。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带着呼呼的风声。若是以前,古月只能硬生生受着。

但这一次——

就在王二的手掌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古月的身体以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角度,微微向后一仰,同时脚下不着痕迹地向侧方滑了半步。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但不是打在古月脸上。

王二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他自己身后一个跟班的脸上。那个跟班被打得原地转了半圈,眼冒金星,一脸懵逼。

王二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古月,古月还保持着那个微微后仰的姿势,一脸“惊恐”和“无辜”。

“管……管事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古月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周围的孩子们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王二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知道自己是打空了,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拉不下这个脸。他恼羞成怒地指着古月:“你他妈的还敢躲?!”

古月立刻“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小的没有躲啊!是……是小的刚才脚下踩到一块石头,滑了一下……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王二的反应。蠢猪,你的愤怒已经让你失去了判断力。

王二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瘦弱不堪的古月,再看看周围那些强忍笑意的孩子,最终只能把怒火发泄在那个倒霉的跟班身上,又踹了他两脚,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古月从地上爬起来,重新低下头,继续干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躲开了……我竟然躲开了!

那不是运气。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的那丝微弱的“气”,让他身体的反应速度和协调性,超越了极限!

这一个多月来非人的折磨和玩命的修炼,在这一刻,终于向他展示了回报!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和自信,像岩浆一样在他的胸中奔涌。

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那云雾缭绕的山峰。他的目光不再仅仅是渴望,而是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

开窍大典……快点来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从这片贫瘠的尘土里,究竟能爬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四)

开窍大典的日子,终于在所有人的期盼、恐惧和麻木中,如期而至。

这一天,天空格外晴朗,蓝得像一块无瑕的宝石。就连瘠石村上空常年弥漫的尘土,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涤荡干净了。村子里所有年满十岁到十二岁的孩子,都被集中到了村口最大的那片空地上。他们换上了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紧张和希冀的表情,像一群等待被审判的羔羊。

古月站在人群的后方,一如既往地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那双隐藏在刘海下的眼睛,却像鹰隼一样,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比平时浓郁了数倍。他看到那些平时作威作福的管事们,今天都像哈巴狗一样,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因为,本家来人了。

三名身穿青色锦袍的修士,御风而来,缓缓降落在空地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他们神情淡漠,目光扫过底下这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就像在看一群蝼蚁。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腰间佩戴着一块刻有“执事”二字的玉牌。

古月天明,外事堂执事,炼气期五层。 古月的心中立刻浮现出这个人的信息。这是他过去几个月里,从各种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另外两个是他的弟子,炼气期二层左右。实力……很强。现在的我,在他们面前连一招都走不过。

他暗自攥紧了拳头。这种被人轻易掌控生死的无力感,让他感到无比的厌恶。

“肃静!” 古月天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整个空地瞬间鸦雀无声。

“十年一度,开窍大典,规矩照旧。” 古月天明言简意赅,没有半句废话,“凡我古月一族血脉,年满十岁者,皆可上前一试。资质丁等以上者,可入本家,成为外门弟子。现在,按名册顺序,依次上前!”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本家弟子便展开一卷兽皮名册,开始高声唱名。

“王小虎!”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紧张地走了出去。他将手按在高台中央一块半人高的、通体漆黑的“测灵石”上。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古月也眯起了眼睛,仔细观察着。

测灵石毫无反应。

“无资质,下一个!” 台上的弟子冷漠地宣布。

王小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失魂落魄地走了下来。他的父母在人群外围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

“李狗蛋!”

“无资质,下一个!”

“张翠花!”

“无资质,下一个!”

……

一连十几个孩子上去,结果都是一样。空地上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对于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旁支血脉来说,拥有修炼资质的概率,本就低得可怜。

废物……全都是废物。 古月的心中没有丝毫同情。机会只有一次,抓不住,就只能一辈子烂在这片泥土里。

终于,轮到了石头。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高台,满脸的紧张和期待。他将那双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按在测灵石上。

嗡——

测灵石上,突然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土黄色的光芒。光芒很暗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它确实亮了!

“资质,丁下等!土属性!” 台上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高声宣布。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古月天明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容。虽然只是最差的丁下等,但终究是有了。

石头兴奋得满脸通红,他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不敢相信。他下台时,挑衅地瞥了古月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到了吗,杂种?老子是仙人,而你,一辈子都是烂泥!

古月面无表情,内心却冷笑一声。丁下等,就算进了本家,也只是最低级的炮灰,一辈子都可能卡在炼气期一二层,最终还是沦为别人的垫脚石。不过……至少比烂在这里强。

唱名还在继续。

“古月。”

终于,轮到他了。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古月缓缓地从人群中走出。他依旧是那副瘦弱、不起眼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一步一步,走得异常沉稳。他能感觉到背后石头那幸灾乐祸的目光,能感觉到周围那些或同情或漠然的视线。

他走到高台上,站在那块冰冷的测灵石前。

就是现在了。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发出海啸般的轰鸣。三个月的玩命修炼,无数次的痛苦折磨……成败,在此一举!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那是一只瘦骨嶙峋、布满细小伤痕的手。

他将手,轻轻地按在了测灵石上。

就在他手掌接触到石头表面的瞬间,他将体内那股修炼了三个月、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气”,毫无保留地、猛地一下,全部注入了进去!

这是一种作弊!一种前无古人、闻所未闻的作弊方式!

测灵石是检测人体与天地灵气的亲和度,也就是所谓的“灵根”。而古月,却是用自己后天强行炼化的一丝灵气,去主动“勾引”和“引爆”测灵石的反应!

嗡——嗡——嗡——!!!

漆黑的测灵石,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瞬间唤醒!它发出了剧烈的轰鸣声!

一道耀眼的、璀璨的、前所未有的光芒,从石头内部猛然爆发出来!

那光芒不是任何单一的颜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

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足有三尺之高!将整个高台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之中!

“这……这是什么?!” 台上那两名本家弟子吓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骇然!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古月天明,“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道黑色的光柱,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深深的贪婪和恐惧!

“这……这不可能!暗属性?不……不对!这根本不是任何已知的属性!” 他失声喃喃自语,彻底失态。

整个空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给震傻了。他们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黑色光柱中央、身形瘦弱的少年。

古月站在光芒的中心,感受着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他知道,他赌对了!

从今天起,我叫古月。

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矿场杂役,不再是那个挣扎求生的瘦猴子。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那层黑色的光芒,第一次,与高台上的执事古月天明,平视。

我,古月,将踏上仙途。而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我脚下的尘埃!

(五)

那道诡异的黑色光柱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十几个呼吸之后,它便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迅速收敛回测灵石之中,最后彻底消失不见。高台上,只剩下那个瘦弱的少年,和一块恢复了死寂的黑色石头。

但现场的死寂,却比刚才更加压抑,仿佛空气都被抽干了。

“妖……妖怪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恐惧。骚乱如同被点燃的干草堆,猛地炸开!村民们,尤其是那些带着孩子的父母,脸上写满了惊恐,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孩子连连后退,仿佛台上的古月是什么会吃人的洪荒猛兽。

石头那张原本还带着得意和炫耀的脸,此刻已经血色尽失,白得像一张纸。他哆嗦着嘴唇,指着台上的古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眼中的幸灾乐祸早已被一种更原始、更深刻的恐惧所取代。他看不懂那是什么,但他本能地知道,那东西……惹不起。

“都给我闭嘴!”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和混乱。

是古月天明。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执事的威严,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锁在古月身上,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他一步步走到古月面前,那强大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古月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冷而有力,像铁钳一样。

他在探查我的身体! 古月心中一凛,但表面上却顺势做出一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恐惧。

古月天明将一丝灵力探入古月体内,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半分修炼过的痕迹。那具身体,除了比同龄人稍微坚韧一点点之外,和普通凡人没什么两样。他探查不到古月强行炼化的那丝“气”,因为它早已在刚才的爆发中消耗殆尽,并且那种粗暴的炼化方式,根本没有在经脉中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天生的异禀? 古月天明心中的困惑更深了。他松开手,盯着古月的眼睛,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大人,我叫……古月。” 古月的声音怯懦而微弱,完全符合一个十岁孩子面对如此大人物时该有的反应。

“刚才……是怎么回事?” 古月天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诱导,“你以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来了。审问开始了。

古月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双手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衣角。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努力回忆,然后才用一种不确定的、带着哭腔的语气说: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把手放上去……然后……然后就那样了……大人,我是不是……是不是个怪物?他们都说我是妖怪……”

他说着,眼眶里竟然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那副无助又可怜的样子,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生出一丝怜悯。

演戏,也是一种力量。 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古月天明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怀疑消减了几分。一个在矿场长大的、连饭都吃不饱的十岁孩子,不可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和演技。那刚才的异象,很可能真的是一种连典籍上都未曾记载过的、传说中的体质或者灵根。

一个前所未有的天才!

这个念头一出现,古月天明的心脏就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他能将这个孩子收入自己门下,悉心培养……未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他古月天明,甚至可能因此在家族中地位飙升,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

“胡说八道!” 他猛地转身,对着台下惊魂未定的众人厉声喝道,“此乃天降祥瑞,是我古月一族将要大兴的征兆!此子,乃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今天之事,乃我古月一族最高机密!任何人,胆敢泄露半个字,杀无赦!全家连坐!”

“杀无赦”三个字,带着炼气期修士的灵压,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村民们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

古月天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回头,脸上换上了一副尽可能和蔼的表情,对古月说:“孩子,别怕。你不是怪物,你是天才。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古月天明的亲传弟子。随我回本家,我将亲自教导你修行。”

他不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大袖一挥,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便将古月卷起。同时,他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柄青色的小剑,向空中一抛,那小剑迎风便长,瞬间变成一柄三尺长的飞剑。

古月天明带着古月,一步踏上飞剑。

“我们走!”

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冲天而起,朝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疾驰而去。

古月站在飞剑上,凛冽的罡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他最后一次,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个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的瘠石村。

他看到了那片肮脏的矿场,看到了那些歪歪扭扭的泥坯房,看到了那些像蚂蚁一样的人群。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怯懦和不安的表情。

再见了,垃圾场。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回响。

还有……永别了,我那卑微的过去。

新的游戏……开始了。

(六)

飞剑破空,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无数只无形的鬼手在撕扯。

古月紧紧地抓着古月天明宽大的衣袍,将半张脸埋在布料里,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微微发抖。这表演天衣无缝,一个从未离开过村子的孩子,第一次以如此恐怖的速度飞上高空,有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

但实际上,他的眼睛正透过衣袍的缝隙,贪婪地观察着脚下飞速倒退的山川河流。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兴奋与征服欲的快感,在他胸中激荡。

这就是力量的感觉…… 他的内心在咆哮。将大地踩在脚下,将凡人甩在身后。这种感觉,比世上最烈的酒还要醉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颤抖”,古月天明心念一动,一层淡淡的青色光罩将两人笼罩起来,瞬间隔绝了所有的狂风。

“别怕。” 古月天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温和,“此乃御剑飞行,修士的基本手段。等你引气入体,踏入炼气期,也能做到。”

古月“感激”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而崇拜的眼睛:“大人……我……我也能像您一样飞吗?”

“呵呵,当然。” 看到他这副模样,古月天明心中那点最后的疑虑也烟消云散了。他现在百分之百地相信,自己捡到了一个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他心情大好,难得地多说了几句:“你的资质万中无一,只要用心修行,未来的成就,只会比我更高。我们古月山,方圆百里,皆是我族领地。山分五脉,你我所属的,便是外事堂一脉。”

外事堂,看来是负责处理家族对外事务的,权力不小,但应该不是最核心的战斗部门。这个老狐狸,把我收为亲传,是想把我当成他向上爬的政治资本。 古月一边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一边在心里飞速地分析着。

谈话间,飞剑已经穿过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水波般的透明屏障。

瞬间,世界仿佛被切换了。

如果说屏障之外的空气是混杂着尘土的浑水,那么屏障之内的,就是最甘甜清冽的山泉!一股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灵气扑面而来,让古月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他那具因为强行炼化灵气而留下无数暗伤的身体,此刻竟像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霖,发出了愉悦的呻吟。

他“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座巨大的白玉山门矗立在云雾之中,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古月”两个大字,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山门后,是蜿蜒而上的白石阶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灵植药圃。远处,亭台楼阁在苍松翠柏间若隐若现,不时有和他脚下一样、踩着飞剑的各色修士往来穿梭,衣袂飘飘,宛如神仙中人。

这里,才是真正的仙家福地。和它比起来,瘠石村简直就是茅坑里的蛆虫窝。

飞剑没有在山门停留,而是直接飞向了半山腰的一片建筑群。古月天明带着他降落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前。

一路上,不少本家弟子都看到了他们。那些人看着古月天明亲自带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野孩子,脸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困惑。那些目光像针一样,但古月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自卑而怯懦的角色。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 古月天明推开院门。

院子不大,但极为雅致。一间石屋,一小片竹林,还有一口不断冒着丝丝灵气的水井。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但无一不干净整洁,比他在村里那个几十人挤在一起的仓库好了千万倍。

“你先在此住下,熟悉一下环境。” 古月天明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线装的蓝色封皮小册子,和一只小小的布袋,递给了古月。

“这本是《归元诀》,是我古月一族最正统的入门心法,比外面那些残篇断章强上百倍。你先自行阅读,记下口诀。这袋子里,有十块下品灵石,用以辅助你修炼。记住,贪多嚼不烂,在你正式引气入体前,不可擅自吸收,以免灵气反噬!” 他严肃地叮嘱道。

古月用颤抖的双手接过秘籍和灵石,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嗯。” 古月天明很满意他的态度,最后又警告了一句,“你资质特殊,难免引人觊觎。在我回来之前,不要乱跑,更不要与人发生冲突,明白吗?”

“是,弟子明白!”

得到保证后,古月天明才化作一道青光,迅速离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去向堂主汇报,将这个“天才”的功劳,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

直到那道青光彻底消失在天际,古月脸上的怯懦和感激才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深渊般的冷静和森然。

他走到石桌旁,将那本《归元诀》和那袋灵石放在桌上。

老狐狸…… 他拿起一块下品灵石,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比矿场那些碎屑精纯百倍的能量。嘴上说着为我好,实际上是怕我这件“奇货”在他能掌控之前,就出了什么岔子。

他拿起那本《归元诀》,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封皮。

正统心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

终于……让我拿到手了。

他没有立刻开始阅读,而是走到门口,将院门紧紧关上。然后,他走到那口灵气氤氲的水井旁,掬起一捧水,狠狠地泼在自己脸上。

冰凉的井水让他瞬间清醒。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在泥地里打滚的野狗。

他看着井水中自己那张瘦弱而陌生的脸,那双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我是修士,古月。我会吞噬掉这里的一切养分,然后……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七)

院门关上的那一刻,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外面是仙家福地,是人人向往的云端;而门内这方小小的天地,则成了古月一个人的、冰冷的狩猎场。

他没有急于去翻看那本《归元诀》,也没有被那十块下品灵石冲昏头脑。三个月的非人磨砺,早已将他骨子里的急躁和冲动焚烧殆尽,只剩下如冰川般冷静的耐心。

他先是将整个院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每一块地砖,竹林的每一根竹子,石屋的每一个角落,甚至那口灵井的井壁,他都用手触摸,用眼观察。

没有监视法阵,没有暗记。那个老狐狸,要么是极度自信,认为我这只小老鼠翻不出他的手掌心;要么……就是他认为一个十岁的孩子,根本不值得他费这个功夫。 古月心中冷笑。很好,自大,是最好的掩护。

确认安全后,他才回到石屋,坐到桌前。他没有先碰灵石,而是拿起了那本《归元诀》。

书页是某种兽皮制成的,触感温润,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个古朴的字体。他一页一页地翻看,将每一个字,每一句口诀,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和他之前偷听到的、残缺不全的《引气诀》相比,《归元诀》无疑是天壤之别。它系统地阐述了如何感应天地灵气,如何将灵气引入体内,如何沿着经脉运转一个周天,最终将其沉淀于丹田,化为己用。

原来如此…… 他的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我之前那种搞法,根本不是修炼,纯粹是自杀。就像是把一条汹涌的河流,硬生生堵进一条小水沟里,不爆体而亡,全靠我命硬。

他合上秘籍,闭上双眼,按照《归元诀》上记载的法门,开始尝试感应灵气。

几乎是在他心念一动的瞬间——

周围那浓郁的天地灵气,便如同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化作无数看不见的光点,疯狂地朝着他涌来!

如果说普通人第一次修炼,是小心翼翼地用鱼钩在湖里钓鱼;那么古月此刻,他妈的就像是直接在鱼塘里扔了一吨炸药!

他那具早已被他用粗暴方式“开垦”过的身体,对于灵气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野蛮的渴望!

来了!

他立刻按照心法引导,将这股庞大的灵气洪流,小心翼翼地引入体内。这一次,不再是横冲直撞的刺痛,而是一种温和的、被引导的暖流。暖流顺着《归元诀》上描绘的经脉路线,缓缓流淌。

所过之处,他那具身体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而留下的亏空,正被飞速地弥补着。骨骼在发出微不可查的脆响,血肉在贪婪地吸收着能量,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舒爽之中。

引气入体,成了!

仅仅一个时辰!普通弟子需要数日甚至数月才能完成的第一步,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一抹精光从他眼底一闪而逝。他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空中竟然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白色。他摊开手掌,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处,已经汇聚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灵力。

炼气期一层……成了。

他的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这是他应得的。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古月眼中的精光瞬间收敛,再次变回那副怯懦的模样。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

门外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杂役的灰色短衫,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新来的?这是你的晚饭。” 杂役少年将食盒往地上一放,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狗东西,连一个杂役都敢给我脸色看。 古月心中杀机一闪,但脸上却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谢谢……谢谢师兄。”

那杂役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那身破烂衣服和瘦弱的样子,眼中的鄙夷更盛了:“听说你就是那个被执事大人带回来的‘天才’?呵,就这副德行?”

他伸出手,捻了捻手指,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宗门里不成文的规矩,新来的弟子,总要给负责送饭送杂物的杂役一点“孝敬”,不然以后有的是小鞋给你穿。

古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换上了一副为难又惶恐的表情:“师兄……我……我刚来,身上……没有东西……”

“没有?” 杂役少年冷笑一声,“我可是听说了,执事大人亲手给了你一袋灵石。怎么,想独吞?小子,我告诉你,在这外事堂,得罪了我们这些跑腿的,你以后连口热饭都别想吃上!”

威胁我?

古月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今天这关如果过不好,以后的麻烦会源源不断。他不能给灵石,一旦开了这个头,这些鬣狗就会永无止境地来找他。他更不能动手,古月天明刚警告过他。

他脑中念头飞转,随即,他脸上的惶恐突然消失了。

他缓缓地、完全地打开了院门,直视着杂役少年的眼睛,用一种很轻、很慢,却冰冷刺骨的语调说:

“师父……也就是古月天明执事,他离开前告诉我,让我在这里安心修炼,不要被任何人打扰。”

他刻意加重了“师父”和“古月天明执事”这两个称呼。

杂役少年的脸色微微一变。

古月向前踏了半步,继续用那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说:“师父还说,我的资质很特殊,是家族的最高机密。如果……有谁不长眼,在我这里探头探脑,或者让我受了什么委屈,影响了我的修炼……”

他顿了顿,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眸子在夕阳的余光下,显得格外幽深。

“他会亲手……拧断那个人的脖子。”

杂役少年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只是个最底层的杂役,仗着资历老欺负一下新人。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软柿子的野孩子,竟然敢直接把执事大人搬出来,而且是用这种毫不留情的方式!

他不知道古月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不敢赌!他亲眼见过古月天明是怎么处置一个犯错的弟子的!

“我……我没有……我就是来送饭的……” 杂役少年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都开始发颤。

“是吗?” 古月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饭放下,你可以滚了。哦,对了,以后每天的饭菜,我要最新鲜的。如果凉了,或者不合胃口……”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杂役少年点头如捣蒜,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古月脸上的冰冷才缓缓褪去。他提起食盒,关上院门,神情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将饭菜摆在桌上,三菜一汤,还冒着热气,甚至有一小盘带着灵气的兽肉。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兽肉放进嘴里。

第一天。

我不仅有了功法,有了住处,有了灵石。

我还拥有了……第一个可以被我随意使唤的奴才。

这个世界,果然有趣多了。

(八)

那顿饭,古月吃得很慢。

他不是在品尝味道,而是在分析。这兽肉中蕴含的灵气,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米饭是用灵泉水煮的,能温养肠胃。 他像一头精于计算的野兽,评估着每一份进入体内的能量,计算着它们能为自己带来多少收益。

吃完后,他没有休息。

他盘腿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将那本《归元诀》放在一边,然后从布袋里倒出了一块下品灵石。

晶莹剔-透的石头在他瘦削的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像一颗被捕获的星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纯净而澎湃的能量。

古月天明不让我用,是怕我根基不稳,走火入魔。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他用看待普通天才的眼光来看待我,却不知道,我这具身体,早就在地狱里被淬炼过千百遍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合十,将灵石夹在掌心,同时运转起《归元诀》。

嗡——!

如果说之前吸收天地灵气是小溪汇入江河,那么此刻,就是大坝开闸,洪水滔天!

灵石中的能量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疯狂地抽离出来,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从他的掌心钻入,然后被他强行纳入经脉运转!这个速度,快得令人发指!如果被任何一个外事堂的弟子看到,恐怕会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这根本不是修炼,这是吞噬!是掠夺!

灵气在他体内奔腾,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剧烈的胀痛感传来,但他只是眉头微皱,便强行忍耐了下去。这点痛楚,和他当初在矿场废墟里用身体硬抗灵气暴动相比,简直就像是按摩。

那块下品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从晶莹剔-透到布满裂纹,最后“咔嚓”一声,化为了一堆毫无光泽的白色粉末,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而古月,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丹田内的那丝灵力,已经壮大了数倍,隐隐有了一种充盈之感。

一个时辰。一块下品灵石。他距离炼气期一层顶峰,已经不远了。

不够……远远不够! 他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非但没有满足,反而涌起了一股更加强烈的饥渴。按照这个速度,剩下的九块灵石,最多只能让我突破到炼气期二层。然后呢?坐以待毙?

他知道,古月天明把他当成奇货可居的宝物,但这种“保护”也是一种囚笼。他不可能一直靠着这个老狐狸的施舍。他必须找到新的、稳定的资源来源。

他需要情报。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院门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古月打开门,果然是昨天那个杂役少年。他今天换了一副嘴脸,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个更大的食盒,还恭恭敬敬地躬着身子。

“古……古月师兄,您醒了?这是小的特地去膳堂为您取来的早餐,都是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古月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石桌旁坐下。那杂役连忙跟进来,将食盒里的早点一样样摆好:灵米粥,兽肉包,还有一小碟清爽的灵蔬。

“你叫什么名字?” 古月一边喝着粥,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回师兄,小的叫赵四。”

“赵四,” 古月放下碗,用一块布巾擦了擦嘴,然后抬起眼,那双黑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我问,你答。说得好,有赏。说得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赵四已经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道:“师兄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外门弟子,每个月能从家族领到多少份例?”

“回师兄,按照规矩,所有外门弟子,每月可领三块下品灵石,和一瓶‘辟谷丹’。” 赵四不敢有丝毫隐瞒。

三块灵石? 古月心中冷笑。够干什么的?塞牙缝都不够。

“除了份例,还有没有其他获取资源的方法?”

“有!有!” 赵四连忙道,“在咱们外事堂东边,有座‘贡献堂’。堂里每天都会发布各种任务,比如去药圃照料灵草、去矿脉监工、或者去山下坊市采买物品等等。完成任务,就能获得相应的‘贡献点’。贡献点可以用来在贡献堂里兑换功法、丹药、法器,甚至是……更多的灵石!”

这个情报,让古月的眼睛亮了一下。

任务……贡献点……这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贡献堂里,谁说了算?任务的分配,有没有什么门道?” 他继续追问,问题直指核心。

赵四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贡献堂由王执事掌管。任务都是公开的,谁都可以接。但……但是……有些油水多的好任务,早就被一些老人……或者有背景的师兄们给霸占了。像……像王虎师兄他们……”

“王虎?” 古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

“是……是王执事的一个远房侄子,炼气期三层的修为,在咱们这批外门弟子里是头儿,为人……为人十分霸道……”

炼气期三层,执事的侄子,拉帮结派。 古月在心中迅速给这个素未谋面的王虎画了一个像。一个完美的……绊脚石。

他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便不再理会赵四。他从桌上那袋灵石里,随意地摸出一块,扔了过去。

“赏你的。滚吧。”

赵四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块下-品灵石,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那狂喜的表情,仿佛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块下品灵石,足够他这个杂役一个月的工钱了!

“谢谢古月师兄!谢谢师兄!以后您有什么事,随时吩咐!” 他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看着他那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古月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一块灵石,就买到了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和这么多有用的情报。这笔买卖,很划算。

他站起身,走出了石屋,站在院子中央。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不再是那个躲在阴影里的矿场杂役了。

他知道,躲在这座院子里,靠着古月天明的庇护,他可以安稳地修炼到炼气期二层,甚至三层。

但那太慢了。

而且,那不是他的风格。

猛兽,从不等待猎物自己送上门。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虽然干净但依旧不合身的粗布衣,推开了那扇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的院门,第一次,主动地、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贡献堂……王虎……

让我看看,这个所谓的仙家福地,和我以前待的那个垃圾场,到底有什么不同。

(九)

外事堂很大,对于一个只在村子和矿场两点一线生活了十年的孩子来说,这里简直像个迷宫。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到处都是行色匆匆、衣着光鲜的修士。

古月走在青石板路上,刻意地缩着肩膀,低着头,一副乡下孩子进城后不知所措的模样。他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在一众锦衣华服的弟子中,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颗混入珍珠堆里的沙砾。

一路上,他收获了无数道鄙夷、好奇和轻蔑的目光。

“喂,看那个小子,穿得跟个乞丐似的,怎么混进来的?”

“不知道啊,新来的吧?看那副穷酸样,估计是哪个犄角旮旯村里来的旁支,走了狗屎运开窍了。”

“呵,这种货色,就算进了外门,也是垫底的命。”

这些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他的耳朵里。古月充耳不闻,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卑和惶恐,脚步都加快了几分,仿佛想要逃离这些审视的目光。

一群蠢货。 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嘲讽。穿着华丽的衣服,用着家族的资源,却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攀比和口舌之快上。你们的优越感,在我看来,廉价得可笑。

他拦住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杂役,用怯懦的声音询问了贡献堂的位置。那杂役不耐烦地指了个方向,他便连声道谢,快步离去。

很快,一座比周围建筑更加宏伟、也更加嘈杂的大殿出现在他眼前。殿门上悬挂着一块黑木牌匾,上书“贡献堂”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大殿内人声鼎沸,像一个凡间的菜市场。数百名外门弟子挤在这里,或三五成群地高声谈笑,或焦急地盯着大殿中央那面巨大的、由整块青玉雕琢而成的任务墙。

任务墙上,密密麻麻地闪烁着上百条任务信息,从上到下,颜色由金色、银色到最普通的白色,泾渭分明。

金色任务,猎杀二阶妖兽,需要炼气后期修为组队。银色任务,护送商队,需要炼气中期。 古月一眼扫过,便明白了这里的规则。而这些白色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最下方那一大片白色任务上:打扫演武场,奖励五贡献点;去药圃除草,奖励八贡献点;喂养灵泉里的赤尾鲤,每日一次,奖励十贡献-点。

这些,才是为他们这些炼气初期的底层弟子准备的。

十贡献点,可以兑换一块下品灵石。也就是说,喂一个月鱼,才能换三块灵石。 他迅速计算着。效率太低了。但是,作为一个起点,足够了。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个喂鱼的任务。每日一次,时间固定,不与其他事情冲突,而且奖励在白色任务里算是最高的。

他挤开人群,走到任务墙前,伸出瘦小的手指,准备去触碰那条“喂养赤尾鲤”的任务玉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一只粗壮的手掌,像铁钳一样,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子,新来的不懂规矩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古月心中一沉,缓缓转过头。

抓住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青年,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狗腿子,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而在他们中间,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倨傲、身穿蓝色劲装的青年,正抱着双臂,冷冷地盯着他。那青年修为不弱,灵压外放,赫然是炼气期三层的修为。

王虎。 古月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这……这位师兄,我……” 古月立刻换上那副招牌式的惊恐表情,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什么你?” 抓住他的那个弟子用力一甩,将古月甩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王虎哥看上的任务,你也敢抢?活腻了是不是!”

周围的弟子们立刻像躲瘟疫一样散开,远远地围观,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欺负新人,是他们最喜闻乐见的戏码。

王虎缓缓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古月,就像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虫子。他用下巴指了指那条喂鱼的任务:“那个任务,从今天起,归我们了。你,滚远点。”

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古月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吓坏了。他用眼角的余光,冷静地观察着王虎。 炼气三层,气息虚浮,脚步轻飘,一看就是用丹药堆上去的草包。真正的威胁,不是他,而是他背后那个执事叔叔。不能硬碰。

“可……可是,任务墙上说,谁都可以接……” 古月用一种天真而又委屈的语气,小声地辩解道。

“哈哈哈哈!” 王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他那群跟班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小子,你还真是个蠢货!” 王虎笑够了,脸色一沉,一股炼气三层的灵压猛地朝古月压了过去,“在这里,我王虎说的话,就是规矩!现在,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那股灵压对于一个普通孩子来说,不啻于泰山压顶。

古月“啊”地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竟“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他惊恐地看着王虎,眼中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我……” 他哆嗦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吓得说不出口。

看到他这副窝囊废的样子,王虎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他很享受这种将人踩在脚下、掌控一切的感觉。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以新人的屈辱告终时,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少年,用一种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全场空气都为之凝固的话:

“师……师父……古月天明执事……他……他让我来的……”

“古月天明”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大殿中炸响!

王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身后的那些跟班,也全都闭上了嘴,脸上的戏谑变成了惊愕。

什么?他是古月天明新收的那个……那个引发了天地异象的亲传弟子?!

这个消息,早已在小范围内传开。所有人都知道,古月天明执事带回来一个宝贝疙瘩,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宝贝疙瘩,就是眼前这个穿得像乞丐一样的窝囊废!

古月依旧坐在地上,用袖子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继续用那种快要吓死的哭腔,把戏演全套:

“师父说……说我刚来,让我……让我先接个最简单的任务熟悉一下……他还说……如果……如果有人欺负我……”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抬起头,用那双水汪汪的、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的眼睛,看着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王虎。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再动我一下试试?我师父马上就来拧断你的脖子!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王虎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叔叔是执事没错,可古月天明同样是执事!而且是一个手握实权、心狠手辣的外事堂执事!为了一个区区十贡献点的任务,去得罪另一位执事,还是为了他新收的、据说资质逆天的宝贝徒弟?

他叔叔知道了,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哼!原来是天明执事的高徒,失敬失敬。” 王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既然是天明执事的意思,这个任务,就让给你了!我们走!”

他恶狠狠地瞪了古月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然后带着他那群同样灰溜溜的跟班,转身就走。

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背影,古月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他脸上的恐惧和泪水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漠然。

他走到任务墙前,在周围所有人敬畏、嫉妒、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喂养赤尾鲤”那条任务玉简上。

玉简光芒一闪,代表任务已被接取。

第一步,完成了。

王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你最好祈祷,别再有下一次。

(十)

当古月从贡献堂走出来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了。

之前那些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轻蔑,此刻都变成了更加复杂的东西——嫉妒、敬畏,以及一种刻意的疏远。再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当他的目光扫过时,那些弟子们会下意识地避开,仿佛他是什么不祥之物。

他依旧是那副低着头、缩着肩膀的模样,但他的步履,却比来时更加沉稳。

很好。 他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恐惧,是比尊敬更有效的工具。它能让苍蝇离你远一点。

他按照任务玉简上微弱的指引,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谷中雾气缭绕,灵气比他那座小院还要浓郁几分。一口巨大的天然泉眼坐落在谷底,泉水清澈见底,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水面上氤氲着一层淡淡的白雾,显然是一口品质极高的灵泉。

泉水中,数十条通体赤红、尾巴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的鲤鱼正在悠闲地游弋。它们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着宝光,显然不是凡品。

赤尾灵鲤,以灵气为食,其血肉是大补之物,骨骼可炼制低阶法器。 古月脑中闪过从赵四那里“买”来的信息。难怪这个任务的贡献点这么高,这些鱼,是家族的重要资产。

在泉眼旁,有一座小小的石屋,里面存放着专门用来喂养灵鲤的“灵食”——一种由多种灵谷和草药混合制成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颗粒。

他取出一瓢灵食,没有立刻投喂。而是先抓起一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用指尖捻了捻,仔细地感受着其中的成分和灵气含量。

成分正常,没有霉变,灵气充裕。 确认无误后,他才走到泉边,将灵食均匀地洒在水面上。

那些赤尾灵鲤立刻蜂拥而上,争抢着食物,搅得一池春水都沸腾了起来,煞是好看。

古月没有欣赏这番景象,而是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闭上了眼睛。

此地灵气充裕,且人迹罕至,是绝佳的修炼之地。

他一边运转《归元诀》,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灵气,一边分出一丝心神,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他知道,王虎那样的草包,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当众受辱,以他的性格,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报复回来。

果然,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谷口传来。

古月立刻停止了修炼,但没有睁眼,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仿佛已经入定。

来的是两个贼眉鼠眼的青年,正是之前跟在王虎身后的那两个狗腿子。他们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盘坐在那里的古月,见他一动不动,便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嘿,这小子还真会找地方,居然在这修炼起来了。”

“管他呢!虎哥说了,今天必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敢让虎哥当众丢脸,弄不死他也要让他脱层皮!”

两人鬼鬼祟祟地摸到存放灵食的小石屋旁。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些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粉末。

“这‘断肠散’可是虎哥花了大价钱弄来的,虽然毒不死这些灵鲤,但足以让它们上吐下泻,病上十天半个月!到时候管事查下来,这小子一个‘看护不力,致使灵物受损’的罪名是跑不掉了!轻则扣光贡献点,重则……嘿嘿,直接被废掉修为,赶出山门!”

断肠散……好狠毒的计策。 古月的心中,杀机暴涨。这已经不是小孩子打架了,这是要断我的道途,毁我的人生!

那两人将黑色的粉末,小心地混入剩下的灵食之中,又仔细地搅拌均匀,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做完这一切后,他们又得意地看了一眼“毫无察觉”的古月,然后像两只偷了腥的猫,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直到他们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山谷之外,古月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走到石屋前,看着那桶被动了手脚的灵食,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

愤怒是弱者的情绪。我只需要思考,如何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没有去向执事告状。人证物证俱无,那两个家伙完全可以抵赖,最后只会不了了-之。而且,他不想再借用古月天明的虎皮。

虎皮,用一次是震慑,用多了,就是软弱。

他将那桶有毒的灵食,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然后,他从自己的储物袋——那个古月天明给他的小布袋里,摸出了一块下品灵石。

他走到泉眼旁,将灵石捏在手中,然后,猛地一下,将其捏成了齑粉!

他将这些蕴含着精纯灵气的粉末,洒向了泉水之中。

那些刚刚吃饱的赤尾灵鲤,闻到这股远比灵食更加美味的纯净能量,顿时又变得兴奋起来,纷纷张口吞食着那些灵石粉末。

做完这一切,他便像个没事人一样,离开了山谷。

第二天,当他再次来到山谷时,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惊呼声。

他走进谷中,只见泉眼旁围着好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贡献堂那位王执事,而王虎和他那两个狗腿子,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

王执事脸色铁青,指着泉水里几条肚子鼓胀、无精打采的赤尾灵鲤,厉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病了?!”

“执事大人!” 王虎立刻跳了出来,指着刚走进来的古月,大声道,“一定是他!他昨天刚接了这个任务,今天灵鲤就出了问题!肯定是他看护不力,胡乱喂食!”

王执事锐利的目光,瞬间射向了古月。

古月立刻做出了一副被吓坏了的表情,连连摆手,声音带着哭腔:“不……不是我!我……我都是按照规矩喂的!我……”

“还敢狡辩!” 王虎得意洋洋地走到石屋旁,一把提起那桶灵食,“执事大人请看!这灵食肯定有问题!”

一名懂药理的管事立刻上前,抓起一把灵食闻了闻,又用银针试了试,随即脸色大变:“执事大人!这……这灵食里,被人掺了‘断肠散’!”

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王虎和他那两个狗腿子的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狰狞笑容。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虎指着古月,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毒害家族灵物!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懂药理的管事,却又发出了一声充满困惑的惊咦。

“咦?不对啊……”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几条生病的灵鲤,“断肠散药性霸道,这些灵鲤若是吃了,此刻应该上吐下泻,痛苦翻滚才对。可它们……怎么只是消化不良,精神萎靡的样子?”

他快步走到泉边,捞起一条,仔细检查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古怪至极。

“启禀执事……这……这几条灵鲤,它们体内确实有断肠散的药性,但……但同时,它们体内还有一股极为精纯的灵力在流转,似乎……似乎是刚刚吞食了大量的灵石!两股力量在它们体内冲突,才导致了消化不良。它们……它们根本没病,只是……吃撑了!

“什么?!”

王执事愣住了。王虎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了。

古月此时才“恍然大悟”一般,用一种带着委屈和后怕的语气,小声地说道:

“我……我昨天喂完鱼,看它们好像还想吃,又想起师父……古月天明执事说,要我好好照顾它们,不能让它们饿着……所以……所以我就……我就自作主张,捏碎了一块师父赏我的下品灵石,喂给了它们……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王执事。

整个山谷,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看怪物一样,在古月和王虎三人之间来回扫视。

剧情反转得太快,他们的脑子已经跟不上了。

但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一个刚入门的、被师父寄予厚望的“天才”,出于好心,怕灵鱼饿着,奢侈地用下品灵石来加餐。而另一伙人,却丧心病狂地在灵食里下毒,想要置他于死地!

王执事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他不是傻子,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关窍。

他猛地回头,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脸色惨白如纸的王虎!

“好……好啊!王虎!你们真是……好样的!”

(十一)

王执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他那张原本还算威严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看起来像一只要择人而噬的恶鬼。

“噗通!”

王虎身后的那两个狗腿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压力,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执事大人饶命啊!不关我们的事!都是……都是虎哥逼我们干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是啊是啊!虎哥说,不听他的,就要打断我们的腿!我们不敢不从啊!”

在绝对的恐惧面前,所谓的“义气”连一张厕纸都不如。他们毫不犹豫地将王虎给出卖了,只求能保住自己。

王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汗水像瀑布一样从他额头滚落,浸湿了他的衣领。他看着自己的叔叔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辩解不出来。

人赃并获,同伙反水,他完了。

“好……好一个被逼无奈!” 王执事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一脚,将其中一个求饶的弟子踹翻在地,“身为同门,不思进取,却学人拉帮结派,欺压同门!甚至敢用下毒这种卑劣手段,残害家族灵物,嫁祸他人!你们的眼里,还有没有家族的规矩!还有没有我这个执事!”

他越说越怒,一股炼气中期的强大灵压轰然爆发,压得那两个弟子口吐白沫,几乎要晕死过去。

古月站在一旁,低着头,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阴影里,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受惊过度、不知所措的背景板。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像最锋利的刀子,冷静地观察着场上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

还不够。 他的内心,冰冷如铁。仅仅是惩罚这几个废物,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要的,是利益!是能让我变得更强的……资源!

王执事发泄了一通后,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身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愤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痛心。

“王虎!” 他低吼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虎“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抱着王执事的大腿,痛哭流涕:“叔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我被猪油蒙了心啊!求求您,看在我死去的爹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知道,此刻再狡辩已经无用,只能打出感情牌。

王执事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侄子。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王……王执事……”

是古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古月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恐惧和委屈。他看着王执事,用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

“这件事……这件事能不能……就算了?”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是王执事和王虎,就连周围围观的弟子们都愣住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受害者,竟然要为加害者求情?

王虎也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古月。

古月没有看他,只是对着王执事,用一种天真而善良的语气继续说道:

“师父……古月天明执事教导我,同门之间要……要友爱互助。王虎师兄他们……他们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糊涂。而且……而且灵鲤们也没事,只是吃撑了……如果因为我,让几位师兄受到重罚,我……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他说得情真意切,那副以德报怨、善良到近乎愚蠢的模样,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一些心思单纯的女弟子,甚至眼眶都有些发红,觉得这个新来的小师弟真是太善良、太可怜了。

王执事看着古月,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资质逆天的天才,没想到心性也如此……纯良?

蠢货。 古月在心里冷笑。你们以为我在求情?我这是在递刀子!

他知道,他越是表现得“大度”、“善良”,就越能反衬出王虎等人的卑劣和恶毒。他这番话,不是在为他们开脱,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们钉死在道德的耻辱柱上!

更重要的是,他把“古月天-明”又一次搬了出来!

“师父教导我……”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王执事的心上!

是啊!这小子的师父,是古月天明!今天我如果因为王虎是我侄子,就轻轻放过,传到古月天明耳朵里,他会怎么想?他会认为我王某人处事不公,徇私舞弊!是为了袒护自己的侄子,故意打压他的宝贝徒弟!

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弟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了,而是他们两个执事之间的矛盾!为了一个不成器的侄子,去得罪一个手握实权、心狠手辣的同僚,值得吗?

答案是,不值得!

王执事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看着古月那张“纯良无害”的脸,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丝寒意。他突然觉得,这个十岁的孩子,或许……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够了!” 他猛地一脚踹开还在抱着他大腿的王虎,脸上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铁面无私的冰冷。

“古月师弟心性纯良,以德报怨,实乃我辈楷模!但家族规矩,不容践踏!若今日不严惩,何以儆效尤!”

他声如洪钟,宣布了判决:

“来人!将赵三、李四这两个败类,各杖责五十,废去一半修为,逐出外事堂,贬为矿奴!永世不得再入仙途!”

那两个弟子听到判决,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至于王虎!” 王执事看着面如死灰的侄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化为了决绝,“身为首恶,罪加一等!杖责一百!废除其外门弟子身份,打入‘思过崖’面壁三年!所有月例、资源,全部没收!”

他顿了顿,然后看向了古-月,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和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古月师弟,你此次受了惊吓,还险些被小人诬陷。这是我个人的一点补偿,一瓶‘聚气丹’,还有这一百块下品灵石,希望能平息你的委屈。另外,为了补偿你浪费掉的那块灵石,以及你高尚的品德……从今天起,这个喂养赤尾灵鲤的任务,贡献点翻倍!永远归你所有!”

轰!

这个补偿方案一出,周围的弟子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古月的眼神,已经从嫉妒,变成了赤裸裸的羡慕和敬畏!

一百块下品灵石!一瓶能加速修炼的聚气丹!还有一个永久性的、奖励翻倍的肥差!

这小子,不仅没吃亏,反而……赚翻了!

古月连忙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摆手:“不……不……执事大人,这使不得,我……”

“拿着!” 王执事不容他拒绝,强行将东西塞到他手里,“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我,代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向你赔罪!”

做完这一切,他便命令执法弟子拖走像死狗一样的王虎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当所有人都散去,山谷中再次恢复了宁静。古月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又看了看那瓶聚气丹,脸上那副纯良无害的表情,缓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计谋得逞的微笑。

废掉一个炼气三层的对手,得到一百块灵石,一瓶丹药,还有一个永久的饭票。

这笔买卖……

真是赚大了。

(十二)

当山谷的宁静再次回归,古月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他将那瓶聚气丹和沉甸甸的钱袋塞进怀里,然后像往常一样,完成了喂鱼的任务,便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依旧是那样的瘦弱、孤单,仿佛刚才那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交锋,与他毫无关系。

但回到那座属于他一个人的小院,关上门后,他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纯良无害的受害者,而是一头刚刚饱餐了一顿、正在舔舐爪牙、消化战利品的孤狼。

他将一百块下品灵石和那瓶聚气丹倒在石桌上。晶莹的灵石堆成了一座小山,散发着诱人的光晕。瓷瓶里,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的丹药滚了出来,一股精纯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屋。

聚气丹,以数十种灵草炼制而成,能强行提纯修士体内的灵力,加速炼气期一到三层的修炼。药力霸道,寻常弟子一月只能服用一颗,否则便有经脉撕裂之危。

这是他从赵四那里“买”来的、关于丹药的情报。

他拿起一颗聚气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扔进了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狂暴的热流,轰然在他体内炸开!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将一盆滚烫的岩浆,硬生生灌进了他的喉咙!他的经脉瞬间被撑得鼓胀起来,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寻常弟子若是如此,此刻恐怕早已惊慌失措,甚至会走火入魔。

但古月,只是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却闪烁着兴奋与疯狂的光芒!

来得好!

他强忍着剧痛,疯狂运转《归元诀》,将这股狂暴的药力死死地束缚住,然后引导着它,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经脉!他那具早已被他用非人手段锤炼过的身体,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

他不是在吸收,他是在征服!

一个时辰后,当药力被他彻底榨干、融入四肢百骸时,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淡淡药香的浊气。

他丹田内的灵力,已经壮大了一倍有余!

炼气期一层顶峰!

一颗丹药,就省去了我至少十天的苦修。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那么……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堆小山似的灵石上。

接下来的一个月,古月的生活变得极度规律,也极度疯狂。

白天,他会准时去灵泉山谷喂鱼。那里灵气充裕,他一边完成任务,一边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吸收着天地灵气。王虎事件之后,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来打扰他。他那座小小的山谷,俨然成了他的私人领地。

而到了晚上,他的小院,就成了最恐怖的修炼地狱。

他每隔七天,便会吞服一颗聚气丹。用那种自残般的、野蛮的方式,强行消化着狂暴的药力。

桌上那堆灵石,则以每天三到五块的速度,被他毫不吝惜地捏成粉末,化为最纯粹的能量,填充着他那无底洞般的丹田。

这种修炼方式,如果被外人知道,绝对会把他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奢侈!浪费!自取灭亡!

但只有古月自己知道,他那被天地异象改造过的、谜一般的体质,让他拥有了远超常人的承受能力和转化效率。

半个月后,水到渠成。

在一个寂静的深夜,他体内的灵力积累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猛地将最后五块灵石的能量全部吸入体内,只听见丹田内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啵”声,仿佛有什么壁垒被冲破了。

一股更强、更凝练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不息。

炼气期二层!

他没有停下。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继续着这种疯狂的修炼。当最后一颗聚气丹的药力被他榨干,当桌上最后一-块灵石化为粉末时,他的修为,已经稳稳地停留在了炼气期二层的顶峰,距离三层,也只剩下一步之遥。

一个月的时间,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跨越到炼气二层顶峰。

这种速度,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这是怪物!

这天傍晚,他喂完鱼,正准备返回自己的小院。一道青色的流光,却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光芒散去,露出了古月天明那张清癯的面容。

他已经消失了一个月。

“师父!” 古月立刻换上那副恭敬而又带着一丝孺慕的表情,躬身行礼。

“嗯。” 古月天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他的眼神,比一个月前更加锐利,仿佛要将古月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你和王虎的事情,我听说了。” 他淡淡地开口。

古月心中一凛,脸上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后怕:“弟子……弟子给师父丢脸了……”

“丢脸?” 古月天明嘴角翘起一抹莫名的弧度,“不,你做得很好。对付恶犬,要么一棒子打死,要么就让他怕你一辈子。你选了后者,还顺便给自己捞足了好处,不错。”

古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看来,你并非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良。” 古月天明向前一步,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下来,“不过,这不重要。修仙界,本就是人吃人的地方。心慈手软之辈,活不长久。我更看重的,是你的价值。”

他伸出手,两根手指闪电般地点在了古月的手腕上。

一股精纯的灵力探入古月体内,飞速地游走了一圈。

下一秒,古月天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无法掩饰的——震惊!

“炼气期二层……顶峰?!” 他的声音,甚至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以古月的天赋,一个月能到炼气期一层中期,是天才;到一层后期,是妖孽。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二层顶峰!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这违背了修行的常理!

这……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古月天明死死地盯着古月,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除了欣赏和算计之外,多了一丝……深深的忌惮。

他收回手,沉默了良久,似乎在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

最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从明天起,喂鱼这种杂务,不必再做了。”

“来我的洞府。我亲自教你……真正的杀人之术!

(十三)

古月天明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古月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杀人之术?

他抬起头,看着古月天明那张冰冷的面容,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他终于要开始对我进行真正的“投资”了。他看到了我的“价值”,所以要将我打造成一把更锋利的刀。

“是,师父!”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躬身应道,脸上露出了混杂着兴奋和敬畏的表情。

古月天明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点了点头,转身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明早卯时,来后山我的洞府。迟到一刻,后果自负。”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古月缓缓直起身子。他脸上的表情,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变得无比深沉。

亲自教导…… 他在心中冷笑。名为教导,实为监视和掌控。他对我这一个月来的突飞猛进,已经起了疑心和忌惮。他要把我这头他无法理解的“怪物”,牢牢地拴在他的身边。

但他并不在意。

正好,我也想看看,所谓的仙家法术,和我自己摸索出来的那些野路子,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没有立刻开始修炼。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他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他需要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他烧水,沐浴,将自己身上那件已经穿了一个月的粗布短衫换下,穿上了一套外门弟子统一发放的青色劲装。虽然料子普通,但穿在身上,整个人立刻显得精神了不少。

他看着井水中自己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一个月的时间,他的面色不再是之前的蜡黄,而是有了一丝健康的红润。他的眼神,也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藏着一片不见底的深渊。

第二天,天还未亮,当第一缕晨曦刚刚刺破东方的黑暗时,古月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的小院。

后山,是外事堂的禁地,寻常弟子根本不许靠近。这里灵气更加浓郁,也更加狂野,山林间不时传来妖兽的低吼声。

古月穿行在密林之中,他的脚步轻盈而迅捷,像一只最老练的猎豹。炼气期二层顶峰的修为,让他的五感变得无比敏锐,能够轻易地避开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危险。

他准时在卯时之前,赶到了一处被瀑布遮掩的山壁前。

瀑布如银河倒挂,水声轰鸣。在瀑布之后,隐约可见一个幽深的洞口。

他没有贸然闯入,而是恭恭敬敬地站在洞口前,朗声道:“弟子古月,奉师父之命前来,请师父示下!”

“进来。” 古月天明冰冷的声音,穿透了轰鸣的水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古月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入了那道水幕。

水幕之后,别有洞天。

洞府内极为宽敞,石壁上镶嵌着发光的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除了简单的石床石桌外,最引人注目的,是洞府中央那片巨大的空地,以及空地旁兵器架上,陈列着的各式各样的法器——飞剑、短刃、金环、铜锤,无一不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古月天明正盘腿坐在中央,双目紧闭。

“来了?” 他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开口。

“是,师父。”

“很好。” 古月天明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比兵器架上的刀刃还要锋利,“我问你,何为杀人?”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直接。

古月心中一凛,但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然后才用一种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说:“用……用最快的速度,让敌人失去反抗的能力,直至死亡?”

“肤浅!” 古月天明冷哼一声,“那是屠夫的手段,不是修士的!真正的杀人之术,讲究的是算计!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他站起身,走到兵器架前,随手拿起一柄最普通的青钢短剑,扔给了古月。

“从今天起,我教你三样东西。”

“第一,‘灵力掌控’!”

他话音刚落,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上,一缕青色的灵力凝聚,如同一条活过来的小蛇,在他的指尖灵活地盘旋、跳跃,时而化作一根尖锐的针,时而又变成一面小小的盾。

“你体内的灵力,现在只是一盘散沙,一滩死水!你必须学会,让它们像你的手臂,你的手指一样,随心所欲,变化万千!什么时候该凝聚,什么时候该爆发,什么时候该内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第二,‘洞察先机’!”

他看向古月,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你的对手,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眼神的闪烁,肌肉的每一次颤动,都是破绽!你要学会看,学会听,学会在他出招之前,就预判到他下一步所有的动作!”

“而第三……”

他的声音,变得森然无比。

“是‘心狠手辣’!”

嗖!

他话音未落,身形突然从原地消失!下一秒,一股致命的寒意已经从古月的背后袭来!

古月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想也不想,几乎是凭借着在矿场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野兽直觉,身体猛地向左侧一滚!

嗤啦!

一道青色的剑光,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将他身上的衣服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一丝血痕,出现在他的肩头。

古-月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站在他原来位置的古月天明。他手中的那柄短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剑尖上,还带着一丝温热的血迹。

“反应不错。” 古月天明面无表情地评价道,“但还是太慢了。如果你刚才犹豫了哪怕百分之一息的时间,我的剑,刺穿的就不是你的衣服,而是你的心脏。”

他将剑收回鞘中,冷冷地看着古-月。

“记住,在真正的厮杀中,没有同门,没有师徒,更没有仁慈!只有猎人与猎物!你不出手,死的就是你!你不够狠,死的就是你!你不够快,死得还是你!”

“从现在开始,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攻击你,羞辱你,折磨你!”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我的攻击下活下来。并且……想办法,反击!”

“直到有一天,你能用你手中的剑,伤到我为止。”

“现在,拿起你的剑!”

“训练……开始!

(十四)

洞府内的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凝固成了冰。

古月天明那句“训练开始”,不带丝毫感情,像一柄无形的冰锥,刺入古月的耳膜。

古月握紧了手中那柄青钢短剑。剑柄冰冷而粗糙,带给他一丝微不足道的、虚幻的安全感。他将身体压低,双腿微屈,摆出了一个他从村里猎户那里偷学来的、最基础的防御姿态。

他要来了。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每一个细胞都尖叫着拉响了警报。从哪里?是快攻还是试探?是法术还是剑技?

没有预兆!

古月天明甚至没有动。他只是站在原地,轻描淡写地屈指一弹。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气劲,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撕裂空气,直奔古月握剑的右手手腕!

太快了!快到古月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其轨迹,只能凭借那被无数次生死危机磨砺出的直觉,感受到一股致命的威胁!

他下意识地想要收手闪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啪!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他手腕处传来,仿佛被烧红的铁棍狠狠抽了一下。他只觉得手腕一麻,那柄青钢短剑便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古月捂着自己瞬间红肿起来的手腕,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写满了真实的痛苦和震惊。

这是什么?!他根本没动!这就是……灵力外放? 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以为的战斗,是刀剑相向,是拳脚互搏。而古月天明,只是动了动手指,就轻易地废掉了他的武器。

“废物!” 古月天明冰冷的声音响起,充满了不屑,“你的眼睛在看哪里?你的感知呢?灵力波动如此明显,你却像个瞎子一样毫无反应!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

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出现在古月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砰!

古月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犀牛撞中,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数米外的石壁上,然后像一袋破烂一样滑落在地。

“噗——” 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青色衣襟。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好强……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视野都开始发黑。这就是炼气中期的力量吗?在他面前,我……我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站起来!” 古月天明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同情,“我让你站起来!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住,你凭什么踏上仙途?凭你那可笑的资质吗?我告诉你,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好的资质,也只是一个更容易被捏碎的鸡蛋!”

古月咬着牙,用颤抖的手臂支撑着地面,试图爬起来。但那股踹在他胸口的力道极为阴险,不仅有蛮力,更有一丝阴寒的灵力侵入了他体内,正在肆意破坏。他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不行……站不起来…… 绝望的情绪,第一次,像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看来,你还没有明白。” 古月天明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抬起脚,踩在了古月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上。

然后,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开始用力。

“咔……咔嚓……”

骨骼被碾压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在空旷的洞府中响起。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第一次,从古月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那种十指连心的剧痛,远比被踹飞、被剑划伤要恐怖百倍!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着,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全身。

“记住这种感觉。” 古月天明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魔鬼低语,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这就是弱小的感觉。无助,绝望,任人宰割。你的性命,你的尊严,你的一切,都掌握在比你强的人手里。他想让你生,你便生。他想让你死,你连选择如何死的权力都没有!”

他猛地抬起脚。

古月的左手,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几根指骨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现在,” 古月天明冷漠地看着他,“我再问你一遍,站起来!”

古月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剧痛让他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但,在那片狼狈和痛苦的深处,一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疯狂、都要炽热的火焰,被点燃了。

杀了他……

一个念头,一个最原始、最疯狂的念头,从他灵魂的最深处咆哮而出。

我一定要……杀了他!!!

这股疯狂的恨意,化作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他不再去想什么修为差距,不再去想什么师徒名分。

他用那只完好的、红肿的右手,猛地撑住地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竟然真的……一点一点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在剧烈地颤抖,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他站住了。

他抬起头,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古月天明。那眼神里,不再有恐惧,不再有哀求,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的——恨意!

看到他这个眼神,古月天明那张冰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满意的笑意。

“很好。” 他点了点头,“终于有点野兽的样子了。”

“训练继续。捡起你的剑。”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对古月来说,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他被一次又一次地打倒,又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剑被击飞,他就用拳头;拳头被打伤,他就用牙齿。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疯狗,用尽一切办法,对古月天明发起了悍不畏死的攻击。

当然,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的身上,添上了一道又一道新的伤口。他的灵力,早已被消耗得一干二净。他的体力,也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当他再一次被踹飞,撞在墙上,彻底昏死过去时,这场单方面的虐杀,才终于告一段落。

不知过了多久,一桶冰冷刺骨的水将他浇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原地,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而古月天明,正盘腿坐在不远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醒了?” 古月天明扔过来一个小瓷瓶,“这是‘续骨膏’,疗伤用的。自己把伤处理好。明天,还是这个时辰。”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古月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自己那身破烂的衣服和满身的伤痕,特别是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他的眼中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打开瓶塞,一股清凉的药香传来。他将药膏倒在手上,笨拙地、一点点地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

他知道,古月天明是在用最残酷的方式,磨掉他的天真,激发他的凶性。

他更知道,今天的痛苦,只是一个开始。

没关系…… 他一边涂抹着药膏,一边在心中对自己说。 你今天施加在我身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羞辱……

总有一天,我会千倍、万倍地……还给你。

(十五)

日子,在血与痛的交响曲中,一天天变得模糊而又清晰。

模糊的是时间。古月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座冰冷的洞府中待了多少天。对他而言,世界被简化成了两个部分——昏迷,以及在清醒的痛苦中挣扎。

清晰的,是每一次骨骼被击碎的触感,是每一次灵力耗尽后的虚脱,是每一次古月天明那双冰冷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狼狈不堪的身影。

每天的“训练”,都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酷刑。

古月天明不再仅仅是单纯的殴打。他开始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挑战古月身体和精神的极限。

他会用灵力制造出无数细如牛毛的冰针,刺入古月的皮肤,却又不伤及要害,让那种又麻又痒又痛的感觉持续数个时辰。他会用幻术,让古月置身于最恐惧的场景——重新回到那个肮脏的矿场,被王二和石头肆意欺凌,却无力反抗。

有一次,古月天明甚至抓来了一只一阶后期的妖兽“影猫”,将其与灵力被封印的古月一同关在洞府里。

那是一场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杀。

影猫速度极快,爪牙锋利。古月赤手空拳,只能凭借着这一个月来被锤炼出的、野兽般的反应和直觉,在狭小的空间里闪转腾挪。

嗤啦!

影猫的利爪,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剧痛让古月一个踉跄。

影猫抓住机会,猛地扑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喉咙!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古月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不退反进,用那只早已伤痕累累的左手,猛地一下,硬生生插进了影猫张开的嘴里!

他用自己的手臂,卡住了影猫的致命一击!

影猫的牙齿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血肉之中,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扭动着身体,将影猫死死地压在身下。他那只完好的右手,则像一柄铁锤,一拳,又一拳,狠狠地砸在影猫相对脆弱的头骨上!

砰!砰!砰!

血浆和脑浆迸溅了他一脸,但他没有停下,直到身下的妖兽彻底不再动弹。

他从影猫的尸体上爬起来,浑身浴血,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古月天明,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森然的、沾满血污的笑容。

古月天明看着他,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赞许。

“不错。” 他扔过来一瓶续骨膏,“你开始学会……用脑子杀戮了。”

在这种地狱般的磨砺下,古月的进步,是神速的。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动挨打的沙包。他开始能够捕捉到古月天明攻击前,那微乎其微的灵力波动。他开始能够从古月天明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中,预判到他下一步的动作。

他的身体,像一块被千锤百炼的精钢,密度越来越高,韧性越来越强。他体内的灵力,也在每一次被榨干又重新恢复的过程中,变得愈发凝练、精纯。

两个月后。

他的修为,悄无声-息地,突破到了炼气期三层。

而他,也终于在古月天明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完成了第一次有效的——反击

那是一次寻常的对练。古月天明依旧是将修为压制在炼气三层,用一柄木剑,将古月逼得节节败退。

“太慢了!你的剑,软弱得像一条没骨头的蛇!”

“破绽!全是破绽!你的左边,你的右边,你的头顶!你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妓-女,浑身上下都是能让人随意进出的地方!”

古月天明一边攻击,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进行着精神上的压迫。

古月咬着牙,狼狈地抵挡着。他的身上,又添了好几道木剑留下的红痕。

就在古月天明一剑刺向他胸口,准备像往常一样将他击倒时,古月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格挡,也没有闪避。

他竟然……主动迎了上去!

他任由那柄木剑,“噗”的一声,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左肩!

剧痛传来,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他用自己的肩膀和骨骼,死死地卡住了古月天明的木剑!

“你?!” 古月天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就是这一瞬间的错愕!

古月眼中爆发出隐忍已久的、疯狂的杀意!他手中的青钢短剑,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自下而上,如同一条毒蛇,猛地刺向了古月天明握剑的右手手腕!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这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总结出的、最卑劣也最有效的战术!

古月天明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古月竟然会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来反击。他想抽剑后退,但木剑被古月的肩胛骨死死卡住,慢了半拍。

嗤!

一声轻响。

青钢短剑的剑尖,划破了古月天明的护体灵气,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微不足道的——血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洞府内,死一般的寂静。

古月大口地喘着粗气,鲜血从他被木剑贯穿的左肩汩汩流出,但他却在笑。笑得疯狂,笑得畅快。

古月天明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细微的血痕,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浑身是伤、却笑得像个疯子的少年,沉默了。

良久,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然也露出了一丝极为罕见的、扭曲的笑容。

“很好……”

“非常好!”

“你终于……出师了。”

他将木剑从古月的肩膀上拔出,扔到一边。

“从明天起,训练结束。”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枚黑色的、刻着骷髅头的令牌,扔给了古月。

“外事堂下属,有一支专门处理‘脏活’的队伍,名为‘清道夫’。”

“拿着这块令牌,去那里报道。”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又期待的光芒。

“你这把刀,已经磨得差不多了。”

“现在,是时候……让你去见见血了。

(十六)

当古月走出那座囚禁了他两个月的洞府时,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明亮的光了。

他伸出那只布满了狰狞疤痕、指骨甚至有些畸形的左手,挡在眼前。阳光透过指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灼热感,那是一种活着的、真实的感觉,与洞府里那永恒的、冰冷的潮湿截然不同。

他没有回头再看那道水幕一眼。那个地方,是他蜕变的熔炉,也是他永世不想再踏足的地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崭新的青色劲装,但遮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血腥气。他的修为是炼气期三层,但他的眼神,却比许多炼气中期的修士还要阴冷、可怕。

出师了? 他在心中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冰冷的讥笑。不,我只是从一个小笼子,被换到了一个更大的斗兽场而已。

他握紧了怀中那枚冰冷的、刻着骷髅头的黑色令牌。

清道夫……

他没有去向任何人打听这个地方。古月天明既然给了他令牌,就意味着,这块令牌会指引他找到归宿。

他将一丝灵力注入令牌之中。令牌微微一震,一道几乎无法察白的黑色细线从令牌上射出,指向了后山更深、更偏僻的一个方向。

他跟随着指引,一路前行。

越往里走,道路越是荒凉。周围的灵植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扭曲怪异的黑松和不知名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最终,黑色细线指向了一处被高大石墙围起来的、独立的院落。院落的大门是黑铁铸成的,上面锈迹斑斑,门口没有守卫,只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死寂。

古月站在门口,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五六道阴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神识,从院内扫过他的身体。这些神识,没有丝毫善意,充满了侵略性和杀气。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骷髅令牌。

那些神识在他手中的令牌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退去。

吱呀——

沉重的黑铁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自动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古月没有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院内,比他想象的要……简单。一片被踩得结结实实的黄土地,几排简陋的石屋,还有一个巨大的、上面沾满了暗褐色血迹的木桩。

院子里,或坐或站地分散着七八个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散发着浓烈的煞气。他们有的在擦拭着带血的匕首,有的在喝酒,有的只是靠在墙角闭目养神,但每个人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

当古月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一个身材魁梧、剃着光头、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恐怖刀疤的壮汉,从石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赤着上身,露出坟起如山岩的肌肉,修为赫然是炼气期五层顶峰。

“新来的?” 壮汉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他上下打量着古月,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天明执事送来的那个小杂碎,就是你?”

古月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同时将整个院子里的所有人,他们的位置、修为、状态,都尽收眼底。

七个人。一个炼气五层顶峰,两个炼气五层,四个炼气四层。没有一个弱者。这里……是真正的狼窝。

“妈的,老子问你话呢!” 见古月不理他,那刀疤壮汉脸色一沉,一股凶悍的灵压猛地朝古月压了过去,“小鬼,在这里,没人管你他妈的是谁的徒弟!想活下去,就得先学会怎么当一条听话的狗!”

那股灵压,比王虎那样的草包强了十倍不止!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要将古月的精神意志直接碾碎!

古月在那股压力下,身体微微一晃,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他没有后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知道,这是考验。是这个狼窝,给他的第一个下马威。

如果他退了,或者表现出丝毫的恐惧,那么从今天起,他就会成为这里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踩上一脚的、最底层的存在。

他看着刀疤壮汉,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师父说,让我来这里……杀人。”

“哈哈哈哈!” 刀疤壮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杀人?就凭你这个还没断奶的小崽子?” 刀疤壮汉一步步逼近,那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古月完全笼罩,“也好!今天,老子就先教教你,什么叫……被杀!

他话音未落,砂锅大的拳头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直直地轰向古月的面门!这一拳,他用了五成的力,足以将一块巨石轰成粉末!

面对这致命的一击,古月没有后退,甚至没有格挡。

在那股拳风即将把他碾碎的前一刻,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疯狂到极点的动作——

他将手中的青钢短剑,反手握住,剑尖朝内,没有丝毫犹豫地,猛地一下,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左大腿!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裤腿!

剧痛传来,但古月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借着这股自残带来的、狂暴的刺激,眼中爆发出骇人的、野兽般的凶光!

他无视了那只轰向他面门的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都凝聚在右手上,用那只早已伤痕累累、畸形扭曲的左手,死死抓住刀疤壮汉的手腕,然后用一种同归于尽的姿态,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来啊!!!”

刀疤壮汉的拳头,在距离古月鼻尖不到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他不是被古月的力量挡住的,而是被古月那股不要命的、疯狂到极致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院子里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大腿上插着一把剑、鲜血横流,却依旧死死盯着刀疤壮汉的少年。

这他妈的……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但他们杀人,是为了利益,为了活下去。而眼前这个小子,他好像……是纯粹为了享受毁灭和痛苦!

刀疤壮汉看着古月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第一次,从心底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古月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沾着血腥味的、森然的笑容。

“古月。”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那柄插在自己大腿里的短剑,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视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中的一员。”

“谁赞成?”

“谁……反对?”

(十七)

死寂。

院子里,连风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唯一的声音,是古月大腿上那道伤口中,鲜血滴落在干燥黄土地上的“滴答”声。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古月身上。那不是在看一个十岁的孩子,而是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无法理解的怪物。

刀疤壮汉,那个自称“老子”的男人,额角上第一次渗出了一颗黄豆大的冷汗。他能感觉到,自己握拳的手,手心里已经全是黏腻的汗水。他杀过的人,比这个小崽子吃过的饭都多。他见过不怕死的,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渴望痛苦的。

这家伙……他妈的不是来杀人的,他是来寻死的!而且想在死前,拉上所有人一起陪葬!

这个念头,让刀疤壮-汉的心底,涌起了一股久违的寒意。

终于,他那张狰狞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缓缓地、缓缓地,鼓起了掌。

啪。啪。啪。

掌声在死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好……好小子。” 刀疤壮汉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其中的轻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一种对同类的……认可。

“有种。比老子见过的九成九的男人都有种。” 他收起笑容,脸色一沉,“老子叫‘狂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清道夫’的第八个人。欢迎来到……地狱。”

他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古月的地位。

院子里那股紧绷到极致的杀气,缓缓消散了。其他人看向古月的眼神,也从纯粹的敌意,变成了混杂着忌惮和一丝古怪的“欣赏”。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的女声从石屋的屋檐下传来。

“喂,疯子小弟弟。欢迎仪式是不是可以结束了?再流下去,你就要变成咱们这里第一个失血过多而死的成员了,那可就太丢人了。”

古月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曲线玲-珑的女人正斜倚在柱子上。她穿着紧身的黑色皮甲,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一张妩媚而又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脸。她正用一根手指,百无聊赖地卷着自己的发梢,看着古月的眼神,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炼气期五层,气息内敛,脚步轻盈,是个刺客类型的。 古月心中瞬间做出了判断。

那女人见他看过来,随手扔过来一个小瓷瓶。

“喏,上好的‘金疮药’,便宜你了。”

古月伸手,精准地接住了瓷瓶。他没有道谢,甚至没有看那个女人一眼。

他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席地而坐。他撕开自己大腿上的裤腿,露出那道深可见骨、血肉翻卷的可怕伤口。他面无表情地拔掉瓶塞,将整瓶药粉,都倒在了伤口上。

滋啦——!

药粉接触到新鲜血肉,发出了如同烤肉般的轻响,一股白烟冒起。那种剧痛,足以让最硬的汉子惨叫出声。

但古月,只是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他甚至没有停下,用那只畸形的左手,将药粉死死地按进伤口深处,确保每一寸血肉都被药力覆盖。

做完这一切,他才从撕下的布条中,找了一根还算干净的,将伤口用力地、一圈一圈地包扎起来。整个过程,他没有哼一声,冷静得像一个正在处理一块猪肉的屠夫。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刚才的自残是疯狂,那么此刻的冷静,就是彻骨的恐怖。

这家伙……对自己都这么狠…… 这个念头,同时浮现在了所有“清道夫”成员的心中。

“好了,既然欢迎仪式结束了。” 狂屠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他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新成员,恢复了队长的威严,“那就该干活了。”

他看向古月,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刚刚开刃的、趁手的兵器。

“小子,你不是说,你是来杀人的吗?”

“机会来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有些褶皱的兽皮卷,扔到古月面前。

“城南,张家。一个靠着贩卖私盐起家的小家族。三天前,他们的大儿子,张大富,在青楼里喝多了,跟咱们外事堂的一位内门弟子的亲戚起了冲突,失手把人给打死了。”

古月捡起兽皮卷,打开。上面是张家府邸的简易地图,以及主要成员的名单和修为标注。

家主张员外,炼气三层。护院头领,炼气三层。其余护院十余人,皆为炼气一二层。

“家族的意思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狂屠的声音冰冷无比,“这种脏活,不方便本家弟子出面,所以,就轮到我们这些‘清道夫’了。”

他顿了顿,用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古月。

“这次任务,很简单。”

“我们其他人,负责解决掉那些护院和杂鱼。”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而你,古月……”

“张家家主,那个炼气三-层的张员外,还有他那个躲在内院里、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婆和儿子……”

“就交给你了。”

“这是你的投名状。天黑之前,我要在张家的府库里,看到他们三个人的脑袋。”

“有问题吗?”

古月缓缓地站起身。大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

他将那张兽皮卷收进怀里,然后捡起了地上那柄沾着他自己鲜血的青钢短剑。

他没有回答狂屠的问题。

他只是转过身,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朝着院子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在众人眼中,显得如此的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令人心悸的决绝。

一个炼气三-层,两个凡人。

我的……投名状?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冰冷的微笑。

不。

这是我的……第一顿晚餐。

(十八)

夜,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古月山下的坊市。

白日里喧嚣的街道,此刻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如同鬼魅。

城南,张府。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口两只石狮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高高的院墙,将府内的一切喧嚣与奢华,都与墙外的黑暗隔绝开来。在普通人眼中,这里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但在古月的眼中,这里……只是一座即将被鲜血淹没的坟墓。

他像一道真正的影子,无声地融入了墙角的黑暗之中。他没有选择从正门闯入,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

他绕到张府后院一处偏僻的围墙下。这里光线最暗,也是守卫最松懈的地方。他抬头看了一眼足有两丈高的围墙,对于凡人来说是天堑,但对于炼气期三层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障碍。

他没有立刻翻墙。他像一头耐心的猎豹,静静地潜伏在黑暗里,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调整到最低。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灵识缓缓地散发出去,像一张无形的蛛网,小心翼翼地覆盖了整个张府。

前院,八名护院,正在巡逻,四人一组,路线固定,每隔一刻钟交汇一次。

东厢房,三名护院,在喝酒赌钱,灵力涣散,警惕性为零。

西厢房,是下人房,有二十多个凡人,气息微弱,不足为惧。

而内院……

他的灵识,锁定在了那座灯火通明的、最奢华的主院上。

一个炼气三层,气息浑厚,应该是那个家主张员外。一个炼气一层,应该是某个贴身护卫。还有两个凡人,一男一女,心跳很快,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很好,所有猎物的位置,都已确认。

他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不是剑,也不是任何法器,而是一只小小的、不起眼的竹管。这是他从“清道夫”的石屋里,顺手拿走的。

他将竹管对准了院墙内,轻轻一吹。

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无色无味的烟雾,顺着风,悄无声息地飘进了后院。

‘迷魂香’,清道夫的标配。对修士效果不大,但足以让凡人昏睡一个时辰。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一只灵猫,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墙头,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内。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没有急着去内院。

清道夫的其他人,应该已经开始清理外围了。但我不喜欢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效率上。

他的身形,如同一缕青烟,贴着墙角的阴影,朝着东厢房的方向潜行而去。

很快,他就摸到了那间传来喧哗声的屋子外。他从窗户的缝隙向里看去,只见三个护院正围着一张桌子,一边喝酒,一边大声地吆喝着,桌上堆满了铜钱。

古月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他没有破门而入。

他绕到屋后,找到了厨房。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一桶滚烫的、刚刚烧开的热油。

他无声地回到那间屋子外,将整桶热油,都淋在了由木头和油纸构成的窗户上。

然后,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张最低阶的“火球符”。

他将灵力注入符箓,一个小小的火球在他指尖生成。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火球,轻轻地弹在了那扇浸满了热油的窗户上。

轰——!!!

一场恐怖的烈焰,瞬间爆炸开来!

滚烫的热油混合着火焰,如同地狱的岩浆,将整个窗户连同周围的墙壁都吞噬了!屋内的三个护院,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海,浇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屋内传来!他们身上的衣服瞬间被点燃,皮肤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变成了焦黑的烂肉!

他们变成了三个火人,在屋内疯狂地冲撞、打滚,却无法扑灭那跗骨之蛆般的火焰。

古月站在屋外,面无表情地听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看着那冲天的火光。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是在欣赏一场盛大的烟火。

大火,惊动了整个张府。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啊!东厢房着火了!”

整个府邸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正在巡逻的护院们,纷纷朝着东厢房的方向冲去。

而古月,则趁着这片混乱,身形一闪,逆着人流,如同一道鬼影,朝着防守瞬间变得空虚的——内院,潜行而去。

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师父,你看,我学得……还不错吧?

他穿过月亮门,来到了灯火通明的主院。

院子里,一个身穿锦袍、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正一脸惊慌地指挥着下人救火。他,就是张家家主,张员外。

在他身后,一个炼气一层的护卫,正紧张地护卫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妇人和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古月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他就那么大大方方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中那柄青钢短剑,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嗜血的光芒。

“什么人?!” 那名炼气一层的护卫最先发现了他,立刻厉声喝道,同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张员外也惊恐地回过头,当他看到古月那身青色的劲装,以及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时,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古……古月仙宗的人?!” 他颤抖着声音说,“仙长……仙长饶命!小人……小人不知哪里得罪了仙宗,小人愿意……愿意献出所有家产,只求仙长饶我一家性命!”

古月没有说话。他只是在计算。

距离,十步。对手,一个炼气三层,一个炼气一层。目标,三个。

“上!给我拦住他!” 张员外看到古月眼中的杀意,惊恐地尖叫起来,自己则拉着老婆孩子,连滚带爬地向屋里跑去。

那名炼气一层的护卫,虽然也吓得双腿发软,但职责所在,只能硬着头皮,大吼一声,举着刀朝古月冲了过来。

古月看着那个冲来的护卫,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就在两人即将交错的瞬间,古月的身形突然一个模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从那护卫的刀锋下侧滑了过去!

嗤!

一道血线,从那护卫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那护卫甚至没看清古月是如何出手的,他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狰狞的瞬间,身体却已经无力地跪倒在地,生机飞速流逝。

一击毙命!

古月看都没看那具尸体一眼,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那个刚刚跑到门口的张员外。

张员外感受到了背后那死神般的目光,他惊恐地回头,只见古月已经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不——!”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将体内所有的灵力都灌注到双掌之上,一招“开山掌”,狠狠地拍向了古月!

面对这困兽犹斗的一击,古月不闪不避。

他手中的青钢短剑上,灵光一闪,一招在洞府中练习了不下万次的、最基础的“刺剑式”,迎着那双肉掌,直直地刺了出去!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极致的速度和精准!

噗嗤!

剑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张员外那看似雄浑的掌劲,刺穿了他的手掌,然后,从他的咽喉处,一穿而过!

张员外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低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柄穿透了自己喉咙的短剑,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

古月面无表情地,将剑,抽了出来。

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他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嘴角的血珠,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陶醉的、残忍的光芒。

原来……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十九)

当张员外那肥硕的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时,他身后,那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母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老爷!”

“爹——!”

那妇人瘫软在地,裤裆下,一股骚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形成了一滩黄色的水渍。而那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则指着古月,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无边的恐惧,哆嗦着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古月没有理会他们的尖叫。他只是平静地走到张员外的尸体旁,然后,在妇人那惊恐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举起了手中的青钢短剑。

手起,刀落。

噗嗤!

一颗大好的人头,带着惊恐的表情,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鲜血从脖颈的断口处,像喷泉一样涌出,将周围的地面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沾染了血污的、毫无感情的眸子,落在了那对幸存的母子身上。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儿……” 那妇人匍匐在地,像一条蠕动的蛆虫,朝着古月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一片血印,“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他吧!我……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古月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走去。他手中的短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滴又一滴温热的血,顺着剑刃滑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死亡的足迹。

“魔鬼……你这个魔鬼!” 那个少年,似乎是被极度的恐惧激发出了最后的勇气,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古月扔了过来,同时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咒骂,“我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杀人凶手!”

石头软绵绵地砸在古月的胸口,然后无力地弹开,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古月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那个因为仇恨而面容扭曲的少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近乎于好奇的表情。

“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他轻声地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句话。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很轻、很淡的笑,但在妇人和少年听来,却比魔鬼的嘶吼还要恐怖。

“你知道吗?” 古月的声音,像来自九幽地府的寒风,“我杀你,不是因为你爹得罪了谁,也不是因为我喜欢杀戮。”

他走到少年面前,蹲下身子,用那柄还在滴血的短剑,轻轻地拍了拍少年那张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

“我杀你,只是因为……我比你强。”

“在这个世界上,弱小,本身就是一种原罪。它意味着,你的生命,你的尊严,你的一切,都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可以被任何人,因为任何理由,随意地践踏和剥夺。”

“就像现在。”

他站起身,不再理会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少年。

他手中的短剑,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噗嗤!

两声轻响,几乎不分先后。

妇人的哀求和少年的咒骂,戛然而-止。

两颗大小不一的头颅,滚落在了一起。那少年的眼睛,还大睁着,里面充满了不甘、仇恨,以及一丝……至死都无法理解的困惑。

古月看着那三具无头的尸体,和三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任务……完成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他走进了张府的内堂,在书房里,找到了一个暗格。他从里面,拖出了一个沉重的、上了锁的铁箱。

他用短剑,粗暴地撬开了锁。

哗啦——!

耀眼的金光和珠光宝气,瞬间照亮了他的脸。

满满一箱的金银珠宝,还有几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武功秘籍,以及……一小袋下品灵石,大约有二三十块。

这就是……凡人一辈子追求的东西?

他随手抓起一把珠宝,又随手扔掉。这些东西,在他眼中,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他只将那一小袋灵石,和几张看起来比较值钱的银票,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狂屠和他手下的那群“清道夫”。

他们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满院的尸体、冲天的火光,以及那个站在血泊之中、正在搜刮战利品的、如同修罗般的少年。

院子里的战斗,早已结束。那些护院,此刻都变成了躺在地上的冰冷尸体。

“妈的……” 一个清道夫成员看着这幅景象,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小子……还真是个天生的屠夫。”

狂屠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走到古月面前,看了一眼那三颗摆放整齐的头颅,又看了看古月那张沾满血污却异常平静的脸。

“不错。” 他点了点头,算是给予了肯定,“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他顿了顿,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第一次杀人,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很兴奋?”

古月抬起头,看着他。

他没有回答狂屠的问题。

他只是伸出那只沾满了鲜血和脑浆的手,将那三颗头颅,一颗一颗地,装进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麻袋里。

然后,他将麻袋扔到了狂屠的脚下。

“投名状。”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

“现在,该谈谈……我的报酬了。”

(二十)

古月那句“我的报酬”,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了这片血腥的氛围里。

狂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个还在渗血的麻袋,又抬头看了看古月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第一次,他感觉自己有点看不透眼前这个小鬼了。

其他的“清道夫”成员,也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这小子……疯了吧?

刚完成第一个投名状,就敢跟队长谈报酬?他以为他是谁?

“报酬?” 狂屠挑了挑他那条狰狞的刀疤,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小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投名状,是你加入我们的‘门票’。你有什么资格谈报酬?”

他的声音里,重新带上了一丝危险的、居高临下的意味。他身后的那几个队员,也隐隐地围了上来,眼神不善。似乎只要狂屠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不懂规矩”的新人撕成碎片。

面对着这群亡命徒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气,古月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我杀了三个人。一个炼气三层,两个凡人。按照贡献堂里最低级的悬赏任务来算,一个炼气三层的头颅,至少值五十块下品灵石。我替你们,或者说,替家族,完成了这个‘任务’。我拿我应得的报酬,有问题吗?”

他的逻辑,清晰而又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像一个正在和人讨价还价的商人。

“哈哈哈哈!” 狂屠再次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小子,你他妈还真是个天真的蠢货!这里是‘清道夫’,不是他妈的贡献堂!在这里,老子说的话就是规矩!老子说你没有报酬,你就连个屁都拿不到!”

“是吗?”

古月缓缓地抬起头,直视着狂屠的眼睛。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让狂屠感到心底发毛的、绝对的平静。

“我师父,古月天明执事,让我来这里,是来杀人的,不是来给你们当免费的苦力的。”

他又一次,轻描淡写地,将“古月天明”这张虎皮,扯了出来。

狂屠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又是古月天明!这个名字,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头上!他可以不在乎古月这个小崽子,但他不能不在乎古月天明那个疯子!

“你……” 狂屠气得牙痒痒,却又发作不得。他知道,古月天明把这个小怪物扔到他这里,名为历练,实则也是一种监视和敲打。如果他真的敢克扣这个小子的“报酬”,天知道那个护短的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院子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斜倚在门口、看戏的妖娆女人——“毒蛇”,突然娇笑着开口了。

“哎呀呀,队长,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嘛。” 她扭着水蛇腰,款款走了过来,一股香风也随之飘来,“人家小弟弟说得也没错嘛。咱们干的,本就是拿钱卖命的活。既然他完成了任务,给他一份应得的报酬,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她走到古月身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勾起古月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她那双桃花眼里,充满了玩味和探究。

“你说对不对啊,疯子小弟弟?”

古月面无表情地打开她的手,后退了半步,与她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毒蛇”也不生气,只是掩嘴轻笑。

狂屠看着自己的副手都出来打圆场,知道今天这事,是没办法善了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古月一眼,然后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极不情愿地摸出了一个小布袋,扔了过去。

“五十块下品灵石!一分不少!” 他咬着牙说,“小子,你最好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敢跟老子谈条件,老子不管你师父是谁,先拧断你的脖子!”

古-月接过钱袋,掂了掂,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一块一块地,仔细清点了一遍。

那个动作,充满了赤裸裸的不信任,让狂屠的眼角疯狂地抽搐,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五十块,没错。” 清点完毕后,古月将钱袋收进怀里,然后抬起头,看着狂屠,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差点吐血的话。

“还有,张家府库里搜出来的东西,按照规矩,也应该有我的一份。”

“你他妈的找死!!!”

狂屠再也忍不住了,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炼气期五层顶峰的灵压轰然爆发,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朝着古月冲了过去!

但,就在他即将冲到古月面前时,一道黑影,比他更快!

是“毒蛇”!

她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古月面前,手中多了一柄淬着幽蓝色光芒的短匕,精准地架住了狂屠那势大力沉的一拳。

砰!

一声闷响。两人脚下的青石板,瞬间龟裂开来!

“队长,消消气。” “毒蛇”依旧在笑,但眼神却变得冰冷无比,“这小东西,可是天明执事点名要的‘宝贝’。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咱们谁都担待不起。再说了……”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那个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古月,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我觉得……他很有趣。不是吗?”

狂屠看着挡在面前的“毒蛇”,又看了看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古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知道,“毒蛇”说得对。

最终,他只能不甘地收回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府库里的东西,三七分!你三,我们七!”

“成交。” 古月干脆利落地回答。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当“清道夫”一行人,带着张家的财富和那袋头颅,消失在夜色中时,古月独自一人,留在了这座已经变成废墟的府邸里。

他没有立刻离开。

他走到那具被他一剑封喉的护卫尸体旁,蹲下身子,仔细地研究着他脖子上的伤口。

出剑的角度,还是偏了一分。灵力的凝聚,浪费了三成。如果他的反应再快一点,我就需要补第二剑。

他又走到张员外的尸体旁。

这一剑,速度够了,但力道太散。如果他穿了内甲,就只能重伤他,无法致命。

他就像一个最严苛的工匠,在复盘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粗糙的作品。

杀人,也是一门手艺。

而我,才刚刚入门。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被他亲手毁灭的宅院,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的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数十个再也无法醒来的亡魂。

他的前方,是一条由鲜血和白骨铺就的、通往无上巅峰的……修罗之路。

(二十一)

回到那座属于他一个人的小院时,月已中天。

古月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要将院子里清冷的空气都染成红色。他没有先去处理伤口,也没有去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打水。

他提着木桶,一趟,又一趟,将那口灵井里的水打上来,然后,用最冰冷、最刺骨的井水,从头到脚,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冰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也冲刷着他皮肤上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他面无表情,仿佛那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他只是在清洗一件刚刚用过的、沾满了污秽的工具。

直到身上再也闻不到一丝血腥味,他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到了石桌前。

桌上,摆着他今晚所有的收获。

一百三十七块下品灵石,一小叠面额不小的银票,还有那瓶“毒蛇”扔给他的金疮药。

一百三十七块灵石。 他的手指,轻轻地从那堆小山上划过。杀光一个家族,冒着被同伴背刺的风险,得到的,就是这些。效率……还是太低了。

他的眼中,没有贪婪,只有一种冰冷的、对收益与风险的评估。

他没有将这些灵石立刻用于修炼。

他拿起一块,握在掌心。他没有吸收,而是闭上眼睛,开始尝试着,将自己体内那炼气期三层的灵力,抽离出来,凝聚于指尖。

他想模仿古月天明。模仿他那招轻描淡写、却能于十步之外伤人的“气劲”。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操作。比单纯的吸收和运转要困难百倍。

他指尖的灵力,时而涣散,时而凝聚,极不稳定。好几次,都因为控制不当而直接消散在空气中。

他没有气馁。他就像一个最偏执的疯子,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

一块灵石的能量,很快就被他这种低效的练习消耗殆尽,化为了粉末。

他又拿起了第二块。

第三块。

第四块。

……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桌上的灵石,已经少了二十多块。

而古月的指尖上,一缕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青色气劲,终于能够稳定地停留……三个呼吸的时间。

咻!

他屈指一弹。那道气劲激射而出,打在对面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浅浅的白印。

威力,弱得可笑。

但古月,却露出了一个满意的、森然的微笑。

我找到了……通往更强力量的……另一条路。

接下来的几天,古月的生活再次陷入了那种地狱般的规律。他没有再去“清道夫”的巢穴,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他就像被遗忘了一样。

他用白天的时间,疯狂地练习着对灵力的精细操控。桌上的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

到了晚上,他则用最残酷的方式,锤炼着自己的肉身。他会用灵力凝聚成钝器,反复击打自己的身体,在不造成致命伤的前提下,让自己始终处于一种极限的痛苦和疲惫之中。

身体,是承载力量的容器。容器越坚固,能装下的力量,才越多。

这是他从古月天明那两个月的“训练”中,领悟到的、最深刻的道理。

第五天。

那枚刻着骷髅头的黑色令牌,突然在他怀中微微发烫。

集合的信号。

他睁开眼,眼中那股疯狂的偏执瞬间收敛,再次变回了那片死寂的深渊。

他换上那身代表着“清道夫”的黑色劲装,将剩下的灵石和那柄青钢短剑带上,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向了那个他只去过一次的、充满了血腥味的狼窝。

当他再次踏入那个院子时,气氛明显不同了。

狂屠和“毒蛇”都在,其他的成员也都在。他们看他的眼神,不再有轻蔑,只有一种审视和忌惮。

“小子,你还真沉得住气。” 狂屠冷哼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古月没有理他,只是找了个角落,靠着墙,闭上了眼睛,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好了,人到齐了。” 狂屠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有新活了。而且,是个大家伙。”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陈旧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悬赏令,拍在了院子中央的木桩上。

“‘黑风’何三。叛逃的‘百兽门’弟子,炼气期六层。擅长驱使毒虫猛兽,为人奸诈,心狠手辣。三个月前,流窜到我们古月山脉的外围,已经有好几个进山采药的凡人和低阶弟子,折在了他手里。”

炼气期六层? 古月的心中,微微一动。比狂屠还要强上一线。

“家族下了死命令,必须除掉这个祸害。” 狂屠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古月的身上。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容。

“何三的脑袋,值三百块下品灵石,外加一本玄阶下品的功法《御风诀》。但是,这家伙极为狡猾,在山林里布满了陷阱和毒虫,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目标太大,很容易被他提前发现,然后逃掉。”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所有人都听出了狂屠话里的意思。

“所以……” 狂屠的笑容,变得愈发狰狞,“我决定,派一个身手最灵活、最擅长潜行的‘精英’,单独去执行这次任务。”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死死地锁定了古月。

“古月。”

他高声喊道。

“这次任务,是堂主指名,对你的‘特别考验’!”

“只要你能提着何三的脑袋回来,那三百块灵石和《御风诀》,就全都是你一个人的!”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陷-阱!

让一个炼气期三层的新人,去单挑一个炼气期六层的、擅长陷阱和毒物的亡命徒?

这他妈的不是考验,这是谋杀!

狂屠就是要借这个“家族”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让这个让他丢尽了脸面的小杂碎,去送死!

“毒蛇”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她那双妩媚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想看看,这个疯狂的小东西,会如何应对这个必死的局面。是会暴怒?是会恐惧?还是会……再次搬出他那个师父来?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迎着狂屠那充满了恶意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木桩前,拿起了那张悬赏令。

他仔细地看了看上面关于何三的描述,和他那张模糊的画像。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做出了回答。

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更没有提古月天明。

他只是将那张悬赏令,小心地折好,收进了怀里。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狂屠,平静地问了最后一句话:

“他藏身的那片山林,地图有吗?”

狂屠彻底愣住了。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和羞辱,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没想到,古月竟然……接了?!

古月拿到了地图,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转过身,在整个“清道夫”小队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目光注视下,独自一人,走出了那扇黑铁大门。

他的背影,依旧瘦弱。

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奔赴盛宴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一个炼气期六层,三百块灵石,一本玄阶功法。

用我的命,做赌注?

走在通往山林的路上,古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嗜血的弧度。

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在这场赌局里,我不是赌注。

我……是那个通吃一切的庄家。

(二十二)

黑风山脉,名副其实。

山风刮过密林,发出的不是“沙沙”声,而是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呜呜”声。这里的树木,都长得扭曲怪异,黑色的树皮上布满了苔藓,像一张张老人的脸。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潮湿的瘴气。

这里是凡人的禁区,也是低阶修士的噩梦。

但古月,却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没有立刻深入。他先是来到了山脚下的坊市。这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比家族内部的坊市要混乱得多,也……有趣得多。

他没有去那些窗明几净、售卖正统丹药法器的店铺。他拐进了一条最阴暗、最偏僻的小巷,巷子尽头,挂着一块破烂的、写着“杂货”二字的木牌。

他推门进去,一股混杂着药草、兽血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店铺里光线昏暗,一个瞎了一只眼、脸上布满刀疤的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买什么?” 独眼老头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问。

“杀人的东西。” 古月的声音,平静而直接。

独眼老头终于抬起了头,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上下打量着古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口气不小。有钱吗?”

古月没有废话,直接将一小袋灵石扔在了柜台上。

独眼老头掂了掂分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不少。

“说吧,想要什么样的‘货’?”

“弩。能破开炼气中期修士护体灵气的。要最安静的。”

“丝线。要最坚韧、最不易被察觉的。”

“毒。不要见血封喉的,要能麻痹神经、迟滞灵力运转的。”

“还有,能彻底掩盖自身气息的药粉。”

他提出的每一样东西,都不是为了正面搏杀,而是为了最极致的、最阴险的——暗杀

独眼老头看着他,眼神变得越来越古怪。他在这里做了几十年生意,见过各种各样的亡命徒,但从未见过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如此条理清晰、目标明确地,购买一整套用于猎杀的工具。

“小子,你这是……要去猎龙吗?” 他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我只杀人。” 古月冷冷地回答。

最终,他花掉了将近八十块下品灵石,从老头那里,换来了一把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破灵弩”,三支淬了“蛇涎香”毒液的弩箭,一卷细如发丝、却能承受千斤之力的“冰蚕丝”,以及一包由十几种臭草混合而成的“敛息散”。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地,踏入了黑风山脉。

他将敛息散均匀地涂抹在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让他几乎与周围腐烂的草木融为一体。然后,他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那片无边的黑暗森林之中。

他没有按照地图上的路线,直线前往何三可能藏身的区域。

他像一头经验最丰富的老狼,绕着那片区域的外围,开始一寸一寸地、耐心地巡弋。

他不是在寻找何三。

他是在寻找……陷阱

半个时辰后,他停下了脚步。

他蹲在一棵大树后,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上。那里的地面,有几片落叶的翻动痕-迹,微乎其微,普通人甚至修士都不会在意。但瞒不过他那双被古月天明用地狱手段锤炼出来的眼睛。

他没有过去。他绕了一个大圈,从另一个角度观察。

他看到,在灌木丛的后面,一根被削尖的、涂抹着黑色毒液的竹矛,正被一根绷紧的藤蔓拉着,对准了小路的方向。只要有人踩中断了那根隐藏在落叶下的绊索,这根毒矛就会以雷霆之势,射穿目标的胸膛。

粗劣,但有效。 古月心中冷冷地评价。他很自信,自信不会有人发现这种最基础的陷阱。

他没有去破坏这个陷阱。

他只是像个幽灵一样,悄悄地摸了过去,用短剑,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淬满了剧毒的竹矛,从藤蔓上取了下来。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退走,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个时辰后,他又发现了一处陷阱——一个被伪装得极好的捕兽夹,上面同样涂抹着毒药。

他用同样的方式,取走了捕兽夹。

一下午的时间,他在这片区域的外围,找到了七个陷阱。他没有破坏任何一个,而是像一个勤劳的拾荒者,取走了每一个陷阱上最致命的部件——毒矛,捕兽夹,淬毒的铁蒺藜,甚至是一小包能引来毒蜂的香粉。

他在用何三的武器,来武装自己!

天色渐晚,山林里的瘴气变得更加浓郁。

古月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山洞,没有生火,只是啃了两口干粮。他将今天所有的“收获”,都摆在了面前。

七个陷阱,分布在一个扇形区域。这说明,何三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个扇形的中心。他很谨慎,在外围布下了警戒线。

他使用的毒,有两种。一种是见效快的猛毒,用在攻击性陷阱上。另一种,是慢性麻痹毒素,用在那些捕兽夹上,目的是为了活捉猎物。

他很依赖这些小伎俩。这说明,他本人的正面战斗能力,或许……并没有炼气期六层应有的那么强。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算计的光芒。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通过对手落下的每一颗棋子,推演着对手的性格、习惯,以及……弱点。

他没有休息。

他拿出了那卷“冰蚕丝”,和那个从何三陷阱上拆下来的、涂满毒药的捕兽夹。

他开始在自己藏身的山洞周围,布设陷阱。

他的手法,比何三要精妙百倍!他将冰蚕丝,布置在视线的死角,与周围的藤蔓和蛛网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将那个捕兽夹,埋在了山洞入口处一块松动的石头下面,只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留下了一丝诱饵的气息。

他布设的,不是单纯的陷阱。

而是一个死亡的迷宫。

做完这一切,他才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了眼睛。

但他没有睡觉。

他将自己的灵识,散发出去,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像一张等待猎物上门的蛛网。

来吧,何三。

现在,轮到我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残忍的微笑。

让我看看,是你这个猎人更强,还是我这个……伪装成猎物的怪物,更胜一筹。

(二十三)

夜,在黑风山脉中,是最危险的时刻。

无数在白日里蛰伏的毒虫猛兽,开始出来活动。空气中,充满了各种诡异的嘶吼和窸窣声。

古月盘坐在山洞的最深处,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他的呼吸悠长而微弱,心跳也降到了一个极限,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他那张由敛息散和灵识构成的“网”,已经撒了出去,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子时刚过。

古月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在他的灵识感知中,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他这个方向,小心翼翼地摸了过来。

那道身影,身材瘦小,形如猿猴,动作极为敏捷。他的修为,正是炼气期六层。

何三。

他来了。

古月的心中,没有丝毫紧张,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的、冰冷的兴奋。

他发现自己的陷阱被动过了。他很聪明,没有声张,而是反过来,循着最细微的痕迹,来找我这个‘闯入者’。

何三显然是个追踪的好手。他走走停停,不时地蹲下身子,检查着地面上的痕迹,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猎犬。他离古月藏身的山洞,越来越近。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何三停在了山洞口。他没有立刻进来,而是从腰间的一个皮囊里,放出了一只通体漆黑的、拳头大小的甲虫。

那甲虫振动着翅膀,发出“嗡嗡”声,朝着洞内飞了进去。

探路的毒虫? 古月心中冷笑。手段不少。

他一动不动,任由那只甲虫在洞内盘旋了一圈。甲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飞了出去,对着何三发出了安全的信号。

何三这才松了口气。他猫着腰,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山洞。

山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何三从怀里摸出了一块能发出微弱荧光的石头,照亮了周围。他看到了山洞深处,那个盘腿坐着、仿佛已经熟睡的“少年”。

炼气期三层? 何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变成了残忍的狞笑。是哪个不长眼的大家族子弟,出来历练,迷路了吗?真是……送上门来的美餐啊!

他没有立刻动手。他像一条毒蛇,耐心地观察着,一步一步地,朝着古月靠近。

就在他踏出第三步时——

他的脚下,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头,突然微微一沉!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洞中,显得格外刺耳!

何三脸色剧变!他想也不想,体内的灵力轰然爆发,脚下猛地发力,想要向后跃开!

但,已经晚了!

那个被古月埋设在此的、淬满了剧毒的捕兽夹,以闪电般的速度,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脚踝!锋利的锯齿,瞬间刺穿了他的护体灵气,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啊!”

何三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一股麻痹的、阴冷的感觉,顺着他的脚踝,飞速地向全身蔓延!

中毒了! 他心中大骇,立刻运转功法,想要压制毒素。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就在他因为剧痛和中毒而身形一滞的瞬间,山洞的入口处、头顶上、两侧的石壁上,数道细如发丝的“冰蚕丝”,瞬间绷紧!

这些丝线,连接着洞外那些被古月改造过的、最原始也最致命的机关!

咻!咻!咻!

破空声大作!

那根被古月从第一个陷阱上取下来的、淬满了猛毒的竹矛,如同离弦之箭,从黑暗中激射而出,直奔何三的后心!

数枚淬毒的铁蒺藜,从头顶落下,如同死亡的冰雹,笼罩了他所有的闪避空间!

一小包能引来最凶猛的“鬼面蜂”的香粉,轰然炸开,将他全身都覆盖!

这是一个连锁的、绝杀的陷阱!

何三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和骇然!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安全的山洞,竟然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死亡囚笼!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炼气期六层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护体光罩!他挥舞着双臂,想要挡开这些致命的攻击!

叮!叮!当!当!

铁蒺藜被弹开,竹矛也被护体光罩挡住了,但那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气血翻涌。

他成功地……活了下来。

但,也仅仅是活了下来。

他为了抵挡这波攻击,消耗了大量的灵力。他脚踝上的毒,已经开始影响他灵力的运转。更要命的是,那包香粉……

“嗡——嗡——嗡——”

洞外,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翅膀振动声!

何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知道,自己完了。

然而,就在他心神失守的这一刻,一道他自始至终都忽略了的、最致命的威胁,动了。

那个一直盘坐在山洞深处、仿佛被吓傻了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一道黑色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何三感觉到了!他那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直觉,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猛地回头!

他看到的,是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到极致的眼睛。

以及……三道几乎不分先后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寒光!

咻!咻!咻!

古月手中的“破灵弩”,在不到一尺的、极限的距离内,三箭齐发!

那三支淬满了“蛇涎香”麻痹剧毒的弩箭,呈“品”字形,射向了何三身上防御最薄弱的三个位置——咽喉,心脏,丹田!

何三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想躲,但脚踝上的剧痛和麻痹感,让他动作慢了半拍!他想用灵力抵挡,但刚刚抵挡完一波攻击,灵力运转正处于一个青黄不接的空档!

噗!噗!噗!

三声利刃入肉的轻响!

两支弩箭,被他那强横的肉身和残余的护体灵气卡住了,只刺入了一半。

但,最致命的那一支,精准地、毫无阻碍地,射穿了他的咽喉!

“呃……嗬……”

何三的喉咙里,发出了漏气般的声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以及一丝……深深的恐惧。

他想不明白,自己一个纵横山林多年的炼气六层修士,怎么会……栽在一个炼气三层的小鬼手里?

古月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他扔掉手中的破灵弩,那柄一直握在右手的青钢短剑,如同毒蛇出洞,顺着何三咽喉处的伤口,狠狠地、一剑捅了进去!然后,用力一绞!

彻底断绝了他所有的生机!

何三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那双怨毒的眼睛,至死都大睁着。

古月面无表情地,拔出短剑。

他走到洞口,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蜂鸣声,又看了看地上那具还在流血的尸体。

他没有立刻去割下头颅。

他做了一件让任何人看到都会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蹲下身子,开始飞快地,剥起了何三身上的衣服……

(二十四)

古月的动作,快而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不像是在处理一具尸体,更像一个熟练的屠夫,在给一头刚宰杀的牲畜剥皮。

他飞快地将何三那身灰扑扑的衣服剥了下来,然后,毫不嫌弃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衣服上还残留着何三的体温和血腥味,而且尺寸也完全不合身,显得不伦不类。

做完这一切,他才用短剑,干净利落地,割下了何三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用一块破布包好,系在腰间。

“嗡嗡嗡——”

此时,洞外的蜂鸣声已经近在咫尺,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腾。无数拳头大小、长着狰狞鬼脸的“鬼面蜂”,已经将整个山洞口堵得水泄不通。

古月看都没看那些足以让炼气中期修士都望风而逃的毒蜂一眼。

他从何三的尸体上,摸出了那个装着探路甲虫的皮囊,又找到了一个装着特殊香料的小瓶子。他将瓶子里的香料,倒出一些,涂抹在自己身上。

这是何三用来驱使和安抚这些毒蜂的“信引香”。

果然,当他身上散发出这股特殊的气味时,洞口那些狂躁的鬼面蜂,明显变得安静了不少。它们虽然依旧将洞口围住,但却没有再发动攻击。

古月这才不慌不忙地,在何三的尸体上摸索起来。

一个破旧的储物袋,几瓶不知名的毒药,还有一本用兽皮包裹着的、薄薄的小册子。

他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入囊中。

然后,他才在那些鬼面蜂让开的一条小道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山洞。

他没有立刻下山。

他穿着何三的衣服,身上散发着何三的气味,如同一个幽灵,再次回到了那片被何三布满了陷阱的区域。

他没有去破坏那些被他动过手脚的陷阱。

他开始……修复它们。

他将那个捕兽夹重新埋好,将那些铁蒺藜重新布置,甚至用藤蔓和树枝,伪造了一根新的“毒矛”,安回了原位。

他将一切,都恢复到了他来之前的样子。

仿佛,那个闯入者从未出现过。仿佛,何三还活着,依旧是这片山林的主人。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

他站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只待了一天一夜,却充满了算计和杀戮的森林。

一个炼气六层,也不过如此。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自得,只有一种冰冷的、对力量的重新评估。

他的失败,不在于修为,而在于……傲慢和愚蠢。他太依赖那些小伎俩,也太小看自己的猎物。

而我,永远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他转身,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

当古月再次回到“清道夫”那个死气沉沉的院子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依旧穿着那身不合身的、沾满了血污和泥土的衣服,腰间,挂着那个沉甸甸的、还在往下滴着血水的布包。他看起来,比去的时候还要狼狈,仿佛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血战。

院子里,狂屠和“毒蛇”等人都在。他们看到古月活着回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活见鬼般的震惊表情。

“你……你没死?!” 狂屠失声喊道,他甚至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其他的队员,也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古月。他们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炼气三层的小鬼,竟然真的能从一个炼气六层的老牌亡命徒手中活下来!

古月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他只是走到院子中央,将腰间那个布包解了下来,然后,随手一扔。

咕噜噜……

一颗面目狰狞、双目圆睁的头颅,从布包里滚了出来,停在了狂屠的脚下。

正是何三!

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古月活着回来是震惊,那么此刻,看到这颗头颅,就是彻头彻尾的……骇然!

他不仅活下来了,他还……真的杀了何三?!

一个炼气三层,越了整整三个小境界,斩杀了一个炼气六层的悍匪?!

这……这他妈的怎么可能?!

“毒蛇”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收起了所有的戏谑和玩味,只剩下一种深深的、凝重到极点的光芒。她看着那个浑身狼狈、却站得笔直的少年,仿佛想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狂屠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脚下那颗头颅。他能清晰地看到,何三咽喉处那个致命的伤口。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到了极点。

他设下的,是一个必死的局。他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除掉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眼中钉。

可结果……

这个小怪物,不仅没死,反而真的提着人头回来了!

这就像一记无形的、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古月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伸出手,声音沙哑而又平静:

“悬赏令上说,三百块下品灵石,一本玄阶下品功法《御风诀》。”

“我的报酬。”

狂屠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地颤抖着。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古月,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

他想发作,想咆哮,想不顾一切地杀了眼前这个让他感到恐惧的小子。

但,当他对上古月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时,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他非常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种视生命如草芥的、绝对的冷漠。不仅是对别人的生命,更是……对自己的。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动手,这个小疯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用最惨烈的方式,和自己同归于尽!

最终,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吼。

他从储物袋里,扔出了一个装满灵石的大钱袋,和一本泛黄的秘籍。

“拿着……滚!”

古月接过东西,没有清点,也没有道谢。

他只是最后看了狂屠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然后,他转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那扇黑铁大门。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杀死何三的。

他留给所有人的,只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充满了血腥味的谜团。

而这个谜团,将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清道夫”每一个成员的心里。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这个狼窝里,来了一头真正的……幼年猛虎

而他们,要么臣服,要么……被他撕碎。

(二十五)

当古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座孤零零的小院时,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疗伤,也不是清点战利品。

他将那本刚刚到手的、泛黄的《御风诀》秘籍,和从何三尸体上搜来的那本兽皮小册子,并排放在了石桌上。

他的眼中,没有得到玄阶功法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于贪婪的、对知识的渴望。

他先翻开了那本兽皮小册子。

字迹潦草,是用某种兽血写成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上面记载的,并非什么高深的功法,而是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如何制作和布置陷阱,如何辨别和利用毒虫,如何调制一些效果诡异的毒药。

《百兽门》的叛徒,果然有点东西。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些东西,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在某些时候,比正统的法术要有用得多。

他将这本小册子上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然后,他才拿起了那本《御风诀》。

玄阶下品功法,这在整个外事堂,都算得上是珍品了。它讲述的,是如何将灵力附着于双腿,达到身轻如燕、踏雪无痕的效果。修炼到高深处,甚至可以短时间内御风滑翔。

古月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将两本功法的内容,在脑海中相互印证、融合。

《御-风诀》,讲究的是正统的灵力运转,追求的是速度和轻盈。而何三的那些法门,讲究的是诡诈和隐蔽。如果……能将两者结合起来……

一个大胆的、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萌生。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恢复。与何三的一战,虽然看似是他大获全胜,但其中的凶险,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灵力早已耗尽,精神也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更不用说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将那三百块下品灵石,全部倒了出来。

他没有丝毫吝惜,直接拿出了五十块,在自己周围,摆下了一个最简单的“聚灵阵”。

他盘腿坐在阵法中央,开始运转《归元诀》。

周围的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精纯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他那干涸的丹田之中。

整整一夜。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再次洒进小院时,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身上的伤口,在金疮药和灵力的双重滋养下,已经结痂。他耗尽的灵力和精神,也已经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

他的修为,隐隐地,已经触碰到了炼气期三层顶峰的壁垒。

但他没有急于去突破。

根基不稳,犹如沙上建塔。 这是古月天明那两个月的“训练”中,唯一让他认同的道理。

接下来的半个月,古月再次进入了那种与世隔绝的、疯狂的修炼状态。

他没有再去“清道-夫”的院子,狂屠他们,也识趣地没有再来打扰他。那一次越级斩杀带来的震慑,足以让那些亡命徒在短时间内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

他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对《御风诀》和何三那些旁门左道的钻研之中。

他开始尝试着,在施展《御风诀》的同时,将敛息散的气息,融入到自己卷起的风中,达到完美的隐匿效果。

他开始尝试着,将“冰蚕丝”,附着在自己的指尖,让这种无形的杀器,成为自己身体的延伸。

他甚至开始研究那些毒药。他没有去服用,而是用最微量的灵力,去感知、分析它们的药性,了解它们是如何侵蚀灵力、麻痹神经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毒,才能更好地……防备毒,以及……使用毒。

这是一个枯燥而又危险的过程,但他乐在其中。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能够让他变得更强的知识。

半个月后。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古月站在院子中央。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的身形,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一阵微不可查的清风,在他脚下盘旋。他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悄无声-息地,在小小的院子里,高速移动起来。

他的移动,没有带起一丝声响,甚至没有扬起一粒尘土。他就那么飘忽不定地,如同一个真正的鬼魅。

突然,他停了下来。

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五道细如发丝、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的“冰蚕丝”,从他的指尖射出,精准地缠绕住了不远处竹林里,五片正在飘落的竹叶。

他手腕微微一抖。

那五片竹叶,瞬间被切割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古月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冰冷的微笑。

速度,隐匿,暗杀。我的第一套……战斗体系,初步成型了。

就在这时,那枚一直被他放在怀里的、代表着“清道夫”身份的骷髅令牌,再次微微发烫。

而且,这一次的发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灼热!

最高等级的……紧急集合信号?

古月眉头微皱。他知道,能让“清道夫”发出这种信号的,绝不是什么普通任务。

看来,清闲的日子,到头了。

他没有犹豫,立刻整理好行装,将那把破灵弩和剩下的毒箭都带上,然后,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清道夫”的巢穴,疾驰而去。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上次快了不止一倍!

当他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那个院子里时,他发现,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狂屠,“毒蛇”,以及剩下的五名队员,全都到齐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如临大敌般的严肃表情。

看到古月出现,狂屠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挑衅,而是直接将一张兽皮地图,拍在了木桩上。

“出事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家族的一支运送重要物资的商队,在‘落龙坡’一带,失联了。”

“商队由一名炼气七层的内门执事带队,随行有十名炼气四五层的护卫。但他们的魂灯,在三个时辰前,全部……熄灭了。”

全员……团灭?!

这个消息,让古月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能让一名炼气七层的执事,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来就全军覆没,对手的实力,绝对非同小可!

“家族高层震怒,命令我们‘清道夫’,立刻前往落龙坡,不惜一切代价,查明真相。”

狂屠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古月的身上。

他的眼神,无比复杂。有忌惮,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得不倚重的无奈。

“这次任务,没有主次,没有前后。”

“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

“我们的敌人,很可能,是其他宗门的修士,甚至是……更可怕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语气说道:

“各位……”

“准备好……死战吧。”

(二十六)

落龙坡,位于古月山脉与外界接壤的一处险峻峡谷。传说,上古时期,曾有真龙在此地陨落,龙血浸染了整片土地,使得这里的山石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当“清道夫”一行八人,借着夜色赶到这里时,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山谷中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

古月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他将《御风诀》运转到极致,脚步轻盈,落地无声。他的身体,几乎完全融入了周围的阴影之中。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跟随着这支死亡小队,进入了这片不祥之地。

峡谷的入口处,几辆被劈成两半的马车,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拉车的“铁蹄马”,一种性情温顺的一阶妖兽,此刻也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内脏流了一地,引来了无数苍蝇。

“小心戒备!”

狂屠低吼一声,拔出了他那柄门板一样宽的巨剑。其他的队员,也都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兵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峡谷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景象越是惨烈。

十几具身穿古月仙宗服饰的尸体,散落在道路两旁。他们的死状,极为凄惨。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被洞穿了胸膛,还有的,像是被某种巨力,硬生生砸成了一滩肉泥。

“妈的……” 一个队员忍不住低声咒骂,“看这手笔,不像是普通的劫匪。”

“毒蛇”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一具尸体。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此刻充满了冰冷的寒意。

“伤口平滑,一击致命。出手的人,修为至少在炼气后期。而且……你们看这里。”

她指着尸体脖颈处,两个细小的、已经发黑的血洞。

“这不是剑伤,倒像是……某种野兽的咬痕。”

古月没有靠近那些尸体。他只是站在远处,那双冰冷的眸子,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的注意力,不在那些尸体上,而是在……战场本身。

地面上,除了车轮印和打斗的痕-迹,还有一种……很奇怪的爪印。 他的脑中,飞速地分析着。爪印很深,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但又比寻常的虎豹要大得多。而且,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很淡的、类似于尸体腐烂的臭味。

“是‘尸傀’!”

就在这时,古月和“毒蛇”,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尸傀?” 狂屠脸色一变,“你是说……‘阴尸宗’的那群疯子?”

阴尸宗,一个臭名昭著的魔道宗门。他们不修仙法,不炼丹器,专门与尸体为伍,将死者炼制成没有痛觉、力大无穷的“尸傀”,手段极为残忍。

“只有阴尸宗的尸傀,才会留下这种尸毒咬痕,也只有他们,才会对这些尸体本身不感兴趣,只取走了商队运送的物资。” “毒蛇”站起身,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对手是其他宗门的修士,他们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但如果是阴尸宗……那群疯子,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揣度。他们悍不畏死,而且手段诡异,是所有正道修士最不愿遇到的敌人。

“操他妈的!” 狂屠狠狠地啐了一口,“这帮见不得光的老鼠,怎么会跑到我们古月山的地盘上来!”

“恐怕……就是为了我们运送的这批‘物资’。” “毒蛇”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队长,你最好现在就用‘千里传音符’,向家族求援。对手,不是我们八个人能应付的。”

狂屠的脸色,阴晴不定。

求援?那就等于承认,他这个“清道夫”的队长无能!但如果不求援……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瞬间——

“桀桀桀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夜枭般的怪笑声,突然从峡谷深处的浓雾中传来!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那声音,沙哑而又尖利,仿佛指甲划过玻璃,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不好!有埋伏!” 狂屠脸色大变,怒吼道,“结阵!防御!”

但,已经晚了!

吼——!!!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两道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黑影,猛地从两侧的山壁上扑了下来!

那,是两具身高超过一丈、通体覆盖着青黑色角质、肌肉虬结的巨型尸傀!它们的面目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眶,闪烁着幽绿色的鬼火!它们的手臂,比常人的大腿还要粗,指甲漆黑如墨,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炼气期七层!

两具堪比炼气期七层修士的尸傀!

“散开!” 狂屠目眦欲裂,手中的巨剑燃起熊熊的火焰,一招“烈焰斩”,狠狠地劈向了其中一具尸傀!

“毒蛇”的身形,也瞬间变得模糊,如同鬼魅般,绕到了另一具尸傀的身后,手中的毒匕,划向了尸傀的后颈!

其他的队员,也纷纷施展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与那两具恐怖的尸傀,战在了一起!

轰!砰!当!

一时间,整个峡谷内,灵光四射,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尸傀的强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它们不知疼痛,不畏生死,防御力更是惊人!狂屠那足以开碑裂石的烈焰斩,劈在它们身上,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焦痕!“毒蛇”那淬满了剧毒的匕首,甚至无法刺穿它们那层坚韧的尸皮!

仅仅一个照面,“清道夫”小队,就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一个队员躲闪不及,被一具尸傀的手臂扫中,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胸骨寸寸断裂,口中鲜血狂喷,眼看是活不成了!

“桀桀桀……慢慢享受吧。”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声音,充满了戏谑和残忍,“等我的宝贝们,把你们的灵力耗光,你们就会成为我……最完美的收藏品!”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苦战之时,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从一开始,就最不起眼的少年——古月,在战斗爆发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一个与所有人截然不同的选择。

他没有去攻击那两具势不可挡的尸傀。

他甚至……没有后退。

他的身形,如同一缕最不起眼的青烟,借着场上混乱的掩护,逆着所有人,朝着那阵怪笑声传来的方向——峡谷的最深处,那片最浓郁的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潜行了过去!

尸傀,只是傀儡。

再强大的傀儡,也需要人来操控。

想要破局,唯一的办法,就是……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杀机。

找到那个躲在暗处的老鼠,然后……

捏碎他的喉咙!

(二十七)

峡谷深处,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三尺。

古月将《御风诀》和敛息散的效果发挥到了极致。他整个人,仿佛与这片黑暗彻底融为一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没有带起一丝风。他就那么贴着布满了湿滑苔藓的山壁,像一条最耐心的毒蛇,朝着那阵怪笑声的源头,一点一点地逼近。

他的灵识,也像一张无形的网,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着。但他很快就发现,这里的雾气,似乎有隔绝神识探查的效果。他的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一个极小的区域。

有备而来。 古月的心,沉了下去。这不仅仅是一场伏击,更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猎场。

他没有因此而退缩。相反,一种更加强烈的、嗜血的兴奋,从他骨子里冒了出来。

越是危险的猎物,捕杀起来,才越有趣。

他放弃了用灵识大范围探查,而是将其凝聚成一根细细的针,只专注于感知前方十步之内的灵力波动。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感知中,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下,有一股微弱的、充满了死寂和怨念的能量在潜伏着。

地缚陷阱? 他脑中闪过何三那本兽皮小册子上的记载。这是一种阴尸宗常用的、极为阴险的陷阱。他们会将枉死者的手臂埋于地下,一旦有生灵踏入,那手臂就会破土而出,死死地抓住猎物的脚踝,使其动弹不得。

古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没有绕开,而是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张员外那颗早已开始腐烂的头颅。

他将一丝灵力注入头颅之中,然后,朝着那片区域,轻轻地扔了过去。

噗通。

头颅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就在头颅落地的瞬间,那片土地猛地炸开!数只苍白浮肿、指甲漆黑的手臂,如同破土的竹笋,猛地一下,从地下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那颗头颅!

果然。

古月没有停留,借着陷阱被触发的瞬间,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鬼影,从旁边掠了过去。

他继续深入。

一路上,他又用同样的方法,触发了数个类似的陷阱。有能喷射尸毒的毒囊,有能引爆怨气的符阵。这些陷阱,一个比一个阴险,一个比一个歹毒。若是换了狂屠他们,恐怕早已中招,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古月,却凭借着他那远超常人的谨慎和从何三那里学来的旁门左道知识,有惊无险地,全部避了过去。

终于,他来到了峡谷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片小小的、被山壁环绕的空地。

空地的中央,一个身穿黑袍、身材佝偻、如同骷髅般的男人,正盘腿坐在一块黑色的祭坛上。他的双手,正按在祭坛上两个诡异的符文上,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显然,他正在全神贯注地操控着外面那两具强大的尸傀。

在他的周围,还站着四具手持利刃、双目无神的普通尸傀,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守护着他。

阴尸宗弟子,炼气期七层。 古月只看了一眼,就判断出了对方的修为。四具炼气四五层不等的护卫尸傀。

找到了。

古月隐藏在一块巨石之后,他的心跳,没有丝毫加速。他就像一个最冷血的刽子手,在行刑前,平静地审视着自己的目标。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被发现,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炼气七层的修士,和四具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他必死无疑。

他缓缓地,从背后,取下了那把小巧的“破灵弩”。

他将仅剩的三支、淬满了“蛇涎香”麻痹剧毒的弩箭,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弩弦上。

他没有立刻射击。

他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一击毙命的机会。

外面的战斗声,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微弱。他能听到狂屠那愤怒的咆哮,能听到“毒蛇”那急促的喘息,也能听到,又一名“清道夫”队员发出的、临死前的惨叫。

他的同伴,正在一个个地死去。

但古月的心,没有丝毫的波澜。

死吧。 他的内心,冰冷如铁。你们死得越多,我分到的功劳,才越多。

终于,那个黑袍人似乎也觉得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操控尸傀的动作,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因为得意而产生的松懈。

就是现在!

古月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从巨石后闪出身形,没有丝毫的犹豫,将体内所有的灵力,都灌注到了手中的破灵弩之中!

咻!咻!咻!

三道黑色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流光,撕裂了浓雾,呈“品”字形,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绕过了那四具护卫尸傀,直奔黑袍人的后心、脖颈和后脑!

“什么人?!”

黑袍人毕竟是炼气七层的修士,在弩箭离弦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那股致命的杀机!

他惊怒交加,想也不想,就要中断施法,起身防御!

但,已经太迟了!

他全神贯注于操控那两具强大的尸傀,根本没料到,会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摸到他的身后!

噗!噗!

两支弩箭,被他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黑袍上,突然亮起的护体法光给挡住了,无力地掉落在地。

但,第三支!那支射向他后脑的弩箭,却精准地、狠狠地,钉在了他那没有任何防护的、光秃秃的头骨上!

“呃啊——!”

黑袍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虽然弩箭没能射穿他坚硬的头骨,但上面附带的“破灵”效果和麻痹剧毒,却瞬间侵入了他的识海,让他的大脑一阵剧痛,灵力的运转,也出现了致命的停滞!

好机会!

古月的眼中,杀机暴涨!

他扔掉破灵弩,身形如同炮弹一般,不退反进,朝着那四具已经反应过来、向他扑来的护卫尸傀,猛地冲了过去!

他没有去和那些尸傀硬拼!

他施展出《御风诀》,身形在方寸之间,划出了一道道诡异的弧线,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险之又险地,从四具尸傀的攻击缝隙中,穿了过去!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那个因为剧痛和中毒,而暂时陷入僵直的——黑袍人!

“死!”

古月发出一声低吼,手中的青钢短剑,凝聚了他所有的灵力和杀意,化作一道死亡的匹练,狠狠地,刺向了黑袍人的心脏!

“休想!”

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怨毒!他强忍着剧痛,猛地一拍身下的祭坛!

轰!

一道黑色的、充满了怨气的护盾,瞬间将他笼罩!

当!

古月的剑,刺在了护盾上,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虎口瞬间被震裂,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失败了?

古月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体,稳住身形。他看到,那四具尸傀,已经再次朝着他包围了过来。

而那个黑袍人,正狞笑着,准备对他发动致命一击。

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黑袍人脸上的狞笑,突然僵住了。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在那里,不知何时,一截细如发丝的、几乎看不见的丝线,竟然穿透了他那坚固的黑色护盾,刺入了他的心脏。

丝线的另一头,连接着的,是古月那只一直隐藏在袖子里的、畸形的左手。

冰蚕丝。

在你以为,你挡住了我最强一击的时候……

真正的杀招,才刚刚降临。

古月看着黑袍人那张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的脸,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胜利的微笑。

他左手,猛地一用力!

噗嗤!

黑袍人的心脏,瞬间被那根坚韧的冰蚕丝,彻底绞碎!

(二十八)

当心脏被绞碎的那一刻,黑袍人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了一幅充满了震惊、不甘和极致痛苦的诡异画卷。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从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漏气般的声音。

他眼中那幽绿色的鬼火,迅速地黯淡下去,最后,彻底熄灭。

随着他的死亡,那四具正朝古月包围过来的护卫尸傀,也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线头的木偶,动作猛地一僵,然后,“扑通扑通”地,接连倒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毫无威胁的死物。

峡谷外,那两具正在大杀四方、将狂屠等人逼入绝境的巨型尸傀,也同样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漫天的尘土。

整个落龙坡,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古月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脸色,因为灵力透支而显得异常苍白。刚才那最后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已经耗尽了他体内所有的力量。

他缓缓地收回那根沾满了心脏碎片的“冰蚕丝”,将其小心翼翼地缠回指尖。

玄阶法器,果然名不虚传。 他看着自己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左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冰蚕丝,是他用斩杀何三得到的大部分灵石,从那个独眼老头手里换来的、最昂贵的“货”。

他没有立刻去搜刮战利品。

他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确认再也没有任何潜在的威胁之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黑袍人的尸体旁。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手起剑落,割下了那颗光秃秃的、后脑勺上还钉着一支弩箭的头颅。

然后,他才开始仔细地搜尸。

一个比何三的那个要高级不少的储物袋,一本厚厚的、封皮上画着一个狰狞骷髅头的黑色典籍,还有一块刻着“阴尸宗”字样和一串数字的身份令牌。

他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朝着峡谷外走去。

当他一瘸一拐地、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出现在峡谷入口时,活下来的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清道夫”小队,八个人,现在,只剩下了四个。

狂屠,浑身浴血,他那柄门板巨剑上,都出现了好几个豁口。

“毒蛇”,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另外两个活下来的队员,更是凄惨,一个断了胳-膊,一个瞎了一只眼。

他们看着安然无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走出来的古月,又看了看峡谷深处那两具一动不动的巨型尸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撼和困惑。

“你……你……” 狂屠指着古月,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刚才……是你干的?”

古月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那个黑袍人的头颅,从怀里掏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当看到那颗头颅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阴尸宗的‘百人屠’李默?!!” “毒蛇”失声惊呼,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恐惧,“我认得他!三年前,他曾经血洗过一个小型修仙家族,手段极为残忍!被好几个宗门联合通缉!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狂屠也死死地盯着那颗头颅,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他当然也听说过李默的凶名。那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不眨眼的魔道悍匪!

可现在,这个悍匪的脑袋,就这么骨碌碌地滚在他的脚下。

而杀死他的,竟然是……眼前这个只有炼气期三层、他们一直都看不起的……小鬼?

这个事实,比刚才被两具炼气七层的尸傀追着打,还要让他们感到荒谬和不可思议。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狂屠的声音,干涩而又沙哑。

古月抬起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我只是……杀了一个该死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清道夫”剩下几个人的心上。

他没有解释过程,也没有炫耀战绩。

那种理所当然的、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的平静,才是最令人感到恐惧的。

“毒蛇”看着古月,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这个少年的所有判断,都错了。他不是疯子,也不是野兽。

他……是一种更加可怕的存在。一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利用一切、舍弃一切,将自己和敌人都当做棋子来算计的……怪物

狂屠沉默了。

他看着古月,又看了看自己身边这几个死的死、伤的伤的“精锐”,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个“清道夫”小队,名义上的队长,或许还是他。

但实际上,真正能决定他们所有人命运的……是眼前这个年仅十岁、修为只有炼气三层的……少年。

古月没有再理会他们。

他走到那几辆被毁坏的马车旁,开始检查那些散落的货物。

大部分,都是一些普通的矿石和药材。

但,在其中一辆被劈成两半的、最坚固的马车里,他找到了一个被重重禁制保护着的、由“玄铁”打造的箱子。

箱子,完好无损。

看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他伸出手,触摸着箱子上那些复杂的禁制符文。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炽热的光芒。

让我看看,能让阴尸宗的‘百人屠’,都不惜暴露身份来抢夺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

(二十九)

那只由玄铁打造的箱子,通体漆黑,上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微光的符文。这些符文构成了一个复杂的连锁禁制,一旦有人试图强行破开,整个箱子就会立刻自毁,将里面的东西一同化为灰烬。

“别碰!”

狂屠看到古月的动作,立刻出声喝止。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走过来,脸色凝重地看着那个箱子。

“这是家族最高等级的‘流火禁’,只有堂主级别的人物,用特制的秘钥才能打开。强行破解,我们所有人都得被炸上天!”

“毒蛇”也走了过来,她看着箱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难怪会让炼气七层的内门执事亲自护送。看来,这里面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要。”

古月收回了手。他没有反驳,只是那双黑色的眸子,在箱子和狂屠的脸上,来回扫视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 狂屠沉声道,“阴尸宗的人向来是团伙作案,李默死在这里,他的同伙很快就会找过来。我们必须立刻带着这东西,和李默的人头,返回家族!”

他看了一眼古月,语气中虽然依旧带着一丝不甘,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反而多了一丝商量的口吻:“古月,这次你立了头功。等回到家族,我会亲自向堂主为你请功。这箱子,就由我们几个护送。你……没有意见吧?”

他这是在变相地承认,古月已经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地对话了。

古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的灵力尚未完全恢复,而且,他也对这个能让狂屠都如此忌惮的“流火禁”,产生了一丝兴趣。

一行四人,抬着那个沉重的玄铁箱子,带着满身的伤痕和两颗魔道的头颅,踏上了返回宗门的路。

回去的路上,气氛变得极为古怪。

狂屠和另外两个幸存的队员,有意无意地,都与古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不再将他当成一个需要“教训”的新人,而是当成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充满了危险的同类。

只有“毒蛇”,反而凑了上来。

“喂,疯子小弟弟。” 她走到古月身边,一股淡淡的香风飘来,“姐姐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你那小小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古月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别这么冷淡嘛。” “毒蛇”咯咯地笑着,紧跟在他身边,“这次你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等回到宗门,领了赏赐,姐姐请你喝酒,怎么样?”

“我不好酒。” 古月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那……姐姐请你做点……比喝酒更有趣的事情?” 她故意挺了挺自己那丰满的胸膛,对着古月抛了个媚眼,声音腻得能滴出水来。

古月停下脚步,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眸子,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她。

他看得非常仔细,从她的眼睛,到她的脖子,再到她的心脏……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而像是在审视一具可供解剖的、完美的尸体。

“毒蛇”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僵住了。

她被看得浑身发毛,第一次,从这个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如果你再靠近我三步之内,” 古月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我会杀了你。”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那个脸色发白的女人,继续向前走去。

……

当他们终于回到古-月山,将玄铁箱子和人头,都上交到外事堂堂主面前时,整个外事堂都轰动了!

阴尸宗“百人屠”李默,伏诛!

家族重要物资,失而复得!

而立下这不世奇功的,竟然是……“清道夫”小队!一个由家族里最不待见的亡命徒和疯子组成的、专门处理脏活的队伍!

尤其是,当狂屠将事情的经过(当然,是经过他艺术加工的版本,将所有人的功劳都夸大了一遍,但依旧无法掩盖古月的核心作用)上报之后,所有听到这件事的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少年。

炼气三层,单人潜入,反杀炼气七层的魔道悍匪?!

这他妈的已经不是天才了!这是神话!

外事堂堂主,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人,亲自接见了他们。他先是重赏了狂屠和“毒蛇”等人,然后,才将目光,落在了古月的身上。

“你,就是古月?” 堂主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是。”

“古月天明执事,收的好徒弟啊。” 堂主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一丝探究,“你此次立下奇功,想要什么赏赐?”

古月抬起头,迎着堂主的目光,平静地开口:

“弟子不要灵石,不要丹药。”

“弟子,想进入‘藏经阁’一层,阅览功法典籍。”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藏经阁,是古月仙宗的重地。一层存放的,都是玄阶功法和各种杂学典籍。按照规矩,只有对家族做出巨大贡献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进入。

一个外门弟子,竟然妄想进入藏经阁?

堂主也微微一愣,随即,他笑了。

“好!好一个不求外物,只求大道的小子!” 他抚掌大笑,“本座允了!特许你进入藏经阁一层,任选三本典籍!时限,三天!”

“谢堂主!” 古月躬身行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灵石丹药,总有用完的一天。

只有知识,只有掌握在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才是永恒的。

当他拿着堂主的手令,独自一人,走向那座古朴而又神秘的藏经阁时,他知道,自己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到来了。

他不在乎别人的震惊和议论。

他只知道,自己变强的脚步,又可以……更快一些了。

而此时此刻,在他原来那座小院的门口,一个他许久未见的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是古月天明。

他看着古月远去的背影,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露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有震惊,有欣慰,有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

失控感。

他发现,自己当初捡回来的那把“刀”,已经锋利到了……一个快要让他都无法掌控的程度。

(三十)

藏经阁,坐落在古月山的后山深处,是一座由整块青石雕琢而成的九层石塔,古朴而又庄严。塔的周围,被一层强大的禁制所笼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古月手持堂主手令,穿过禁制。看守石塔的,是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深不可测的老者。他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古月手中的令牌,便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去,整个过程,连眼睛都未曾完全睁开。

古月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石门。

一股混杂着陈年书卷和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藏经阁一层,极为宽敞。一排又一排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地排列着,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玉简和兽皮卷。

这里,没有一个看守。因为每一份典籍,都被下了禁制,若是没有相应的权限,强行记忆或拓印,只会遭到禁制反噬,轻则神识受损,重则当场魂飞魄散。

古月站在书架之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乞丐,突然闯进了一座堆满了山珍海味的宫殿。

三天…… 他的眼中,闪烁着近乎于贪婪的光芒。我必须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

他没有立刻去翻阅那些威力强大的玄阶功法。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直接走到了最角落的一个书架前。这里的典籍,看起来最是陈旧,也最不起眼。上面标注着——“杂学”

阵法,符箓,炼器,草药,妖兽图鉴,地理志……

这些,在很多修士看来,都是些不务正业的旁门左道。他们认为,只要修为上去了,一剑便可破万法。

但古月不这么认为。

力量,不仅仅是修为。 他的手指,从那些冰冷的玉简上划过。知识,算计,对一切可用资源的利用……这些,同样是力量!

他首先拿起了一枚记载着《基础阵法详解》的玉简。

他将玉简贴在额头,灵识探入其中。瞬间,无数关于阵法的基础知识,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如何布置最简单的“迷踪阵”,如何利用地形设置“缚地阵”,如何用几块灵石,构建一个能发出警报的“微光阵”……

这些阵法,威力都不大,甚至无法对同阶修士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它们的作用,在于——创造环境,改变局势!

古月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他那颗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早已变得无比坚韧和强大的神识,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

仅仅半天的时间,他就将这枚玉简里的所有内容,都吃透了。

他又拿起了第二枚玉简——《符箓入门》

如何用兽血和朱砂,在特制的符纸上,绘制出能爆发出火焰、冰锥、风刃的攻击性符箓。如何绘制能加快速度的“神行符”,能隐匿身形的“敛息符”……

这些,都是消耗品,但胜在方便、快捷,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一天后,古月已经将整个“杂学”书架上的基础典籍,都粗略地浏览了一遍。他的大脑,就像一个被塞满了各种零件的仓库,虽然杂乱,但却无比充实。

第二天,他才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真正的玄阶功法

他没有去选择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击性法术。

他选择的第一本,名为《龟息诀》

这是一门极为偏门的辅助功法。它不能让你的攻击变得更强,也不能让你的防御变得更厚。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模拟死亡

修炼此法,可以将自身的心跳、呼吸、灵力波动,都降到一个近乎于无的、类似“假死”的状态。是潜行、暗杀、躲避追杀的无上法门。

完美。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他选择的第二本,名为《血燃术》

这是一门自残类的秘术。它可以在关键时刻,通过燃烧自身的精血,瞬间爆发出远超自身修为的强大力量。但后遗症也极为严重,轻则元气大伤,修养数月,重则折损根基,影响未来的道途。

在所有修士看来,这都是一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的、同归于尽的禁术。

但在古月看来——

只要能杀死敌人,只要能活下来,所谓的‘后遗症’,又算得了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两门功法,都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里。

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

古月没有再去选择第三本功法。他知道,贪多嚼不烂。

他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对这几天所学知识的梳理和融会贯通之上。

他盘腿坐在藏经阁的中央,双目紧闭。他的脑海中,无数的阵法符文、功法口诀、草药图鉴,在飞速地运转、碰撞、融合……

用《龟息诀》进入假死状态,再配合《御风诀》和敛息散,我可以成为一道真正的、看不见的影子。

在敌人最松懈的时候,用《基础阵法》限制他的行动,用淬毒的‘冰蚕丝’和‘破灵弩’进行第一波偷袭。

如果偷袭不成,就立刻用《血燃术》爆发,拉近距离,用最惨烈的方式,和他以命换命!

这期间,还可以用各种符箓进行骚扰和辅助……

一个全新的、比之前更加完善、也更加阴险歹毒的战斗体系,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当三天时限已到,他走出藏经阁时,他的修为,依旧是炼气期三层顶峰。

但他的眼神,却比三天前,更加深邃,更加危险。

如果说三天前的他,是一头锋利的、初露獠牙的幼虎。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条将自己所有的毒牙和利爪,都完美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史前毒鳄

他随时准备着,对任何胆敢靠近的猎物,发动最致命的一击。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包裹。

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三百块下品灵石,几瓶上好的疗伤丹药,还有一套质地精良的、黑色的夜行衣。

包裹里,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笔锋锐利,力透纸背。

“很好。”——古月天明。

古月看着那张纸条,面无表情地,将其捏成了粉末。

你以为,这些小恩小惠,就能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掌控我这把刀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的弧度。

古月天明……

你等着。

很快,你就会发现……

你亲手磨砺出来的这把刀,它的第一个目标……

就是你这个……磨刀人啊。

(三十一)

从藏经阁回来之后,古月的生活,再次陷入了那种外人无法理解的、疯狂的自律之中。

他没有急于去突破炼气期四层。

他将堂主和古月天明赏赐的所有资源,都投入到了对新知识的实践之中。

他的小院,变成了一个最简陋,也最危险的实验室。

他开始尝试着,用最劣质的兽皮和朱砂,绘制最低阶的“火球符”。第一次,符箓画到一半,就因为灵力不稳而自燃,烧掉了他半截袖子。第二次,勉强画成,激发时却只冒出了一缕黑烟。

他不气不馁,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他那恐怖的耐心和专注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在浪费了十几份材料之后,一张标准的、闪烁着灵光的“火球符”,成功地在他手中诞生。

他又开始研究阵法。他用院子里的石子和竹子,按照《基础阵法详解》上的图谱,布置最简单的“迷踪阵”。他一次次地走进自己布下的阵法,亲身体验其中的变化,然后不断地修改、完善。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将何三那本小册子上的毒理知识,与草药学结合起来。他会去后山,采集一些带有微弱毒性的植物,然后用最原始的方法,将它们捣碎、混合,观察它们产生的化学反应。

这个过程,充满了危险。有好几次,他都因为吸入了有毒的气体而感到头晕目眩,但他都凭借着自己那强悍的体质和意志力,硬生生地扛了过来。

他就像一个最偏执的科学家,在用自己的身体,探索着这个世界最黑暗、最危险的角落。

而《龟息诀》和《血燃术》的修炼,更是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修炼《龟息诀》,需要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降到一个近乎于停止的状态。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活埋在棺材里,每一秒钟,都在体验着死亡的窒息感。

而修炼《血-燃术》,则需要主动地、用灵力去灼烧自己的精血。那种从身体内部爆发出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比古月天明施加的任何酷刑,都要恐怖百倍!

但古月,都坚持了下来。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相反,每当他成功地让自己“假死”一息,每当他从燃烧精血的剧痛中恢复过来时,他的眼中,都会闪过一丝变态的、满足的快感。

痛苦,是弱者的地狱。

但,是强者的阶梯。

每一次的痛苦,都在让我……变得更强!

一个月后。

古月盘腿坐在石屋中央。他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具真正的尸体。

《龟息诀》,小成!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一股狂暴的、血红色的气焰,从他身上轰然爆发!他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血燃术》,入门!

他缓缓地收敛了血色的气焰,那股狂暴的气息也随之平复。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危险。

准备……完成了。

他知道,自己积累的底蕴,已经足够了。

他将剩下的所有灵石,都摆在了身边,然后,开始运转《归元诀》,正式冲击炼气期四层的瓶颈!

这一次,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长江决堤!

雄浑的灵力,在他那被反复锤炼、早已变得无比坚韧的经脉中,疯狂地奔涌!它们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狠狠地,撞向了那道阻碍着他前进的、无形的壁垒!

轰!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巨响!

那道坚固的壁垒,应声而碎!

一股更强、更庞大、更精纯的力量,瞬间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神识,也随之暴涨,感知范围扩大了数倍!

炼气期四层!

古月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空中竟然凝而不散,化作了一道淡淡的白色箭矢,射出数尺之远,才缓缓消散。

他感受着体内那澎湃的力量,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炼气四层,只是一个新的起点而已。

他站起身,走出了石屋。

他知道,闭门造车,是造不出真正的杀人机器的。

是时候……去找点‘猎物’,来检验一下我这一个月的成果了。

他没有去找“清道夫”的人。那些家伙,现在在他眼里,已经不够看了。

他独自一人,离开了宗门,来到了山脚下那个龙蛇混杂的坊市。

他再次走进了那条阴暗的小巷,推开了那扇挂着“杂货”木牌的破门。

独眼老头依旧趴在柜台上打盹。

“又是你?” 他抬起眼皮,看了古月一眼,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居然还活着?看你的样子……修为还精进了不少。看来,上次的‘货’,你用得很顺手啊。”

古-月没有废话,直接将一个钱袋扔在了柜台上。

“这次,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冰冷。

“我来买……情报。”

独眼老头来了兴趣,他坐直了身子:“哦?说来听听,你想知道什么?”

“最近这黑风山脉一带,有没有什么……值得我动手的目标?”

独眼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他知道,眼前这个小怪物,又手痒了。

他从柜台下,摸出了一叠厚厚的、写满了各种名字和罪行的悬赏令。

“你自己看吧。” 他说,“有劫道的散修,有作恶的妖兽,还有些……从别的地界流窜过来的通缉犯。价格,都标在上面了。”

古月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悬赏令上。

悬赏令上,画着一个面目阴鸷的中年男人。

“‘血手’屠夫,炼气期六层顶峰,体修。曾为‘铁拳门’弃徒,因偷学禁术,走火入魔,需以武者精血为药引,修炼邪功。手段残忍,已有多名散修和凡人武者遇害。”

“悬赏:五百下品灵石,或,玄阶中品炼体功法《金刚诀》一部。”

炼气六层顶峰,体修?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炽热的、充满了挑战欲的光芒。专门猎杀武者?正好,可以试试我新学的这些手段,到底有多大威力。

“就他了。”

他将那张悬赏令,抽了出来。

“把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都告诉我。”

独眼老头看着他,那只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色。

“小子,我劝你换一个。” 他沉声道,“这个‘血手’屠夫,不好惹。他是个纯粹的体修,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寻常的法术和飞剑,根本伤不了他。而且他为人极为警惕,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很多炼气七层的修士,都栽在了他手里。”

“我只问,他的情报。” 古月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动摇。

独-眼老头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这个疯子。

“好吧。” 他收起钱袋,“据我所知,他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三天前,城西三十里外的‘乱石林’。有人在那里,发现了一具被吸干了精血的尸体。”

“乱石林……”

古月将这个地名,记在心里。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走出了那间杂货铺。

独眼老头看着他那瘦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黑暗中,忍不住摇了摇头,喃喃自语:

“又一个……去送死的疯子。”

“不过……”

他的独眼中,又闪过一丝古怪的、期待的光芒。

“也许……这次,死的会是那个屠夫呢?”

(三十二)

乱石林,一片广袤的戈壁。

无数奇形怪状的巨石,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毫无规律地矗立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白日里,毒辣的太阳将石头烤得滚烫,空气都为之扭曲。到了夜晚,气温又会骤降,寒风在石林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

但对于古月来说,这里,是完美的猎场。

他像一道幽灵,穿行在迷宫般的石林之中。他的身上,没有涂抹敛息散,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他甚至将自己的修为,毫不掩饰地,维持在炼气期四层的水平。

他不是在潜行。

他是在……钓鱼

‘血手’屠夫,以武者精血为食。 他的内心,冰冷地分析着。一个炼气四层的、落单的‘小修士’,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是送上门来的、最美味的夜宵。

他一定会来找我。

古月没有急于寻找对方的踪迹。他反其道而行之,开始在这片广阔的石林中,不紧不慢地……布置陷阱

他将从独眼老头那里新买来的、更坚韧的“玄铁丝”,布置在巨石之间的阴影里,构成一张张致命的绊网。

他将何三那本小册子上记载的、一种能散发出微弱灵气波动,吸引妖兽的“诱妖粉”,洒在了一些必经之路上。

他甚至将自己绘制的、威力最弱的“微光符”,贴在了几块巨石的背面。这些符箓,不会发出强光,只会在有生灵靠近时,闪烁一下微弱的光芒,如同萤火虫一般。

他布下的,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预警和侦查

他要将这片乱石林,变成他自己的棋盘。而那个所谓的“血手”屠夫,从他踏入这片区域的那一刻起,就将成为他棋盘上的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整整一天的时间,他都在做着这些准备工作。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他选择了一处地势最高的、由三块巨石天然构成的“品”字形石台,作为自己的巢穴。

这里视野开阔,易守难攻。

他盘腿坐在石台中央,闭上了眼睛,进入了《龟息诀》的状态。他的心跳、呼吸、灵力波动,都瞬间降到了一个近乎于无的水平。

他整个人,仿佛与身下的石头,融为了一体。

但他的灵识,却像一张最精密的雷达网,以他为中心,缓缓地铺开,监控着这片棋盘上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等。

等那条饥饿的鲨鱼,闻到血腥味,自己游过来。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一夜无话。

第二天,正午。

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

古月那如同古井般平静的心湖,突然,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在他的灵识感知中,东南方向,大约五里之外,他布置的一张“玄铁丝”绊网,被触动了。

来了。

他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假死”的状态。

片刻之后,那个方向,又有一处他洒下“诱妖粉”的地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灵力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很谨慎。 古月在心中冷冷地评价。他发现了陷阱,但没有声张,而是选择了绕开。他在反向追踪。

果然,那道气息,开始以一个巨大的弧形,朝着古月所在的位置,缓缓地包抄过来。

他的动作很小心,很专业,几乎没有泄露任何杀气。

但,他每经过一处被古月做过手脚的地方,都会触发那些微弱的“微光符”。那些一闪而逝的光点,在古月的灵识网络中,就如同一个个明亮的坐标,将他的行动路线,清晰无比地,勾勒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

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早已在猎物的掌控之中。

古月缓缓地、无声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紧张,只有一种即将开始享用美餐的、冰冷的愉悦。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把黑色的“破灵弩”。

他将三支淬满了“蛇涎香”剧毒的弩箭,搭在了弦上。

然后,他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地,缩进了巨石的阴影之中。

他看着那个正在从他左后方,悄无声息地摸上来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那个身影,身材中等,面目阴鸷,正是悬赏令上的“血手”屠夫。

他离石台,越来越近。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他停了下来,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着石台上的情况。

他没有看到任何人。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只是个路过的小辈,已经走了?

他没有放松警惕。他从怀里,摸出了一面小小的、古朴的铜镜。他将灵力注入其中,铜镜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波纹。

探灵镜?能侦测到一定范围内的灵力波动。 古月心中一动。看来,独眼老头的情报没错,这家伙,确实很棘手。

探灵镜上,没有任何反应。

在《龟息诀》的状态下,古月就像一块真正的石头,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可言。

“血手”屠夫终于放下心来。他认为,那个“猎物”可能真的已经离开了。

他从巨石后走了出来,准备登上石台,占据这个制高点,继续搜寻。

而就在他走出掩体,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空地上的那一瞬间——

机会!

古月的眼中,杀机爆闪!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扣动了扳机!

咻!咻!咻!

三道凝聚了他所有杀意的、死亡的流光,从石台的阴影中,以一个他计算了无数次的、最刁钻的角度,朝着“血手”屠夫的后心、丹田和双腿,爆射而去!

“血手”屠夫毕竟是炼气六层顶峰的强者,在弩箭离弦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那股致命的危机!

“鼠辈!”

他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想也不想,体内的灵力轰然爆发!一层厚重的、土黄色的光芒,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

《金刚诀》!

叮!叮!当!

三支足以洞穿寻常炼气中期修士护体的破灵弩箭,射在他那如同钢铁般的身体上,竟然只溅起了一串火星,然后便被悉数弹开!

好强的防御! 古月的心中,也是一惊。

“找到你了!” “血手”屠夫猛地回头,那双充满了暴虐杀意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古月藏身的位置!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腿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朝着古月,狂冲而来!

他每一步踏出,地面都为之震颤!那股一往无前的、狂暴的气势,足以让任何同阶修士都为之心惊胆战!

面对这狂暴的冲击,古月没有后退。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偷袭失败。

那么……

《血燃术》!

一股狂暴的、血红色的气焰,瞬间从他那瘦小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他的修为,在这一刻,被强行地、野蛮地,拔高到了一个无限接近于炼气期五层的水平!

“死来!”

他发出一声嘶吼,不退反进,迎着那头狂暴的“人形凶兽”,正面冲了上去!

(三十三)

两道身影,一大一小,一黄一红,如同两颗从天而降的陨石,以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旷的石林中回荡!

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将地面上的碎石都卷上了半空!

“血手”屠夫那势不可挡的冲势,竟然被硬生生地止住了!他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力量,从对方那瘦小的身体里传来,让他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拳头,都感到了一阵刺痛!

这……这是什么邪术?! 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他无法理解,一个区区炼气四层的小鬼,怎么可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而古月,更不好受。

他感觉自己的右臂,像是被一柄攻城巨锤正面砸中,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几乎要当场断裂。一股狂暴的巨力,涌入他体内,让他五脏六腑都为之翻腾,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但他硬生生地,将那口血,咽了回去!

他的脸上,因为《血燃术》的反噬和巨大的冲击力,而涨得通红,青筋暴起,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但他笑了。

笑得疯狂,笑得狰狞!

挡住了!

我竟然……正面挡住了一个炼气六层顶峰体修的全力一击!

这股成功的快感,让他忘记了所有的痛苦!

“小杂种!给我死!” “血手”屠夫一击不成,彻底暴怒!他那双铁锤般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朝着古月疯狂地砸了下来!

每一拳,都足以将一块巨石轰成齑粉!

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古月没有再选择硬碰。

他的脚下,清风盘旋,《御风诀》运转到了极致!他的身形,变得飘忽不定,如同一片在狂风中飞舞的落叶,险之又险地,在那些致命的拳影之间,闪转腾挪!

砰!砰!轰!

“血手”屠夫的拳头,不断地落空,将地面和周围的巨石,砸出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深坑!整个石台,都在他的攻击下,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有种别跑!你这个只会躲闪的臭虫!” “血手”屠夫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憋屈。他空有一身蛮力,却始终无法碰到对方的衣角。对方的身法,太过诡异,太过滑溜,就像一条泥鳅!

古月没有理会他的咆哮。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冷静地分析着对手的每一个动作。

攻击大开大合,只重力量,不重技巧。

每一次攻击,都会有零点三息的僵直。

他的弱点,在关节,在腋下,在后颈!

他在等。

等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就在“血手”屠夫一记重拳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

机会!

古月眼中杀机爆闪!他那一直游走的身形,突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了“血手”屠夫的怀中!

他手中的青钢短剑,在《血燃术》的加持下,燃起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光焰,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直刺对方毫无防备的——腋下!

“找死!” “血手”屠夫虽然身形笨重,但战斗本能却极为强悍!他怒吼一声,竟然不顾门户大开,左臂猛地向下一夹,想要用自己的胳膊,硬生生夹断古月的剑和手臂!

以伤换命!

他要用一只手臂的代价,换取这个小杂种的性命!

面对这凶狠的反击,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笑。

你以为,我只有一把剑吗?

就在他的短剑即将被夹住的瞬间,他那只一直隐藏在袖子里的、畸形的左手,猛地弹了出来!

五道细如发丝的“冰蚕丝”,如同五条无形的毒蛇,在极限的距离内,悄无声息地,缠向了“血手”屠-夫的——脖颈!

“血手”屠夫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柄燃着血色光焰的短剑所吸引,根本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还藏着如此阴险的后手!

他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嗤啦——!

五道血线,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

坚韧的冰蚕丝,在他那强横的护体灵气和钢铁般的肌肉上,勒出了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呃啊——!”

“血手”屠夫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剧痛和窒息感,让他动作一滞!

而古月,等的就是这一滞!

他手中的青钢短剑,瞬间变招,放弃了腋下,转而以一个更加刁钻的角度,狠狠地,捅进了“血手”屠夫因为嘶吼而张开的——嘴里!

噗嗤!

利刃,从他的后脑,一穿而出!

“血手”屠夫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那双充满了暴虐和杀意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无边的震惊和……不甘。

他至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死得如此憋屈。

古月面无表情地,将短剑,抽了出来。

温热的脑浆和鲜血,溅了他一脸。

他身上的血色气焰,也随之缓缓退去。《血燃术》的反噬,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差点站立不稳。

他强撑着,靠在一块巨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赢了……

他看着那具缓缓倒下的、如同小山般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的喜悦。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知道,自己这次,赢得有多么侥幸。

如果不是对方轻敌,如果不是自己准备充分,如果不是《血燃术》和“冰蚕丝”起到了奇效……

今天躺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还不够……

我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血手”屠夫的尸体旁,开始了他最喜欢的环节——

搜刮战利品。

(三十四)

《血燃术》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地侵蚀着古月的身体。他的经脉,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传来阵阵刺痛。他的骨骼,也因为承受了远超极限的冲击,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他没有立刻疗伤。

他强忍着剧痛和虚弱,用那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开始仔细地搜刮“血手”屠夫的尸体。

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这是他用无数次血的教训,换来的铁律。战场,在没有彻底打扫干净之前,就永远没有结束。

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大。

还有一本用某种坚韧兽皮制成的、厚厚的黑色秘籍,被“血手”屠夫贴身收藏着,显然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古月将这两样东西,收入怀中。

然后,他才将那颗面目狰狞的头颅,割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没有立刻离开这片充满了血腥味的战场。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极差。如果贸然赶路,路上随便遇到一头稍微强一点的妖兽,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之前选定的那个“品”字形石台上。

他将“血手”屠夫的尸体,拖到了石台下方,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他将自己身上那件沾满了血污和汗水的黑色夜行衣脱下,披在了尸体上。

他又将自己所有的陷阱,重新布置了一遍。这一次,他布设得更加阴险,更加隐蔽。

他要将这里,伪装成一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假象。

他要让这具炼气六层顶峰体修的尸体,成为他疗伤期间……最好的守护者警报器

任何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不怀好意的“拾荒者”,在看到这具尸体的第一眼,都会心生忌惮。而一旦他们试图靠近,就会触发古月布下的、真正的死亡陷阱!

做完这一切,古月才终于安心地,躲进了巨石的阴影之中。

他拿出了所有的灵石,摆下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然后,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几瓶最好的疗伤丹药。

他进入了《龟息诀》的状态,将自己的所有生机都收敛起来,然后,开始了一场漫长的、与死神赛跑的……疗伤

……

时间,一天天过去。

乱石林,依旧是一片死寂。

偶尔有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食腐妖兽,但在看到“血手”屠夫那具散发着强者余威的尸体时,都会畏惧地远远退开。

第三天。

一个由三名散修组成的寻宝小队,发现了这里。

“大哥!快看!是‘血手’屠夫的尸体!” 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惊喜地叫道。

为首的那个炼气五层的刀疤脸修士,眼中也闪过一丝贪婪。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确认“血手”屠夫真的死透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发财了!发财了!这老魔头身上的宝贝,肯定不少!”

“旁边好像还有一具尸体,穿着咱们正道修士的衣服,看来是两败俱伤了!”

三人兴奋地,朝着石台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古月布下的陷阱范围时——

咻!咻!咻!

数道隐藏在石缝中的“玄铁丝”,瞬间绷紧!连接着丝线的“破灵弩”,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同时激发!

“不好!有埋伏!”

那刀疤脸修士反应最快,怒吼一声,举起大刀抵挡。

但,一切都太晚了。

淬了剧毒的弩箭,精准地射穿了他们那简陋的防御。

三名贪婪的散修,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捂着喉咙,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贪婪和震惊。

躲在暗处的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以往的冰冷。

他看着那三具新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走过去,熟练地,将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一空。

然后,他将这三具尸体,也拖到了石台下,摆成了一个被陷阱杀死的、不幸的“路人”的模样。

他的“警报器”,又多了三个。

……

第七天。

古月的伤势,终于在大量的灵石和丹药的堆砌下,恢复了七七八八。《血燃术》带来的反噬,也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而他的修为,也因为这次破而后立,因祸得福地,彻底稳固在了炼气期四层的境界,甚至,比之前更加精纯。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走下石台,看着下面那四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冷漠。

他没有去管他们。

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他将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然后,像一道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片见证了无数次死亡的乱石林之中。

当他再次回到那个阴暗的杂货铺时,独眼老头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一个生了锈的铁算盘。

看到古月推门进来,他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那只独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惊和……一丝丝的恐惧。

“你……你……”

古月没有废话。

他将一颗用布包着的、散发着恶臭的头颅,扔在了柜台上。

然后,他将那本从“血手”屠夫身上搜来的、厚厚的黑色秘籍,也拍在了桌子上。

“《金刚诀》。”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平静。

“我来取我的……报酬。”

独眼老头看着那颗头颅,又看了看那本传说中的玄阶中品炼体功法,他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知道,从今天起,坊市的传说中,又多了一个不能招惹的……怪物

(三十五)

独眼老头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柜台上那本黑色的秘籍,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金刚诀》,玄阶中品炼体功法!

这种等级的功法,在整个古月山脉,都足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就算是古月仙宗的内门弟子,也需要立下赫赫战功,才有可能被赏赐。

而现在,这本传说中的功法,就这么被一个十岁的、炼气四层的少年,像扔一块破烂一样,扔在了他的面前。

“你……” 独眼老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问,“你……真的杀了‘血手’屠夫?”

古月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独眼老头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他只是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情报贩子和黑市商人,而眼前这个少年,是一个连炼气六层顶峰的体修都能斩杀的、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缓缓地,从柜台最深处,拖出了一个上了三道锁的、由沉香木制成的箱子。

他用一把特制的钥匙,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排排整齐的凹槽。大部分凹槽都是空的,只有少数几个,放着一些看起来极为不凡的东西。

他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通体血红色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正在咆哮的麒麟。一股狂暴而又炽热的气息,从玉佩上散发出来,让整个店铺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

“‘血麒麟’玉佩。” 独眼老头将玉佩推到古月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肉痛,“玄阶下品法器。佩戴在身,可以自动吸收天地间的火属性灵气,温养佩戴者的肉身,缓慢提升其气血和体魄。在关键时刻,还可以激发一次‘麒麟之怒’,形成一道火焰护盾,足以抵挡炼气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被动强化肉身,主动防御。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好东西。

“这东西,价值至少在八百块下品灵石以上。” 独眼老头看着他,“换你这本《金刚诀》,你……不亏。”

古月伸出手,拿起了那块血麒麟玉佩。

玉佩入手温热,一股股精纯的气血之力,顺着他的手掌,缓缓地流入他的体内,让他那因为修炼《血燃术》而有些亏空的气血,感到了一阵舒适的暖意。

他没有立刻答应。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个沉香木箱子里。

在箱子的另一个角落,静静地躺着一张漆黑的、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的面具。面具的造型极为简洁,没有任何花纹,只在眼部留了两个空洞,却散发着一种能吞噬光线和神识的、诡异的气息。

“那个,是什么?” 古月指着那张面具,问道。

独眼老头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个……是非卖品。” 他含糊地说道。

古月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金刚诀》秘籍,又往自己这边,拉回了一寸。

那个动作,充满了无声的威胁。

独眼老头的眼角,疯狂地抽搐了几下。他知道,今天不大出血,是送不走这尊瘟神了。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将那张黑色的面具,也拿了出来。

“‘无脸’面具。”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来历不明,但有一个特殊的效果——可以隔绝一切神识探查,并且能随意改变佩戴者的气息。戴上它,就算是筑基期的修士当面,也看不穿你的真实修为和身份。”

隔绝神识!改变气息!

古月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心中的狂喜,几乎要抑制不住!

这东西,对于他这种活在阴影里的刺客和猎人来说,其价值,甚至远在那块“血麒麟”玉佩之上!

有了它,我就能真正地,成为一个不存在的影子!

“《金刚诀》,换这两样东西。” 古月的声音,不容置疑。

“你……你这是抢劫!” 独眼老头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古月没有理会他的抗议。

他只是将那本《金刚诀》,又往自己这边,拉回了一寸。

最终,独眼老头只能像一头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答应了这笔“不平等”的交易。

……

当古月带着两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再次回到自己那座小院时,他知道,自己蛰伏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他将“血麒麟”玉佩贴身戴好,又试了试那张“无脸”面具。

当他戴上面具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都消失了。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如果闭上眼睛,用神识去感知,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完美。

他将面具收好,然后,拿出了那本从阴尸宗弟子李默身上搜来的、厚厚的黑色典籍。

《阴尸录》。

这,才是他这次闭关,真正想要钻研的东西!

他翻开典籍,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

上面记载的,是阴尸宗最核心的传承——如何寻找和炼制尸体,如何抽取死者的怨气为己用,如何操控尸傀进行战斗……

这些法门,每一个,都充满了血腥和罪恶,为所有正道所不容。

但古月,却看得津津有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原来,尸体,还能这么用?

将死者的力量,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高效的、变废为宝的法门?

他没有去想什么正邪之分,道德伦理。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别。

而这本《阴尸录》,无疑,是“非常有用”的东西。

他没有立刻去尝试炼制尸傀。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和资源,还远远不够。

但他将其中一个最基础,也最诡异的法门,记在了心里。

“怨气附体”。

这是一种可以将少量怨气,附着在自己的武器或身体上,在攻击时,对敌人的神魂造成侵蚀和震慑的邪术。

虽然威力不大,但出其不意之下,足以在关键时刻,影响战局。

做完这一切,古月才站起身。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个小院里了。

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炼气四层顶峰,距离五层,只有一步之遥。但单纯的闭关苦修,已经无法让他再有寸进。

他需要……战斗

他需要更强大的敌人,更丰厚的资源,更广阔的舞台。

而古月仙宗,这个外事堂,已经有些……太小了。

他戴上了那张“无脸”面具,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炼气二层的普通修士。

然后,他推开了那扇久未打开的院门,第一次,主动地,走向了“清道夫”的巢穴。

他知道,是时候,去利用一下,他在这支队伍里,用鲜血和恐惧,换来的“地位”了。

他要的,不再是那些零散的悬赏任务。

他要的,是能让他接触到更高层面、更核心机密的……机会

(三十六)

当古月再次踏入“清道夫”那座充满了铁锈和血腥味的院子时,他敏锐地感觉到,气氛和以往截然不同。

院子里,只有狂屠和“毒蛇”两人。

狂屠正坐在一块磨刀石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那柄门板巨剑。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要将剑刃上的每一个缺口,都抚平。

而“毒蛇”,则靠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手中把玩着一柄淬着绿光的短匕,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却罕见地,没有了丝毫的笑意,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凝重。

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古月进来时,立刻投来审视或挑衅的目光。他们甚至,都没有抬头。

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的氛围之中。

古月戴着“无脸”面具,将自己的气息伪装成炼气二层。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像一个局外人,等待着。

过了许久,狂屠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

“有任务?” 古月的声音,同样平静。

狂屠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看着古月,眼神极为复杂。

“不是任务。” 他说,“是……战争。”

战争?

古月的心中,微微一动。

“就在昨天晚上,” “毒蛇”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慵懒,变得干练而又冰冷,“‘阴尸宗’的人,向我们古月仙宗……宣战了。”

“他们集结了附近所有的魔道散修和附属势力,组成了一支‘讨伐联军’,号称要踏平我们古-月山,为他们的‘百人屠’李默……报仇。”

她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古月一眼。

报仇是假,趁机抢夺资源才是真。 古月心中冷笑。那个玄铁箱子里的东西,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

“现在,整个古月山脉,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狂屠站起身,他那高大的身躯,散发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惨烈的战意,“外围的几个矿场和药圃,都遭到了袭击。家族已经发布了最高等级的‘宗门征召令’,所有内外门弟子,都必须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

“而我们‘清道夫’……”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嗜血的笑容,“接到的,是死亡率最高的任务。”

他将一张巨大的、画着整个古月山脉地形的兽皮地图,铺在了地上。

他用一把带血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黑风寨。”

“这是魔道联军在咱们地盘上,最大的一个据点。由阴尸宗的一位护法,‘鬼手’张莽,亲自坐镇。”

“张莽,炼气期九层顶峰,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筑基期。他手下,有四大金刚,皆是炼气七八层的悍匪。除此之外,还有数百名魔道修士和被他们控制的尸傀。”

“我们的任务,就是……”

狂屠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古月和“毒蛇”。

“潜入黑风寨,不惜一切代价,刺杀‘鬼手’张莽!”

这是一个……近乎于自杀的任务!

以他们三个人的力量,去刺杀一个由炼气九层顶峰强者坐镇的、固若金汤的魔道据点?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毒蛇”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她虽然好战,但她不傻。她知道,这个任务,九死一生!

然而,古月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我们是‘清道夫’。” 狂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和一丝疯狂的骄傲,“因为,这种脏活,这种必死的活,只有我们肯干,也只有我们……能干!”

“堂主说了,只要我们能完成这个任务,我们三个人,都可以直接晋升为内门弟子!并且,可以进入藏经阁二层,任选一门功法!赏赐灵石万块!”

内门弟子!藏经阁二层!万块灵石!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外门弟子都为之疯狂的、天价般的报酬!

但代价,是他们的命。

“其他人呢?” 古月又问。

“他们?” 狂屠冷笑一声,“他们接到了别的任务,去清剿一些小据点,或者支援前线。这个任务,堂主……指名,由我们三个人来完成。”

指名?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看来,我和狂屠,都已经被当成了可以牺牲的、用来创造奇迹的……弃子。而‘毒蛇’,大概是因为她那神出鬼没的身法,被当成了辅助我们的最佳人选。

“怎么样?” 狂屠死死地盯着古月,“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赌上这条命?”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古月那创造奇迹的能力的……期待

古月沉默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思考,在计算。

风险,极大。成功率,不足一成。

但,收益,同样巨大。

内门弟子,意味着他可以接触到宗门更核心的资源和机密。

藏经阁二层,意味着他可以学到更强大的功法和秘术。

而最重要的……

这场战争,是最好的……浑水摸鱼的机会。

在混乱中,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戮,掠夺,成长……

而刺杀‘鬼手’张莽,无疑是能让我在这场战争中,一战成名,获得最大利益的……捷径!

想到这里,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狂屠,又看了看脸色发白的“毒蛇”。

然后,他伸出手,将那把插在地图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他用匕首的尖端,在“黑风寨”的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代表着死亡的叉。

“什么时候出发?”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

狂屠看着他,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疯狂的大笑!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老子就知道,你他妈的跟我是一路人!”

“毒蛇”看着这两个疯子,只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晚,三更。”

狂屠收起笑容,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我们……去大闹一场!”

(三十七)

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黑暗。

乌云,像一块厚重的铅块,死死地压在天空上,遮蔽了所有的星光和月光。山林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战争独有的、紧张而又血腥的味道。

三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崎岖的山路上。

他们,正是“清道夫”的死亡三人组——狂屠,毒蛇,以及古月。

狂屠走在最前面。他没有带那柄招牌式的门板巨剑,而是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背上,背着两柄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板斧。他将自己那狂暴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像一头进入了潜行状态的巨熊。

毒蛇跟在他身后。她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阴影之中,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此刻充满了警惕和凝重。

而古月,则坠在队伍的最后方。

他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气息,完美地伪装成了一个不值一提的、炼气二层的杂鱼。他施展着《龟息诀》,心跳和呼吸都降到了一个极限。他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跟着,像一个真正的、没有生命的影子。

“前面,就是黑风寨的警戒范围了。”

狂屠突然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

他们此刻,正潜伏在一处山脊之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到下方那座灯火通明的山寨。

黑风寨,建在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坳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进入。寨墙高耸,由巨木和山石垒成,上面插满了削尖的木桩。寨墙上,每隔十步,就有一个火把,还有一队队魔道修士,来回巡逻。

整个山寨,戒备森严,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长满了尖刺的巨兽。

“妈的,这防守,比咱们宗门的外门都严。” 狂屠低声咒骂了一句。

“正面潜入,不可能。” 毒蛇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寨墙上,肯定有预警法阵。我们一旦靠近,立刻就会被发现。”

“那就……不用潜入。”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狂屠和毒蛇猛地回头,只见古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你什么意思?” 狂屠问道。

古月没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山寨的后方。

那里,是一面高达数十丈的、近乎于垂直的悬崖峭壁。因为地势险峻,所以那里的防守,也最为薄弱,只有寥寥几个巡逻的哨兵。

“你想从那里爬上去?” 毒蛇立刻明白了过来,“不可能!那面山壁,光滑如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且,上面肯定有禁空禁制,我们无法御风!”

“谁说……要爬了?”

古月的嘴角,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诡异的弧度。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三样东西。

一卷极长的“冰蚕丝”。

一个从何三那里缴获的、装着探路甲虫的皮囊。

以及……一颗从“血手”屠夫那里缴获的、不知名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药丸。

他将那颗黑色药丸,碾成了粉末,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那只探路甲虫的身上。

他又将“冰蚕丝”的一头,牢牢地系在了甲虫的腿上。

做完这一切,他将那只甲虫,放在了手心。

“去。”

他轻声命令道。

那只甲虫,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振动着翅膀,带着那根几乎看不见的“冰蚕丝”,悄无声息地,朝着悬崖顶端,飞了过去。

狂屠和毒蛇,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甲虫飞得很高,很稳,完美地避开了那些巡逻哨兵的视线。很快,它就落在了悬崖顶端的一棵大树上。

古月将“冰蚕丝”的另一头,牢牢地固定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一条连接着山脊和悬崖顶端的、几乎看不见的“空中索道”,就这么……架设完成了。

“这……” 毒蛇看着那根在夜风中微微晃动的丝线,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想让我们……从这上面滑过去?”

“太冒险了!” 狂屠立刻反对,“这丝线,能承受住我们的重量吗?万一在半空中断了,我们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它能承受千斤之力。” 古月平静地回答,“而且,我们不是滑过去。”

他看着两人,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们,是过去。”

他从怀里,拿出了三张他自己绘制的、闪烁着青色灵光的符箓。

“神行符!”

“我会用《御风诀》辅助,再加上神行符的加持,足以让我们在丝线上方,低空滑翔。速度很快,在夜色的掩护下,下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

狂屠和毒蛇,彻底被古月这一连串天马行空、却又环环相扣的计划,给震慑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少年,第一次,从心底里,涌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他真的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吗?

“我先上。”

古月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时间。

他将一张神行符贴在自己腿上,然后,抓起那根冰冷的丝线,脚下清风一荡,整个人,如同一只黑色的夜枭,瞬间滑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狂屠和毒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苦笑和决绝。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这条贼船。

现在,除了相信这个小怪物,他们别无选择。

两人也学着古月的样子,贴上神行符,抓着丝线,紧随其后,滑向了那座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魔道巢穴。

三道黑色的影子,在百丈高空之上,如同死神降临,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那道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线。

而黑风寨里,那些正在高声谈笑、大口喝酒的魔道修士们,还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末日,已经……从天而降

(三十八)

悬崖顶端,是一片茂密的黑松林。

三道黑色的影子,如同三片飘落的树叶,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松软的针叶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妈的……真他妈刺激。” 狂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咒骂了一句。刚才那段高空滑翔,即便是他这种亡命徒,也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毒蛇”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看了一眼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如水的、戴着面具的少年,眼神变得愈发复杂。

古月没有理会他们。他蹲下身子,将耳朵,轻轻地贴在了地面上。

他在聆听。

聆听着这片土地的“心跳”。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指了指左前方的一个方向。

“那边,三十步外,地下三尺,有一个暗哨。”

他又指了指右前方。

“那边,五十步外,树冠上,藏着一个人。”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笃定,仿佛他不是在猜测,而是在陈述一个亲眼所见的事实。

狂屠和毒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用神识探查过,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我去解决左边的。” “毒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做出了选择。她的身形,如同鬼魅,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右边的,交给我。” 狂屠也压低了身子,像一头准备捕食的黑熊,朝着另一个方向摸了过去。

古月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不是杀这些杂鱼。

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的黑松林,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位于山寨最中央的、灯火通明的——聚义堂

那里,才是“鬼手”张莽的巢穴。

片刻之后,“毒蛇”和狂屠,都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解决了。” “毒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钦佩,“你……是怎么发现的?”

“听出来的。” 古月淡淡地回答。

这个回答,让“毒蛇”和狂屠,都感到一阵无语和挫败。他们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潜行和侦查能力,在这个小怪物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好了,别废话了。” 狂屠压下了心中的震惊,沉声道,“我们已经进来了。下一步,怎么办?直接杀进那个聚义堂?”

“不。” 古月摇了摇头,“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从怀里,拿出了那张黑风寨的地图。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位于山寨东侧的、不起眼的角落。

“这里,是黑风寨的……粮仓和马厩。”

“什么?” 狂屠一愣,“我们去那里干什么?现在是去杀人,不是去放火!”

“谁说……放火,就不能杀人?”

古月的嘴角,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魔鬼般的弧度。

“你们两个,去聚义堂附近,制造混乱,动静越大越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而我……”

他看着两人,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去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

一刻钟后。

黑风寨的聚义堂外,突然火光冲天!

轰!轰!

两声巨大的爆炸声,猛地响起!狂屠用尽全力,将他那两柄灌注了灵力的板斧,狠狠地扔向了聚义堂的大门!坚固的大门,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敌袭!有敌袭!”

“是古月仙宗的人!他们杀进来了!”

整个黑风寨,瞬间炸开了锅!无数的魔道修士,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纷纷从各自的房间里冲了出来,朝着聚义堂的方向包围过去。

而“毒蛇”,则如同一个最致命的幽灵,游走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她手中的毒匕,每一次闪烁,都会带走一条生命。她专门挑那些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人下手,不断地制造着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整个山寨的注意力,都被他们两人,成功地吸引了过去。

而此时,在山寨东侧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古月,像一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防守最为薄弱的粮仓之中。

粮仓里,堆满了小山似的粮食和草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易燃的气味。

他没有立刻放火。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数个从何三和李默尸体上搜来的、装着尸毒和怨气的瓶瓶罐罐。

他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埋在了粮仓和马厩的各个角落。

然后,他又拿出了十几张他自己绘制的、最低阶的“引爆符”,与那些瓶罐,用“冰蚕丝”,巧妙地连接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连锁的、恶毒到极点的——瘟疫炸弹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了粮仓的出口。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即将变成人间地狱的地方,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火球符”。

他将符箓,随手一弹。

一个小小的火球,落在了那堆干燥的草料上。

呼——!

火焰,瞬间冲天而起!

古月没有再看一眼。他的身形,如同鬼魅,瞬间消失在了火光和混乱之中。

他没有去和狂屠他们汇合。

他绕了一个大圈,潜伏到了聚义堂后方的一处屋顶上,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猎物,自己从巢穴里走出来。

火势,借着风势,蔓延得极快。

很快,整个山寨的东侧,都陷入了一片火海!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古月埋下的“瘟疫炸弹”,在高温的炙烤下,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爆炸开来!

砰!砰!砰!

黑色的、充满了恶臭的尸毒浓烟,混合着能侵蚀神魂的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半个山寨!

那些正在救火、或者正在围攻狂屠的魔道修士,猝不及-及,吸入了大量的毒烟。

“啊!我的脸!”

“咳咳……我的灵力……使不出来了!”

“救命!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时间,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无数的魔道修士,皮肤开始溃烂,灵力开始消散,甚至神智都开始变得混乱,开始不分敌我地,互相攻击起来!

整个黑风寨,彻底地,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混账!!!”

一声雷霆般的、充满了无边怒火的咆哮,从那座已经被轰开大门的聚义堂内,传了出来!

一道魁梧的、散发着滔天魔焰的身影,猛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脸上,有一只如同鬼爪般的、青黑色的手印胎记。

正是黑风寨之主,“鬼手”张莽!

他看着眼前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自己那些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惨嚎、死去的属下,他那双充满了暴虐杀意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古月仙宗……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他发出一声咆哮,炼气期九层顶峰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

而就在他因为暴怒,而心神失守,将后背完全暴露出来的那一瞬间——

躲在屋顶上的古月,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爆发出了一道等待已久的、致命的精光!

就是现在!

他手中的“破灵弩”,早已上弦。

他的目标,不是张莽。

而是张莽脚下,那片被鲜血和尸体染红的——影子

咻!

一支淬满了“蛇涎香”剧毒的弩箭,没有带起丝毫的声响,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射入了那片……不断扭曲的阴影之中。

(三十九)

那支弩箭,射入影子的瞬间,便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溅起一丝波澜。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

“鬼手”张莽那狂暴的咆哮声,突然戛然而止!他那魁梧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呃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只见那片原本正常的影子里,此刻,竟然有一道黑色的、如同毒蛇般的雾气,正在疯狂地顺着他的双脚,向上蔓延!

“影毒咒?!你……你不是古月仙宗的人!你是……‘影杀殿’的刺客?!”

张莽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惊恐!

影杀殿,一个比阴尸宗还要神秘、还要可怕的杀手组织。他们专修各种诡异的影子秘术,杀人于无形,是所有宗门都为之忌惮的存在。而“影毒咒”,正是他们最招牌的、歹毒无比的暗杀手段!

躲在屋顶上的古月,心中冷笑。

影杀殿?

不,这只是我从何三那本兽皮小册子上,学来的一点……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他射出的,根本不是什么“影毒咒”。

那支弩箭上,淬的不仅仅是“蛇涎香”的麻痹剧毒。他还将从阴尸宗李默那里缴获的、最精纯的“尸怨之气”,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封印在了箭尖之上。

当弩箭射入影子时,怨气爆发,通过影子这个媒介,直接攻击的,是张莽的——神魂!

这是一种他自己独创的、结合了数家之长的、阴险到极点的攻击方式!

张莽虽然修为高深,肉身强悍,但他的神魂,却并没有经过特殊的锤炼。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灵魂层面的攻击,瞬间就让他吃了大亏!

剧痛和麻痹感,让他的灵力运转,出现了致命的紊-乱!

而古月,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狂屠!毒蛇!动手!”

他发出一声低吼,声音通过灵力,清晰地传入了另外两人的耳中!

早已在混乱中,逼近到聚义堂附近的狂屠和毒蛇,听到命令,没有丝毫的犹豫!

“杀——!”

狂屠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他将两柄板斧,合二为一,化作一柄巨大的、旋转的死亡风车!他整个人,如同下山的猛虎,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朝着因为神魂受创而陷入僵直的张莽,正面冲了过去!

而“毒蛇”,则如同鬼魅,身形瞬间化作了数十道残影,从另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绕到了张莽的身后!她手中的毒匕,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幽绿色的、致命的光芒,直刺张莽的后心!

这是……绝杀之局!

“你们……找死!!!”

张莽毕竟是半步筑基的强者!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求生意志!

他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发出一声咆哮!他那只作为标志的、青黑色的“鬼手”,猛地一下,变得漆黑如墨,上面浮现出无数诡异的、如同蝌蚪般的符文!

“魔煞鬼手!”

他一掌,拍向了正面冲来的狂屠!

另一只手,则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手抓向了背后的“毒蛇”!

轰——!!!

狂屠那旋转的巨斧,与那只漆黑的鬼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狂屠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充满了阴冷和腐蚀性的巨力传来!他手中的板斧,瞬间被震飞!他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胸骨寸寸断裂,狂喷出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而“毒蛇”,也同样没能讨到好!

她的毒匕,虽然刺中了张莽的后背,但却像是刺在了万年玄铁之上,只刺入了一寸,便再也无法寸进!

而张莽那只反手抓来的鬼手,却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桀桀……小美人,就从你开始吧……” 张莽狞笑着,五指开始用力!

“毒蛇”的脸上,露出了绝望和窒息的表情。

然而,就在张莽以为,自己已经解决了两个最大的威胁,可以回过头来,慢慢炮制那个躲在暗处放冷箭的老鼠时——

一道他从未感受过的、极致的、冰冷的危机感,突然从他的头顶传来!

他猛地抬头!

他看到的,是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如同神明般漠然的眼睛。

古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正上方!

他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如同一片飘落的羽毛。

但他的手中,那柄平平无奇的青钢短剑,此刻,却燃起了一层妖异的、刺目的——血色光焰!

《血燃术》!

他将自己所有的精血,所有的灵力,所有的杀意,都凝聚在了这……至强的一剑之上!

“不——!!!”

张莽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想躲,但他的右手,正被狂屠的临死反扑所牵制!他的左手,正掐着“毒蛇”!他因为神魂受创,身体还处于一丝微不可查的麻痹之中!

他所有的防御,所有的退路,在这一刻,都被古月那精妙到极点的算计,给彻底封死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死亡的血色剑光,在自己的瞳孔中,不断地放大,放大……

噗嗤——!!!

没有丝毫的阻碍。

那柄燃烧着古月生命的短剑,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牛油,从张莽的天灵盖,直贯而下,将他的头颅,连同他的神魂,都彻底地,一分为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张莽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掐着“毒蛇”的手,无力地松开。

他那魁梧的、如同魔神般的身躯,缓缓地,向后仰倒。

轰然倒地。

古月,落在了他的尸体上。

他身上的血色光焰,缓缓退去。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厥。

他单膝跪地,用那柄还在滴血的短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赢了。

以炼气四层的修为,以近乎完美的算计,以同伴的生命为诱饵,以自己的精血为代价……

他成功地,屠神

他抬起头,看向周围那片已经彻底陷入混乱和火海的山寨,看向那些还在惨嚎、溃逃的魔道修士。

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疲惫而又满足的、如同魔鬼般的微笑。

这场战争……

现在,才刚刚开始。

(四十)

当“鬼手”张莽那具如同小山般的尸体轰然倒地时,整个黑风寨,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正在厮杀、惨嚎、救火的魔道修士,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作猛地一僵。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单膝跪在他们寨主尸体上、浑身浴血、如同魔神降世的、戴着面具的少年。

他们的主心骨,他们眼中无敌的存在,那个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筑基期的强者……

就这么……死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溃败!

“寨主死了!寨主被杀了!”

“快跑啊!古月仙宗的杀神来了!”

“魔鬼!他是魔鬼!”

所有的抵抗意志,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魔道修士们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如同无头的苍蝇,开始四散奔逃。

他们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个给他们带来了无边恐惧的、戴着面具的身影。

古月没有去追杀那些溃兵。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追杀。

《血燃术》的反噬,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每一条经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只是勉强支撑着,没有立刻倒下。

“咳……咳咳……”

“毒蛇”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捂着自己那被掐出五道青紫色指印的脖子,剧烈地咳嗽着。她看着张莽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个摇摇欲坠的古月,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敬畏。

她知道,如果不是古月最后那石破天惊的一剑,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她挣扎着走到狂屠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还有一口气。” 她惊喜地发现,狂屠虽然胸骨尽碎,内脏破裂,但竟然还吊着一口气没死。

古月闻言,也强撑着,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瓶他自己用不上的、最好的疗伤丹药,扔了过去。

“给他服下。”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一块破风箱。

“毒蛇”接过丹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给狂屠喂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古月身边,看着他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虽然被面具遮住了),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死不了。” 古月惜字如金。

他没有再理会“毒蛇”,而是挣扎着,从张莽的尸体上爬了下来。

然后,他当着“毒蛇”的面,开始了他最熟练的、也是最让人不寒而栗的动作——搜刮战利品

他先是割下了张莽那颗硕大的头颅。

然后,他从张莽的怀里,摸出了一个比李默的那个还要高级的、绣着恶鬼图案的储物袋。

他还从张莽那只漆黑的“鬼手”上,褪下了一枚黑色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戒指。

‘怨骨戒’,玄阶中品法器。能储存和增幅怨气,并且可以释放一次‘怨灵冲击’,直接攻击敌人的神魂。 古月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阴尸录》上关于这件法器的记载。

好东西。

他毫不客气地,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毒蛇”看着他这一连串熟练得令人发指的动作,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少年了。他时而像一个算无遗策的智者,时而像一个悍不畏死的疯子,而现在,他又像一个贪婪无比的……战争鬣狗

古月没有在意她的目光。

他搜刮完张莽,又将目光,投向了那座已经被轰开大门的聚义堂。

那里,是黑风寨的……宝库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毒蛇”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狂屠,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选择跟了上去。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紧紧地抱住这条……最粗也最危险的大腿。

聚义堂的后堂,果然有一间密室。

当古月用张莽的身份令牌打开密室大门时,耀眼的宝光,瞬间晃花了他们的眼睛。

灵石,堆积如山,粗略估计,至少有数万块!

各种珍稀的矿石、药材,分门别类地摆放在架子上。

还有十几件散发着强大波动的法器,和数十本看起来就非同凡响的功法秘籍。

这是一个魔道据点,数十年来,通过烧杀抢掠,积累下来的、全部的财富!

“发……发财了……” “毒蛇”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古月却依旧平静。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了那些灵石和法器,落在了密室最中央的一个石台上。

石台上,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人头大小的、不规则的黑色石头。石头上,布满了天然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一股古老、苍凉、而又充满了生命气息的能量,从石头上散发出来。

正是那只在落龙坡失窃的、由玄铁箱子保护着的……神秘物资

“‘龙血之石’……” “毒蛇”看着那块石头,失声喃喃道,眼中充满了震撼,“传说中,真龙陨落后,其心头之血,与大地精魄融合亿万年,才有可能形成的无上至宝!佩戴在身,可以洗筋伐髓,脱胎换骨!若是能将其完全炼化……甚至有希望,能凝聚出一丝……真龙血脉!”

原来如此。 古月的心中,瞬间了然。难怪……能引来阴尸宗的觊觎。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走上前,将那块“龙血之石”,抱在了怀里。

“喂!你干什么!” “毒蛇”脸色一变,“这是家族的……”

“现在,它是我的了。”

古月转过头,透过那张无脸面具,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的目光,看着她。

“你有意见?”

“毒蛇”看着他那双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说一个“有”字,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和张莽一样,搬家。

她艰难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古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将“龙血之石”收入储物袋,然后,才像一个慷慨的君王,对着“毒蛇”挥了挥手。

“这里的东西,除了功法秘籍,其他的,你我……二八分。”

“我八,你二。”

“毒蛇”:“……”

她很想哭,但她不敢。

……

当古月和“毒蛇”,带着海量的财富和狂屠那个“累赘”,回到古月仙宗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而他们带回去的消息——黑风寨已破,“鬼手”张莽伏诛——则如同十二级的地震,瞬间引爆了整个宗门!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疯了!

他们……三个人,竟然真的……端掉了一个由半步筑基强者坐镇的魔道老巢?!

这已经不是奇迹了!

这是神迹!

而创造了这个神迹的核心人物——古月,这个名字,也第一次,真正地,响彻了整个古月仙宗!

他不再是那个只在外事堂有点名气的“小怪物”。

他成了……一个活着的传奇

(四十一)

当古月这个名字,如同风暴一般席卷整个宗门时,他本人,却早已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他没有去享受英雄般的欢呼,也没有去领取那足以让任何人眼红的天价赏赐。

他回到了自己那座孤零零的小院,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闭死关

他将院门用一块巨石死死堵住,又在周围,布下了数个他自己钻研出来的、最简陋却也最有效的警戒阵法。

他要将自己,与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绝。

石屋内,他盘腿而坐。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三样东西。

那块充满了磅礴生命气息的“龙血之石”。

那枚从张莽手上褪下来的、散发着阴冷怨气的“怨骨戒”。

以及,那本从“血手”屠夫身上得到的、玄阶中品炼体功法——《金刚诀》

战争,只是手段。

掠夺来的资源,只有转化成自己的实力,才有意义。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杂念,只有一种对力量最纯粹、最极致的追求。

他首先拿起的,是那本《金刚诀》。

他将秘籍,一页一页地,仔细研读。

《金刚诀》,与古月仙宗那些讲究灵动飘逸的功法截然不同。它追求的,是肉身最极致的强横与霸道。通过一种特殊的灵力运转方式,不断地锤炼、压缩自身的肌肉、骨骼、乃至经脉,使其变得如同金刚玄铁一般,坚不可摧。

修炼到高深处,甚至可以肉身硬抗法器,力大无穷,万法不侵。

好功法!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我的战斗方式,以诡诈和爆发为主,但肉身,始终是我的短板。有了这《金刚诀》,我的生存能力,将得到质的飞跃!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他又拿起了那块“龙血之石”。

他将石头,捧在手心。一股股温热的、充满了磅礴生命力的能量,顺着他的掌心,缓缓地流入他的体内。

他感觉自己那因为强行施展《血燃术》而留下的、最深层次的本源亏空,正在被这股能量,一点一点地,修复、弥补。

他的身体,像一块久旱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股来自上古真龙的生命精华。

他的皮肤,在微微泛红。他的骨骼,在发出微不可查的脆响。他的血液,流速正在加快,变得……更加滚烫!

时机,到了。

古月眼中精光一闪!

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要……同时修炼!

他一手按着“龙血之石”,疯狂地汲取其中的生命能量,来修复和强化自己的肉身。

另一只手,则掐着法诀,开始按照《金刚诀》上记载的、那种霸道无比的法门,运转体内的灵力!

这是一个自杀般的举动!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霸道的力量,同时在他的体内奔涌、冲撞!

一股,是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滚烫的龙血之力。

另一股,则是按照《金刚诀》法门运转的、充满了金刚之意的、无坚不摧的灵力!

轰——!

古月的身体,瞬间变成了一个最恐怖的战场!

他的皮肤,寸寸龟裂,渗出了一道道血珠!他的经脉,像是要被撕裂一般,传来阵阵剧痛!他的骨骼,仿佛要被碾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呃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那种痛苦,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酷刑,都要强烈百倍!

但他没有停下!

他的眼中,燃烧着比火焰还要炽热的、疯狂的意志!

要么,在痛苦中蜕变!

要么,在痛苦中……毁灭!

他死死地咬着牙,将自己的神识,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疯狂地吸收着龙血之力,修复着自己那濒临崩溃的肉身。另一部分,则强行地、野蛮地,驾驭着那股金刚灵力,按照功法路线,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四肢百骸!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他正在用一种最极端、最危险的方式,强行地,将自己的凡人之躯,向着一个非人的、怪物的方向,进行改造!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失去了意义。

一天。

两天。

七天。

……

半个月后。

石屋之内,那块“龙血之石”,已经变得黯淡无光,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而盘腿坐在中央的古月,也如同经历了一场最残酷的凌迟。他的身上,结满了厚厚的血痂,看起来,就像一个从血池里捞出来的血人。

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没有了心跳。

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然而,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轻响。

他身上那层厚厚的血痂,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哗啦啦——

所有的血痂,如同破碎的蛋壳一般,从他身上剥落。

露出的,是一具全新的、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完美无瑕的身体!

他的皮肤,晶莹剔透,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那淡金色的、正在缓缓流淌的血液!他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又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轰!!!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了数倍的、充满了霸道和威严的气息,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他只是随意地一握拳,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爆鸣声!

炼气期六层!

不!

炼气期六层顶峰!

仅仅半个月的闭关,他不仅伤势尽复,更是连跨两个大境界,直接飙升到了炼气期的顶峰!

这,就是“龙血之石”与《金刚诀》结合之后,带来的、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古月站起身,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澎湃的力量,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畅快的笑容。

他知道,从今天起,在筑基期之下,他将……再无敌手!

他推开了那块堵门的巨石,走出了小院。

刺目的阳光,照在他那宛如新生的皮肤上,反射出淡淡的宝光。

他抬起头,看向了古月仙宗那座最高、最雄伟的山峰。

那里,是宗主和太上长老们闭关的地方。

也是……通往更高世界的……门槛

炼气期,已经到头了。

接下来,该考虑……

他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热的野望。

如何……筑基了。

(四十二)

当古月再次出现在外事堂时,他所引起的轰动,比上一次还要剧烈。

他没有再戴那张“无脸”面具。

他以自己最真实的、炼气期六层顶峰的修为,坦然地,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当那些外门弟子,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如同洪荒猛兽般、凝练而又霸道的强大气息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活见鬼般的表情。

“炼……炼气六层顶峰?!这……这怎么可能?!”

“我没眼花吧?他闭关前,不是才炼气四层吗?这才过去多久?半个多月?!”

“怪物……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个怪物!”

所有的议论,所有的震惊,所有的敬畏,都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但古月,却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这些曾经让他需要仰望、甚至需要用计谋去周旋的同门,现在,在他的眼中,已经和路边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他径直地,走向了外事堂堂主的大殿。

这一次,门口的守卫弟子,甚至不敢上前盘问,只是远远地,就躬身行礼,主动为他让开了道路。

大殿之内,外事堂堂主,正在处理着宗门事务。

当他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强大到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气息时,他猛地抬起了头。

当他看到那个走进大殿的、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刀的少年时,他那张一向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极致的震惊!

“古……古月?”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修为……”

“弟子侥幸,略有突破。” 古月躬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

“略有突破?” 堂主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半个月,从炼气四层,飙到六层顶峰?你管这叫……略有突破?!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已经不能再用常理来揣度了。他是一个真正的、能颠覆一切规则的妖孽!

“你……出关前来,所为何事?” 堂主沉声问道。

“弟子前来,是想向堂主,讨要一样东西。” 古月抬起头,直视着堂主的眼睛。

“哦?” 堂主来了兴趣,“说来听听。以你如今立下的功劳,只要是本座能给的,绝不吝啬。”

古月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

“筑基丹。”

轰!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大殿中炸响!

堂主的瞳孔,猛地一缩!

筑基丹!那是所有炼气期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是能够大大增加突破筑基期成功率的、战略级别的丹药!

在古月仙宗,每一颗筑基丹,都无比珍贵。只有那些最核心、最被看好的内门天才,在为宗门立下赫赫战功之后,经过长老会的一致同意,才有可能,被赐予一颗!

而现在,古月,一个名义上还是外门弟子的少年,竟然直接开口,索要筑基丹!

“大胆!” 堂主下意识地,厉喝一声,一股属于筑基中期修士的强大威压,猛地朝古月压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古月在那股威压之下,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那经过《金刚诀》和“龙血之石”双重淬炼的强横肉身,让他足以硬抗这种程度的威压!

他依旧平静地,看着堂主,一字一顿地说道:

“弟子以炼气三层修为,斩杀阴尸宗‘百人屠’李默。”

“弟子以炼气四层修为,带队端掉魔道据点黑风寨,阵斩半步筑基‘鬼手’张莽。”

“弟子为宗门,夺回至宝‘龙血之石’。”

“弟子认为,这些功劳,足以……换取一颗筑基丹。”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堂主的心上!

堂主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锐利、逻辑清晰、气势甚至隐隐能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少年,心中,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古月说的,全都是事实。

这些功劳,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吹嘘一辈子。而现在,这些功劳,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按照宗门的规矩,他……确实有资格!

“筑基丹,事关重大,并非本座一人可以决定。” 堂主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此事,我需要上报长老会,由诸位太上长老,共同商议。”

“弟子等得起。” 古月点了点头。

“不过……” 堂主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在长老会的决议下来之前,我这里,倒是有另一个任务,或许……与你的‘筑基’有关。”

“哦?” 古月眉头一挑。

堂主从怀里,拿出了一份用火漆封印的、最高等级的密函。

“三日之后,是宗门十年一度的‘血色试炼’。”

“届时,宗门会开启一处上古秘境——‘万兽谷’。所有三十岁以下、炼气期七层以上的内门弟子,都会进入其中,进行一场为期七天的、残酷的生存试炼。”

“在万兽谷中,不仅有各种强大的妖兽,更隐藏着无数上古修士留下的机缘和传承。而其中,最大的机缘,便是……”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诱惑。

“‘地脉筑基’的机会!”

“在万兽谷的最深处,有一口‘地脉灵泉’。若能在那灵泉之中,引地脉之气入体,进行筑基,便可成就传说中的‘地脉道基’!其根基之稳固,未来成就之高,远非靠丹药筑基者可比!”

地脉道基? 古月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筑基,也分三六九等。最次的,是靠丹药强行突破,根基虚浮。好一点的,是靠自身积累,水到渠成。而最顶级的,便是引天地奇物之气入体,铸就无上道基!

这“地脉道基”,无疑,就是最顶级的一种!

“但是,” 堂主话锋一转,“万兽谷,凶险异常,死亡率极高。而且,名额有限,只有最优秀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参加。”

“堂主的意思是?” 古月看着他。

堂主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老狐狸般的狡诈。

“我,可以动用我堂主的权限,为你,争取一个……破格参加的名额。”

“你,以炼气六层顶峰的修为,去和那些炼气七层、八层、甚至九层的内门天骄们,一同竞争。”

他看着古月,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你敢不敢……去赌这一场更大的?”

“用你的命,去赌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古月看着他,沉默了。

他知道,这是堂主在给他画饼,也是在给他下套。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检验自己的真正潜力,也想借此,来消耗自己那已经有些“功高震主”的威望。

如果他死在了里面,那一切,都一了百了。

如果他活了下来,并且真的成功了,那他,就是宗门万年不遇的绝世妖孽,宗门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培养他。

这是一场……豪赌。

赌桌的另一边,坐着的,是整个古月仙宗的高层。

而他,是唯一的……赌徒。

古月缓缓地,抬起了头。

在那张年轻而又冷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充满了疯狂和自信的、张扬的笑容。

“有何不敢?”

筑基丹,只是保底。

而我古月,从不满足于……保底。

我要的,是最好的!是最强的!

万兽谷……内门天骄?

正好,我也想看看……

所谓的‘天才’,在我这头‘怪物’面前……

到底,有多么得……不堪一-击!

(四十三)

三天后,古月仙宗,演武场。

这里,是宗门平日里弟子们切磋、比试的地方。但今天,气氛却格外肃杀。

数千名内外门弟子,将巨大的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敬畏、羡慕和一丝丝的嫉妒。

因为,在演武场的中央,正站着一百名年轻的修士。

他们,是整个古月仙宗,三十岁以下,最精锐、最强大的力量!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身穿代表着内门弟子身份的月白色锦袍,修为最低的,都是炼气期七层!其中,甚至有十几位,已经达到了炼-气期九层,距离筑基,也只有一步之遥!

他们,就是即将参加“血色试炼”的天之骄子!

而在这一百名光芒万丈的天骄之中,一个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格外刺眼。

古月。

他依旧穿着那身最普通的外事堂青色劲装,独自一人,站在队伍的最末尾。他的修为,只有炼气期六-层顶峰,在一众内门天骄之中,就像鹤群里混进了一只鸡。

“看,就是那个小子!那个叫古月的!”

“他就是那个端掉了黑风寨的疯子?看起来……也没什么三头六臂啊。”

“哼,炼气六层也敢来参加血色试炼?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我看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没错!等进了万兽谷,没有了宗门庇护,那些师兄们,有的是办法教他做人!”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那些站在前方的内门天骄们,也纷纷回头,用一种审视、轻蔑,甚至带着一丝敌意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破格”参加的幸运儿。

古月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闭着眼睛,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心,早已沉入了对即将到来的、真正的杀戮盛宴的期待之中。

就在这时,数道强大的气息,从天而降!

宗主,外事堂堂主,以及几位须发皆白的太上长老,联袂而至,悬浮在演武场的上空。

“时辰已到!”

宗主那威严的声音,响彻全场。

“血色试炼,规则照旧!”

“入谷之后,生死自负!可以争斗,可以抢夺,但,严禁同门相残!违者,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七日之后,谷门关闭。届时,按照你们获得的‘兽核’数量和品质,进行排名。前十名,将有重赏!”

“而排名第一者……”

宗主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一百名战意高昂的天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激动。

“将由本座,亲自为其护法,助其……筑基!”

轰!

此言一出,全场沸腾!

所有参加试炼的内门弟子,眼中都爆发出炽热无比的光芒!

宗主亲自护法筑基!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机缘!

古月的眼睛,也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

第一名吗?

有点意思。

“现在,开启谷门!”

随着宗主一声令下,几位太上长老同时出手,打出数道法诀!

演武场中央的地面,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座古朴的、由青铜铸成的巨大石门,缓缓地,从地下升起!

石门上,雕刻着无数上古妖兽的图腾,散发着一股洪荒、苍凉的气息。

嗡——!!!

石门缓缓打开,门后,不是任何景象,而是一片不断旋转、扭曲的、五彩斑斓的空间漩涡!

那里,就是通往“万兽谷”的入口!

“入谷!”

一声令下。

站在最前方的十几名炼气九层的天骄,率先动了!他们化作一道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片空间漩涡之中!

紧接着,是那些炼气八层、七层的弟子。

他们看着古月的眼神,都充满了挑衅和不屑,仿佛在说:小子,有种就跟进来!

很快,场上,就只剩下了古月一人。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一眼高悬于空中的宗主和长老们,又看了一眼周围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数千名弟子。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他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扇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大门。

他的背影,在所有人眼中,显得如此的单薄,如此的……不自量力。

就在他即将踏入空间漩涡的那一刻,一个冰冷的神识传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小子,我知道你很狂。但万兽谷,不是黑风寨。里面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你最好……别死得太早了。”

是古月天明。

古月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回应。

他只是,毅然决然地,一步踏入了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古月感觉自己的双脚,重新踩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一股原始、狂野、充满了浓郁血腥味和磅礴灵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微微震撼了一下。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

大地之上,是无边无际的原始丛林。参天的巨树,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空气中,不时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属于强大妖兽的咆哮声!

这里,就是万兽谷!一个真正的、弱肉强食的修罗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在他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数字——“零”

兽核计数吗?

他没有急于去猎杀妖兽。

他戴上了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气息,再次伪装成了一个最不起眼的、炼气二层的水平。

然后,他施展出《龟息诀》和《御风诀》,整个人,如同一道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片无边的原始丛林之中。

试炼,开始了。

但,这不仅仅是你们的试炼。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光芒。

更是……我的**猎场**。

你们这些所谓的天骄,你们身上的兽核,你们的机缘,你们的一切……

都将成为,我踏上巅峰的……垫脚石!

(四十四)

万兽谷的丛林,比古月想象的还要危险。

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片草,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古月像一条最谨慎的蛇,贴着地面,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无声地穿行。他的灵识,如同一张细密的网,警惕地探查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他没有急于去寻找那些强大的妖兽。

他知道,在这场“血色试炼”中,最危险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没有智慧的畜生。

而是……人心

他潜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后,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一声女子的惊呼,突然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有人。

古月立刻停下脚步,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然后,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的源头摸了过去。

在一片林间的空地上,他看到了战斗的双方。

一方,是三名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内门弟子,两男一女,修为都在炼气七层左右。他们此刻,正结成一个简单的三才阵,狼狈地抵挡着一头妖兽的攻击。

而他们的对手,则是一头体型如同小山般的、通体覆盖着青色鳞甲的巨型蜥蜴——二阶中期的妖兽,“铁甲地龙”

这头铁甲地龙,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它的每一次甩尾,都能带起一阵腥风,将碗口粗的大树,都轻易地扫断!

那三名内门弟子,虽然配合默契,但显然已经落入了下风。其中一名男弟子,手臂上已经挂了彩,鲜血直流。那名女弟子,更是花容失色,好几次都险些被地龙的巨尾扫中。

古月隐藏在远处的树冠之上,像一个最冷漠的观众,静静地看着这场战斗。

他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

他只是在评估。

铁甲地龙,防御力惊人,弱点在腹部和眼睛。

那三个人,阵法配合生疏,灵力消耗巨大,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如果我出手……

他的脑海中,飞速地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就在这时,场上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名受伤的男弟子,似乎是知道再这样下去,三人都要死在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着另外两人吼道:“师兄!师妹!我来拖住它!你们快走!”

说完,他竟然燃烧起了自己的精血,施展出了某种拼命的秘术,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主动地,朝着铁甲地龙那张血盆大口,冲了过去!

“师弟!”

另外那一男一女,发出了悲痛的惊呼。

但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抓住这个用生命换来的机会,转身就跑!

噗嗤!

那名勇敢的男弟子,连铁甲地龙的牙齿都没碰到,就被它那巨大的舌头,一下卷进了嘴里,发出一声骨骼被嚼碎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古月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愚蠢。 他在心中,冷冷地评价。用自己的命,去换取同伴逃跑的机会?在这种地方,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铁甲地龙吞掉了一个“点心”之后,似乎意犹未尽。它那双冰冷的、爬行动物特有的竖瞳,转向了那两个正在亡命奔逃的身影,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追了上去!

而它追击的方向,赫然正是……古月潜藏的这个方向!

那逃跑的一男一女,也发现了隐藏在树冠上的古月。

当他们看到古月身上那代表着外门弟子的青色劲装,以及那只有炼气二层(伪装后)的修为时,他们的眼中,先是一愣,随即,闪过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恶毒的光芒!

“师兄!快看!那里有个外门的废物!” 那女弟子尖叫道。

“好机会!” 那男弟子眼中凶光大盛,“用他来当诱饵,引开这头畜生!”

两人相视一眼,瞬间就达成了共识!

他们竟然不再逃跑,而是猛地改变方向,一左一右,朝着古月所在的这棵大树,冲了过来!

他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他们要把这头狂暴的铁甲地龙,引到古月这里!让古月,成为他们新的……替死鬼!

看着那两个朝着自己冲来的“同门”,感受着身后那越来越近的、如同地震般的脚步声,古月的脸上,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冰冷的、残忍的微笑。

人心,果然……比妖兽,要险恶得多。

也好。

我本来,还不想这么早……开张的。

他没有逃跑,甚至没有从树上下来。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树枝上,像一个等待着祭品上门的死神。

“小子!算你倒霉!” 那男弟子冲到树下,对着古月狞笑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那女弟子,也同样如此。

他们成功地,将那头狂暴的铁甲地龙,引到了这棵树下。

吼——!!!

铁甲地龙抬起它那巨大的头颅,看到了树上那个渺小的、在它看来不堪一击的“新点心”。它发出一声咆哮,张开血盆大口,就准备将古月连同这棵大树,一同吞噬!

然而,就在这时——

古月,动了。

他没有向下逃,而是……向上!

他脚下清风一荡,整个人,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向上飘起!

同时,他手中,那柄平平无奇的青钢短剑,突然,燃起了一层妖异的、刺目的——血色光焰!

《血燃术》!

他竟然,在一瞬间,就进入了最强的拼命状态!

“死!”

他发出一声低吼,整个人,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如同一颗血色的流星,朝着铁甲地龙那只巨大的、毫无防备的——眼睛,狠狠地刺了下去!

这一剑,快到了极致!狠到了极致!

铁甲地龙甚至没来得及闭上眼睛!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沉闷的声响!

那柄燃烧着古月生命的短剑,毫无阻碍地,深深地,插-入了铁甲地龙那脆弱的眼球之中,然后,一搅!

“嗷呜——!!!”

铁甲地龙,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惨嚎!

它的整个脑袋,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大脑深处的剧痛,而疯狂地甩动起来!它那巨大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在原地疯狂地冲撞、翻滚,将周围的树木,都撞得东倒西歪!

而那两个刚刚逃出不远,正准备回头看好戏的内门弟子,则彻底地,被眼前这颠覆了他们认知的一幕,给震傻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炼气二层的外门废物,竟然……一剑,重创了一头连他们三个人联手都无法匹敌的、二阶中期的铁甲地龙?!

这……这他妈的是在做梦吗?!

古月一击得手,立刻借力后退,落在了另一棵大树的树冠上。

他看着那头正在疯狂挣扎的铁甲地龙,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赢。

他只是,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机会

他没有再去看那头妖兽。

他转过头,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透过那张无脸面具,落在了那两个已经彻底呆滞的、所谓的“同门”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让那两人如坠冰窟的、森然的微笑。

现在……

轮到你们了。

(四十五)

那两个内门弟子,在对上古月那双冰冷得不似人类的眼睛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让他们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他……他想干什么?

他……他想杀了我们?!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们脑海中疯狂地滋生!

“不……不是我们……” 那男弟子最先反应过来,他语无伦次地,惊恐地摆着手,“我们……我们是同门!宗门规定,不许同门相残!”

他试图用宗门的规矩,来唤醒眼前这个“魔鬼”的理智。

古月笑了。

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他的笑声,轻得像一阵风,却让那两人听得毛骨悚然。

“同门?” 他歪了歪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刚才,你们想拿我当诱饵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是‘同门’?”

“我……” 那男弟子一时语塞,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弱者,没有资格谈规矩。”

古月的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在你们决定,将灾祸引到我身上的那一刻起,你们的命……就已经是我的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从树冠上,消失了!

《御风诀》!《血燃术》!

两种功法,同时运转!

他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模糊的、血色的残影,如同一道瞬移的闪电,瞬间就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了那个男弟子的面前!

太快了!

快到那个男弟子,甚至连举起手中法器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燃烧着血色光焰的短剑,在自己的瞳孔中,不断地放大,放大……

噗嗤!

一声轻响。

那男弟子的眉心,多出了一个细细的血洞。

他的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惊恐和不解。

古月一剑功成,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脚尖在男弟子的尸体上轻轻一点,身形再次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朝着那个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转身就跑的女弟子,追了上去!

“不!不要杀我!救命啊!”

那女弟子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她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都灌注到了双腿之上,亡命奔逃。

但,她的速度,在施展了《血燃术》和《御风诀》的古月面前,慢得就像一只蜗牛。

古月的身影,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就追到了她的身后。

他没有再用剑。

他伸出了那只一直隐藏在袖子里的、畸形的左手。

五道细如发丝的“冰蚕丝”,如同死神的触手,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她那纤细的、雪白的脖颈。

“呃……”

女弟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只觉得脖子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她整个人,都被硬生生地,从半空中,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古月缓缓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他看着这个在地上不断挣扎、因为窒息而满脸通红、眼中充满了哀求和恐惧的女人,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左手,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响。

世界,清静了。

古月缓缓地收回冰蚕丝。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了看远处那头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动作越来越迟缓的铁甲地龙。

他身上的血色气焰,缓缓退去。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

他没有去搜刮那两具尸体。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头已经奄奄一息的铁甲地龙。

铁甲地龙也发现了他。它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给它带来无边痛苦的、渺小生物的刻骨仇恨。它发出一声虚弱的咆哮,挣扎着,想要做最后的反抗。

古月没有再给它任何机会。

他手中的青钢短剑,再次燃起了淡淡的血焰。

他绕到了铁甲地龙那巨大的头颅侧面,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短剑,狠狠地,从它那只被自己刺瞎的、血肉模糊的眼眶里,再次捅了进去!

噗嗤——!!!

这一次,剑刃,长驱直入,彻底地,搅碎了它的大脑。

铁甲地龙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随即,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古月拔出短剑,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

他赢了。

以一敌三,不,是以一敌四,大获全胜。

他杀了两个炼气七层的内门弟子,和一头二阶中期的强大妖兽。

他手背上那个代表着计数的数字,也从“零”,瞬间,跳动到了——“一百五十”

(二阶中期的妖兽,其兽核价值,等同于一百五十点。)

他没有立刻去挖取兽核。

他先是走到了那两具内门弟子的尸体旁,熟练地,将他们身上的储物袋,和那柄看起来还不错的法器飞剑,都搜刮一空。

然后,他才走到铁甲地龙的尸体旁,用短剑,费力地,剖开了它那坚硬的头颅,从里面,挖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闪烁着土黄色光晕的妖兽晶核。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找了一个隐蔽的树洞,钻了进去。

他没有去清点战利品。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睡觉

他太累了。

这一战,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他进入了《龟息诀》的状态,将自己的所有生机都收敛起来,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知道,在这片危险的丛林里,睡眠,是最奢侈的行为。

但他也知道,只有恢复到最佳状态,他才能……更好地,进行下一场狩-猎

而在他沉睡的时候,他并不知道。

在万兽谷的另一处。

一个身穿核心弟子服饰、面容俊朗、气息已经达到了炼气期九层顶峰的青年,正看着自己手中一块破碎的玉牌,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赵师弟和李师妹的……魂牌,碎了?”

“是谁……是谁干的?!”

“不管你是谁,敢动我‘天剑盟’的人……”

“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四十六)

当古月再次从沉睡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

万兽谷的暗红色天空,像一块被鲜血浸透的幕布,显得格外妖异。

他从树洞里钻出来,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

经过一整天的深度睡眠和《龟息诀》的自我修复,他因为施展《血燃术》而带来的反噬,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体内的灵力,也重新变得充盈起来。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是时候……清点一下战利品了。

他找了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山洞,然后,将昨天的所有收获,都倒了出来。

那两个内门弟子,不愧是天之骄子,身家颇为丰厚。两个储物袋里,加起来有将近两百块下品灵石,几瓶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符箓和材料。

最让古月在意的,是那柄从男弟子手里缴获的法器飞剑。

他将灵力注入其中。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悬浮在他面前。剑身呈青色,薄如蝉翼,上面铭刻着细密的风属性符文。

‘青锋剑’,玄阶下品法器。以速度和锋利见长。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比我这柄普通的青钢短剑,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毫不客气地,将这柄飞剑,据为己有。

然后,他才将目光,落在了那颗拳头大小的、土黄色的妖兽晶核上。

这是铁甲地龙的兽核。里面,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土属性灵气和大地之力。

古月握着兽核,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经过《金刚诀》锤炼的肉身,正在发出一阵阵渴望的“嗡鸣”。

他知道,这东西,如果直接吸收,足以让他的肉身强度,再上一个台阶!

但他没有这么做。

直接吸收,太浪费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阴尸录》上,一种更加邪恶、也更加高效的利用方式。

“血肉献祭”。

这是一种魔道秘法。通过一种特殊的仪式,将妖兽的血肉和兽核,一同献祭给自己的身体,从而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地,掠夺妖兽的力量和天赋!

铁甲地龙,天赋在于……防御。

如果我能通过献祭,获得它那身坚不可摧的鳞甲……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中,不可抑制地滋生!

他看了一眼外面那具已经开始散发出腐臭气息的、小山般的铁甲地龙尸体,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他立刻开始行动。

他按照《阴尸录》上记载的、那种诡异的仪式,开始在山洞的地面上,用铁甲地龙的鲜血,绘制一个复杂的、充满了邪恶气息的血色法阵。

他又将铁甲地龙身上最坚硬的几块鳞甲,剥了下来,摆放在法阵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最后,他将那颗土黄色的兽核,放在了法阵的中央。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脱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那具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充满了力量感的身体。

然后,他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个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法阵中央,盘腿坐下。

他将双手,按在了那颗冰冷的兽核之上。

“以我之名,血肉为祭,掠夺……开始!”

他低吼一声,运转起了《阴尸录》上那段晦涩而又邪恶的法诀!

嗡——!!!

整个血色法阵,瞬间光芒大盛!

地上的龙血,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细小的血色丝线,顺着法阵的纹路,疯狂地涌向了古月的身体!

那几块被摆放在阵眼上的青色鳞甲,也随之融化,变成了一滩滩青色的液体,覆盖在了他的皮肤之上!

而那颗位于阵法中央的兽核,更是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大地之力,通过他的手掌,野蛮地、粗暴地,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呃啊啊啊啊——!!!”

古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种痛苦,比修炼《血燃术》,还要强烈十倍!百倍!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被一股外来的力量,强行地撕裂、重组、融合!

他的身体,正在被改造!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一片片虚幻的、青色的鳞甲纹路!

他的骨骼密度,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地增加!

他的血液之中,仿佛也多了一丝来自大地深处的、厚重而又坚韧的力量!

这是一个充满了痛苦和凶险的过程。稍有不慎,他就会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撑爆,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但古月,却死死地咬着牙,眼中,燃烧着比火焰还要疯狂的意志!

他不仅没有去抵抗这股力量,反而主动地,敞开了自己的身心,用《金刚诀》的法门,去引导、去吸收、去融合这股外来的力量!

他要将这头铁甲地龙的一切,都彻彻底底地,变成自己的东西!

……

不知过了多久。

当山洞外的天色,再次由暗红变为漆黑时,山洞内那狂暴的能量波动,才终于缓缓地平息了下去。

地上的血色法阵,已经变得黯淡无光。

那颗土黄色的兽核,也变成了一堆毫无光泽的白色粉末。

古月,依旧盘腿坐在中央。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之中,一抹土黄色的、厚重如山岳般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他的皮肤,依旧白皙如玉,但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在那皮肤之下,隐隐地,有一层虚幻的、青色的鳞甲光影,在缓缓流转。

他随意地一握拳。

砰!

他身旁的一块岩石,竟然被他拳头带起的拳风,直接震成了一片齑粉!

好强的……力量。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厚重而又充满了爆发力的能量,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的肉身强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匪夷所-思的境界!

现在的他,就算不施展任何功法,光凭肉身,都足以硬抗炼气后期修士的法器攻击!

这,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他站起身,穿上衣服,将那柄新得到的“青锋剑”,系在了腰间。

他知道,自己蛰伏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手背上的计数,才一百五。

而这场试炼,还有五天。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饥渴光芒。

是时候……去寻找一些新的……**猎物**了。

他走出山洞,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朝着万兽谷的更深处,疾驰而去。

他要去寻找更强大的妖兽,更丰厚的机缘。

以及……那些不知死活的、敢于挑衅他的……同门

(四十七)

接下来的三天,古月化身为了万兽谷中,一个最恐怖的、游荡的死神。

他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他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伪装成炼气期五层的水平——这是一个既能吸引到足够强大的猎物,又不会显得太过突兀的、完美的“诱饵”修为。

他开始在这片广袤的原始丛林中,进行着最高效的、冷血的狩猎。

他会主动去寻找那些强大的、落单的二阶妖兽。

面对皮糙肉厚的“金刚猿”,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靠《血燃术》去拼命。他直接施展出《金刚诀》,与那头以力量著称的妖兽,进行最原始、最野蛮的正面肉搏!

轰!轰!轰!

他的拳头,与金刚猿那堪比精铁的巨掌,一次又一次地,狠狠地撞在一起!每一次碰撞,都会爆发出沉闷的巨响和狂暴的气浪!

最终,他硬生生地,用自己的拳头,将那头二阶后期的金-刚猿,活活地,打爆了脑袋!

面对速度奇快、擅长偷袭的“鬼影豹”,他则施展出《御风诀》和《龟息诀》,与对方玩起了最刺激的、潜行与反潜行的游戏。

他比鬼影豹更有耐心,比它更懂得如何利用环境,比它……更像一个天生的刺客。

最后,在那头鬼影豹自以为得手,扑向他留下的一个“幻影”时,他从阴影中暴起,用那柄锋利的“青锋剑”,干净利落地,斩下了它的头颅。

他的战斗技巧,在这一次次的生死搏杀中,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地提升着。

他手背上的那个数字,也在疯狂地飙升。

三百。

五百。

八百。

……

短短三天的时间,他就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的内门弟子,跻身到了排名前二十的行列。

而他的凶名,也开始在那些进入万兽谷的弟子之间,悄然流传。

一个戴着诡异的无脸面具、修为不高、却战力滔天、手段狠辣的神秘人。

他从不与人组队,独来独往。

他杀伐果断,取了兽核就走,从不拖泥带水。

有人曾试图抢夺他的兽核,但第二天,那些人的尸体,就会被发现挂在树上,死状凄惨。

渐渐地,所有人都知道了,万兽谷里,来了一个不能招惹的“面具煞星”。

……

这一日,古月正在一处瀑布下,清洗着自己身上的血污。

他刚刚解决掉了一头二阶顶峰的“碧水蛟”,收获了一颗价值两百点的水属性兽核。他手背上的数字,已经达到了一千二百点。

这个成绩,足以让他稳稳地进入前十。

但他,并不满足。

还不够。

我的目标,是第一。

是那口……能铸就‘地脉道基’的灵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交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古月眉头一皱,立刻收敛气息,身形一闪,便隐藏到了瀑布后面的一个山洞里。

片刻之后,两道狼狈的身影,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径直地,朝着他这个方向跑来。

那是两个身穿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他们的修为,赫然都已经达到了炼气期九层!

但此刻,他们却极为凄惨。其中一人,手臂被齐肩斩断,鲜血直流。另一人,更是胸口塌陷,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朗、手持一柄金色长剑的青年,正不紧不慢地,追赶着他们。

他的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的笑容。

他的气息,强大而又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剑,赫然是……炼气期九层顶峰!

他,正是“天剑盟”的盟主,也是这次血色试炼,公认的、最强的夺冠热门——林天一!

“王师兄,李师兄,你们……跑不掉的。”

林天一的声音,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的傲慢。

“乖乖地,把你们身上的兽核,都交出来。然后,自断一臂,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林天一!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断臂的青年,悲愤地吼道,“我们都是同门!你如此行径,就不怕出去之后,遭到宗门的惩罚吗?!”

“惩罚?” 林天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这里,我,就是规矩!宗门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要我能拿到第一,谁会在乎,你们这些失败者的死活?”

“你!”

那两人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知道,林天一说的是事实。

“看来,你们是不肯合作了。” 林天一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死吧!”

他手中的金色长剑,光芒大盛!一股锐利无匹的剑意,冲天而起!

“金光剑诀!”

他一剑斩出!一道数丈长的、璀璨的金色剑气,如同天外飞仙,带着斩断一切的气势,朝着那两名已经陷入绝望的弟子,当头斩下!

躲在瀑布后的古月,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计谋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就在那道金色剑气,即将将那两人斩成两段的瞬间——

咻!

一道黑色的、微不可查的流光,从瀑布的水幕之中,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

它的目标,不是那两个将死的弟子,也不是那道威力无穷的金色剑气。

而是……林天一脚下,那片因为阳光照射而产生的——影子!

“影毒咒”!

故技重施!

林天一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猎物身上,根本没有料到,在这瀑布之后,竟然还隐藏着一个“渔翁”!

当他感觉到那股来自神魂的、诡异的刺痛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呃!”

他闷哼一声,那道即将斩落的金色剑气,因为灵力不稳,瞬间溃散!

而那两名原本已经闭目等死的弟子,则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也不想,燃烧起自己最后的精血,化作两道流光,头也不回地,亡命奔逃!

“混账!!!”

林天一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他强忍着神魂的刺痛,那双凌厉的眼睛,如同利剑一般,死死地,射向了那片水幕!

“是谁?!给我滚出来!”

水幕,缓缓地,向两边分开。

一个戴着诡异的无脸面具、手持一柄青色长剑的身影,一步一步地,从黑暗的山洞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散发着炼气期五层(伪装后)的、平平无奇的气息。

但他的眼神,却冰冷得,像万年不化的玄冰。

“是你?” 林天一看着这个传说中的“面具煞星”,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嗜血的狞笑。

“很好……很好!”

“我正愁找不到你这个杀了我‘天剑盟’成员的凶手!”

“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手中的金色长剑,再次指向了古月,那股属于炼气期九层顶峰的、恐怖的剑意,将古月牢牢地锁定!

“今天,我就要用你的血,来洗刷我‘天剑盟’的耻辱!”

面对着这股足以让任何炼气后期修士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威压,古月却依旧平静。

他只是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青锋剑”。

然后,他看着林天一,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的语气,说道:

“你身上的兽核,加上你刚才抢来的那些……”

“应该……足够我拿第一了吧?”

(四十八)

古月那句话,平静,却充满了最极致的、赤裸裸的挑衅!

林天一,作为内门第一天骄,“天剑盟”的盟主,何曾受过如此的羞辱?!

一个区区炼气五层(在他看来)的、藏头露尾的家伙,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要抢夺他的一切?!

“狂妄!找死!”

林天一彻底暴怒!他不再有丝毫的保留,炼气期九层顶峰的灵力,如同火山一般,轰然爆发!

他手中的金色长剑,发出了高亢的剑鸣,一道道金色的、如同实质般的剑气,在他的周身环绕、盘旋,将他衬托得如同一尊降临凡尘的剑神!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天才与废物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金色的闪电,朝着古月,狂冲而来!

人未至,剑气已先到!

数十道凌厉的金色剑气,如同暴雨梨花,封锁了古月所有的闪避空间!

面对这堪称绝杀的一击,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脚下清风盘旋,身形如同鬼魅,在那些密不透风的剑气之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高速地穿行、闪避!

《御风诀》!

叮!叮!当!当!

无数的剑气,擦着他的身体划过,落在他身后的山壁和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深邃的、平滑的剑痕!

他就那么在死亡的刀尖上,疯狂地舞蹈!

“身法不错!” 林天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变成了更加浓烈的杀意,“但,光会躲,是没用的!”

他手腕一抖,那柄金色长剑,突然光芒大盛!

“金光剑诀——剑化万千!”

他手中的长剑,竟然在一瞬间,幻化出了成百上千道一模一样的金色剑影!这些剑影,铺天盖地,形成了一张真正的、由剑气组成的死亡之网,朝着古月,当头罩下!

这是范围性的、无差别攻击!

任你身法再诡异,也绝无可能,躲开这天罗地网般的一击!

看着那片笼罩了自己所有视野的金色剑网,古月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凝重的光芒。

他知道,闪避,已经没有用了。

他必须……硬抗!

《金刚诀》!

《龟息诀》!

“麒麟之怒”!

在这一瞬间,古月将自己所有的防御手段,都催动到了极致!

一层厚重的、土黄色的光芒,在他皮肤之下流转!他胸前那块“血麒麟”玉佩,更是爆发出了一道璀璨的、炽热的红光,形成了一面由火焰构成的、栩栩如生的麒麟护盾,将他牢牢地护在其中!

同时,他将自己的所有生机,都收敛到了极限,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坚不可摧的顽石!

轰——轰——轰——!!!

成百上千道金色剑影,如同狂风暴雨,狠狠地,轰击在了那面小小的麒麟护盾之上!

每一次撞击,都会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麒麟护盾,在剧烈地颤抖着,上面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

护盾之下的古月,更是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恐怖的冲击力!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震碎了,气血翻涌,喉咙里,满是铁锈般的腥甜味!

好强!

这就是……内门第一天骄的实力吗?

果然……名不虚传!

咔嚓!

一声脆响。

那面坚固的麒麟护盾,在承受了数百次攻击之后,终于,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

残余的数十道剑影,余势不减,狠狠地,斩在了古月的身上!

噗!噗!噗!

鲜血,飞溅!

古月的身上,瞬间多出了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轰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瀑布下的水潭之中,溅起漫天的水花!

“哼,不堪一击。”

林天一缓缓地收剑而立,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轻蔑的微笑。

在他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此刻,恐怕早已被他的剑气,绞成了一堆肉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恐怖、都要冰冷、都要疯狂的……杀意,突然从他身后那片平静的水潭之中,冲天而起!

林天一的脸色,猛地一变!

他霍然回头!

他看到的,是一幅让他永生难忘的、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那个本该已经死去的少年,正缓缓地,从血色的水潭中,站了起来。

他的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将他周围的潭水,都染成了红色。

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一股狂暴的、妖异的、血红色的气焰,正从他那具残破的身体里,疯狂地涌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了纯粹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赤红色!

《血燃术》!

而且,是毫无保留的、最彻底的、燃烧了超过五成精血的……极限爆发!

“你……你还没死?!” 林天一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丝的恐惧。

古月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纯粹的、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赤红色眸子,死死地,盯着他。

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沾满了鲜血的、森然的、如同魔鬼般的笑容。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青锋剑”。

剑尖,遥遥地,指向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内门第一天骄

游戏……

现在,才刚刚开始。

(四十九)

当古月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赤红色眸子,与林天一那双充满了震惊和杀意的眼睛,在空中交汇时,整个瀑布下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笼罩了全场。

“邪术……你修的,竟然是这种自残的魔道邪术!”

林天一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脸上露出了更加浓烈的鄙夷和不屑。

“燃烧精血,换取短暂的力量?真是……可悲的手段!”

他自诩为天之骄子,修的是最正统、最光明的康庄大道。对于古月这种在他看来“旁门左道”的拼命打法,他从心底里,就看不起。

“今天,我就让你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这种垂死的挣扎,是多么得……无力!”

他手中的金色长剑,再次光芒大盛!这一次,所有的剑光,都凝聚在了剑尖之上,形成了一点耀眼到极致的、如同太阳般的金色光点!

一股无坚不摧、锋锐无匹的气息,从那一点金光上,散发出来!

“金光剑诀——破晓之光!”

这是他的最强杀招!是他压箱底的、准备用来争夺第一的底牌!

他要用这一剑,彻底地,将眼前这个让他感到厌恶的“魔鬼”,连同他的骄傲,一同碾碎!

面对着这足以秒杀任何同阶修士的、凝聚了林天一所有力量的至强一剑,古月的脸上,那疯狂的笑容,却变得愈发灿烂,愈发……狰狞!

他没有丝毫的防御!

他没有丝毫的闪避!

他将《血燃术》催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超越极限的程度!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地流逝!

但他不在乎!

他将所有的一切,都灌注到了手中的“青锋剑”之中!

他整个人,连同他手中的剑,都化作了一道笔直的、一往无前的、充满了毁灭和死亡气息的——血色惊鸿!

他选择的,是最惨烈、最疯狂、最不留任何后路的——正面硬撼!

来吧!

就让我们看看!

是你这所谓的天才之光,更耀眼!

还是我这来自地狱的血色,更浓烈!

轰——!!!

一道金色的流星,与一道血色的惊鸿,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以一种最决绝、最惨烈的方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也没有毁天灭地的气浪。

有的,只是……一瞬间的、极致的、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连光,都被那碰撞的中心,给吞噬了。

紧接着——

咔嚓……咔嚓嚓……

一阵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清脆的声响,突然响起!

林天一那张充满了自信和傲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骇然!

他看到,自己那柄无坚不摧的、玄阶中品的金色长剑,在那道血色惊鸿的冲击之下,竟然……从剑尖开始,寸寸断裂!

那股充满了毁灭和死亡气息的血色力量,势如破竹,摧枯拉朽般地,碾碎了他的剑气,碾碎了他的护体灵光,然后……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沉闷的声响。

林天一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看到,一截燃烧着血色光焰的、断裂的剑尖,从自己的胸口处,透体而出。

而那柄剑的剑柄,正握在那个戴着面-具的、浑身浴血的少年手中。

他……竟然输了?

他这个内门第一天骄,竟然……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只有炼气六层的外门弟子?

输在了……他最引以为傲的、正面的对决之上?

“为……为什么……”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古月那双已经恢复了冰冷的、漆黑的眸子,问出了自己人生中,最后一个问题。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抽出了那截断剑。

然后,他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沙哑的声音,平静地回答:

“因为……”

“你所谓的‘天才’,所谓的‘骄傲’……”

“在我眼中……”

“一文不值。”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天一那双迅速失去神采的眼睛。

他转过身,看着那柄因为承受不住《血燃术》的极限爆发,而彻底断裂报废的“青锋剑”,眼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惋惜。

然后,他便像一具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的木偶,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也到了极限。

……

不知过了多久。

当古月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而又柔软的怀抱里。

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妩媚动人的脸。

是“毒蛇”。

“你醒了?” “毒蛇”看着他,那双桃花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好奇,有敬畏,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的情愫。

古月立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 “毒蛇”按住了他,“你的伤,比我想象的还要重。燃烧了超过五成的精血,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用我们‘药王谷’的秘药吊住了你的命,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古月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狂屠,也躺在一旁,气息虽然微弱,但显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你……跟踪我?” 古月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

“我可没那个胆子。” “毒蛇”苦笑了一下,“是堂主不放心,给了我一张‘子母连心符’,让我暗中策应。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她看着古月,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古月,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古月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挣扎着,坐起身,然后,从怀里,摸出了那个从林天一身上,缴获来的储物袋。

他将储物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哗啦啦——

数千块下品灵石,各种珍稀的丹药、符箓,以及……一枚闪烁着金色光芒的、代表着排名的玉牌。

玉牌上,一个刺目的数字,正在闪闪发光——

“三千二百!”

加上古月自己的一千二百点。

他的总数,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的、恐怖的数字!

四千四百!

第一……

到手了。

古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而又满足的微笑。

他看着“毒蛇”,将那个装着数千灵石的储-物袋,扔了过去。

“这些,是你的了。”

“算是……你救我一命的报酬。”

然后,他便不再理会那个目瞪口呆的女人,自顾自地,开始闭目调息。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

活下去。

然后,去迎接那场,属于他一个人的……无上机缘

(五十)

剩下的两天,对于万兽谷里的其他弟子来说,是最后的、疯狂的冲刺。

而对于古月来说,则是最虚弱、也最危险的蛰伏。

“毒蛇”没有食言。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手段,将这个山洞,变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堡垒。她在洞口布下了数种来自“药王谷”的、无色无味的奇毒,又用幻术,将整个山洞都隐藏了起来。

而狂屠,在大量丹药的滋养下,也悠悠转醒。当他从“毒蛇”口中,得知古月竟然斩杀了林天一,夺得了第一时,他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了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他看着那个正在闭目调息的、气息微弱的少年,心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嫉妒和不甘,只剩下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知道,自己和这个少年,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古月则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恢复之上。

他将从林天一那里缴获来的所有疗伤丹药,都当成糖豆一样,毫不吝惜地吞下。他又用那块“血麒麟”玉佩,不断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火属性灵气,来弥补自己亏空的精血。

他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

那具经过“龙血之石”和《金刚诀》双重改造的强横肉身,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真正的、恐怖的潜力!

……

七天之期,已到。

当万兽谷那扇古老的青铜大门,再次缓缓开启时,一百名进入试炼的内门天骄,活着走出来的,不足五十人。

每一个人,都浑身浴血,满脸疲惫,但眼中,却都带着一股经过血与火洗礼之后的、精悍的煞气。

他们相互之间,都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当宗主和长老们,开始检验他们手背上的“兽核”数量时,整个演武场,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期待的氛围之中。

“王腾,一千零八十点,暂列第三!”

“李清雪,一千一百五十点,暂列第二!”

……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个个惊人的数字,不断地从长老口中报出,引来场外弟子们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

因为,有两个人,还没有出来。

一个是公认的最强者,林天一。

而另一个,则是这次试炼最大的黑马,那个神秘的“面具煞星”。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缓缓地,从那片扭曲的空间漩涡中,走了出来。

正是古月,毒蛇,和被他们搀扶着的、身受重伤的狂屠。

当看到他们三人的瞬间,全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在了古月的手背上。

当看清那个数字时——

轰——!!!

整个演武场,彻底地,爆炸了!

“四……四千四百点?!!”

“天哪!我没看错吧!这怎么可能!”

“林天一师兄呢?他……他怎么还没出来?!”

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也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看着古月,那双威严的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震撼!

“古月!” 宗主的声音,都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天一呢?!”

古月缓缓地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柄断裂的、失去了所有光泽的、金色的长剑。

当看到这柄剑的瞬间,所有“天剑盟”的成员,都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的盟主,那个不可一世的内门第一天骄……

陨落了。

而杀死他的,正是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只有炼气六层的……外门弟子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个独自一人,站在场地中央的、瘦削的身影。

他的身上,没有丝毫强者的气息,反而带着一种重伤未愈的虚弱。

但,没有任何人,敢小看他。

因为,他用一场最不可思议的、堪称神迹的杀戮,向所有人证明了——

谁,才是这次血色试炼,真正的……王!

“好……好……好!”

宗主看着古月,看着他那双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的眼睛,最终,也只能像狂屠一样,连说三个好字!

他的眼中,充满了复杂。有震惊,有欣赏,有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了绝世瑰宝的、极致的狂喜!

他知道,古月仙宗,要出一条……真龙了!

他不再去追问林天一的死因。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朗声宣布:

“我宣布!此次血色试-炼,最终的胜出者,是——”

“外事堂弟子,古月!

“按照约定,本座,将亲自为其护法,助其,引地脉之气入体,铸就……”

“无上道基!!!”

……

地脉灵泉,位于古月山的最深处,是一处被列为宗门最高机密的禁地。

这里,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灵液。

一口只有丈许方圆的泉眼,坐落在山洞的中央。泉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土黄色的粘稠状,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

一股厚重、苍茫、充满了大地本源气息的能量,从泉眼中,散发出来。

古月赤着上身,盘腿坐在了灵泉的旁边。

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则分坐在四周,神情肃穆,亲自为他护法。

“古月。” 宗主看着他,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引地脉之气筑基,凶险异常。那股力量,狂暴无比,稍有不慎,便会爆体而亡,神魂俱灭。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宗主,又看了看周围那几个气息深不可测的太上长老。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

只有一种……即将奔赴一场盛大宴会的、平静的期待。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行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纵身一跃,整个人,都跳进了那口充满了狂暴能量的……地脉灵泉之中!

轰——!!!

在他入水的瞬间,整个灵泉,都仿佛被点燃的炸药桶,彻底地,沸腾了!

无穷无尽的、狂暴的大地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着古月那具小小的身体里,涌了进去!

“呃啊啊啊啊——!!!”

古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的身体,在瞬间,就被那股恐怖的力量,撑得龟裂开来,鲜血,染红了整口灵泉!

来吧!

就让我看看!

是你这所谓的地脉之气,更狂暴!

还是我这颗……想要吞噬天地的野心,更疯狂!

他死死地守住最后一丝清明,疯狂地运转着《金刚诀》和《归元诀》,引导着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冲向自己丹田内,那道无形的……筑基壁垒!

一次。

两次。

十次!

百次!

……

不知过了多久。

当古月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要被那无边的痛苦所吞噬时——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天地初开的、清脆的声响,在他的体内,轰然炸响!

那道坚不可摧的筑基壁垒,应声而碎!

一股全新的、远比灵力要高级了无数倍的、金色的能量,从他的丹田之中,诞生了!

真元!

筑基期!

成了!

而就在他筑基成功的那一瞬间,他那具几乎要被撑爆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无与伦t比的、恐怖的吸力!

那口地脉灵泉中所有的大地之力,连同他胸前那块“血麒麟”玉佩中所有的火属性能量,以及他手上那枚“怨骨戒”中所有的阴冷怨气……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那新生的“地脉道基”,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彻彻底底地,吞噬了进去!

轰隆隆——!!!

整个山洞,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股融合了大地之厚重、真龙之霸道、麒麟之炽热、怨鬼之阴冷的、前所未有的、矛盾而又恐怖的气息,从古月的身上,冲天而起!

甚至,连山洞外,那几位正在为他护法的宗主和太上长老,都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之下,被震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骇然!

“这……这究竟是……铸就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五十一)

当那股融合了数种极端力量的、恐怖的气息,缓缓平息下去时,地脉灵泉之内,也恢复了平静。

原本粘稠如浆的土黄色泉水,此刻,已经变得清澈见底,灵气尽失。这口滋养了古月仙宗数千年的地脉灵泉,其本源之力,竟然被古月一人,在一次筑基之中,给……吸干了!

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都在滴血。

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那道从泉水中,缓缓站起的身影上时,所有的心痛,都瞬间,被一种更加极致的、无法言喻的震撼所取代!

古月,依旧是那个古月。

但,又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身材,似乎比之前,又高了一点。他的皮肤,晶莹如玉,却又散发着淡淡的、如同金属般的宝光。在他的皮肤之下,一层青色的龙鳞光影,和一层金色的金刚符文,正在交替闪烁,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而他的双眼,更是变得深邃如渊。左眼之中,仿佛有一头血色麒麟在咆哮,炽热而又霸道。右眼之中,则仿佛有无数怨灵在嘶吼,阴冷而又诡异。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释放任何威压。

但,那股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恐怖气势,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宗主在内,都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地脉道基……不……这已经超越了地脉道基的范畴!” 一位见多识广的太上长老,声音颤抖地,失声喃喃道,“龙血为骨,金刚为体,麒麟为火,怨灵为魂……他……他这是……铸就了传说中,万年不遇的……混元圣体啊!”

混元圣体!

这四个字,像四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岁的少年,只要中途不陨落,他未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甚至……甚至有可能,带领古月仙宗,打破这方天地的桎梏,去窥探那传说中的……飞升大道!

“天佑我古月仙宗!天佑我古月仙宗啊!”

宗主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他看着古月,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算计和试探,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如同看到了神明般的狂热和崇敬!

古月缓缓地,从灵泉中走了出来。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能一拳打爆山岳的恐怖力量,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知道,筑基,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未来的路,还很长。

他对着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弟子古月,谢宗主、诸位长老护法之恩。”

“不不不!不敢当!不敢当!” 宗主连忙上前,亲自扶起了他,态度谦卑得,像一个面对君王的大臣,“古月……不……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古月仙宗的……圣子!地位,与我等同!宗门之内,所有资源,任你调遣!所有禁地,为你开放!”

“圣子?” 古月眉头微皱。

“没错!” 宗主斩钉截铁地说道,“以你的天赋和潜力,足以担当此位!从今往后,你的意志,便是我古月仙宗的意志!”

古月看着眼前这个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宗主,心中,冷笑不已。

这就是……力量带来的改变吗?

当我弱小时,你们视我为棋子,为工具。

而当我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潜力时,你们便视我为神明,为君主。

真是……可笑而又现实。

他没有去接受那个所谓的“圣子”之位。

他只是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弟子,想见一个人。”

“谁?”

“外事堂执事,古月天明。”

……

当古月,再次回到自己那座小院时,他发现,院子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了。

正是古月天明。

他依旧是那副冰山般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复杂。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脱胎换骨、气息甚至隐隐能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少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

“我也没想到。” 古月看着他,声音平静,“你当初,只是想把我,磨成一把……好用的刀。”

“没错。” 古月天明没有否认,“一把能为我,为家族,披荆斩棘的刀。”

“但现在,” 古月向前一步,一股无形的、充满了压迫感的气势,笼罩了过去,“这把刀,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

古月天明感受着那股气势,瞳孔,微微一缩。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由他一手“创造”出来的怪物了。

“你找我,想做什么?” 他沉声问道。

古月看着他,看着这个将他从泥潭里带出来,又将他推入更深地狱的、名义上的“师父”。

他的眼中,没有感激,也没有仇恨。

只有一种……最纯粹的、对力量的邀战

他缓缓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柄剑。

不是那柄断裂的“青锋剑”,也不是那柄普通的青钢短剑。

而是一柄全新的、通体漆黑、剑身上流淌着诡异的血色纹路的……魔剑

这是他用从黑风寨宝库里,得到的最顶级的材料,和那枚“怨骨戒”,亲手为自己打造的、本命法器——“噬魂”

他将剑尖,遥遥地,指向了古月天明。

“你曾说过。”

“直到有一天,我能用我手中的剑,伤到你为止,训练……才算真正结束。”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战意的弧度。

“现在……”

“我来了。”

“师父。”

“请赐教。”

(五十二)

当古月那句“请赐教”落下时,整个小院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被抽干了。

一股无形的、锐利如刀的剑意,从古月那看似瘦削的身体里,冲天而起!

古月天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无法掩饰的——动容!

他看着古月手中那柄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剑“噬魂”,又看了看古月那双燃烧着熊熊战意的眼睛,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他这是在向我……挑战?

一个刚刚筑基的弟子,竟然敢向我这个成名已久的、筑基后期的执事,发起挑战?!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狂妄!

但,不知为何,看着古月那双平静而又疯狂的眼睛,古月天明的心中,却生不出丝毫的愤怒。

有的,只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久违的……兴奋!

他感觉自己那早已沉寂多年的、属于剑客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好……”

他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了自己那柄通体雪白、散发着森然寒气的佩剑——“冰魄”

“很好!”

他看着古月,眼中,第一次,不再有任何的算计和审视,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属于对手之间的……尊重!

“既然如此……”

“那为师,今天,就用尽全力,来检验一下你这把‘刀’,究竟……”

“锋利到了何种地步!”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丝毫的预兆!

他整个人,化作了一道白色的、快到极致的闪电,手中的“冰魄”剑,带起一片刺骨的寒霜,直刺古月的咽喉!

这一剑,他没有丝毫的留手!

他用上了自己筑基后期的、全部的实力!

他要看看,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这个怪物,究竟能带给他多大的惊喜!

面对这足以秒杀任何同阶修士的、石破天惊的一剑,古月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没有后退!

他没有闪避!

他选择了……最直接、最霸道的回应!

《金刚诀》!《血燃术》!

“混元圣体”!

在这一瞬间,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催动到了极致!

他那白玉般的皮肤之下,青色的龙鳞光影和金色的金刚符文,同时亮起!一股融合了大地之厚重与真龙之霸道的恐怖力量,轰然爆发!

他手中的魔剑“噬魂”,更是发出了兴奋的、渴望鲜血的嗡鸣!剑身上,那血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怨灵,缠绕其上!

“怨气附体!”

他同样,一剑刺出!

轰——!!!

一黑一白,两柄代表着两种极端力量的长剑,在小院的中央,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有的,只是……一瞬间的、极致的、连空间都为之扭曲的……对撞!

以两柄剑的剑尖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恐怖的能量冲击波,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整个小院,在这股冲击波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夷为平地!房屋、竹林、石桌……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为了齑粉!

蹬!蹬!蹬!

两道身影,同时向后倒退!

古月,一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剑气,顺着“噬魂”剑,侵入了他的体内,让他气血翻涌,虎口处,更是被震裂开来,鲜血直流。

而古月天-明,也同样,向后退了……三步!

他看着自己那柄“冰魄”剑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细微的豁口,又看了看自己那微微发麻的右手,那张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震撼!

他……竟然被逼退了?!

他一个筑基后期的强者,在用尽全力的情况下,竟然被一个刚刚筑基的弟子,正面一剑,逼退了三步?!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 他看着古月,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古月却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脚下清风盘旋,身形如同鬼魅,再次朝着古月天明,冲了上去!

他手中的“噬魂”剑,化作了漫天的黑色剑影,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风暴,将古月天明所有的闪避空间,都彻底笼罩!

他要用最疯狂的、最不留任何余地的进攻,来宣泄自己心中那积压已久的、所有的战意!

“来得好!”

古月天明也被激起了真火!他发出一声长啸,手中的“冰魄”剑,同样舞得密不透风,化作一片晶莹的、充满了森然寒意的冰雪世界,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当!

一时间,整个被夷为平地的院落之中,只剩下两道快到极致的、一黑一白的身影,在疯狂地交错、碰撞!

剑与剑的交鸣声,密集得如同暴雨!

逸散出来的剑气,将周围的地面,都切割出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这是一场……超越了所有人想象的、师徒之间的……死斗!

……

不知过了多久。

当两道身影,再次分开时,两人的身上,都已经挂了彩。

古月的身上,多了数道被寒气侵蚀的、发黑的伤口。

而古月天明的衣袍上,也同样,被划开了几道口子,一丝丝的鲜血,正从里面,缓缓地渗出。

两人遥遥相对,剧烈地喘息着。

“我输了。”

最终,是古月,缓缓地,收起了手中的“噬魂”剑,平静地开口。

他知道,自己虽然凭借着“混元圣体”的强横和《血燃术》的爆发,在短时间内,与古月天明战成了平手。

但,他的底蕴,终究还是太浅了。

再打下去,先撑不住的,一定是他。

然而,古月天明,却摇了摇头。

他看着自己衣袍上那几道细微的、却真实存在的伤口,又看了看对面那个虽然狼狈、但战意却依旧高昂的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自嘲的笑容。

“不。”

“输的人……是我。”

他缓缓地,将自己的“冰魄”剑,收回了鞘中。

“从今天起……”

他看着古月,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师徒之情,也没有了上下级之分。

只有一种……最纯粹的、对一个真正的强者的……认可

“你,不再是我的弟子。”

“我,也不再是你的师父。”

“你我之间,两不相欠。”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转过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天际。

古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那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天空

他知道,自己人生的一个阶段,已经彻底结束了。

而一个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传说,才刚刚……

拉开序幕。

(五十三)

与古月天明一战之后,古月这个名字,在宗门内的地位,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微妙的高度。

他不再是外事堂那个令人忌惮的“怪物”,也不再是血色试炼中那个横空出世的“传奇”。

他成了一个……禁忌

一个连长老们都不愿轻易提及,连宗主都感到棘手的、特殊的存在。

他拒绝了“圣子”的封号,也拒绝了宗门分配给他的、灵气最浓郁的核心洞府。

他只是,回到了自己那座已经被夷为平地的、破败的小院。

然后,他用从黑风寨宝库里搜刮来的、最坚固的“黑玄石”,亲手为自己,重新建造了一座更加简陋,也更加坚固的……石屋

那石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沉重的、由整块玄铁打造的大门。

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从所有人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了。

有人说,他与古月天明一战,虽然看似平手,实则受了无法挽回的道伤,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

也有人说,他因为斩杀了林天一,得罪了宗门内盘根错节的“天剑盟”势力,被高层变相地“雪藏”了。

还有人说,他因为修行魔功,走火入魔,已经变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被宗主亲自镇压在了那座石屋之下。

各种各样的流言,甚嚣尘上。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新的天才不断涌现,古月这个曾经如日中天的名字,也渐渐地,被人们所淡忘。

他和他那座诡异的黑色石屋,成了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无人问津的传说。

……

石屋之内。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这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

唯一的光源,是古月身边,那些如同小山一般堆积着的、正在不断消耗的……上品灵石

这些,都是他从黑风寨宝库里,得到的、最珍贵的战利品。

古月盘腿坐在灵石堆的中央,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一种外人无法想象的、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他将那本从“血手”屠夫身上得到的《金刚诀》,与自己那独一无二的“混元圣体”,进行着最深层次的、完美的融合。

他将那本从阴尸宗李默那里得到的《阴尸录》,与自己那颗充满了杀戮和算计的大脑,进行着最邪恶、也最高效的结合。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修炼。

他在……创造

他尝试着,将《金刚诀》的霸道,与《御风诀》的轻盈,结合起来,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既能爆发出恐怖力量,又能保持鬼魅速度的战斗身法。

他尝试着,将《阴尸录》上的“怨气附体”,与“冰蚕丝”的隐匿,结合起来,让自己的每一次偷袭,都附带上能侵蚀神魂的、无形的诅咒。

他甚至,开始研究那块从林天一储物袋里找到的、记载着《金光剑诀》的玉简。

他没有去修炼这门正大光明的剑法。

他只是在分析它,解构它,然后,找出它的破绽,并将这些破绽,融入到自己那套专为杀戮而生的剑术之中!

这是一个枯燥、孤独,而又充满了智慧与疯狂的过程。

他的修为,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日千里地飙升。

但他的实力,他的底蕴,他那对“力量”和“杀戮”的理解,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地沉淀、积累。

他就像一柄被藏入了剑鞘之中的绝世魔剑,虽然锋芒不露,但那股内敛的、足以斩断天地的恐怖锋芒,却在变得越来越……可怕

……

三年后。

那扇紧闭了整整三年的、由玄铁打造的大门,终于,发出了一声沉重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缓缓地,打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身材挺拔、面容冷峻的青年,从那片极致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但他的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像是经历了无数次轮回的、古老的神明。

平静,淡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仿佛这天地万物,在他眼中,都与尘埃无异。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久违的、刺目的阳光,微微地,眯了眯眼。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那股如同汪洋大海般、奔腾不息的金色真元。

筑基中期顶峰。

三年的闭关,他不仅将自己的修为,稳稳地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将自己所学的一切,都彻底地,融会贯通,化为了自己真正的、独一无二的……

一条专属于他古月的、以杀戮和掠夺为核心的……修罗之道

“是时候……出去了。”

他轻声地,喃喃自语。

他知道,古月仙宗,这个小小的池塘,已经……再也容不下他这条,即将化龙的巨鳄了。

他需要更广阔的舞台,更强大的敌人,更丰富的资源。

他需要……去见识一下,这方天地,真正的……风景

他没有去向任何人告别。

他就像三年前,他来到这里时一样,悄无声息。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戴上了那张“无脸”面具,身形一闪,便如同一缕真正的青烟,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宗门的护山大阵,彻底地,消失在了那片无边无际的、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山门之外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他只知道,从他踏出山门的那一刻起——

天高,任鸟飞。

海阔,凭鱼跃。

而他,古月,这头蛰伏了太久的、饥饿的凶兽……

终于,要开始,他那场注定要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战栗的……

狩猎盛宴!

(第一卷·宗门篇·完)

第二卷·红尘篇

(一)

古月仙宗的山门,早已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当古月真正踏入这片广阔而又陌生的天地时,他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是何其的渺小。

天地,是一座更大的囚笼。

而他,不过是刚刚从一个小笼子里,跳出来的一只……饥饿的野兽。

他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他只是凭着感觉,一路向西。他白天在荒山野岭中穿行,锤炼着自己的身法和对环境的感知。夜晚,则寻一处隐蔽的山洞,打坐修炼,巩固着自己那刚刚踏入的、筑基中期的境界。

他就像一个最孤独的苦行僧,用脚步,丈量着这个世界的辽阔与危险。

半个月后。

一座孤零零的、通体由黑色巨石砌成的城池,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那座城,没有名字。

但所有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的修士,都称呼它为——黑水城

因为,这里,是黑水的汇集之地。不是河流,而是……人。三教九流,亡命之徒,被宗门追杀的叛徒,走投无路的散修……所有见不得光的人和事,都在这里汇集,形成了一股浑浊的、充满了罪恶的黑色洪流。

这里,没有规则,没有秩序。

唯一的规则,就是——拳头

古月站在城外的一处沙丘上,遥遥地望着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城。他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完美地伪装成了刚刚踏入筑基初期的水平。

一个刚刚筑基、出来闯荡的‘菜鸟’。 他在心中,为自己设定好了新的身份。这是一个最完美的保护色。既能震慑住那些不开眼的小鱼小虾,又不会引起那些真正的大鳄的注意。

他走进城门。

城门口,几个穿着破烂皮甲、身上散发着浓烈酒气和血腥味的守卫,正斜靠在墙上,用一种充满了贪婪和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当他们看到古月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轻蔑,但当他们感受到古月身上那属于“筑基期”的威压时,那丝轻蔑,又立刻变成了谄媚的、畏惧的笑容。

他们没有敢上前索要任何的“入城费”。

因为他们知道,在黑水城,一个筑基期修士,已经足以成为一方小小的霸主。而他们,只是几条看门狗。

古月目不斜视地,走进了这座罪恶之城。

城内的景象,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

街道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污水和垃圾。两旁的建筑,歪歪扭扭,充满了岁月的痕迹。街道上,随处可见因为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修士。鲜血和尸体,在这里,似乎是最寻常的点缀。

一个完美的……狩猎场。 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闪过了一丝兴奋。

他需要情报。

他走进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名为“听风楼”的茶馆。

茶馆里,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修士,围坐在一起,高声地谈论着最近的奇闻异事。

古月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然后,便将自己的灵识,悄无声息地散发出去,像一个最忠实的听众,收集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听说了吗?‘黑风山脉’那边,最近好像不怎么太平啊!”

“何止不太平!我一个朋友,前几天去采药,差点就回不来了!他说,山里的妖兽,最近都跟疯了一样,变得异常狂躁,好像……好像是‘兽潮’要来了!”

兽潮? 古月的心中,微微一动。

“兽潮好啊!”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兴奋地说道,“兽潮一来,虽然危险,但也是咱们发财的好机会啊!到时候,满山遍野都是妖兽,随便杀几头,取了兽核,就够咱们潇洒好几个月了!”

“说得轻巧!这次的兽潮,据说非同小可!连黑水城的三大势力——‘狂沙帮’、‘铁血会’,还有那个最神秘的‘幽影阁’,都已经开始召集人手,准备大干一场了!”

三大势力…… 古月将这几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就在这时,茶馆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砰!

几个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腰间佩戴着一柄弯刀的彪形大汉,嚣张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筑基初期的修士。

他们一进来,整个茶馆,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是‘狂沙帮’的人!”

“妈的,这群瘟神怎么来了!”

那刀疤脸修士,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然后,目光在茶馆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茶的、戴着面具的身影上。

他径直地,朝着古月走了过去。

“喂,小子。” 他用刀鞘,不客气地敲了敲古月的桌子,“这个位置,我们帮主看上了。识相的,就赶紧滚蛋!”

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也都露出了戏谑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欺负新人,敲诈勒索,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

古月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透过那张无脸面具,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刀疤脸。

他没有说话。

“怎么?耳朵聋了?” 见古月不理他,那刀疤脸脸色一沉,身上的灵压,猛地朝古月压了过去,“老子让你滚!你听不懂人话吗?!”

然而,那股足以让寻常炼气期修士当场跪下的威压,落在古月身上,却如同清风拂面,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古月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然后,他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而又平静:

“我若是不滚呢?”

“不滚?” 刀疤脸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狞笑一声,“那老子,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出去!”

话音未落,他那只蒲扇般的大手,已经带着恶风,朝着古月的面门,狠狠地抓了过来!

茶馆里的其他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那个戴面具的小子,即将头破血流的凄惨下场。

然而——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骨骼断裂的声响,突然响起!

紧接着,是刀疤脸那如同杀猪般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我的手!!!”

众人急忙睁开眼,看到的,是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甚至连手中的茶杯,都没有晃动一下。

而那个不可一世的刀疤脸,他的整只右手手腕,已经以一个诡异的、不自然的角度,彻底地,向后对折了过去!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穿了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没有人看清,那个少年,是如何出手的。

他仿佛,根本就没动过。

古月放下茶杯,站起身。

他看都没看那个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刀疤脸一眼。

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几个已经彻底被吓傻了的、“狂沙帮”的帮众。

他走到他们面前,停下。

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白皙的、干净的、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手。

“我的茶钱,他还没付。”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在这几个帮众听来,却如同……魔鬼的低语

(二)

那几个“狂沙帮”的帮众,看着古月伸出的那只手,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们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他……他到底是谁?

一个照面,就废掉了筑基初期的刀疤哥?!

这……这根本不是什么菜鸟!这是个披着羊皮的史前凶兽啊!

“怎么?” 古月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却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冷的不耐,“你们……也想把手腕,留在这里吗?”

“不!不!不敢!”

其中一个反应最快的帮众,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把灵石,哆哆嗦嗦地,放在了古月的手上。

“大……大人……这是……这是孝敬您的!您的茶钱,我们付!我们付!”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掏出自己的全部家当,一股脑地,塞给了古-月。

古月掂了掂手中那沉甸甸的、至少有上百块下品灵石的钱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理会这几个已经吓破了胆的废物。

他转过身,走到了那个还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刀疤脸面前。

他蹲下身子,看着他那张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

“现在,我问,你答。”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说得好,你可以保住你另外一只手。说得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是!是!大人您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刀疤脸强忍着剧痛,点头如捣蒜。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踢到铁板了,而且是那种能把他砸成肉泥的、最硬的铁板!

“狂沙帮,帮主是谁?什么修为?”

“我们帮主,叫……叫‘沙里飞’,修为……是……是筑基中期顶峰!”

“总部在哪?”

“就……就在城西,那座最大的、门口有两只沙蝎子石雕的院子……”

“最近,帮里有什么大动作?”

“有!有!” 刀疤脸不敢有丝毫隐瞒,“帮主他……他正在召集人手,准备……准备去黑风山脉,猎杀妖兽!听说……听说这次兽潮非同小可,山脉深处,可能会有……三阶妖兽出现!”

三阶妖兽? 古月的心中,再次一动。那可是……堪比金丹期修士的存在。

“很好。”

古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便站起了身。

他看都没看那个刀疤脸一眼,径直地,朝着茶馆外走去。

“大……大人……” 那个刀疤脸看着他的背影,颤抖着声音问,“那……那小的……”

古月没有回头。

他只是,留下了一句冰冷得,让整个茶馆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的话。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

当古月走出“听风楼”时,他瞬间就感觉到,至少有十几道或明或暗的、充满了探究和忌惮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刚才在茶馆里发生的一切,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这座小小的黑水城。

一个戴着无脸面具、修为看似只有筑基初期、却能一个照面就废掉“狂沙帮”堂主的神秘高手。

这个消息,足以让黑水城里,所有自诩为“猎人”的家伙,都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

古月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在这座罪恶之城里,立下了自己的“威”。

他没有去找客栈,也没有去租洞府。

他径直地,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

狂沙帮总部。

一个筑基中期顶峰的帮主,数百名帮众,还有即将到来的兽潮……

这,是一个完美的……可以被我利用的棋子。

我需要一个身份,来掩盖我的来历。

我需要一批炮灰,来替我探路和送死。

我更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舞台,来让我,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混乱的盛宴之中,掠夺到……足够多的利益!

当他,独自一人,站在那座门口有两只巨大沙蝎子石雕的、气派的院落前时。

门口的守卫,立刻就认出了他这个刚刚在“听风楼”,让他们“狂沙帮”颜面尽失的煞星!

“你……你来干什么?!” 守卫色厉内荏地喝道,同时,悄悄地捏碎了手中的警报玉简。

古月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那块写着“狂沙帮”三个大字的牌匾。

然后,他抬起脚,一脚踹出!

轰——!!!

那扇由整块“黑铁木”打造的、足以抵挡飞剑攻击的坚固大门,竟然被他,硬生生地,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之中,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他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滚滚的雷霆,传遍了整个院落。

“狂沙帮帮主,‘沙里飞’。”

“滚出来。”

“受死。”

(三)

古月那三个字,如同三柄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入了“狂沙帮”的巢穴之中!

整个院落,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人!敢来我狂沙帮撒野!”

“找死!给我上!砍死他!”

数十名正在院子里操练的帮众,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如同潮水一般,朝着古月,疯狂地涌了过来!

这些人,虽然修为大多都只是炼气期,但常年在刀口上舔血,身上都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凶悍之气。

面对着这如同疯狗般的围攻,古月的脸上,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甚至,连剑都没有拔。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向前,轻轻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肉眼看不见的恐怖力量,以他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金刚诀》——气场镇压!

这是他将《金刚诀》修炼到高深境界后,领悟出的一种全新的运用方式!将强横的肉身之力,与自身的灵力气场相结合,形成一种类似于“重力领域”的、无差别的范围性压制!

噗通!噗通!噗通!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帮众,只觉得一股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压力,猛地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僵,然后,便像下饺子一样,成片成片地,跪倒在地!

他们的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惊恐和骇然!

他们发现,自己别说攻击了,就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变得无比困难!

仅仅一招!

甚至,连一招都算不上!

古月只是站在那里,动了动手指,就将数十名悍匪,镇压得动弹不得!

这种如同神明般的、碾压式的力量,彻底地,击溃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魔……魔鬼……”

“这……这是什么妖术?!”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那些被压得跪倒在地的帮众,那粗重的、充满了恐惧的喘息声。

古月没有理会这些杂鱼。

他的目光,穿透了人群,落在了那个从正堂里,缓缓走出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身材瘦高、穿着一身华丽锦袍、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神,阴鸷而又狡诈,像一条潜伏在沙漠里的毒蛇。

他的修为,赫然是……筑基中期顶峰

他,就是狂沙帮帮主,“沙里飞”。

“沙里飞”看着眼前这片狼藉,又看了看那个站在中央的、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没有被镇压的帮众退下。

然后,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古月的面前。

“阁下……究竟是何人?”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警惕,“我狂沙帮,似乎……并没有得罪过阁下吧?”

他虽然心中怒火滔天,但他不是蠢货。

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就镇压住他数十名精锐手下的人,其实力,绝对非同小可!甚至……可能是一位筑基后期的强者!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收回了那股镇压全场的气场。

那些跪倒在地的帮众,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了院子的角落里,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你的人,在茶馆里,想打断我的腿。”

古月的声音,依旧平静。

“沙里飞”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心中,已经将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刀疤脸,骂了不下百遍!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手下的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阁下。阁下放心,等我回去,一定将他抽筋扒皮,给阁下一个交代!”

“不必了。” 古月淡淡地说道,“他的手腕,我已经替你,‘交代’过了。”

“现在,该来谈谈……你的‘交代’了。”

“沙里飞”的眼角,疯狂地抽搐着。他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无法善了了。

“阁下……到底想怎么样?” 他沉声问道。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个选择。”

“第一,我杀了你,然后,接管你的狂沙帮。”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听在“沙里飞”的耳朵里,却如同九幽地府吹来的寒风!

“沙里飞”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体内的灵力,开始疯狂地运转,一股属于筑基中期顶峰的强大气势,轰然爆发!

“阁下!未免也太不把我‘沙里飞’,放在眼里了吧!” 他怒吼道。

古月对他那爆发的气势,视若无睹。

他只是,平静地,说出了第二个选择。

“第二……”

他的嘴角,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魔鬼般的弧度。

“你,跪下。”

“奉我为主。”

“做我的……狗。”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沙里飞”的头顶!

他彻底地,暴怒了!

“狂妄!竖子!你找死!!!”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极致的羞辱!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黄色的流光,手中的弯刀,带起漫天的沙尘,形成了一道道致命的“沙刃风暴”,朝着古月,疯狂地席卷而来!

“狂沙刀法!”

这是他的成名绝技!死在他这招之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面对着这铺天盖地的、足以将钢铁都绞成粉末的沙刃风暴,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意。

他甚至,连动都懒得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迎着那漫天的刀光,一拳,笔直地,轰了出去!

没有花哨的技巧。

没有璀璨的灵光。

有的,只是……最纯粹的、最极致的、最霸道的……力量!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连空间都为之塌陷的巨响!

那漫天的沙刃风暴,在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拳头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寸寸碎裂!

“沙里飞”只觉得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如同上古凶兽苏醒般的恐怖力量,从对方的拳头上传来!他手中的弯刀,发出一声哀鸣,瞬间被震飞!他整个人,更是如同被一座高速飞驰的山岳正面撞中!

噗——!

他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将正堂的墙壁,都撞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窟窿!

古月缓缓地,收回了拳头。

他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片废墟之中。

他看着那个躺在地上,胸骨尽碎,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眼中充满了无边恐惧和骇然的“沙里飞”。

他蹲下身子,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俯视着他。

“现在……”

“你选,哪一个?”

(四)

“沙里飞”躺在废墟之中,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他看着那个蹲在自己面前的、戴着面具的身影,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愤怒和不甘,只剩下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一拳……

仅仅一拳!

就将他这个筑基中期顶峰的、在黑水城也算是一号人物的强者,打得像一条死狗!

他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这……这根本不是筑基后期!

这……这是金丹期的老怪物?!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滋生!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像一个被踩爆的西瓜一样,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尊严?地位?财富?

在绝对的、碾压式的力量面前,这些东西,都显得是那么得……可笑和苍白。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我……我选……”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他用那只没有断掉的手,挣扎着,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然后,在院子里,所有“狂沙帮”帮众那难以置信的、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目光注视下,他对着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缓缓地,低下了自己那颗曾经高傲无比的头颅。

“我……选……第二个。”

“小人‘沙里飞’,愿……愿奉大人……为主!”

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碾成了粉末。

但,他别无选择。

古月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没有立刻让他起来。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小小的、还在微微蠕动的、通体漆黑的……蛊虫

这是他从《阴尸录》上,学来的、另一种歹毒无比的手段——“同心蛊”

这是一种子母连心的蛊虫。将子蛊,植入被控制者的心脏。而母蛊,则由施术者掌控。只要施术者心念一动,那子蛊,就会瞬间啃食掉被控制者的心脏,让其在无边的痛苦中,暴毙而亡。

这,才是最保险的、控制人心的手段。

“张嘴。”

古月的声音,不容置疑。

“沙里飞”看着那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蛊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和恐惧。

一旦吞下这东西,那他,就真的,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对方的一条……!连生死,都无法再由自己掌控!

古月看着他,没有催促。

他只是,缓缓地,再次握紧了自己的右拳。

那股足以将山岳都轰平的、恐怖的力量感,再次凝聚。

“沙里飞”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地击溃了!

他闭上眼睛,认命般地,张开了自己的嘴。

古月屈指一弹。

那只黑色的蛊虫,化作一道黑线,精准地,射入了他的口中,然后,顺着他的食道,钻进了他的心脏。

“沙里-飞”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起来吧。”

古月的声音,依旧平静。

“从今天起,你,还是狂沙帮的帮主。黑水城的一切,照旧。”

“但是,你的背后,站着的是我。”

“我的命令,就是你的天。”

“你,明白吗?”

“是……是!主人!” “沙里飞”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古月,躬身行礼。他的姿态,谦卑得,像一个最忠实的奴仆。

院子里,那些“狂沙帮”的帮众,看着眼前这颠覆了他们三观的一幕,一个个都呆若木鸡,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的帮主,那个在他们眼中不可一世的“沙里飞”,竟然……就这么,给人当了狗?

古月没有再理会他们。

他知道,自己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成功地,在这座混乱的罪恶之城里,拥有了第一个,也是最强大的一个……傀儡势力

“兽潮,什么时候开始?” 他转头,问道。

“回……回主人,” “沙里飞”连忙回答,“根据各方传来的情报,最多……还有三天。到时候,整个黑风山脉外围,都会被无穷无尽的妖兽所淹没!”

“很好。” 古月点了点头。

“传我的命令下去。”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召集狂沙帮所有的人手,准备好所有的武器和丹药。”

“三天之后……”

他的目光,望向了黑风山脉的方向,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如同猎人般的、炽热的饥渴光芒。

“我们,不去抵御兽潮。”

“我们……”

“去狩猎。”

兽潮,是灾难。

但,对我而言……

那,将是一场……最盛大的、可以让我肆意掠夺、疯狂成长的……

饕餮盛宴!

(五)

古月的命令,如同一道惊雷,在“沙里飞”和所有狂沙帮帮众的心中炸响!

不去抵御兽潮?

去……狩猎?!

这简直是疯了!

兽潮,那是数以万计的、被某种神秘力量驱使的、悍不畏死的妖兽洪流!就算是黑水城三大势力联手,也只敢凭借着坚固的城墙,进行被动的防御!

而这个新主人,竟然……想主动出击?带着他们这区区几百号人,去冲击那无穷无尽的兽潮?

这不是狩猎,这是去送死!是彻头彻尾的自杀!

“主……主人……” “沙里飞”的脸色,变得比哭还难看,他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劝谏道,“兽潮非同小可,其中的二阶妖兽,数不胜数,甚至……甚至可能出现三阶的大妖!我们……我们这点人手,冲进去,恐怕……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啊!”

古月缓缓地,转过头。

他透过那张无脸面具,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沙里飞”。

他没有说话。

但,那眼神,却让“沙里飞”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那只无形的蛊虫,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股深入骨髓的、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是……是!小人……小人明白了!”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质疑,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人……这就去传令!这就去准备!一切……全凭主人吩咐!”

古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恐惧,是驾驭这些亡命徒的、最好用的缰绳。

“我不需要你们,去和兽潮正面硬撼。”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给这些已经陷入绝望的人,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我需要的,是你们,成为我的……眼睛耳朵。”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张巨大的、空白的兽皮地图,铺在了地上。

“从现在开始,派出你们所有的人手,所有的探子,给我盯紧了黑风山脉的每一个角落!”

“我要知道,兽潮的规模,妖兽的种类和分布!”

“我要知道,哪里的妖兽最密集,哪里的防御最薄弱!”

“我更要知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的光芒。

“黑水城另外两大势力——‘铁血会’和‘幽影阁’,他们的动向!他们的人,都布置在了哪里!”

“沙里飞”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主人他……他想的,不仅仅是狩猎妖兽!

他……他想连人,都一起猎了?!

这个念头,让“沙里飞”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眼前这个少年,他的野心和疯狂,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三天。” 古月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天之内,我要在这张地图上,看到我想要的一切。”

“做得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 “沙里-飞”连忙保证道,“请主人放心!就算是掘地三尺,小人也一定把您想要的情报,都给您弄来!”

“很好。”

古月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理会他们。

他径直地,走进了那座属于帮主的、最奢华的内堂之中,然后,关上了大门。

他留给所有人的,只有一个充满了神秘和无上威严的背影。

……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狂沙帮,都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的速度,疯狂地运转了起来!

在“沙里飞”的亲自督促和死亡的威胁之下,数百名帮众和探子,如同撒出去的渔网,渗透到了黑风山脉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的情报,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汇集到了古月所在的内堂之中。

而古月,则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将那些零散的情报,一点一点地,标注在那张巨大的兽皮地图上。

兽潮的规模,比想象的还要庞大。

妖兽的分布,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规律性。外围,大多是一阶的炮灰。而越往深处,二阶妖兽的数量和实力,就呈几何倍数地增长。

而另外两大势力的布防图,也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铁血会”,人如其名,作风硬朗,他们将主力,都集中在了黑水城正面的一段城墙上,摆出了一副要与兽潮决一死战的架势。

而那个最神秘的“幽影阁”,则化整为零,派出了一支支由刺客和斥候组成的精英小队,如同毒蛇一般,潜伏在了山脉的各个阴暗角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古月看着地图上,那一个个被他用朱砂标注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红点,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痴迷的、疯狂的光芒。

完美的棋盘。

完美的……猎物。

三天后。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充满了暴虐和毁灭气息的兽吼,响彻了整个天地!

兽潮,来了!

从黑风山脉的深处,无穷无尽的、各式各样的妖兽,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地涌出!

它们双眼赤红,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破坏一切的本能!

大地,在颤抖!

天空,在哀嚎!

整个黑水城,都笼罩在了一股末日般的、绝望的氛围之中!

城墙上,“铁血会”的修士们,已经严阵以待,脸上,写满了决绝和悲壮。

而就在这时,在黑水城最不引人注意的、防守最为薄弱的西侧城门。

古月,戴着那张无脸面-具,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城墙之上。

他的身后,是“沙里飞”和数百名已经集结完毕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的“狂沙帮”帮众。

他看着远处那片如同黑色海洋般的、正在飞速逼近的兽潮,感受着那股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恐怖气息。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只有一种……即将奔赴一场最盛大、最华丽的……杀戮盛宴的、极致的兴奋!

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向前,猛地一挥!

“全军……”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魔鬼般的蛊惑力。

“出击!”

(六)

“出……出击?!”

听到这个命令,“沙里飞”和身后的所有狂沙帮帮众,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城外,是数以万计的、狂暴的妖兽洪流!

而他们,这区区几百号人,竟然……要主动冲出去?!

这不是去狩猎,这他妈的是去给兽潮塞牙缝啊!

“主……主人!” “沙里飞”的牙齿都在打颤,“现在……现在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啊!我们……我们应该据城而守!”

古月缓缓地,转过头。

他透过那张无脸面具,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

但,那眼神,却让“沙里飞”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那只无形的蛊虫,狠狠地,捏了一下!

一股比面对兽潮还要恐怖百倍的、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恐怕,还没等妖兽冲过来,自己的脑袋,就要先搬家了。

“是……是!小人……遵命!”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跟着这个疯子,赌一把!

他猛地拔出自己的弯刀,对着身后那些已经吓破了胆的帮众,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都他妈的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主人的命令吗?!!”

“所有人!给老子……冲!!!

在他的逼迫和带动下,那数百名狂沙帮的帮众,也只能红着眼睛,发出绝望的嘶吼,如同被驱赶着冲向悬崖的羊群,朝着城外那片黑色的死亡海洋,冲了过去!

……

黑水城的另一端。

“铁血会”的帮主,“铁臂”熊刚,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筑基后期的体修,正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那如同海啸般涌来的兽潮,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弓弩手!准备!”

“第一排,灵石炮!给老子狠狠地轰!”

他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

就在这时,一个探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报……报告帮主!不好了!”

“慌什么!” 熊刚眉头一皱。

“狂……狂沙帮!狂沙帮的那群疯子,他们……他们从西门,冲出去了!”

“什么?!”

熊刚和周围所有的“铁血会”高层,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沙里飞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竟然敢主动出击?!他吃错药了?!”

“千……千真万确!他们……他们就那么,直愣愣地,朝着兽潮的侧翼,冲过去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给震得外焦里嫩。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狂沙帮,为什么要做出这种等同于自杀的、愚蠢到极点的行为。

……

而此时,在战场的另一端。

古月,并没有随着狂沙帮的大部队,一起冲锋。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指挥官,在命令炮灰军团发起自杀式冲锋之后,自己,则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

他施展出《御风诀》和《龟息诀》,整个人,化作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影子,贴着山脉的边缘,朝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高速潜行而去!

他的目标,不是那些低阶的炮灰妖兽。

他要去的地方,是……“铁血会”布防的、正前方的战场!

狂沙帮的冲锋,只是一个诱饵。

一个用来吸引兽潮主力,和……黑水城另外两大势力注意力的、完美的诱饵。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西侧那场看似愚蠢的“自杀式”冲锋所吸引时,真正的杀机,才会从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降临。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神明般俯瞰棋局的、绝对的理智和算计。

他很快,就潜行到了“铁血会”防线后方的一处山坡上。

从这里,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那片如同绞肉机般的、惨烈的战场。

“铁血会”的修士们,凭借着城墙的优势,和各种防御工事,正在与无穷无尽的妖兽,进行着最血腥的搏杀。

灵石炮的轰鸣声,法术的爆炸声,妖兽的咆哮声,修士的惨叫声,交织成了一曲最残酷、也最壮丽的战争交响曲。

古月没有急于动手。

他在等。

他在等一个……时机

他在等,兽潮的攻势,达到最猛烈的时候。

他在等,“铁血会”的防线,被撕开缺口的时候。

他在等,那个“铁臂”熊刚,不得不亲自出手,去堵住缺口的时候!

终于,机会来了!

吼——!!!

三头体型巨大的、堪比二阶顶峰的“狂暴魔猿”,突破了灵石炮的封锁,用它们那恐怖的蛮力,硬生生地,在“铁血会”的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无数的妖兽,顺着这个缺口,疯狂地涌了进去!

“不好!防线被破了!”

“顶住!给老子顶住!”

“啊——!”

城墙之上,瞬间乱成了一团!

“都他妈的给老子让开!”

“铁臂”熊刚发出一声雷霆般的咆哮!他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如同一颗陨石,狠狠地,砸进了兽群之中!

“铁血战躯!”

他浑身的肌肉,瞬间膨胀,皮肤,也变成了古铜色,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

他赤手空拳,一拳,就将一头二阶妖兽的脑袋,打得稀巴烂!

他如同一尊不可战胜的战神,硬生生地,凭一己之力,堵住了那个巨大的缺口!

而就在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兽潮之上时——

隐藏在山坡上的古月,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爆发出了一道等待已久的、致命的精光!

就是现在!

他手中的“破灵弩”,早已上弦。

他的目标,不是“铁臂”熊刚那坚不可摧的身体。

而是……他因为剧烈战斗,而不断起伏的、位于他后颈下方的那块……脊椎骨!

咻!

一支淬满了“蛇涎香”和“尸怨之气”的、无声的弩箭,如同一道来自地狱的诅-咒,悄无声息地,划破了数百丈的距离,精准地,射向了那个正在大杀四方的……战神

正在疯狂战斗中的熊刚,突然,感觉到后颈一凉!

一股深入骨髓的麻痹感,和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动作,猛地一僵!

而就在这……零点一息的、致命的僵直之中!

一头一直潜伏在他身边的、狡猾的“鬼影豹”,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它那如同镰刀般的利爪,带着撕裂一切的寒光,狠狠地,划过了他那因为僵直,而没来得及完全防御的——咽喉!

嗤啦——!!!

鲜血,冲天而起!

“铁臂”熊刚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他至死,都想不明白。

自己,为什么会……死得如此的……突兀

山坡之上,古月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中的破灵弩。

他看着那个缓缓倒下的、不可一世的身影,又看了看那片因为主将阵亡,而瞬间陷入更大混乱的战场。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死神般的微笑。

第二个。

接下来……

他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该轮到你了。

“幽影阁”的……老鼠们。

(七)

当“铁臂”熊刚那座铁塔般的身躯轰然倒地时,整个正面战场,都陷入了彻底的崩溃。

主将阵亡,防线被破,无数的妖兽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城中。

“铁血会”的修士们,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开始四散奔逃,哭喊声和惨叫声,响彻云霄。

黑水城,这座屹立了数百年的罪恶之城,在这一刻,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覆灭的结局。

古月站在山坡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吃掉了对方一个重要的“车”之后,平静地,将目光,投向了棋盘的另一个角落。

他没有去理会那些溃兵,也没有去抢夺那些唾手可得的兽核。

他的身形,再次化作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混乱的战场边缘。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开始在这片广阔的、充满了死亡和混乱的山脉中,搜寻他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猎物

“幽影阁”。

这个黑水城最神秘、也最诡异的势力。

根据“沙里飞”提供的情报,他们没有像“铁血会”那样,在正面战场上硬抗。而是化整为零,派出了一支支由刺客和斥候组成的精英小队,潜伏在了山脉的各个角落。

他们的目的,不明。

但古月,却隐隐地,猜到了一二。

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他们,在等。

在等“铁血会”和兽潮,拼得两败俱伤。

在等黑水城,最虚弱的时候。

然后,他们就会像一群最贪婪的鬣狗,冲出来,抢夺所有的胜利果实。

真是……聪明的做法。

古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赞许的弧度。

只可惜……

你们的对手,是我。

他开始在这片广阔的山林中,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

他没有用灵识。

他知道,这些专业的刺客,一定有反侦察的手段。

他用的,是他在万兽谷中,磨砺出的、最原始也最有效的追踪技巧。

他观察着地面上每一片不自然的落叶,分析着空气中每一丝微弱的气息,聆听着风中传来的、每一声不属于妖兽的、细微的声响。

他变成了一头真正的、融入了这片山林的……野兽

一个时辰后。

他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乱石堆前。

他蹲下身子,从石缝里,捻起了一粒微不可查的、黑色的粉末。

他将粉末,放在鼻尖,轻轻一闻。

‘影遁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一种能与阴影融为一体,隔绝气息和灵力波动的特殊药粉。

看来,这里,就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

他没有打草惊蛇。

他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数百丈之外的一处山崖上。

然后,他拿出了那张从“血手”屠夫那里缴获的、古朴的铜镜——“探灵镜”

他将灵力,缓缓地,注入其中。

镜面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波纹。

他将镜面,对准了那片乱石堆。

很快,在镜面的反射之中,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乱石堆里,渐渐地,浮现出了几个模糊的、扭曲的、如同影子般的人形轮廓!

他们,就那么静静地,潜伏在阴影之中,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若不是有这“探灵镜”,就算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从这里路过,也绝不可能发现任何异常!

找到了。

古月收起探灵镜,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看着死人般的光芒。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知道,这,只是“幽影阁”的一支小队。

他要钓的,是更大的鱼。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了几样东西。

几块从黑风寨宝库里得到的、蕴含着精纯雷属性灵气的“雷击木”。

几张他自己绘制的、能引爆灵气的“连环符”。

以及……一颗从“铁臂”熊刚储物袋里找到的、威力巨大的、一次性的攻击性法器——“震天雷”

他将这些东西,巧妙地,组合在了一起。

他将“震天雷”,埋在了那片乱石堆必经之路的一处地下。

他又将“雷击木”和“连环符”,布置成了一个连锁的、能将雷电之力,瞬间引爆到极致的……雷霆法阵

这是一个……足以将筑基后期修士,都瞬间轰成焦炭的、死亡陷阱!

做完这一切,他才再次退回山崖之上,静静地,等待着。

……

半个时辰后。

那几个潜伏在乱石堆里的“影子”,似乎是接到了什么命令。

他们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显现出身形,然后,朝着山脉的另一个方向,潜行而去。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早已落入了头顶上方,那双冰冷的眼睛里。

他们更没有察觉到,自己前进的道路上,正有一个……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死亡的惊喜。

当他们,走到那片被古月布下了法阵的区域时——

山崖之上,古月,动了。

他没有用任何的法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食指,轻轻一点。

一道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由他那筑基中期顶峰的真元,凝聚而成的气劲,如同死神的请柬,悄无-声息地,划破了长空,精准地,落在了那枚被埋藏于地下的……“震天雷”之上!

引爆!

轰——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都撕裂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

大地,在剧烈地颤抖!

一道刺目到极致的、粗壮如水桶般的狂暴雷光,从地下冲天而起!

紧接着,那由“雷击木”和“连环符”组成的雷霆法阵,被瞬间引爆!

成百上千道狂暴的、金色的闪电,如同失控的雷龙,形成了一片真正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雷霆地狱!

那几个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的“幽影阁”刺客,在瞬间,就被那恐怖的雷光,彻底地,吞噬、淹没,连一丝一毫的灰烬,都没有剩下!

而这恐怖的、如同天罚降临般的巨大动静,也瞬间,惊动了整个黑风山脉!

无数正在厮杀的妖兽和修士,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惊恐地,望向了爆炸传来的方向!

山崖之上,古月,迎风而立。

他看着下方那片还在“滋滋”作响的、被夷为平地的雷霆焦土,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已经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包括……他真正想要钓的那条……大鱼

他缓缓地,转过身。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之中。

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鬼脸面具、浑身上下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气息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他的手中,握着两柄如同弯月般的、漆黑的短刃。

他的眼神,透过面具,如同两条最毒的毒蛇,死死地,锁定了古月。

他的修为,深不可测,赫然是……筑基后期顶峰!

他,就是“幽影阁”的阁主,黑水城里,最神秘、也最可怕的……“鬼影”

“是你……”

“引我出来的?”

“鬼影”的声音,沙哑,阴冷,不带一丝感情。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摘下了自己脸上那张,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的……“无脸”面-具。

露出的,是一张年轻到,让“鬼影”都感到一阵荒谬的、冷峻的脸。

“我等你……”

古月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微笑。

“很久了。”

(八)

当古月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时,“鬼影”那双隐藏在银色面具之后的眸子,猛地一缩!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他以为,能布下如此惊天动地陷阱,将他引出来的人,会是“铁血会”的某个隐藏高手,或者是某个路过此地的金丹期老怪物。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

“是你……杀了李默?” “鬼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想起了最近在黑水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关于“面具煞星”的传说。

“是我。” 古月坦然承认。

“也是你,杀了熊刚?”

“是我。”

“你……究竟是谁?” “鬼影”的声音,已经变得冰冷无比。他感觉,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由眼前这个少年,精心编织的、巨大的陷阱之中!

他,连同整个黑水城,都成了这个少年的……棋子

古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缓缓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块代表着他古月仙宗内门弟子身份的……月白色令牌

“古月仙宗?” “鬼影”看到令牌,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沙哑的、充满了不屑的冷笑,“原来,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弟子。怎么?你们古月仙宗,现在已经堕落到,需要派一个小鬼,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吗?”

“手段,没有高下之分。”

古月的声音,平静而又冷酷。

“只有……胜负。”

“而你……”

他手中的魔剑“噬魂”,缓缓地,指向了“鬼影”。

“今天,注定会是……败者。”

“狂妄!”

“鬼影”彻底被激怒了!他不再废话,身形一动,整个人,竟然如同融化的墨汁一般,瞬间,融入了脚下的阴影之中!

“幽影遁术!”

这是“幽影阁”最核心的、赖以成名的秘术!一旦施展,便可与影子融为一体,无视物理攻击,杀人于无形!

古月看着那片空无一人的地面,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放弃了用眼睛去看,放弃了用灵识去探查。

他将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沉入到了自己那具经过“混元圣体”改造的、强横无比的肉身之中!

他在……感受

感受风的流动,感受空气的震动,感受……那片阴影之中,传来的、最细微的、充满了恶意的……杀机

突然,他动了!

他没有向任何方向闪避!

他手中的魔剑“噬魂”,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的气势,朝着自己左后方,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狠狠地,一剑斩下!

嗤啦——!

一声如同布帛撕裂般的声响!

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突然,剧烈地扭曲起来!

“鬼影”那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狼狈地,从阴影中跌了出来!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黑色的血液,正从中不断地涌出!

他的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骇然!

“你……你怎么可能……看破我的‘影遁’?!”

古月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已经暴露在猎枪之下的、可怜的猎物。

你的影子,或许可以骗过我的眼睛,骗过我的神识。

但,它骗不过……我这颗,早已与杀戮融为一体的……**心脏**。

“鬼影”知道,自己最大的依仗,已经失效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他怒吼一声,手中的两柄弯月短刃,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黑色的雾气!

“幽冥双月斩!”

两道漆黑的、如同来自地狱的弯月形刀光,带着腐蚀一切的恐怖气息,交叉着,朝着古月,当头斩下!

这是他的最强杀招!是他用来搏命的底牌!

面对着这足以将筑基后期修士都瞬间腐蚀成一滩脓水的恐怖刀光,古月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嘲讽的微笑。

他没有再用剑。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迎着那两道漆黑的弯月,一拳,笔直地,轰了出去!

《金刚诀》!

“混元圣-体”!

龙血之力!

在这一瞬间,他将自己那强横到极致的、堪比人形妖兽的肉身之力,毫无保留地,全部爆发了出来!

轰——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连天地都为之失色的恐怖巨响!

古月那只看起来并不算粗壮的拳头,与那两道漆黑的弯月刀光,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腐蚀。

没有想象中的溃败。

那两道足以融化金铁的恐怖刀光,在古月那只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拳头面前,竟然……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寸寸碎裂!

“不……不可能!!!”

“鬼影”发出了绝望的、不甘的嘶吼!

他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不讲道理的、强横的肉身?!

而古月,在轰碎了刀光之后,余势不减!

他的身形,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鬼影”的面前!

然后,他那只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如同神明之手的拳头,在“鬼影”那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目光中,缓缓地,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砰。

一声轻响。

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地上。

“鬼影”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看到,自己的胸口,已经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前后透亮的……血洞

他所有的生机,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拳之下,被彻底地,湮灭了。

“你……”

他艰难地,抬起头,想看清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的少年。

但,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最后,化作了一片飞灰,消散在了风中。

古月缓缓地,收回了拳头。

他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焦土,又看了看远处那片已经彻底陷入混乱和火海的黑水城。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座罪恶之城,将迎来它新的……主人

而他,古月,也将借着这场席卷了整个山脉的兽潮,和他亲手导演的这场“三方混战”,完成他最原始、也最重要的一次……资本积累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远方。

那是……古月仙宗的方向。

筑基,只是开始。

金丹,元婴……

这片天地,还很大。

而我,才刚刚……上路。

(第二卷·红尘篇·完)

第三卷·龙潜于渊

(一)

战争的硝烟,最终还是散了。

但,它留下的,不是和平,而是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建立在恐惧之上的……秩序

黑水城,依旧是那座黑水城。

但,它的天,变了。

曾经三足鼎立的“狂沙帮”、“铁血会”和“幽影阁”,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铁臂熊刚和鬼影的身死,狂沙帮的神秘易主,这些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传遍了这座罪恶之城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知道,黑水城,迎来了一位新的、看不见的……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人们只知道,他戴着一张诡异的无脸面具,他的出现,总是伴随着死亡和恐惧。

而狂沙帮,这个曾经只是三流的势力,却在一夜之间,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吞并了另外两家的地盘和残余势力,成为了黑水城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主宰。

狂沙帮总部,那座曾经被古月一脚踹碎大门、又一拳轰塌了正堂的院落,此刻,已经被重新修葺,变得比以往更加森严,更加气派。

这里,成了黑水城新的权力中心。

而这座权力中心的核心,那间最深、最暗的密室里。

“沙里飞”正恭恭敬敬地,跪在一个戴着无脸面具的少年面前。他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身体,因为极度的敬畏和恐惧,而在微微地颤抖。

“主……主人。”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谦卑,“按照您的吩咐,‘铁血会’和‘幽影阁’所有的地盘、产业,都已经被我们全盘接收。这次兽潮中,我们……我们虽然损失惨重,但缴获的兽核和各种材料,其价值……至少在十万下品灵石以上!”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激动和贪婪。

十万灵石!这在以前,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少年,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古月,正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柄通体漆黑的魔剑“噬魂”。

他没有去关心那些所谓的财富。

他在……复盘

与林天一的一战,我的剑,断了。证明‘青锋剑’的材质,已经跟不上我的力量。

与熊刚和鬼影的战斗,虽然都赢了,但赢得,还不够漂亮。

我的手段,还是太少。我的底牌,还不够多。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沦为他傀儡的“沙里飞”,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兽核,材料,全部换成灵石。”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平静。

“然后,用这些灵石,去给我买三样东西。”

“第一,情报。我要知道,方圆千里之内,所有值得注意的宗门、家族、强者,以及……所有即将开启的秘境和拍卖会的消息。”

“第二,材料。我要最高等级的炼器材料,特别是那些蕴含着阴寒、死亡、雷霆属性的稀有矿石。”

“第三……”

他顿了顿,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眸子,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尸体。”

“我要……最新鲜、修为最高、死状最完整的……筑基期修士的尸体。”

“沙里飞”听到最后这个要求,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不敢问为什么。

他只能,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

“是!主人!小人……遵命!”

……

一年后。

黑水城,依旧是那座混乱而又充满了罪恶的城市。

但,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座城市,有了一位真正的、看不见的“地下皇帝”。

而古月,则彻底地,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他将自己,关在了那间最深、最暗的密室里,进行着一场漫长的、不为人知的……蜕变

这一年里,他将从黑水城搜刮来的、海量的资源,都转化成了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他的修为,在无数灵石的堆砌之下,终于,彻底稳固在了……筑基后期。距离顶峰,也只有一步之遥。

而他那本命法器“噬魂”剑,在吞噬了无数珍稀矿石之后,也变得更加锋利,更加邪异。剑身上,那血色的纹路,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缓缓地流淌。

但,他最大的收获,却来自于……那本《阴尸录》。

在密室的最深处,一具通体漆黑、与阴影完美融合的人形傀儡,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它的面容,赫然是……一年前被古月杀死的,“幽影阁”阁主——“鬼影”

古月,竟然用“鬼影”的尸体,配合《阴尸录》上最核心的秘法,以及他自己对阵法和符箓的理解,硬生生地,炼制出了一具前所未有的、独一无二的……影傀

这具影傀,不仅保留了“鬼影”生前那神出鬼没的“幽影遁术”,更被古月,用无数怨气和尸毒,淬炼得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它的实力,甚至,已经超越了寻常的筑基后期修士!

这,将是古月行走在这片黑暗世界里,最可怕的一张……底牌

这一日。

“沙里飞”再次,恭敬地,跪在了密室的门外。

“主人。”

“嗯?” 密室里,传来了古月那古井无波的声音。

“您要的情报,来了。” “沙里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三个月后,在‘天南域’最大的修仙城市——‘万宝城’,将举行一场百年一度的……天宝拍卖会!”

“据说,这次拍卖会的压轴宝物之一,便是一枚……由四品炼丹大师亲手炼制的、完美品质的……”

“结金丹!”

咔嚓。

那扇紧闭了一年的密室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古月,从那片极致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气息,比一年前,更加内敛,也更加……恐怖

结金丹吗?

看来,是时候……离开这个新手村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沙里-飞”,平静地,下达了自己离开前的、最后一道命令。

“我走之后,狂沙帮,继续扩张。”

“黑水城,我要它,变成一座真正的……铁桶之城。”

“这里,将是我……最稳固的后方,和……最锋利的爪牙。”

“明白吗?”

“是!主人!” “沙里飞”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古月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戴上了那张“无脸”面具,身形一闪,便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他,要去一个新的、更大的棋盘。

他,要去见识一下,那些真正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天骄和强者。

他,要去将那枚能让他踏上更高层次的“结金丹”……

收入囊中。

而任何,胆敢阻挡在他面前的人……

都将成为,他那柄魔剑“噬魂”之下,新的……亡魂

(二)

天南域,万宝城。

这是一座与黑水城截然不同的城市。

如果说黑水城是藏污纳垢的臭水沟,那么万宝城,就是整个天南域最璀璨、最耀眼的明珠。

城墙,由整块的“白玉灵石”砌成,高达百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惊人的灵气。宽阔的街道,可以容纳八辆马车并行,两旁是鳞次栉比的、雕梁画栋的阁楼商铺。

天空中,不时有驾驭着华丽飞剑、或是乘坐着由珍奇异兽拉着的飞舟的修士,往来穿梭。

这里的每一个修士,都衣着光鲜,气息强大。筑基期,在这里,只能算是刚刚踏入了修仙的门槛。甚至,偶尔还能感受到一两道属于金丹期真人的、一闪而逝的恐怖威压。

这里,是强者的乐园,是财富的聚集地。

古月,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伪装成了一个最不起眼的、筑基初期的水平,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走进了这座繁华得令人目眩的巨城。

他就像一个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惊叹和好奇。

只有一种……如同猎人进入了物产最丰富的猎场时的、冰冷的审视。

灵气,比古月仙宗,浓郁了十倍不止。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行走的资源。

一个完美的……狩猎场。

他没有急于去打探拍卖会的消息。

他首先,需要一个落脚点,一个能让他隐藏起来,观察这座城市的“巢穴”。

他走进了一家名为“四海客栈”的、看起来规模最大的客栈。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一个炼气期的小厮,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住店。” 古月的声音,沙哑而又简洁,“要最安静、最偏僻的院子。”

“好嘞!” 小厮的眼睛一亮,知道来了大客户,“客官,我们这儿有‘天’、‘地’、‘玄’、‘黄’四种等级的独院。天字号的院子,位于客栈后山,自带聚灵法阵和炼丹房,绝对清净,就是价格……”

“天字号。” 古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扔过去一个装满了灵石的储物袋。

小厮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比菊花还要灿烂!

“爷!您里边请!”

他亲自领着古月,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了一处位于后山竹林深处的、极为雅致的独立小院。

院子里,灵气氤氲,竹影婆娑,还有一个小小的温泉,正冒着丝丝热气。

“爷,这里就是‘天字甲等’院,是我们客栈最好的一处院落。” 小厮谄媚地介绍道,“您有任何吩咐,随时捏碎这枚传音玉简,小的保证随叫随到!”

古月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当院门关上,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时,古月才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他先是,仔仔细细地,将整个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墙角,有微型的‘尘埃示警阵’。

温泉底下,刻着‘水镜探查符’。

就连这竹林,都被人布置成了最简单的‘八卦迷踪阵’。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

看来,这家客栈,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没有去破坏这些禁制。

他只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几块黑色的、不起眼的石头,然后,按照一种更加诡异、也更加高明的阵法布局,将它们,埋在了院子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阴尸录》——“鬼雾迷魂阵”!

这是一种能扭曲光线、隔绝神识、甚至能制造出逼真幻象的、极为阴险的阵法。

当他布下此阵之后,整个小院,在外界看来,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但实际上,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真正的、由他完全掌控的……独立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安心地,盘腿坐下。

然后,他心念一动。

在他身旁的阴影之中,一道通体漆黑、与黑暗完美融合的人形傀儡,悄无声息地,浮现了出来。

正是那具由“鬼影”尸体炼制而成的——影傀

“去。”

古月下达了最简单的命令。

那影傀,对着他,无声地,躬身一礼。然后,它的身体,便如同融化的墨汁一般,瞬间,融入了地面的影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将成为古月在这座巨城里,最隐蔽的眼睛和耳朵。

……

接下来的几天,古月没有再踏出小院一步。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隐士,在自己的“独立空间”里,默默地修炼,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而影傀,则像一个最忠实的仆人,每天晚上,都会悄无声-息地回来,将它在万宝城里,探查到的一切情报,都反馈给古月。

万宝城,比古月想象的还要暗流汹涌。

百年一度的天宝拍卖会,吸引了整个天南域,甚至更遥远地域的、无数的强者和势力。

明面上,万宝城由一个名为“万宝楼”的商业联盟掌控。但暗地里,各种各样的宗门、家族、杀手组织、魔道巨擘,都早已派出了自己的探子和精英,潜伏在这座城市的阴影之中。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着那枚足以让金丹期之下所有修士都为之疯狂的——“结金丹”的出现。

“除了结金丹,这次拍卖会,还有几样东西,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

这一晚,影傀带回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一件,是传说中,上古剑修‘白帝’的佩剑——‘白帝金皇剑’的残片。据说,里面,隐藏着白帝的无上剑道传承。”

“另一件,是一张残破的藏宝图。据说,指向的是‘北海魔君’的坐化洞府。里面,可能有魔君留下的、足以让魔道修士一步登天的惊天传承。”

“还有最后一件……”

影傀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是一颗……不知名的、从‘域外星空’坠落的……黑色心脏。”

“据说,那颗心脏,至今,还在微微地跳动着。里面,蕴含着一种……不属于我们这方天地的、诡异而又强大的力量。”

域外星空的心脏?!

古月那如同古井般平静的心湖,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那具“混元圣体”,在听到“黑色心脏”这四个字时,竟然,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的……渴望

仿佛,那东西,与他,有着某种……神秘的、来自灵魂深处的……联系

那东西……

我必须……得到它!

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中,不可抑制地滋生!

他知道,这颗“心脏”,其价值,其引起的争夺,恐怕,还要远在那枚“结金丹”之上!

他将要面对的对手,将不再是筑基期的修士。

甚至,可能是……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的……金丹期老怪物

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退缩。

只有一种……如同赌徒看到了最大赌注时的、疯狂的、嗜血的光芒!

金丹期又如何?

正好,我也想看看……

所谓的‘真人’,在我这头‘怪物’面前……

他们的血……

“是不是……也是红色的。”

(三)

天宝拍卖会,如期而至。

整个万宝城,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氛围之中。

拍卖会的举办地点,是位于城市中央的、那座高达百层的、标志性建筑——万宝楼

这一日,万宝楼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各种华丽的飞舟、珍奇异兽拉着的宝车,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一个个气息强大、身份尊贵的修士,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楼。

古月,依旧是那副筑基初期的伪装,戴着那张“无脸”面具,混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

他没有请柬,也没有身份。

但他有……灵石

他直接走到门口,将一个装有数千块下品灵石的储物袋,塞给了负责接待的管事。

那管事神识一扫,脸上的表情,立刻从不耐烦,变成了热情的谄媚。他二话不说,便将古月,领进了一个位于拍卖会场二楼的、视野极佳的独立包厢之中。

古月坐在包厢里,透过单向的水晶窗,冷漠地,俯瞰着下方那座巨大的、足以容纳数千人的拍卖会场。

会场里,座无虚席。

一楼的大厅,坐着的,大多是些筑基期的散修和一些小家族的代表。

而二楼和三楼的包厢里,坐着的,才是这次拍卖会,真正的重量级人物——各大宗门的长老,修仙世家的家主,甚至,还有几道隐晦而又强大的、属于金丹期真人的气息,在若有若无地流转。

龙潭虎穴。 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意,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审视。正好,可以看看,这天南域,究竟有多少……值得我杀的‘肥羊’。

拍卖会,很快就开始了。

一件件珍稀的法器、丹药、功法,被呈了上来,引起了一阵又一阵激烈的竞价。

但古月,始终没有出手。

他就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猎物,出现。

终于,在数个时辰之后,拍卖会,进入了最后的压轴环节。

一位身穿宫装、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款款地走上了拍卖台。她,是万宝楼的首席拍卖师,也是一位筑基后期顶峰的强者。

“各位道友,久等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带着一种能魅惑人心的力量,“接下来,将要呈上的,是本次拍卖会的第一件压轴宝物!”

她拍了拍手。

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合力抬着一个由“寒玉”打造的箱子,走上了台。

箱子打开,一股锐利无匹的、仿佛要刺破苍穹的庚金之气,瞬间席卷了整个会场!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截只有巴掌大小的、布满了裂纹的……断剑

“‘白帝金皇剑’残片!” 美妇人的声音,充满了激情,“起拍价,五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千!”

轰!

整个会场,瞬间就炸开了锅!

尤其是那些剑修,眼中更是爆发出炽热无比的光芒!

“六万!”

“我出七万!”

“八万五千!”

价格,在疯狂地飙升!

最终,这截断剑,被三楼一个神秘包厢里的客人,以十五万下品灵石的天价,成功拍下。

古月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一把断剑而已。再强的传承,也比不上……自己亲手杀出来的道。

紧接着,是第二件压轴宝物——那张指向“北海魔君”洞府的藏宝图。

这张图,同样引起了无数魔道修士和散修的疯狂争抢。

最后,它被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神秘人,以二十万下品灵石的价格,收入囊中。

“好了,各位。” 美妇人看着场下那狂热的气氛,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下来,将是本次拍卖会,最神秘,也最……诡异的一件拍品。”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会场的灯光,都为之一暗。

一股莫名的、令人心悸的、不属于这方天地的诡异气息,缓缓地,弥漫开来。

一个由“万年玄晶”打造的、透明的、充满了封印符文的罩子,被缓缓地,推上了拍卖台。

在罩子里面,一颗人头大小的、通体漆黑的、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凝聚而成的……心脏,正静静地悬浮着。

咚。

咚。

咚。

那颗心脏,竟然,还在微微地、有规律地,跳动着!

每一次跳动,都会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暮鼓晨钟般的巨响,狠狠地,敲在每一个人的神魂之上!

修为稍弱的修士,甚至脸色一白,当场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而在看到那颗心脏的瞬间,古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

他那具“混元圣体”,在疯狂地咆哮!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渴望贪婪

我的!

它是……我的!

一个霸道无比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回响!

“此物,名为‘天外魔心’。” 美妇人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凝重,“其来历,我万宝楼,也无法查清。我们只知道,它蕴含着一种……极为恐怖的、纯粹的毁灭之力。若是能将其炼化,或许……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当然,也可能……会当场爆体而亡,神魂俱灭。”

“它的危险与机遇,并存。”

“起拍价……十万上品灵石!

嘶——!

整个会场,都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十万上品灵石!那可是相当于……一千万下品灵石!足以买下好几个小宗门了!

这个价格,直接就劝退了场上九成九的人。

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二楼和三楼的那些顶级包厢。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争夺,将是……神仙打架

“十一万。”

一个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从三楼的一个包厢里,缓缓传出。

“是‘天魔宗’的太上长老!” 有人惊呼。

“十二万。” 另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二楼响起,“我‘血煞门’,对这颗心脏,也很感兴趣。”

“十三万五千。”

“十五万!”

价格,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地攀升!

参与竞价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天南域最顶级的魔道巨擘和邪派老祖!

他们,似乎都从那颗心脏上,感受到了某种能让他们突破瓶颈、更上一层楼的契机!

古月坐在自己的包厢里,冷漠地,听着那些不断飙升的数字。

他没有出价。

他知道,论财力,他根本不可能,是这些活了数百上千年的老怪物的对手。

既然……买不起。

他的嘴角,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死神般的微笑。

那……

就抢好了。

他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

然后,心念一动。

在他身旁的阴影之中,那具与黑暗完美融合的“影傀”,无声地,浮现了出来。

“去。”

古月下达了最简单的命令。

“把所有……对它有想法的人……”

“都记下来。”

影傀,无声地,躬身一礼。

然后,再次,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古月,则重新坐了下来。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布下了自己最关键的一颗棋子之后,便开始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这场拍卖会的结束。

等待着……那场即将由他亲手掀起的、更加盛大的……

杀戮盛宴的……开席

(四)

最终,那颗引得无数魔道巨擘疯狂竞价的“天外魔心”,被三楼一个最为神秘的、从始至终都没有泄露任何身份信息的包厢,以三十五万上品灵石的、一个堪称天方夜谭的价格,成功拍下。

而那枚作为最后压轴的“结金丹”,反而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被一个正道宗门的长老,以二十万上品灵石的常规价格,收入囊中。

当拍卖会结束的钟声敲响时,整个万宝-楼,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暗流汹涌的氛围之中。

无数道充满了贪婪、嫉妒和杀意的神识,在空中,肆无忌惮地交织、碰撞。

所有人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那个拍下了“天外魔心”的……神秘买家

古月,混在散场的人流之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万宝楼。

他没有急于去跟踪任何人。

他只是,回到了自己那座位于“四海客栈”后山的、与世隔绝的小院。

然后,他静静地,等待着。

他在等……他的“眼睛”,回来。

……

夜,深了。

万宝城,这座不夜之城,在今晚,却显得格外的……喧嚣

城内的各个角落,不时地,会爆发出短暂而又激烈的战斗。法术的光芒,会瞬间照亮夜空,但很快,又会归于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

一场围绕着“天外魔心”的、看不见的血腥争夺战,已经在这座城市的阴影之中,悄然打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每一个自以为是“黄雀”的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另一只……更饥饿的“黄雀”。

而古月,则像一个最高明的、置身事外的棋手,静静地,等待着所有的棋子,都厮杀到两败俱伤。

……

三更时分。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古月布下的“鬼雾迷魂阵”,出现在了小院之中。

是影傀。

它单膝跪地,将一张用特殊墨水绘制的、详细的城市地图,呈到了古月的面前。

地图上,用红色的朱砂,标注出了十几个正在高速移动的光点。

而在这些光点的周围,还用黑色的墨水,画出了更多、更密集的、代表着“追踪者”的符号。

“主人。” 影傀的声音,沙哑而又没有感情,“‘天外魔心’的买家,是‘合欢宗’的圣女,‘玉罗刹’。”

合欢宗? 古月眉头一挑。这是一个以双修采补之术闻名的魔道宗门,行事诡秘,实力强大。

“她得手之后,立刻就遭到了至少七个势力的围追堵截。其中包括‘天魔宗’的长老,‘血煞门’的门主,还有那个拍下藏宝图的神秘黑袍人。”

“她很聪明,没有选择硬拼,而是一路利用万宝城的复杂地形,不断地摆脱追兵,似乎……想从东城门突围。”

古月看着地图上,那个正在朝着东城门方向,飞速移动的、最亮眼的红色光点,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算计的光芒。

东城门?

那里,是离城外那片‘乱葬岗’,最近的地方。

一个完美的……杀人毁尸之地。

看来,这位‘玉罗刹’圣女,也并非什么善男信女。她这是……想把所有的追兵,都引到那里,然后……一网打尽?

有意思。

古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看着猎物自投罗网般的微笑。

“其他的‘黄雀’呢?” 他问道。

“都跟上去了。” 影傀回答,“但,他们都保持着距离,似乎都在等别人先动手,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很好。”

古月站起了身。

他知道,是时候……收网了。

“传我命令。” 他看着影傀,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沙里飞’,立刻带上狂沙帮所有的精锐,封锁东城门外,那片乱葬岗的所有出口。”

“告诉他,今晚,一只苍蝇,都不能从里面飞出来。”

“是,主人。” 影傀无声地,躬身一礼,然后,再次,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古月,则缓缓地,戴上了那张“无脸”面具。

他没有去东城门。

他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鬼影,朝着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万宝楼,潜行而去。

……

四更天。

万宝城,东城门外,乱葬岗。

这里,阴风阵阵,鬼火磷磷。无数无主的孤坟,在夜色中,如同一个个沉默的怪物。

“玉罗刹”,一个身穿粉色罗裙、身姿曼妙、脸上却戴着一张夜叉面具的女人,正俏生生地,站在一座最高的坟头之上。

她的手中,托着那个由“万年玄晶”打造的、封印着“天外魔心”的罩子。

而在她的周围,七八道气息强大、充满了贪婪和杀意的身影,已经将她,团团包围。

“桀桀桀……玉罗刹,别跑了。” “天魔宗”的长老,一个身材干瘦的老者,阴笑着说道,“乖乖地,把‘天外魔心’交出来,老夫,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哼,一群道貌岸然的老狗。” “玉罗刹”的声音,清脆如银铃,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就凭你们,也想染指此等神物?”

“少废话!一起上!杀了她!” “血煞门”的门主,一个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壮汉,怒吼一声,率先动了!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

然而,就在他们打得难解难分,都以为自己是最后的“黄雀”时,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在乱葬岗的外围,数百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弯刀的“狂沙帮”帮众,在“沙里飞”的带领下,已经悄无声-息地,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

而此时此刻。

万宝城,万宝楼,顶层。

那间属于首席拍卖师的、最奢华的房间里。

那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正在悠闲地,品着一杯血红色的美酒。

突然,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她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波动,在房间里,一闪而逝。

“谁?!” 她厉喝一声,筑基后期顶峰的强大气息,轰然爆发!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声音。

那声音,就那么突兀地,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交出‘天外魔心’的……仿制品。”

美妇人的瞳孔,猛地一缩!她霍然回头!

她看到的,是一个戴着无脸面具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而一柄通体漆黑的、散发着无尽怨气的魔剑,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那冰冷的剑锋,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骇然!

这里,可是万宝楼的顶层!布满了无数强大的禁制和阵法!就算是金丹期的真人,也不可能……如此无声无息地潜入!

古月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将手中的“噬魂”剑,又向前,递进了一分。

“我再说一遍。”

“把那个,你用来……偷梁换柱的假货,交出来。”

美妇人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他……他怎么会知道?!

没错。

拍卖会上那颗“天外魔心”,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是她利用万宝楼的秘术,制造出的一个惟妙惟肖的、足以以假乱真的仿制品!

而真正的“天外魔心”,此刻,正被她,藏在身上,最隐秘的地方!

她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她想利用那个假货,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去狗咬狗,两败俱伤。

而她,则可以带着真正的宝物,远走高飞!

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的所有把戏!

他,才是那只……隐藏在最深处、最黑暗的角落里,真正的……

黄雀!

(五)

美妇人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剑,感受着从剑身上传来的、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她知道,自己所有的侥幸和伪装,在眼前这个神秘的少年面前,都显得是那么得可笑和苍白。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却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

古月没有再废话。

他手中的“噬魂”剑,微微一震。

一股精纯的、充满了死亡和怨念的剑气,瞬间爆发!

嗤啦!

美妇人身上那件由“天蚕宝衣”制成的、足以抵挡筑基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的华丽宫装,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裂开来!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出现在了她那雪白修长的脖颈之上!

鲜血,顺着伤口,缓缓地,流淌下来。

“啊!”

美妇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她能感觉到,那股诡异的剑气,正在疯狂地侵蚀着她的生机和神魂!

“我给!我给!” 她彻底崩溃了,再也不敢有丝毫的侥幸心理,“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什么都给你!”

她哆哆嗦嗦地,从自己怀中一个最为隐秘的、被数道禁制保护着的储物香囊里,拿出了一个由“暖玉”打造的盒子。

她颤抖着,打开了盒子。

咚。

咚。

咚。

一股比之前在拍卖会上,还要强大了数倍的、充满了原始和毁灭气息的恐怖心跳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一颗通体漆黑、上面布满了神秘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纹路的、真正的……“天外魔心”,正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面!

在看到这颗心脏的瞬间,古月体内的“混元圣体”,再次,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的咆哮和渴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自己的灵魂,在战栗!

仿佛,这颗心脏,本就该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伸出手,一把,将那个玉盒,连同里面的心脏,都夺了过来。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美妇人看着他,眼中充满了不甘和困惑。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就连那些金丹期的老怪物,都被她骗了过去。眼前这个少年,他……他究竟是怎么看穿的?

古月将玉盒,收入储物袋。

他看着这个已经失去了所有筹码的、可怜的女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嘲讽的弧度。

“很简单。”

“因为,从一开始,我的目标……”

“就不是那颗心脏。”

“而是……你。”

在拍卖会开始的那一刻,他的影傀,就已经将整个万宝楼,所有值得注意的人物,都监视了起来。

他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竞价的包厢上。

只有这个首席拍卖师,在介绍那颗“天外魔心”时,她的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与她表现出的凝重截然相反的……贪婪得意

就是这一丝微弱的破绽,让古月,将所有的怀疑,都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他赌了一把。

他赌,这场拍卖会,本身,就是一个局。

而他……赌赢了

“你……” 美妇人听完他的话,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成了这个少年眼中的……猎物。

古月没有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他手中的“噬魂”剑,轻轻一划。

一颗美丽的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染红了这间奢华的房间。

……

当古月,带着真正的“天外魔心”,悄无声息地,离开万宝楼时。

东城门外,那片乱葬岗上的血战,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那些所谓的魔道巨擘和邪派老祖,在经历了惨烈的内斗和厮杀之后,早已是强弩之末,个个带伤。

而就在他们,终于分出胜负,那个拍下藏宝图的神秘黑袍人,以为自己即将成为最后的赢家时——

“沙里飞”,带着数百名以逸待劳、装备精良的“狂沙帮”帮众,如同从地狱里冒出来的恶鬼,将他们,团团包围!

一场单方面的、血腥的……屠杀,就此展开。

最终,除了那个合欢宗的圣女“玉罗刹”,凭借着一种诡异的保命秘术,化作一道粉色的烟雾,侥幸逃脱之外。

所有参与争夺的强者,无一例外,全部,陨落在了这片无主的孤坟之中。

他们的储物袋,他们的法器,他们的尸体……

都成了,狂沙帮,或者说,是古月,最丰盛的……战利品

……

一个月后。

黑水城,狂沙帮总部,最深处的密室之中。

古月,赤着上身,盘腿而坐。

在他的面前,那颗“天外魔心”,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一股股充满了毁灭和混乱气息的、黑色的能量。

而在他的身后,那具通体漆黑的“影傀”,正源源不断地,将从那些陨落的强者尸体上,抽取来的、最精纯的“怨气”和“死气”,注入到古月的体内。

他,正在进行一场……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的、最疯狂的……融合

他要将这颗来自域外的“魔心”,彻底地,炼化,成为自己“混元圣-体”的……一部分

这个过程,充满了无边的痛苦和凶险。

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崩溃,又不断地重组。

他的神魂,在不断地被撕裂,又不断地被怨气所滋养。

他在……蜕变

向着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预知的、更高,也更……非人的层次,进行着蜕变!

轰——!!!

不知过了多久。

当密室之内,所有的怨气和死气,都被他吞噬殆尽时。

当那颗“天外魔心”,彻底地,融入到他的胸膛,与他的心脏,合二为一的瞬间!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恐怖了千倍、万倍的、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彻底颠覆的……无上魔威,从他的身上,冲天而-起!

整个黑水城,都在这股威压之下,剧烈地颤抖!

无数的修士,在这股威压面前,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如同面对着一尊……真正的、从远古苏醒的……魔神

密室之内,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左眼,依旧是麒麟之火。

但他的右眼,却已经变成了一片纯粹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渊

他的修为,没有再提升。

依旧是……筑基后期顶峰

但,他的实力,他的本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他缓缓地,站起身。

他知道,自己在这片“新手村”的旅程,已经,彻底结束了。

天南域,太小了。

这里的天骄,太弱了。

是时候……去见识一下,那些真正的……风景了。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密室的穹顶,穿透了万宝城的上空,望向了那片更加广阔、更加遥远的……星空

他知道,自己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而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那张残破的藏宝图上,所指向的……

北海魔君的……传承!

(第三卷·龙潜于渊·完)

第四卷·北海魔踪

(一)

当古月再次从那间暗无天日的密室中走出时,黑水城,已经变成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属于他一个人的王国。

“沙里飞”,早已将从那场乱葬岗大战中缴获的所有战利品,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恭恭敬敬地,呈到了他的面前。

灵石,法器,丹药,功法……其数量之庞大,足以让任何一个中小型宗门,都为之眼红。

但古月,对此,却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这些外物,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意义。

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那张从神秘黑袍人手中得到的、指向“北海魔-君”洞府的……残破藏宝图

他将地图,铺在桌上。

那是一张由某种不知名的、极为古老的兽皮制成的地图。上面,画着一片广阔无垠的、波涛汹涌的海洋。而在海洋的某个角落,用血红色的朱砂,标注出了一个模糊的、由无数岛屿组成的群岛。

“北海……”

古月的手指,轻轻地,从那两个古朴的字上,划过。

他知道,那是一个与天南域截然不同的、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世界。

那里,是无尽的海洋,是散修和海盗的乐园,是无数上古遗迹和神秘传承的埋葬之地。

正好。

我也该……换一个更大的池塘了。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将黑水城的所有事务,都全权交给了那个已经对他忠心耿-耿(或者说,是恐惧到了极点)的“沙里飞”。

然后,他带上了自己所有的战利品,以及那具已经变得更加强大的“影傀”,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他亲手缔造的“废都王国”。

他一路向北。

穿过荒原,越过山脉,横渡了数条波涛汹涌的大江。

一个月后。

一股充满了咸腥和潮湿气息的海风,终于,吹拂在了他的脸上。

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色的海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北海。

他到了。

他站在一处高耸的悬崖之上,遥望着那片一望无际的、充满了未知和机遇的海洋,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发自内心的……豪情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阴影里、靠着算计和偷袭来生存的“刺客”。

他将以一个真正的、横行无忌的……强者的姿态,来征服这片更加广阔的天地!

他需要一艘船。

一艘能让他在这片波涛汹涌的北海之上,自由航行的船。

他走进了一座名为“望海城”的、北海沿岸最大的港口城市。

这里,比万宝城还要繁华,也还要……混乱。

各种肤色、各种种族的修士,在这里来来往往。有背着巨剑的人族剑修,有身材高大、皮肤上布满图腾的“海族”战士,甚至,还有一些长着鱼尾、容貌绝美的“鲛人”歌女,在酒馆里,唱着动人的歌谣。

古月戴着“无脸”面具,走在这座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城市里,像一个好奇的旅人。

他走进了一家最大的、专门售卖海船的商行——“乘风破浪阁”

“这位道友,想买船?” 一个长着两撇山羊胡、看起来精明无比的掌柜,立刻迎了上来。

“要最好的。” 古月的声音,依旧简洁。

“最好的?” 那山羊胡掌柜眼睛一亮,将他引到了一艘停泊在港口里的、最为华丽、也最为庞大的楼船前。

“道友请看!” 他指着那艘楼船,满脸骄傲地介绍道,“此船,名为‘覆海号’!由三阶上品的‘铁木龙骨’打造,船身铭刻着‘避水阵’和‘御风阵’,足以抵御海上最猛烈的风暴!船上,还配备了十二门‘玄晶灵石炮’,就算是遇到三阶的海兽,也有一战之力!这,绝对是我们北海之上,最顶级的楼船了!”

不错。 古月看着那艘如同海上堡垒般的楼船,满意地点了点头。

“多少灵石?”

“这个数。” 山羊胡掌柜,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万上品灵石?”

“不不不。” 山羊胡掌柜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你太天真”的表情。

“是……五十万。”

古月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虽然在黑水城,搜刮了海量的财富。

但,五十万上品灵石,这个数字,依旧是一个他无法承受的……天价。

看来,我还是……太穷了。

他第一次,对自己那堪称恐怖的“资本积累”速度,产生了一丝不满意。

就在他准备放弃,去选择一艘次一点的海船时。

一个嚣张的、充满了嘲讽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哟,这不是‘乘风破浪阁’的王掌柜吗?怎么?又在向这些穷鬼,推销你那艘永远也卖不出去的破船啊?”

古月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骚包的、绣着金色蛟龙图案的蓝色锦袍、手中拿着一把白玉折扇的年轻公子,正带着几个气息强大的护卫,一脸戏谑地,走了过来。

那年轻公子,面容俊美,但眼神,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毫不掩饰的傲慢。

他的修为,赫然是……筑基后期顶峰!

而他身后的那几个护卫,竟然,也全都是筑基后期的强者!

“原来是‘蛟龙帮’的少帮主,龙傲天公子。” 那王掌柜看到来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变得谦卑而又畏惧,“龙公子说笑了,小店……小店只是做点小本生意……”

“小本生意?” 那被称为“龙傲天”的年轻公子,用折扇,不屑地指了指古月,“就凭这种连五十万上品灵石都拿不出来的穷酸货色,也配来看你的‘覆海号’?真是……脏了本公子的眼睛。”

他说着,又用一种充满了鄙夷和厌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古月。

“喂,那个戴面具的。” 他用一种施舍般的、命令的口吻说道,“本公子今天心情好。你现在,跪下来,给本公子磕三个响头,然后,从这里滚出去。本公子,可以考虑,赏你几块灵石,让你去买条小舢板,出海打渔。”

他身后的那几个护卫,也都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穷鬼”,已经是他们随意可以羞辱和玩弄的……玩具

古月缓缓地,转过头。

他透过那张无脸面具,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名为“龙傲天”的……白痴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对着那个还在喋喋不休、满脸傲慢的“龙傲天”,隔着数十丈的距离,轻轻地,一指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只有一道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由他那筑基后期顶峰的、融合了数种极端力量的“混元真元”,凝聚而成的……气劲

那道气劲,无声无息,快到了极致。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精准地,落在了“龙傲天”身前,一个正在大笑的护卫的……眉心之上。

噗。

一声轻响。

轻得,像是一个气泡,被轻轻地戳破。

那个筑基后期的强大护卫,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眉心,多出了一个细小的、前后透亮的……血洞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地,黯淡下去。

然后,他的身体,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轰然倒地。

一击毙命!

整个港口,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二)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直挺挺倒下去的、眉心多了一个血洞的筑基后期护卫,又看了看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戴着面具的少年。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他做了什么?

一个筑基后期的强者,就这么……死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龙傲天”,他脸上的傲慢和戏谑,也彻底僵住了。他看着自己那名得力手下的尸体,又看了看古月,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骇然恐惧

他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那是一种……完全超越了他理解范畴的、碾压式的、如同神明般的……力量

“你……你……” 他的嘴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古月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指。

他看着那个已经吓破了胆的“龙傲天”,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冰冷。

“现在,轮到你了。”

“跪下。”

“磕头。”

“然后,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

“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他将“龙傲天”刚才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还了回去。

这,是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加极致的……羞辱

“你……你敢!” “龙傲天”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吼道,“我爹是‘蛟龙帮’的帮主!是金丹期的真人!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试图用自己那强大的背景,来震慑住眼前这个可怕的“魔鬼”。

然而——

古月,笑了。

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他的笑声,轻得像一阵风,却充满了最极致的、赤裸裸的……不屑

“金丹期?”

“很强吗?”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轰——!!!

下一秒,他已经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龙傲-天”的面前!

他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皙的拳头,带着一股足以将空间都打得塌陷的、恐怖的“混元之力”,狠狠地,轰在了“龙傲天”身前,那几个仅存的、已经吓傻了的护卫身上!

没有惨叫。

没有反抗。

那几个筑基后期的强大护卫,连同他们身上的法器和护体灵光,都在这一拳之下,如同脆弱的瓷器一般,瞬间,寸寸碎裂!

他们,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就直接,被那股霸道无比的力量,轰成了漫天的……血雾!

古月,沐浴在漫天的血雨之中。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透过那张无脸面具,静静地,看着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被吓得瘫软在地的“龙傲天”。

“现在,你觉得……”

“你那个金丹期的爹……”

“还能救得了你吗?”

“不……不要杀我……”

“龙傲天”彻底崩溃了!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都在这绝对的、碾压式的力量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像一条真正的死狗,匍匐在地,痛哭流涕,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前辈饶命啊!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求求您,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我……我愿意把我所有的宝贝,都献给您!”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将自己那个华丽的储物戒指,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古月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脚。

然后,在“龙傲天”那充满了无边恐惧和绝望的目光中,轻轻地,踩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响。

“龙傲天”的脑袋,如同一个被踩爆的西瓜,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古月收回脚,面无表情地,捡起了那枚储物戒指。

他甚至,都懒得用神识去探查里面有什么。

他只是,转过身,看着那个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瘫软在地的山羊胡掌柜。

“那艘船。”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现在,是我的了。”

“是……是!当然是您的!” 那王掌柜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将“覆海号”的控制中枢令牌,交到了古月的手上。

他再也不敢提什么“五十万上品灵石”了。

他现在,只求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神,能赶紧离开。

……

当古月,独自一人,站在那艘如同海上堡垒般的“覆海号”的甲板上时。

整个望海城港口,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人,都用一种看着神明、看着魔鬼般的、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的目光,看着那道独立的、瘦削的身影。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北海之上,又多了一个……绝对不能招惹的、禁忌般的存在。

古月没有理会那些人的目光。

他将灵力,注入了控制令牌之中。

嗡——!!!

整艘“覆海号”,发出了兴奋的嗡鸣!船身上的“御风阵”和“避水阵”,同时亮起!

巨大的船身,缓缓地,驶离了港口。

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化作了一道白色的闪电,朝着那片无边无际的、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深海,疾驰而去!

他的目标,是那张藏宝图上,所标注的……

“魔龙群岛”

他知道,自己今天,当众斩杀了“蛟龙帮”的少帮主,已经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那个金丹期的“蛟龙帮”帮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场疯狂的追杀,即将在所难免。

但,古月,却丝毫不惧。

甚至,他的心中,还隐隐地,有一丝……期待

金丹期吗?

他站在船头,任由那充满了咸腥味的海风,吹拂着他那黑色的劲装。

正好,我也想看看……

我现在的实力,距离那所谓的‘真人’,到底,还有多大的……差距。

来吧。

就让这场追杀,成为我在这片北海之上,扬名立万的……

第一块……

“垫脚石”!

(三)

“覆海号”的速度,快得惊人。

在“御风阵”的全力催动之下,它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在蔚蓝色的海面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白色浪痕,很快,便将那座繁华而又充满了血腥味的望海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古月站在船头,神情平静。

他没有因为刚刚的杀戮,而有丝毫的兴奋。也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追杀,而有丝毫的紧张。

他的心,如同一口万年不化的寒潭,不起一丝波澜。

他将从“龙傲天”那里“缴获”来的储物戒指,拿了出来。

神识一扫,他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惊讶。

不愧是金丹期真人的儿子,这身家,确实丰厚。

上品灵石,足有数千块。各种珍稀的丹药、材料,更是堆积如山。

最让古月在意的,是戒指里,一本用金色蛟龙皮制成的、看起来极为不凡的功法秘籍。

《覆海蛟龙诀》!

玄阶上品水属性功法!

这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功法,可以模拟上古蛟龙之威,修炼到高深处,甚至可以呼风唤雨,翻江倒海!

不错。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虽然我主修的,并非水属性功法。但,触类旁通,借鉴一下其中对于‘水’的运用法门,也能让我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他将秘籍,收入囊中。

然后,他便盘腿坐在了甲板之上,开始闭目调息,恢复着刚才因为动手,而消耗掉的一丝真元。

他知道,真正的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了。

……

半日之后。

“覆海号”已经驶入了茫茫的深海区域。

四周,除了无边无际的、蔚蓝色的海水,再也看不到任何的陆地。

海面上,风平浪静。

但,古月,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望向了身后那片空无一物的海面。

来了。

几乎是在他心念一动的瞬间——

轰隆隆——!!!

他身后那片平静的海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爆炸开来!

一道巨大的、由海水凝聚而成的、高达百丈的恐怖水龙卷,冲天而起!

紧接着,一个充满了无边怒火和滔天杀意的、如同雷霆般的咆哮声,响彻了整个天地!

“杀我孩儿!纳命来!!!”

只见那水龙卷的顶端,一个身穿金色蛟龙袍、面容与“龙傲天”有七分相似、但却更加威严、更加霸道的中年男人,正傲然挺立!

他的双眼,赤红如血!

他的周身,环绕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金色的、属于金丹期真人的恐怖威压!

在这股威压之下,方圆数里之内的海水,都在剧烈地沸腾!无数的海洋生物,在这股威压之下,直接爆成了一团团血雾!

他,就是“蛟龙帮”的帮主,北海之上,凶名赫赫的金丹期强者——龙啸天!

“小杂种!” 龙啸天的目光,如同两柄最锋利的刀子,死死地,锁定了船头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今天,本座,定要将你抽筋扒皮,神魂俱灭,方解我心头之恨!”

他话音未落,已经动了!

他没有用任何的法器!

他只是,对着古月所在的“覆海号”,隔着数里的距离,遥遥地,一掌拍出!

“覆海印!”

轰——!!!

一只完全由高密度海水和金丹真元凝聚而成的、遮天蔽日的恐怖巨掌,瞬间成型!

那巨掌,足有数亩大小,上面,甚至还缠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由水流构成的金色蛟龙!

它带着一股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彻底拍碎的、无可匹敌的恐怖威势,朝着“覆海号”,当头压下!

面对着这如同天罚降临般的、真正属于金丹期真人的全力一击,古月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硬抗下这一击!

他想也不想,立刻将自己体内所有的真元,都疯狂地,灌注到了脚下这艘“覆海号”的防御法阵之中!

嗡——!!!

“覆海号”船身之上,那层由“避水阵”和“御风阵”构成的、淡蓝色的护罩,瞬间光芒大盛!变得厚实无比!

同时,他心念一动!

那十二门一直沉寂着的“玄晶灵石炮”,在瞬间,就调转了炮口,对准了天空中那只遮天蔽日的恐怖巨掌!

“开炮!”

轰!轰!轰!轰!

十二道粗壮如水桶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白色能量光柱,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冲天而起,狠狠地,轰击在了那只巨大的手掌之上!

轰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震碎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

整个海面,都因为这恐怖的能量对撞,而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十二道足以将一座小山都夷为平地的能量光柱,在接触到那只巨掌的瞬间,便如同冰雪消融一般,被轻易地,湮灭了!

而那只巨掌,虽然也被消耗掉了大部分的能量,变得虚幻了不少。

但,它依旧,余势不减地,狠狠地,拍了下来!

咔嚓——!!!

“覆海号”那层坚固无比的防御护罩,在这一掌之下,如同脆弱的鸡蛋壳一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整艘巨大的楼船,都在剧烈地颤抖、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船头之上,古月,更是如遭雷击!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巨力,顺着脚下的甲板,传遍了他的全身!

噗——!

他再也抑制不住,狂喷出一口鲜血!

他那具经过千锤百炼的“混元圣体”,在这纯粹的、碾压式的力量面前,也感到了阵阵刺痛!

这……就是金丹期的力量吗?

仅仅是随意的一掌,就……恐怖如斯!

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撼。

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反而,燃烧起了一股更加疯狂、更加炽热的……战意!

“哼,蝼蚁一般!” 天空之上,龙啸天看着那艘在风雨中飘摇的楼船,和那个吐血的少年,脸上,露出了残忍的、不屑的冷笑。

他缓缓地,再次抬起了自己的手。

准备,施展出第二击,将这只敢于挑衅他威严的“蝼蚁”,连同他的船,一同,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然而,就在这时——

那个站在船头的、戴着面具的少年,突然,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充满了嘲讽的微笑。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龙啸天,都感到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竟然,放弃了抵抗。

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如同一颗炮弹,主动地,从那艘即将沉没的楼船上,一跃而下!

噗通!

他,跳进了那片波涛汹涌的、深不见底的……大海之中。

“想逃?”

龙啸天冷笑一声,神识,如同潮水一般,瞬间笼罩了方圆数十里的海域!

他要看看,这只小老鼠,能逃到哪里去!

然而——

他的神识,在探入海水之后,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那个少年的气息,竟然,就那么凭空地,彻底地,消失了!

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嗯?!”

龙啸天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四)

龙啸天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一遍又一遍地,疯狂地扫视着方圆数十里的海域。

他甚至,将神识探入了千丈之下的深海!

但,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那个少年的气息,就像是被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海,给彻底地,吞噬、同化了。

“不可能!” 龙啸天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怒,“他中了我的‘覆海印’,身受重伤,灵力紊乱!就算他有什么顶级的隐匿法宝,也绝不可能,在我的神识之下,消失得如此彻底!”

他想不通。

他就像一头被戏耍了的雄狮,对着空无一物的海面,发出了无能的、狂怒的咆哮!

轰!轰!轰!

他疯狂地,朝着海面,拍出了一掌又一掌!

一道道恐怖的“覆海印”,将整片海域,都搅得天翻地覆!无数无辜的海洋生物,在这场无妄之灾中,被震成了血沫!

但,无论他如何发泄,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身影,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最终,他只能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不甘,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这片海域。

但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

在万丈之下的、一片漆黑的、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的深海海沟之中。

一个身影,正静静地,盘腿而坐。

是古月。

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由水流构成的、隔绝了所有气息和声音的“水泡”。

他那具“混元圣体”,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真正的、逆天的能力!

他不仅没有被那恐怖的海水压力给压成肉泥,反而,像一条真正的鱼儿,在这片深海之中,感到了一种……如鱼得水般的舒适和自在!

而他之所以能完美地避开龙啸天的神识探查,靠的,正是那本从“龙傲天”那里得到的——《覆海蛟龙诀》!

他虽然没有修炼这门功法。

但,他却在跳入海中的那一瞬间,用自己那恐怖的悟性,模拟出了其中最核心的、一种名为“水隐术”的法门!

这种法门,可以让他将自己的气息,与周围的海水,完美地,融为一体!

再加上《龟息诀》的辅助,他,就如同变成了这片大海的一部分。

别说是金丹初期的龙啸天。

就算是元婴期的老怪物来了,也休想,在茫茫大海之中,找到他的踪迹!

金丹期……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心有余悸,和一丝……更加炽热的战意!

果然……强大得,如同天堑。

现在的我,与他正面抗衡,还是……太勉强了。

不过……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算计的弧度。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龙啸天……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没有急于离开这片深海。

他知道,龙啸天,一定会在海面上,继续搜寻他。

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开始,在这片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深海之中,进行着一场……全新的、不为人知的……修炼

他将那本《覆海蛟龙诀》,拿了出来,开始仔细地,研读、参悟。

他要将这门霸道的水属性功法,也彻底地,融入到自己的“混元圣体”之中!

他要让自己,成为这片北海之上,真正的……王者!

深海之中,没有时间的概念。

古月,就那么静静地,盘坐在那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之中。

他的身体,像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吸收着周围海水中,那精纯而又狂暴的水属性灵气。

他的“混元圣-体”,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之下,变得愈发强大,愈发深不可测。

他的皮肤之下,那层青色的龙鳞光影,变得越来越凝实,仿佛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

一个月后。

当古月,再次从那片万丈深海之中,浮出水面时。

他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

但,在那冰冷之中,却多了一丝如同大海般深邃、如同蛟龙般霸道的……威严

他的修为,依旧是筑基后期顶峰。

但,他体内的真元,却比一个月前,雄厚了不止一倍!

他甚至感觉,自己现在,光凭肉身之力,都足以,与那个龙啸天,正面硬撼!

他站在那艘早已破败不堪的“覆海号”的残骸之上,遥望着远处那片海天一色的景象。

他知道,是时候,去完成自己未尽的……旅程了。

他辨认了一下藏宝图上的方向,然后,身形一动,整个人,竟然没有御剑,也没有施展任何身法。

他只是,脚尖在海面之上,轻轻一点!

轰——!!!

他脚下的海水,猛地炸开!

他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贴着海面,以一种比之前乘坐“覆海号”时,还要快上数倍的恐怖速度,朝着“魔龙群岛”的方向,疾驰而去!

踏浪而行!

这,正是将《覆-海蛟龙诀》,修炼到极高境界之后,才能掌握的神通!

……

七日之后。

一片由无数大大小小的、形状如同恶龙般狰狞的黑色岛屿组成的群岛,终于,出现在了海平线的尽头。

那片群岛的上空,常年笼罩着一层漆黑的、充满了雷电和风暴的乌云。

一股股充满了暴虐和魔性的气息,从群岛的深处,散发出来,让周围数-百里之内的海域,都寸草不生,没有任何活物敢于靠近。

这里,就是北海之上,所有修士都闻之色变的禁地——

魔龙群岛!

传说中,上古时期,北海魔君,就是在这里,坐化飞升(也有人说是走火入魔而死)。

他将自己一生的传承和宝物,都留在了这座群岛的……最深处。

古月,站在一座最高的礁石之上,遥望着那片被雷电和风暴所笼罩的、如同地狱般的群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怀中那张残破的藏宝图,正在微微地,发烫。

它在指引着他。

指引着他,去寻找那份,足以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疯狂的……惊天传承

他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光芒。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毅然决然地,冲进了那片充满了死亡和毁灭气息的……雷暴之中!

他知道,在这座岛上,等待着他的,不仅仅是魔君的传承。

可能,还有……那个对他,恨之入骨的……龙啸天

来吧。

就让我们在这座……魔君的坟墓里。

做个……了断。

(五)

魔龙群岛,与其说是一片群岛,不如说是一座天然的、巨大的死亡迷宫。

岛屿之间,布满了致命的暗礁和恐怖的漩涡。天空之上,黑色的雷电如同狂舞的银蛇,不时地劈落下来,将海面炸开一个个巨大的深坑。

这里的环境,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但古月,却如鱼得水。

他那具融合了“龙血之力”和《覆海蛟龙诀》的强横肉身,让他足以无视那些狂暴的雷电和暗流。

他就像一头真正的上古蛟龙,在这片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海域之中,肆意地穿行。

他手中的藏宝图,散发着越来越灼热的光芒,指引着他,穿过重重的迷雾和险阻,朝着群岛的最中心,那座最高、最雄伟的、如同匍匐的黑色巨龙般的岛屿,不断地靠近。

那座主岛,名为“龙首岛”。

传说,那里,就是北海魔君真正的坐化之地。

当古月,踏上“龙首岛”那漆黑的、如同黑曜石般的沙滩时,他立刻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充满了魔性和威严的禁制,笼罩了整座岛屿。

在这里,所有的神识,都被压制到了极限。

所有的飞行法器,也都失去了作用。

想要登顶,只能靠……双脚

有意思。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看来,这位魔君,也是个信奉‘强者为尊’的家伙。

他没有急于上山。

他先是,找了一处隐蔽的礁石洞,将自己的气息,彻底地收敛了起来。

然后,他心念一动。

在他身旁的阴影之中,那具通体漆黑的“影傀”,无声地,浮现了出来。

“去。”

古月下达了最简单的命令。

“探路。”

影傀,无声地,躬身一礼。然后,它的身体,便如同融化的墨汁,瞬间,融入了脚下那片漆黑的沙地之中,消失不见。

古月知道,这座岛上,绝对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对他恨之入骨的龙啸天,一定也用某种方法,追踪到了这里。

甚至,可能还有其他被藏宝图吸引而来的、隐藏在暗处的……黄雀

这里,将是一个最完美的……杀戮棋局

而他,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个……执棋之人。

……

半日之后。

影傀,回来了。

它带回了,古月最想知道的情报。

“主人。” 影傀的声音,沙哑而又没有感情,“龙啸天,已在半个时辰前,登岛。他此刻,正在沿着东侧的山路,向山顶进发。”

“除了他,岛上,还有另外三股气息。一股,在南侧的密林之中。一股,在西侧的悬崖之下。还有一股,最为强大,也最为隐蔽,就潜伏在……山顶那座魔君洞府的入口附近。”

“他们的修为,都在……金丹中期以上。”

三个……金丹中期的老怪物?!

这个情报,让古月的心,也猛地一沉!

他知道,这次的夺宝之行,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百倍!

看来,这张藏宝图,并非只有我一人拥有。

他们,都在等。

在等龙啸天,这个最强大的‘出头鸟’,去替他们,破开魔君洞府的禁制。

然后,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一群……老奸巨猾的狐狸。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疯狂的算计光芒。

他知道,自己如果现在上山,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会不可避免地,与这些老怪物,正面遭遇。

以他现在的实力,对上一个金丹初期的龙啸天,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但,若是对上金丹中期的强者,甚至是……被围攻,那他,将必死无疑!

既然……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他的嘴角,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魔鬼般的弧度。

那……

我就自己,走出一条……**新的路**来!

他没有再理会山上的那些“猎人”。

他转过身,再次,走向了那片波涛汹涌的、漆黑的海洋。

他要做一件……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疯狂到极点的事情!

他要……从下面走!

他要从这座“龙首岛”下方那错综复杂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海底火山熔岩通道之中,直接,潜入到那座位于山顶的……魔君洞府

这是一个自杀般的计划!

海底火山,温度之高,足以将精铁都瞬间融化!其中的压力,更是恐怖到了极点!更不用说,那些生活在熔岩之中的、不知名的火属性妖兽!

就算是金丹后期的强者,也绝不敢,轻易尝试!

但古月,敢!

因为,他有……“混元圣体”

他有那块,能吸收一切火属性能量的……“血麒麟”玉佩

他要用这种最不可思议、也最不可能的方式,绕开所有的敌人,成为那只……隐藏在所有“黄雀”之后,真正的……

猎手!

……

一天后。

龙首岛,山顶。

一座由整块黑色晶石雕琢而成的、充满了上古魔道气息的巨大宫殿,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宫殿的大门,紧闭着,上面,布满了无数复杂的、闪烁着血色光芒的封印符文。

龙啸天,正站在大门前,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已经在这里,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他用尽了各种方法,甚至不惜耗费本命精元,却依旧,无法撼动这扇大门分毫。

而就在他,心浮气躁,准备施展出最强杀招,做最后一搏时——

三道强大的、充满了戏谑和贪婪气息的身影,缓缓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走了出来,将他,团团包围。

“桀桀桀……龙帮主,别白费力气了。” 一个浑身笼罩在血色雾气之中的老者,阴笑着说道,“这‘九幽血魔禁’,可不是光靠蛮力,就能破开的。”

“‘血河老祖’?” 龙啸天看着来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还有我们呢。” 另外两个方向,一个身材妖娆、手中拿着一柄白骨幡的魔道妖女,和一个身材矮小、如同侏儒般的灰袍老者,也同时现身。

“‘白骨夫人’!‘土行孙’!”

龙啸天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这三个,全都是北海之上,凶名赫赫的、与他同等级别的金丹中期魔道巨擘!

“你们……想干什么?” 他色厉内荏地喝道。

“干什么?” “白骨夫人”掩嘴娇笑,“当然是……请龙帮主你,先走一步,去替我们,探探这魔君洞府的……深浅了。”

他们,竟然是想,等龙啸天破开禁制之后,再联手,将他斩杀!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四位金丹期强者,相互对峙,都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赢家时,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在他们脚下,那座魔君洞府的……最深处。

在那座由无数白骨和珍宝堆砌而成的、魔君的王座之上。

一个戴着无脸面具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颗漆黑的、还在微微跳动的、充满了无上魔道本源的……

魔君之心!

而他的嘴角,正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看着一群小丑在表演般的……

微笑

(六)

那颗“魔君之心”,只有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却流淌着如同岩浆般的、暗红色的魔纹。

它在古月的手中,微微地跳动着。

每一次跳动,都会让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一丝微不可查的扭曲。

一股股精纯到极致的、充满了霸道和毁灭气息的上古魔元,从心脏中,散发出来,让古月体内的“混元圣体”,都发出了一阵阵兴奋的、渴望的嗡鸣!

这……才是真正的……宝藏!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光芒!

他能感觉到,这颗心脏里,蕴含的能量,甚至,还要远在他之前融合的那颗“天外魔心”之上!

如果……能将它,也彻底地,炼化、吸收……

他的实力,将会达到一个何等恐怖的境地?!

他不敢想象。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直接,盘腿坐在了那座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北海魔君的王座之上!

然后,在洞府之外,那四位金丹期强者还在相互对峙、勾心斗角的时候,他,当着那具端坐在王座之上、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的魔君骸骨的面,做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北海修真界都为之疯狂的举动!

他张开嘴,将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充满了无上魔道本源的……“魔君之心”,一口,吞了下去!

轰——!!!

在他吞下心脏的那一瞬间!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狂暴到极致的、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彻底毁灭的上古魔元,如同决堤的、黑色的洪水,在他的体内,轰然炸开!

“呃啊啊啊啊——!!!”

古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嘶吼!

他的身体,在瞬间,就被那股恐怖的能量,撑得龟裂开来!一道道漆黑的、如同闪电般的魔纹,从他的皮肤之下,疯狂地蔓延出来,爬满了他的全身!

他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由无尽的杀戮、毁灭和疯狂构成的……魔道深渊

无数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属于北海魔君的残存意志,正在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魂,想要将他,彻底地,同化,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新魔头

这是一场……最凶险的、来自于灵魂层面的……夺舍

而就在古月的身体和灵魂,都濒临崩溃的边缘时——

他胸膛之内,那颗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天外魔心”,突然,猛地一跳!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巨响,在他的体内,轰然炸响!

一股更加诡异、更加霸道、更加充满了“毁灭”和“吞噬”本源的黑色能量,从“天外魔心”之中,爆发出来!

它,竟然,开始反向地,吞噬起了那股狂暴的“魔君之力”!

两股同样来自于“魔”的、最顶级的力量,在古月的体内,展开了一场最原始、最血腥的……王座争夺战!

古月的身体,彻底地,变成了一个……战场

……

而此时此刻。

洞府之外。

那四位正在相互对峙的金丹期强者,突然,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同时感觉到,从这座被封印了数千年的魔君洞府之中,突然,传出了一股让他们都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的、恐怖的能量波动!

“怎么回事?!”

“禁制……禁制好像……自己松动了!”

“不好!有人……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们再也顾不上相互算计,纷纷施展出自己的最强杀招,狠狠地,轰向了那扇已经变得不再稳固的黑色晶石大门!

轰隆隆——!!!

在四位金丹期强者的联手攻击之下,那道封印了数千年的“九幽血魔禁”,终于,不堪重负地,轰然碎裂!

一股充满了上古魔道气息的、精纯的能量,从洞府之内,喷涌而出!

“冲啊!”

“传承是我的!”

四道流光,不分先后地,冲进了那座充满了未知和机遇的魔君洞府之中!

然而,当他们,看清洞府之内那副景象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活见鬼般的、极致的骇然!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浑身布满了黑色魔纹、皮肤寸寸龟裂、看起来就像一个即将自爆的血人的少年,正盘腿坐在那座属于魔君的、至高无上的白骨王座之上!

而他的身体,正在疯狂地,吸收着整座洞府之内,所有的魔道本源之气!

“是……是你?!”

龙啸天第一个,认出了那个少年的气息!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杀了他儿子、让他恨之入-骨的小杂种,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他竟然,在炼化魔君的传承?!

“杀了他!”

“血河老祖”的眼中,爆发出贪婪无比的光芒!他一眼就看出,古月正处于一个最关键、也最脆弱的时刻!

“他身上的,是魔君的本源之心!谁能得到它,谁就能成为……新的魔君!”

无需任何的言语!

在这一瞬间,四位金丹期的魔道巨擘,竟然,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他们同时,施展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招,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朝着那个坐在王座之上、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年,狠狠地,轰了过去!

他们要将这个“窃取”了他们机缘的小偷,连同他的神魂,都彻底地,轰成齑粉!

面对着这四道足以将整座龙首岛都夷为平地的、毁天灭地的攻击,王座之上的古月,却仿佛毫无察觉。

他的意识,依旧,沉浸在那场关乎生死的、灵魂层面的战争之中。

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那四道攻击,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前一刻——

嗡——!!!

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剑鸣,突然,响彻了整个洞府!

古月腰间那柄一直沉寂着的、通体漆黑的魔剑“噬魂”,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动出鞘!

它悬浮在古月的头顶,剑身之上,那血色的纹路,疯狂地流转!

一股远比那四位金丹期强者加起来,还要恐怖了千倍、万倍的、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彻底斩断的……无上剑意,从剑身之上,轰然爆发!

那,不是属于古月的剑意。

那是……隐藏在“噬魂”剑最深处的、那截“白帝金皇剑”残片之中,所蕴含的……

属于上古剑修“白帝”的……不灭剑魂!

它,在感受到了主人即将面临的、致命的危机之后,竟然……自主护主!

“斩。”

一个古老、苍茫、充满了无上威严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字,仿佛跨越了万古的时空,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中,轰然炸响!

“噬魂”剑,轻轻一震。

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灰色的剑气,从剑尖之上,一闪而逝。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那道灰色的剑气,就那么轻飘飘地,划过。

然后——

那四位金丹期强者,那四道毁天灭地的攻击,连同他们脸上的贪婪和骇然,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地,凝固了

他们的身体,从眉心开始,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笔直的血线。

血线,向下,蔓延。

穿过他们的脖颈,穿过他们的胸膛,穿过他们的丹田……

噗嗤。

一声轻响。

四位在北海之上,足以呼风唤雨、横行无忌的金丹期魔道巨擘,他们的身体,连同他们的金丹和神魂,都在这一瞬间,被那道灰色的剑气,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

彻底地,神魂俱灭

做完这一切,“噬魂”剑,发出一声满足的嗡鸣。

它将那四位金丹强者逸散出来的、磅礴的精血和神魂之力,都吞噬一空。

然后,才缓缓地,飞回了剑鞘之中,再次,归于沉寂。

整个魔君洞府,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个坐在王座之上的少年,和他那颗,正在疯狂跳动的……双重心脏

(七)

当“噬魂”剑归鞘,那股足以斩灭天地的无上剑意,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魔君洞府之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那四具被整齐地劈成两半、尚有余温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堪称神迹的、单方面的屠杀。

而王座之上的古月,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的意识,依旧在那片由“天外魔心”和“魔君之心”构筑的、最深沉的魔道深渊之中,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融合

“魔君之心”那狂暴的、充满了毁灭和杀戮意志的能量,已经被“天外魔心”那更加诡异、更加霸道的“吞噬”本源,给彻底地,压制、同化。

两颗同样来自于“魔”的、最顶级的本源之心,在经历了惨烈的厮杀之后,终于,开始缓缓地,向着彼此,靠近,融合……

它们,不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它们,正在变成一个全新的、更加完美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咚——咚!

咚——咚!

两颗心脏的跳动声,渐渐地,从杂乱无章,变得整齐划一,最终,汇合成了一道沉闷而又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如同天地脉搏般的……心跳

轰——!!!

在两颗心脏彻底融合的那一瞬间!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既包含了“吞噬”与“毁灭”,又蕴含了“霸道”与“杀戮”的、全新的、至高无上的……混元魔元,从古月那新生的“双重心脏”之中,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冲刷着他的每一条经脉,改造着他的每一寸血肉!

他那原本已经达到了极限的、筑基后期顶峰的修为壁垒,在这股全新的、更高层次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土崩瓦解!

他丹田之内的那枚“地脉道基”,在疯狂地旋转、压缩、凝聚!

由量变,引发……质变!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大道本源的、清脆的声响,在他的丹田之中,轰然炸响!

那枚土黄色的“地脉道基”,在极致的压缩之下,竟然,凝聚成了一颗只有龙眼大小的、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着一片星空的……混沌色金丹!

在那颗金丹的表面,一道道青色的龙纹,金色的佛印,红色的麒麟之影,以及黑色的魔道符文,正在交替闪烁,构成了一幅充满了矛盾而又完美和谐的……大道图腾!

金丹期!

成了!

而且,不是普通的金丹!

而是融合了数种顶级力量,以“混元圣体”为基,以“双生魔心”为源,铸就而成的、传说中,只存在于上古神话里的……

混元无极大金丹!

在金丹成型的那一瞬间,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左眼,麒麟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热。

他的右眼,魔道深渊,旋转得更加深邃。

而在他的眉心之处,一道淡淡的、灰色的、充满了无上剑意的剑形印记,一闪而逝。

那是……“白帝”剑魂,在认可了他这个主人之后,留下的……剑道烙印!

他缓缓地,从那座白骨王座之上,站起了身。

他没有释放任何的气息。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了这方天地的……唯一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四具金丹期强者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知道,自己,已经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了。

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对着那扇已经被轰开的、洞府的大门,轻轻地,一拳挥出

没有真元波动。

没有法则显现。

有的,只是……最纯粹的、返璞归真的……力量

轰——隆——隆——!!!

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恐怖的拳劲,瞬间,洞穿了虚空!

整座“龙首岛”,在这股拳劲之下,剧烈地颤抖、哀鸣!

那座高达数千丈的、坚不可摧的黑色山峰,竟然,被他这看似随意的一拳,从山顶到山脚,硬生生地,一分为二!

一道深不见底的、平滑如镜的恐怖峡谷,出现在了岛屿的中央!

海水,疯狂地倒灌而入!

整座魔龙群岛的根基,都在这一拳之下,被彻底地,动摇了!

古月缓缓地,收回了拳头。

他看着自己这惊天动地的一拳,所造成的、如同神迹般的毁灭景象,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满意的微笑。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终于,在这片残酷的修真世界里,拥有了……立足的根本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阴影里、靠着算计和偷袭来生存的“刺客”。

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足以正面碾压一切、横行无忌的……霸主!

他将那四位金丹强者的储物袋,都收了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这座即将崩塌的魔君洞府,和那具端坐在王座之上、已经完成了自己使命的魔君骸骨。

他对着骸骨,微微地,躬身一礼。

“你的传承,我收下了。”

“你的仇敌,若有机会,我,会替你了结。”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在那座岛屿彻底沉入海底之前,冲天而起,消失在了那片,依旧电闪雷鸣的……天际

他知道,北海,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他要去一个……更大的舞台。

一个能让他这颗“混元无极大金丹”,绽放出……更耀眼光芒的地方。

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这片大陆,真正的中心——

那个天才如云,强者如雨,宗门林立,王朝更迭的……

中州大陆!

(第四卷·北海魔踪·完)

第五卷·中州风云

(一)

从中州大陆的地图上看,北海,不过是大陆边缘一块不起眼的蓝色斑点。

当古月,第一次踏上这片传说中的、大陆的中心时,他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浩瀚

这里的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雾。随便一座不起眼的山峰,其灵脉的品质,都要远超古月仙宗的“龙脉”主峰。

这里的城池,雄伟得,如同匍匐在大地之上的巨兽。动辄方圆数百里,人口数以千万计。

而这里的修士……更是强大得,令人发指。

筑基期,在这里,只能算是刚刚脱离了凡人的范畴,是名副-其实的“修仙界底层”。

金丹真人,在这里,也只能算是一方小高手,勉强可以在一些中小型城市里,开宗立派,或者担任某个家族的客卿。

只有那传说中的、能够开辟紫府、神游太虚的……元婴老祖,才有资格,在这片大陆之上,被称为真正的……强者

古月,行走在中州大陆最负盛名的、大乾王朝的帝都——“天启城”那宽阔得,足以容纳百辆马车并行的“朱雀大道”之上。

他依旧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了筑基后期的水平。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丝毫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因为,在他的周围,像他这样的“筑-基后期高手”,简直……多如牛毛。

甚至,偶尔还能从那些装饰得极尽奢华的飞舟之上,感受到一两道属于金丹期真人的、一闪而逝的强大气息。

这里……才是真正的世界。

古月的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只有一种……如同饿狼进入了羊圈般的、极致的兴奋和……饥渴

他知道,在这里,他那颗“混元无极大金丹”,将有……无限的可能

他需要情报。

需要一个,能让他快速地,了解这个全新的、更加复杂的世界的……切入点

他走进了一家名为“天机阁”的、看起来极为气派的阁楼。

“天机阁”,是中州大陆最负盛名的情报组织。据说,他们的分部,遍布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你付得起价钱,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情报。

“这位道友,想买什么情报?”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年轻道士,微笑着迎了上来。

“我要,关于‘大乾王朝’,最近所有值得注意的大事。” 古月的声音,沙哑而又简洁。

“好嘞。” 那年轻道士也不废话,直接递过来一枚玉简,“‘大乾风云录’,最新版。里面,记载了王朝最近百年之内,发生的所有大事,以及各大宗门、世家、皇室的势力分布和人物简介。承惠,一千块……中品灵石。”

中品灵石? 古月眉头一挑。

在中州,灵石的兑换比例,是一百比一。一千块中品灵石,就相当于……十万块下品灵石!

仅仅一份最基础的情报,就要价如此之高!

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没有还价。

他直接,扔过去一个储物袋。

那年轻道士神识一扫,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真诚。

古月拿着玉简,转身就走。

他找了一家最偏僻的、不起眼的客栈,开了一间房。

然后,他便将自己的神识,沉入了那枚玉简之中,开始疯狂地,吸收着关于这个全新世界的一切信息。

……

三天后。

当古月,再次从那间昏暗的客房中走出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与三天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三天前的他,还只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和警惕的“外来者”。

那么现在的他,眼中,已经充满了冰冷的、清晰的……目标算计

通过那枚玉简,他已经对整个中州大陆的势力格局,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中州大陆,强者为尊,但,并非完全的无序。

明面上,整个大陆,由三大“圣地”、五大“皇朝”、以及十二“顶尖宗门”,共同统治。

他们,就像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将整个大陆,都笼罩在他们的规则之下。

而他现在所在的“大乾王朝”,正是五大皇朝之中,国力最为鼎盛的一个!

“而最近,整个大乾王朝,最引人瞩目的一件大事,便是……”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看着猎物般的光芒。

‘潜龙榜’大比。”

“潜龙榜”,是大乾王朝官方,每隔十年,举办一次的、面向整个王朝所有三十岁以下年轻修士的……天才选拔赛

凡是能在这场大比之中,脱颖而出,名列“潜-龙榜”前一百名的天骄,都将获得难以想象的丰厚奖励!

不仅有海量的灵石、丹药、法宝。

甚至,还有机会,被皇室看中,赐予官职,封妻荫子!

而若是能夺得前十,更是可以获得进入王朝最核心的修炼圣地——“皇家祖龙池”,进行洗礼的资格!

据说,在那“祖龙池”中,蕴含着大乾王朝开国老祖,斩杀的一条上古真龙的……龙脉本源

若能吸收一丝,便足以让修士脱胎换骨,为日后冲击元婴、甚至更高的境界,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这,是足以让整个中州大陆所有年轻天骄,都为之疯狂的……无上机缘

皇家祖龙池……龙脉本源……

古月感受着自己体内,那颗因为吸收了“龙血之石”和《覆海蛟龙诀》,而变得蠢蠢欲动的“混元圣体”,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的……贪婪

他知道,那东西,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将是他这颗“混元无极大金丹”,再次蜕变、进化的……最佳养料

这个‘潜龙榜’……

我,必须参加!

而且……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霸气的弧度。

我不仅要参加。

我还要……

“拿第一!”

他走出了客栈。

他要去……报名

“潜龙榜”大比的报名地点,设在帝都最大的演武场——“神武台”

当古月,来到这里时,他被眼前的景象,微微震撼了一下。

只见那巨大的广场之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前来报名的年轻修士,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而他们的修为,更是让古月,都感到了一丝惊讶。

筑基后期,在这里,只能算是……起步

金丹初期,在这里,也只能算是……普通

甚至,他还感受到了好几道气息强大、锋芒毕露的、属于……金丹中期、甚至后期的恐怖存在!

天骄……如狗。

古月的心中,第一次,对这四个字,有了最直观、也最深刻的理解。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场“狩猎”,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的……刺激,也更加的……有趣

他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了金丹初期的水平,然后,便混在人群之中,默默地,排起了队。

他就像一个最不起眼的、从某个小地方来的、没什么背景的散修。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也没有人,会想到。

就是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散修”,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在这座汇聚了整个王朝所有天骄的、最华丽的舞台之上,掀起一场……何等恐怖的……

血腥风暴!

(二)

“潜龙榜”的报名流程,简单而又粗暴。

没有繁琐的身份核验,也没有复杂的背景调查。

只有一个要求——实力

在报名处的旁边,立着一块高达三丈的、通体漆黑的巨碑。

“测力碑”。

据说,这块碑,是由一种极为罕见的、能吸收和转化力量的“黑曜玄晶”打造而成。

所有报名的修士,都必须,对着这块碑,全力打出一击。

只有能在碑上,留下痕迹,并且,让碑身亮起相应光芒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参加预选赛的令牌。

“下一个!”

负责登记的,是一个穿着银色铠甲、面容冷峻、气息已经达到了金丹中期的军官。

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极为自信的青年修士,走上前去。

“在下,‘烈火门’,王炎!金丹初期!”

他爆喝一声,浑身燃起熊熊的火焰,一拳,狠狠地,轰在了那块黑色的测力碑上!

轰!

一声闷响!

测力碑,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碑身之上,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足有……三尺之高!

“不错。” 那银甲军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三尺赤芒,勉强达到了‘人级’下品的标准。拿着这块令牌,去那边等候。”

那青年修士,接过一块刻着“人”字的铁牌,满脸兴奋地,退了下去。

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惊呼和羡慕。

“不愧是‘烈火门’的天才!竟然能打出三尺赤芒!”

“是啊!‘人级’下品,已经足以,在预选赛中,占据一席之地了!”

接下来,又有数十名修士,上前测试。

但,大部分人,都只能打出两尺左右的光芒,甚至,还有很多人,连让测力碑亮起来,都做不到,只能灰溜溜地,黯然离场。

偶尔有几个表现出色的,能打出四尺、五尺的光芒,便会立刻,引来全场的瞩目和各大势力的关注。

古月,就那么静静地,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人级,地级,天级?

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划分天才的等级吗?

真是……无聊而又可笑。

终于,轮到了他。

“姓名,来历,修为。” 那银甲军官头也不抬地,例行公事地问道。

“无名,散修,金丹初期。” 古月的声音,沙哑而又平淡。

这个回答,让那银甲军官,和周围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的笑容。

散修?

在中州,这个词,基本上,就等同于“废物”和“炮灰”。

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没有好的功法。能修炼到金丹期,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想来参加“潜龙榜”?简直是痴人说梦!

“去吧。” 那银甲军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古月没有理会那些轻蔑的目光。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块巨大的、冰冷的测力碑前。

他看着眼前这块,见证了无数天才崛起、也见证了无数庸才陨落的石碑,眼中,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没有运转任何的功法。

他没有凝聚任何的真元。

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气势,都没有释放出来。

他就那么,平平无奇地,简简单单地,一拳,印了上去

那动作,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哈哈哈哈!这小子是来搞笑的吗?”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原来,就是个银样镴枪头!”

“真是浪费感情!滚下去吧!”

周围,爆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

就连那个银甲军官,都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悦和厌恶。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以那个戴面具的小子的羞辱而告终时——

咚。

一声轻响。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心脏跳动般的巨响,突然,从那块黑色的测力碑内部,传了出来!

紧接着——

咔嚓……咔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蛛网蔓延般的碎裂声,突然响起!

那块由最坚固的“黑曜玄晶”打造的、足以承受金丹后期强者全力一击的、坚不可摧的测力碑,竟然,在古月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拳之下,从他拳头接触的位置开始,浮现出了一道道细密的、触目惊心的……裂纹!

轰——!!!

下一秒,整块测力碑,再也承受不住那股从内部爆发出来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力量,轰然一声,彻底地,炸裂开来!

无数大小不一的黑色碎石,如同最恐怖的暗器,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地激射而出!

“不好!快躲开!”

“啊——!”

整个报名处,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极致的混乱和……恐惧!

那些刚才还在肆意嘲笑的修士,此刻,一个个都像是见了鬼一样,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骇然!

他们看到了什么?!

测力碑……

竟然……

被……

一拳,打爆了?!

这……这他妈的还是人吗?!

这根本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上古凶兽啊!

那个原本还一脸不耐烦的银甲军官,此刻,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他手中的笔,都掉在了地上,兀自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缓缓收回拳头的、戴着面具的身影,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轻蔑和不悦,只剩下一种……如同凡人仰望神明般的、最纯粹的……敬畏恐惧

古月缓缓地,收回了拳头。

他看着自己这惊天动地的一拳,所造成的、一片狼藉的景象,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用力……好像……稍微大了一点。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已经彻底石化了的银甲军官,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静。

“我这样……”

“算……通过了吗?”

(三)

“通……通过了!当然通过了!”

那银甲军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下,从石化状态中惊醒过来!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滚带爬地,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块与众不同的、由纯金色打造的、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的令牌,双手,颤抖着,恭恭敬敬地,呈到了古月的面前!

“前……前辈!这是……这是最高等级的‘天级’令牌!您……您直接晋级正赛!无需再参加任何预选!”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敬畏和……一丝丝的谄媚。

开什么玩笑!

一拳打爆测力碑!

这种实力,别说是参加什么狗屁预选赛了,就算是直接去争夺“潜龙榜”前十,都绰绰有余了!

他要是敢让这种怪物,去跟那些“人级”、“地级”的菜鸟打预选赛,那简直就不是比赛,而是……屠杀

古月接过那块金色的令牌,掂了掂。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周围所有人那如同看着神明、看着魔鬼般的、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的目光注视下,转身,缓缓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他,就像一颗投入了平静湖面的、最沉重的巨石。

虽然,他的人,已经走了。

但,他所掀起的、那滔天的波澜,却才刚刚……开始

……

当天晚上。

“一个神秘的‘无名’散修,一拳打爆了神武台的测力碑,获得了‘天级’令牌,直接晋级正赛。”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天启城,所有大大小小的势力耳中!

大乾皇宫,御书房。

一个身穿九龙皇袍、面容威严、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静静地,听着下方一个黑衣暗卫的汇报。

他,就是大乾王朝的皇帝——乾帝

“一拳,打爆测-力碑?” 乾帝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感兴趣的光芒,“有点意思。查清他的来历了吗?”

“回禀陛下,暂时还没有。” 那黑衣暗卫单膝跪地,沉声道,“此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我们‘龙卫’,查不到他任何的过去。只知道,他戴着一张无脸面具,修为……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 乾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莫名的弧度,“那就……更有意思了。”

“传朕旨意。”

“让‘龙卫’,密切关注此人。在正赛开始之前,朕,不想看到,他出现任何的……‘意外’。”

“是,陛下!”

……

镇国公府,密室。

一个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铁血煞气的老者,正看着手中的情报,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他,是镇国公,大乾王朝军方的第一人。

“一拳之威,堪比元婴初期?” 他喃喃自语,“是体修?还是……隐藏了修为的老怪物?”

“不管他是谁,” 在他的对面,一个同样穿着铠甲、面容冷峻的青年,沉声说道,“父亲,此人,绝对会成为……‘那个人’,夺冠路上,最大的变数!”

“无妨。” 镇国公缓缓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了一丝绝对的自信和……杀意

“‘潜龙榜’,比的,不仅仅是实力。”

“更是……心计手段。”

“传我命令,让‘天策军’的人,做好准备。”

“如果,他识相,那便罢了。”

“如果,他敢挡路……”

“那就……让他,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三皇子府,书房。

一个面容俊美、气质温文尔雅、看起来就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的青年,正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听着手下的汇报。

他,是大乾王朝,最受乾帝宠爱,也是夺嫡之争中,呼声最高的三皇子——姬玄

“哦?一拳打爆了测力碑?” 他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人畜无害的笑容,“看来,今年的‘潜-龙榜’,倒是出了一个有趣的‘变数’呢。”

“殿下,” 他身旁的一个老太监,沙哑着声音说道,“此人,来历不明,实力强大,恐……会对殿下您的计划,造成影响。是否需要……老奴,去处理一下?”

“不必了,福公公。” 三皇子姬玄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温和,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了一丝与他外表截然相反的、冰冷的算计。

“一个没有背景的散修而已,就算实力再强,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更何况……”

他的目光,望向了窗外,那片深邃的、充满了未知和变数的夜空。

“棋盘,若是没有几个有趣的‘变数’,那下起来……”

“岂不是……太无聊了?”

……

而此时此刻。

作为这一切风暴的中心,古月,却早已回到了那间最偏僻的、不起眼的客栈。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对外界那些因为他而掀起的、滔天的暗流,毫不知情,也……毫不在意

他盘腿坐在床上,手中,正把玩着那块金色的“天级”令牌。

他知道,自己那一拳,已经成功地,让他,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角色”,变成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棋子

很好。

棋子,已经入局。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羔羊般的光芒。

如何,将这张棋盘上,所有的‘棋手’和‘棋子’……

都变成……

我的……

“猎物”!

(四)

“潜龙榜”的预选赛,在一个月后,正式拉开帷幕。

比赛的场地,并非设在帝都之内,而是在帝都之外,一片由皇室专门开辟出的、广袤无垠的……“小世界”之中。

这片小世界,名为“百战沙场”。

据说,是上古时期,一个强大的战争宗门,用来磨砺门下弟子的试炼之地。里面,地貌复杂,有丛林,有戈壁,有沼泽,有雪山。更重要的是,在这片沙场之中,还游荡着无数由上古禁制幻化而成的、没有神智、只知杀戮的……“战争傀儡”

这些傀儡,实力从筑基初期到金丹后期不等,悍不畏死,无穷无尽。

而预选赛的规则,也极为残酷。

所有通过了报名测试的、数以万计的年轻修士,都将被随机地,投放到这片“百战沙场”的各个角落。

他们,将在这里,进行一场为期十天的、血腥的……大逃杀

他们不仅要面对那些无穷无尽的“战争傀儡”的追杀,更要面对……来自其他参赛者的、最阴险的背刺和掠夺!

每一个参赛者的令牌之上,都有一个初始的数字——“一”

每杀死一个战争傀儡,或者……杀死一个其他的参赛者,就可以掠夺对方令牌上,所有的数字。

十天之后,只有令牌上数字排名前一千的人,才有资格,晋级正赛。

而其他人……

要么,被淘汰。

要么,就永远地,留在这片血色的沙场之中。

……

当古月,手持那块金色的“天级”令牌,与其他数万名参赛者,一同踏入那片通往“百战沙场”的空间传送门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数百道充满了敌意、贪婪和杀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那一拳打爆测力碑的“壮举”,虽然为他赢得了直接晋级正赛的资格。

但,也同样,让他,成为了所有人眼中,最肥美、最诱人的一块……肥肉

“天级”令牌,在预选赛中,代表着一个特殊的规则——

“王”

持有“天级”令牌的人,他的位置,会每隔一个时辰,就在所有其他参赛者的令牌上,显示一次!

他,将成为这片沙场之上,所有人的……共同猎物

而一旦有人,能成功地,杀死他,夺取他的“天级”令牌,那么,那个人,不仅可以瞬间获得海量的积分,更可以,继承他“王”的身份,成为下一个……被所有人追杀的目标!

这,是一个最残酷,也最刺激的……养蛊游戏

皇室,要用这种方式,来筛选出,那个最强大的、最擅长杀戮和生存的……蛊王

当古月,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广袤的、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烂的草木气息,和一股……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金色令牌。

令牌之上,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数字——“一万”,正在闪闪发光。

这,就是他作为“王”的……初始积分

也是……催动所有人,来追杀他的……催命符

古月,却笑了。

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他的笑声,轻得像一阵风,却充满了最极致的、嗜血的兴奋!

猎物?

不。

我,才是……

“猎人。”

他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身形一动,如同一道鬼影,瞬间,就消失在了这片充满了杀机的原始丛林之中。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个时辰之后,他的位置,就会暴露。

到时候,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们,就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为这些即将到来的“客人”,准备一场……最盛大、也最华丽的……

死亡陷阱!

他开始在这片丛林之中,高速地穿行。

他就像一个最勤劳的工匠,利用着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和资源,布设着一个又一个致命的、连锁的陷阱。

他将“冰蚕丝”,布置在最隐蔽的树杈之间,构成一张张无形的、能瞬间将人切割成碎片的死亡之网。

他将从黑水城带来的、最猛烈的“尸毒”,涂抹在那些不起眼的藤蔓之上,让它们,变成了一条条会择人而噬的毒蛇。

他甚至,用《基础阵法详解》上的知识,配合着周围的地形,布下了一个巨大的、能扭曲空间、制造幻象的……“八卦迷踪阵”

他要将这片方圆数里的丛林,变成他自己的……主场

一个,让所有踏入其中的人,都……有来无回的……修罗地狱

……

一个时辰后。

丛林的另一端。

一个由十几名金丹初期修士组成的、临时拼凑起来的“猎杀小队”,正看着自己手中令牌上,那个突然亮起的、代表着“王”的位置的红色光点,眼中,爆发出贪婪无比的光芒!

“找到了!那个‘天级’的肥羊,就在前面那片林子里!”

“哈哈哈!一万点积分!只要能杀了他,我们所有人,都能直接晋级正赛了!”

“走!快点!别让别人抢了先!”

他们,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古月所在的那片“死亡丛林”,疯狂地,冲了过去!

而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

在他们身后,在丛林的各个角落里,还有更多、更强大的“猎杀小队”,也同样,看到了那个诱人的红色光点。

他们,也同样,朝着同一个方向,包围了过来。

一场围绕着“王”的、血腥的狩猎游戏,就此……拉开帷幕

……

当那支由十几名金丹修士组成的、冲在最前面的“猎杀小队”,兴冲冲地,踏入那片看似平静的丛林时。

他们,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连一声鸟叫,一声虫鸣,都听不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的死寂。

“大家小心点!情况有点不对!” 为首的那个修士,警惕地,提醒道。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嗤啦——!

一声轻响。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修士,他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被整整齐齐地,切割成了两半!

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

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什么?!”

所有人,都骇然回头!

但,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有一根细如发丝的、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的丝线,沾着一丝温热的血迹,在微风中,轻轻地,晃动着。

“是……是陷阱!大家小心!”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咻!咻!咻!

他们周围的树木、藤蔓、草丛之中,突然,射出了无数淬满了剧毒的、黑色的木刺!

“啊——!”

“我的手!我的手好麻!”

“这……这毒有古怪!它在侵蚀我的真元!”

惨叫声,此起彼伏!

仅仅一个照面,这支十几人的小队,就折损了近半!

“撤!快撤!我们中埋伏了!”

为首的那个修士,彻底怕了!他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贪婪,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

然而,当他们,转身想跑时,却惊恐地发现——

他们,迷路了。

他们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模糊。那些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树木,在他们眼中,变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狰狞的怪物!

他们,已经陷入了古月布下的……“八卦迷踪阵”之中!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

“我不想死在这里!”

绝望和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剩下的人心中,疯狂地蔓延!

而就在他们,心神失守,彻底崩溃的瞬间——

一道黑色的、如同死神般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他戴着一张无脸的面具。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魔剑

他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彻底沦为了待宰羔羊的“猎物”,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微笑

噗嗤。

噗嗤。

噗嗤。

剑光,闪过。

一颗又一颗的头颅,冲天而起。

一场单方面的、血腥的……屠杀,就此,展开。

而古月手中那块金色的令牌之上,那个原本是一万的数字,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地……飙升

(五)

当古月,将最后一个还在幻象中挣扎的修士,干净利落地一剑枭首时,他手中那块金色令牌上的数字,已经从“一万”,飙升到了……“一万零一百二十”

他杀了十二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掠夺了他们令牌上所有的积分。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些尸体上的储物袋,都搜刮一空。

然后,他像一个最高效的清洁工,将所有的尸体,都拖进了丛林的最深处,用“化尸粉”,将他们,连同他们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他要让这里,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要让这片丛林,变成一个真正的、只进不出的……死亡陷阱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回到了那片区域的中心,像一个最耐心的蜘蛛,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批……自投罗网的飞蛾。

……

很快,第二批“猎人”,来了。

这一次,来的,是一个由五名金丹中期修士组成的、实力更加强大的精英小队。

他们,显然比之前那批炮灰,要谨慎得多。

他们没有贸然深入,而是在丛林的边缘,就停下了脚步。

“不对劲。”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阴鸷的、鹰钩鼻老者。他看着眼前这片死寂的丛林,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这里……太干净了。”

“是啊,大哥。” 另一个手持巨斧的壮汉,也沉声道,“刚才,明明有好几支队伍,都冲进去了。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只有一个可能。” 鹰钩鼻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们……都已经死了。”

“而那个‘王’,就在这片林子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进去。”

“那……那我们还进不进去?” 一个胆子稍小的修士,有些畏惧地问道。

“进!当然要进!” 鹰钩鼻老者冷笑一声,“富贵险中求!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而已,就算有点手段,又能奈我何?”

“不过,我们不能像那些蠢货一样,直接冲进去。”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狡诈。

“老三!你的‘土遁术’,不是号称能日行千里吗?你,从地下潜行进去,探探虚实!”

“老四!你的‘鹰眼术’,能看破一切幻象!你在外围,用你的眼睛,给我们指路!”

“我们三个,从正面,小心推进!我倒要看看,这个小杂种,到底,耍了什么花样!”

他们,自以为,已经制定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的作战计划。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

他们所有的对话,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早已通过那无处不在的、被古月巧妙布置的“微光符”和“回音石”,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那个他们即将要猎杀的“猎物”耳中。

隐藏在丛林最深处的古月,听着他们的计划,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看着一群自作聪明的蠢货般的……讥笑

从地下走?

看破幻象?

真是……天真得可爱啊。

他心念一动。

那具一直潜伏在他身旁阴影之中的“影傀”,无声地,融入了大地之中,消失不见。

……

那个被称为“老三”的、擅长土遁术的修士,正小心翼翼地,在地下数十丈的深处,快速地穿行着。

他很自信。

他相信,在这种深度之下,任何地面上的陷阱,都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

然而,就在他,即将穿行到丛林中心区域时——

他前方的土壤,突然,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一片……流沙

“不好!”

他心中大骇,想也不想,就要立刻后退!

但,已经晚了!

一只通体漆黑的、由最纯粹的影子凝聚而成的手,如同来自地狱的鬼爪,猛地一下,从那片流沙之中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充满了死亡和吞噬气息的恐怖力量,瞬间,将他,拖入了那片……由影子构成的、无尽的深渊之中!

“啊——!”

一声短促而又充满了恐惧的惨叫,从地底深处,传了上来。

然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

而在地面之上。

那个被称为“老四”的、擅长“鹰眼术”的修士,正站在一棵最高的树冠之上,双眼之中,闪烁着奇异的青光,俯瞰着整片丛林。

在他的视野之中,那片由古月布下的“八卦迷踪阵”,虽然依旧存在,但其中的阵眼和能量流动的轨迹,却都清晰无比地,暴露了出来。

“大哥!我看到了!” 他兴奋地,对着下方的鹰钩鼻老者,传音道,“那个幻阵的阵眼,就在我们左前方,那块青石之下!只要我们毁了它……”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却突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你看得……太清楚了。”

“什么?!”

他心中大骇,霍然回头!

他看到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没有任何五官的、诡异的无脸面具。

以及……一柄通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他所有灵魂的……魔剑

噗嗤。

一颗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

……

“老三!老四!”

鹰钩-鼻老者,在连续失去了两个兄弟的音讯之后,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的心头!

“撤!快撤!”

他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战意,发出一声惊恐的咆哮,转身就想逃离这片,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死亡丛林!

然而——

一道黑色的、如同死神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现在才想走?”

古月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沦为了丧家之犬的“猎物”,声音,冰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跟你拼了!!!”

鹰钩鼻老者,被逼到了绝境,眼中,爆发出疯狂的、同归于尽的狠厉!

他燃烧起自己所有的精血和真元,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朝着古月,发起了最后的、自杀式的冲锋!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甚至,连剑,都懒得再拔。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迎着那道血色的流光,一拳,笔直地,轰了出去!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血光,溃散。

鹰钩鼻老者,连同他那燃烧的精血和金丹,都在这一拳之下,被彻底地,轰成了漫天的血雾

古月,沐浴在漫天的血雨之中。

他手中那块金色的令牌之上,那个数字,再次,疯狂地,向上跳动。

最终,停留在了……

“一万零三百五十!”

他,就像一个最高效的屠夫,在短短不到两个时辰之内,就将所有胆敢踏入他“领地”的“猎人”,都变成了他自己的……猎物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了丛林之外,那片更加广阔的、充满了未知和杀机的……沙场

他知道,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他,这个被所有人当成“猎物”的“王”,也终于,要开始,他那场,注定要让整个“百战沙场”,都为之战栗的……

反向……狩猎!

(六)

当古月,从那片已经被鲜血彻底浸染的“死亡丛林”中走出时,他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知道,自己作为“王”的位置,很快,就会再次暴露。

继续守株待兔,虽然安全,但效率,太低了。

既然,所有的鲨鱼,都想来吃我这块饵。

那,我就主动地,游到他们的嘴边去。

然后,在他们张开嘴的那一刻……

连同他们的牙齿和喉咙,一同……**撕碎!**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疯狂的杀意!

他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

他施展出《御风诀》,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青色的流光,朝着“百战沙场”最中心的那片、地势最为开阔的……戈壁,疾驰而去!

他要将那里,变成他自己的……舞台

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战栗的……屠宰场!

……

很快,第二个时辰,到了。

所有参赛者的令牌之上,那个代表着“王”的红色光点,再次,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而这一次,所有看到那个光点位置的人,都愣住了。

“他……他竟然,去了中央戈壁?!”

“他疯了吗?!那里,可是最开阔、最无险可守的地方!他这是……想把自己,当成一个活靶子吗?!”

“不对!你们看他的积分!”

“一万零三百五十?!这……这怎么可能?!这才过去多久?!他……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更加极致的、无法抑制的……贪婪!

一万多点积分!

这已经不是肥肉了!这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金光闪闪的宝山!

“走!去中央戈壁!”

“不管他耍什么花样!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他必死无疑!”

“杀了他!我们就能一步登天!”

一时间,整个“百战沙场”之内,所有幸存的修士,无论是在丛林,在沼泽,还是在雪山,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同一个目标——中央戈壁,疯狂地,包围了过去!

一场前所未有的、数千人围剿一人的……猎王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

中央戈壁。

黄沙漫天,狂风呼啸。

古月,就那么静静地,盘腿坐在了一块最高的、如同祭坛般的巨石之上。

他闭着眼睛,仿佛已经与这片萧瑟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他在等。

等那些,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猎物们,自己,走进他设下的……死亡舞台

很快,第一批“观众”,到了。

那是十几个金丹中期的修士,他们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联盟,小心翼翼地,从戈壁的边缘,向着古月所在的位置,包围了过来。

他们看到了那个盘腿坐在巨石之上、一动不动的、戴着面具的身影。

“他……他好像在修炼?”

“好机会!趁他没有防备!一起上!杀了他!”

十几道流光,不分先后地,从不同的方向,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朝着巨石之上的古月,狠狠地,轰了过去!

然而——

就在那些攻击,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前一刻——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

只有一种……如同看着一群飞蛾扑火的、冰冷的……怜悯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对着脚下的巨石,轻轻地,一掌拍下

“《阴尸录》——万鬼噬魂阵!”

轰——隆——隆——!!!

以他脚下的巨石为中心,方圆数里之内的地面,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一道道漆黑的、充满了无尽怨气和死亡气息的魔纹,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瞬间,从地下蔓延出来,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充满了邪恶气息的……黑色法阵!

无数只由最纯粹的怨气凝聚而成的、苍白而又扭曲的手臂,猛地一下,从黄沙之下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那些正在冲锋的修士的脚踝!

紧接着,一具又一具通体漆黑、双眼冒着幽绿色鬼火的……战争傀儡,竟然,从地下,爬了出来!

这些傀儡,正是他之前在丛林里,杀死的那些修士的……尸体!

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将他们,炼制成了只听从他一人号令的……尸傀军团!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魔道妖人!他是魔道妖人!”

那些不可一世的天骄们,彻底地,陷入了恐慌和混乱!

而这,还不是结束!

古月,缓缓地,从巨石之上,站起了身。

他看着下方那些,已经被他的尸傀军团和怨气手臂,纠缠得动弹不得的“猎物”,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死神般的微笑。

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上魔威的……长啸!

“吼——!!!”

啸声,化作了肉眼可见的、黑色的音波,如同海啸一般,向着四周,疯狂地扩散开来!

“怨灵冲击!”

这是他从那枚“怨骨戒”上,领悟出的、直接攻击神魂的恐怖杀招!

“啊——!!!”

所有听到这声长啸的修士,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中!他们的神魂,在这股霸道无比的音波冲击之下,瞬间,就被震得七零八落!

轻则,七窍流血,头痛欲裂!

重则,当场,就神魂破碎,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古月,缓缓地,从巨石之上,飘落而下。

他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片,已经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的……屠宰场

他手中的魔剑“噬魂”,发出了兴奋的、渴望鲜血的嗡鸣。

他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所谓的“天骄”,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噗嗤。

噗嗤。

噗嗤。

剑光,闪过。

一颗又一颗的头颅,冲天而起。

他,就像一个最高效的收割机,在收割着,这片由他亲手种下的……死亡麦田

而他手中那块金色的令牌之上,那个数字,也在以一种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头皮发麻的、恐怖的速度,疯狂地……飙升!

一万五千!

两万!

三万!

……

当他,将这第一批“客人”,都清理干净时。

第二批,第三批,更多的“客人”,也已经,从四面八-方,赶到了。

他们,看到的,是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如同阿鼻地狱般的……景象

以及,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跑啊!”

“是魔鬼!快跑!”

所有的贪婪,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地,击得粉碎!

他们,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战意,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他们感到无边恐惧的……修罗场

然而——

古月,看着他们,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我让你们……走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

但,却像一道来自九幽地府的、最终的……审判

(七)

古月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试图逃跑的修士耳中。

那声音,明明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魔力,让所有人的脚步,都猛地一僵!

他们惊恐地回头,看到的,是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的“恶鬼”,他那只缓缓抬起的右手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凝聚出了一颗只有拳头大小的、通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能量球

那颗能量球,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

但,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攥住!一股来自生命本源的、最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

那……那是什么东西?!

古月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彻底沦为了待宰羔羊的“天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微笑。

这是他,在融合了“天外魔心”和“魔君之心”之后,第一次,将自己体内那股全新的、至高无上的“混元魔元”,毫无保留地,凝聚起来!

他将其,命名为——

“归墟”。

意为,万物归于虚无。

“逃!”

“快逃啊!”

求生的本能,终于战胜了恐惧!那些修士们,再也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燃烧起自己的精血,施展出自己最强的保命秘术,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四面八方,亡命奔逃!

然而——

古月,只是轻轻地,将手中的那颗黑色能量球,向着天空,一抛。

然后,他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散。”

嗡——!!!

那颗黑色的“归墟”能量球,在飞到半空中的瞬间,突然,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毁天灭地的气浪。

它,化作了成千上万道细如牛毛的、漆黑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

这些丝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以一种超越了闪电、超越了所有人反应极限的恐怖速度,朝着四面八方,那些正在亡命奔逃的身影,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密集到,几乎连成了一片的、利刃入肉的轻响,突然响起!

那些正在高速飞遁的修士,他们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的脸上,还凝固着逃出生天的庆幸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但,他们的眼中,所有的神采,却在这一瞬间,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他们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们看到,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细小的、前后透亮的……黑洞

那黑洞,正在疯狂地,吞噬着他们所有的生机,所有的真元,所有的……一切

“呃……”

他们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们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

他们的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从那个小小的黑洞开始,寸寸碎裂,最后,化作了一片片黑色的飞灰,消散在了风中。

神魂俱灭。

尸骨无存。

仅仅一招。

仅仅一瞬间。

数百名在外界足以称霸一方、被誉为“天之骄子”的金丹期强者,就这么,被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整个中央戈壁,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死寂

只剩下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死亡禁区之中。

他缓缓地,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只空无一物的手掌。

威力……

好像……还是有点,超出我的预料了。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招,几乎抽空了他体内近三成的“混元魔元”。

但,其造成的、这种堪称“神迹”般的毁灭效果,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满意

他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了这片“百战沙场”之内,那些仅存的、因为距离太远而侥幸逃过一劫的、零零散散的幸存者身上。

那些幸存者,在感受到他那如同死神凝视般的目光时,无一例外,全都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就捏碎了自己手中的令牌,选择了……弃权

他们,宁愿被淘汰,也绝不想,再面对那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怪物

……

十天之后。

当“百战沙场”那扇古老的空间传送门,再次开启时。

数万名进入试炼的修士,活着走出来的,不足……一千人

而这一千人,每一个,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脸上,都带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劫后余生的恐惧和……麻木。

当宗主和长老们,开始宣布最终的排名时。

整个演武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压抑的寂静。

“第九百九十九名,张三,积分,一百二十。”

“第五百名,李四,积分,三百。”

“第一百名,王五,积分,一千。”

……

一个个名字,被念了出来。

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在等。

等那个,注定要载入大乾王朝史册的、最恐怖的……名字

终于——

“第一名……”

负责宣布的长老,他的声音,都出现了一丝不易察可闻的颤抖。

他看着手中那块金色的令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无名。”

“积分……”

“十……十三万七千八百!!!”

轰——!!!

这个数字,如同一颗真正的、足以毁灭星辰的太阳,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整个演武场,彻底地,失声了。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那个独自一人,从传送门里,缓缓走出的、戴着面具的身影。

十三万?!

这是什么概念?!

这几乎是……剩下所有幸存者积分总和的……数倍

他……他到底,在这十天里,干了什么?!

他……他难道,把整个“百战沙场”,都给……屠了吗?!

乾帝,镇国公,三皇子……

所有隐藏在幕后的大人物,在听到这个数字时,他们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的……震撼凝重

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他们都,彻彻底底地,小看了这个……从一开始,就被他们当成“变数”和“棋子”的……少年

他,根本不是什么棋子。

他,是一头足以掀翻整个棋盘的……史前巨鳄

古月,迎着那数万道充满了敬畏、恐惧、和一丝丝狂热的目光,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演武场的中央。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高台之上,那个身穿九龙皇袍的、整个大乾王朝,最有权势的男人。

他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来了。

我,赢了。

现在……

把属于我的……**奖励**,给我。

(八)

乾帝,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与古月那双冰冷如深渊的眼睛,在空中,无声地,交汇了。

整个演武场,都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九五之尊的反应。

他们想看看,面对这样一个以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潜龙榜”规则的、无法用常理揣度的“怪物”,这位帝王,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是震怒?是忌惮?还是……拉拢?

良久。

乾帝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充满了欣赏和赞叹的……笑容

“好!”

他抚掌大笑,声音,如同滚滚的雷霆,响彻了整个天启城!

“好一个‘无名’!好一个……绝世的凶才!”

“朕,自登基以来,见过无数的天才,无数的妖孽。但,像你这般,以一人之力,横压一世,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朕,平生仅见!”

他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充满了极致的欣赏!

因为,他知道,对于一个帝王而言,一个手下,再强,再狂,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不可控

而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根基的“散修”,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惊才绝艳,在他的眼中,都依旧,是一枚可以被他轻易掌控的……棋子

只不过,是一枚价值更高、威力更大的……王棋

“传朕旨意!”

乾帝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无名’,在此次‘潜龙榜’大比之中,力压群雄,独占鳌头,功绩卓著,当赏!”

“赐,‘一等镇国侯’爵位!食邑万户!黄金万两!上品灵石一万块!”

“赐,‘神武将军’衔!可入我大乾王朝武库,任选三门天阶功法!”

“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了古月的身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

“于三日之后,开启‘皇家祖龙池’!由朕,亲自为其护法,助其,洗筋伐髓,铸就……无上龙体!

轰——!!!

这一连串石破天惊的封赏,如同一颗又一颗的重磅炸弹,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一等镇国侯!

神武将军!

天阶功法!

皇家祖龙池!

这……这简直是……一步登天!

无数的修士,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羡慕和……嫉妒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这个神秘的“无名”,将不再是一个没有根基的散修。

他,将成为大乾王朝,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古月,迎着那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对着高台之上的乾帝,微微地,躬身一礼。

“谢陛下。”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依旧平静。

仿佛,那些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封赏,在他眼中,都与尘埃无异。

他真正在意的,只有一样东西——

“皇家祖龙池”。

……

三日后。

皇宫,最深处,禁地。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由整块“紫金龙晶”雕琢而成的地下宫殿。

宫殿的中央,是一口方圆百丈的、巨大的池子。

池子里,装的,不是水。

而是一种粘稠的、闪烁着淡淡金色光芒的、充满了无上威严和磅礴生命气息的……金色龙血

这里,就是整个大乾王朝的根基所在,是所有皇室子弟都梦寐以求的修炼圣地——“皇家祖龙池”

古月,赤着上身,盘腿坐在了龙池的旁边。

在他的对面,乾帝,亲自为他护法。

“‘祖龙池’,是我大乾皇室的立国之本。” 乾帝看着他,神情肃穆,“其中,蕴含着我朝太祖皇帝,当年斩杀的一条九爪金龙的……完整龙脉本源。”

“这股力量,狂暴无比,充满了龙族的无上威严。寻常修士,若是贸然进入,只会被那股龙威,当场撑爆肉身,神魂俱灭。”

“即便是朕的那些皇子,也只能在成年之后,由朕亲自出手,引导一丝龙气入体,进行洗礼。”

“而你……”

他看着古月,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探究。

“朕,将为你,开放整个祖龙池的……全部力量。”

“你能承受多少,能获得多大的造化,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记住,量力而行,切莫贪多。”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这口,如同装着一池融化了的黄金般的“祖龙池”,感受着其中那股,让他体内的“混元圣体”,都感到一阵阵兴奋和战栗的恐怖力量。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疯狂的、充满了挑战欲的笑容。

贪多?

我古月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两个字。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丝’。

我要的,是……

“全部!”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乾帝那震惊的目光中,纵身一跃,整个人,都跳进了那口,足以将金丹真人瞬间融化的……金色龙池之中!

轰——!!!

在他入池的瞬间!

整座地下宫殿,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口平静了数百年的“祖龙池”,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太阳的火山,彻底地,沸腾了!

无穷无尽的、狂暴的、充满了无上龙威的金色龙元,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了亿万条金色的神龙,疯狂地,朝着古月那具小小的身体里,钻了进去!

“呃啊啊啊啊——!!!”

古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的身体,在瞬间,就被那股恐怖的龙元,撑得寸寸龟裂!金色的血液,从他的伤口中,不断地涌出,又瞬间,被周围更加狂暴的龙元所修复!

崩溃!重组!

毁灭!新生!

他的身体,正在经历着一场……比他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恐怖了千倍、万倍的……终极蜕变

他那颗“混元无极大金丹”,在疯狂地旋转!

他那具“混元圣体”,在疯狂地咆哮!

他胸膛之内,那颗“双生魔心”,也在疯狂地跳动!

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调动了起来,如同一个最贪婪的饕餮,疯狂地,吞噬着这口“祖龙池”里,所有的……本源龙脉

而站在池边的乾帝,早已被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景象,给彻底地,震傻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那个少年的身体,在崩溃与重组之间,竟然,开始缓缓地,龙化

一片片细密的、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龙鳞,从他的皮肤之下,浮现出来!

他的脊椎骨,在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爆响,仿佛有一条真正的神龙,正在他的体内,缓缓地,苏醒!

他的头顶,甚至,隐隐地,要长出两只……峥嵘的龙角

“这……这……这不可能!!!”

乾帝发出了无法置信的、惊骇的尖叫!

“他……他竟然……在吸收完整的龙脉本源?!!”

“他……他想干什么?!他想……化龙吗?!”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掌控的“王棋”。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亲手,从池子里,放出来的,竟然是一头……足以将他这个“棋手”,连同整个棋盘,都彻底吞噬的……

远古……神龙!

(九)

“祖龙池”内的金色龙元,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减少!

那原本如同融化了的黄金般的池水,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稀薄。

而古月的身体,则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贪婪地,将这股传承了数千年的、属于大乾皇室最核心的本源力量,一点一点地,据为己有!

他身上的龙化现象,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淡金色的龙鳞,已经覆盖了他超过七成的皮肤,在灵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坚不可摧的金属光泽!

他脊椎骨末端,甚至隐隐地,生出了一条虚幻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金色龙尾!

而他头顶那两只峥嵘的龙角,也变得越来越凝实,仿佛要刺破苍穹!

站在池边的乾帝,看着眼前这颠覆了他数百年认知的一幕,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挣扎和……恐惧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不该将这个无法掌控的“怪物”,放入这口关系到国运的“祖龙池”!

现在,古月,正在疯狂地掠夺着属于他们姬氏皇族的、最根本的力量!

一旦,让他,将整口“祖龙池”的龙脉本源,都吸收殆尽……

那么,大乾王朝的气运,将会受到无法估量的重创!

而这个少年,则会凭借着这份“窃取”来的力量,一飞冲天,成为一个……连他这个帝王,都再也无法掌控的、真正的……真龙

杀了他!

一个冰冷的、充满了帝王无情之道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滋生!

必须杀了他!

趁现在!趁他正处于蜕变的关键时刻,无法反抗!

只要杀了他,不仅可以保住祖龙池的本源,甚至……还可以将他体内那已经融合了的龙脉之力,重新剥离出来,据为己有!

这个念头,像一颗最恶毒的种子,在他的心中,疯狂地生根、发芽!

他的眼中,那丝欣赏和狂喜,渐渐地,被一种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帝王之心,所取代!

轰——!!!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恐怖了数倍的、属于金丹后期顶峰的、真正的皇道龙气,从他的身上,轰然爆发!

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化作一只覆盖了方圆数丈的、由纯粹的金色龙元凝聚而成的、充满了无上威严的……龙爪

“真龙探爪!”

这是大乾皇室,最核心的、不传的绝学!

这一爪,足以,将一座山峰,都轻易地,捏成粉末!

他要用这一招,将那个正在蜕变的“妖孽”,连同他的神魂,都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然而——

就在他那只足以毁灭一切的金色龙爪,即将落下的前一刻——

池子之中,那个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少年,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的,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

而是一双……纯金色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充满了无上威严和绝对漠然的……龙瞳

当乾帝,对上那双眼睛时,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

一股来自血脉最深处的、源自于生命层次的、最极致的……威压,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仿佛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而是一条……正在对着一尊真正的、从远古苏醒的……祖龙,瑟瑟发抖的……小蛇

他那只即将落下的金色龙爪,竟然,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之中,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你……”

乾帝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骇然!

古月,缓缓地,从那已经变得清澈见底的池水中,站起了身。

他没有看乾帝。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对着那只悬浮在自己头顶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金色龙爪,轻轻地,一指点出

没有真元波动。

没有法则显现。

有的,只是……一种最纯粹的、最原始的、仿佛凌驾于这方天地所有规则之上的……龙威

咔嚓——!!!

一声脆响。

那只由乾帝全力施展出的、足以捏碎山峰的“真龙探爪”,竟然,在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指之下,如同脆弱的冰雕一般,寸寸碎裂!

然后,化作了漫天的金色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噗——!

乾帝如遭雷击,狂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浑身覆盖着淡金色龙鳞、头生双角、如同上古龙神降世的少年,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悔恨

他知道,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杀死这个“怪物”的、最后的机会。

不。

现在,已经不是他想不想杀的问题了。

而是……

对方,想不想……杀他

古月,一步一步地,从龙池之中,走了出来。

他每踏出一步,他身上那股属于“真龙”的威压,就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恐怖一分!

整个地下宫殿,都在他的脚步之下,剧烈地颤抖、哀鸣!

他走到那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大乾王朝的九五之尊面前,停下。

他用那双纯金色的、不带丝毫感情的龙瞳,俯视着他。

“你想……杀我?”

他的声音,不大。

但,却像一道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乾帝的神魂之上!

乾帝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

他想开口,想解释,想求饶。

但,在那股绝对的、来自生命层次的血脉压制之下,他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这个掌控着亿万生灵生死的帝王,在这一刻,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力绝望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如同看着一只可怜的蝼蚁般的……不屑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那只同样覆盖着淡金色龙鳞的、充满了无上力量的手。

……

半个时辰后。

当古月,再次从那座地下宫殿中走出时。

他身上的龙化特征,已经尽数退去,恢复了原本的、冷峻的少年模样。

但,他的身上,却多了一件……绣着九条五爪金龙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黑色龙袍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中年男子

正是,大乾王朝的皇帝——乾帝

只不过,此刻的他,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威严和神采。

只有一种……最纯粹的、对古月的……奴性恐惧

古月,没有杀他。

因为,他发现,一个活着的、被他用“同心蛊”和“魔心秘术”彻底控制了的……傀儡皇帝,远比一个死去的皇帝,要……有用得多

他,站在皇宫的最高处,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充满了无尽欲望和权力的……帝都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座王朝,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资源,所有的人口,所有的……一切

都将,成为他一个人的……私有物

成为他,踏上那条,通往无上巅峰的、修罗之道的……

最坚实的……踏脚石!

(第五卷·中州风云·完)

第六卷·帝都之主

(一)

乾帝,依旧是那个乾帝。

他依旧,每天按时上朝,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接见着来自四方的大臣和使节。

他的言行举止,与往日,没有任何的不同。

威严,果决,充满了帝王的智慧和气度。

没有人,发现任何的异常。

没有人知道,在这具充满了皇道龙气的、尊贵的躯壳之下,他的灵魂,早已被种下了一颗最恶毒、也最忠诚的……奴印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掌控着亿万生灵生死的九五之尊。

他,只是一个……提线木偶。

而真正握着那根线的……

是那个,从不出门,终日待在皇宫最深处、那座曾经属于“冷宫”的、破败宫殿之中的……少年

古月,选择了一处最不起眼,也最容易被人遗忘的地方,作为自己新的“巢穴”。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隐藏在幕后的“太上皇”,通过那个傀儡皇帝,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意志,渗透到了这个庞大王朝的……每一个角落。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集权

一道又一道“圣旨”,从皇宫之中,发出。

“镇国公,年事已高,劳苦功高,特赐‘荣休’,收回兵权,颐养天年。”

“三皇子姬玄,聪慧贤明,特封‘东宫太子’,入主东宫,非召不得出。”

“‘天剑盟’,在‘潜龙榜’大比之中,结党营私,残害同门,罪大恶极!着‘龙卫’,将其彻查!所有核心成员,一律……就地格杀!”

……

一道道旨意,如同一柄柄最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斩向了那些曾经对他,表露过敌意,或者,有可能对他未来的计划,造成威胁的……势力

一时间,整个天启城,都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血腥的政治风暴之中!

无数曾经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一夜之间,沦为了阶下囚。

无数曾经不可一世的天才,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所有人都被乾帝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万钧的铁血手腕,给震慑住了!

他们不明白,这位一向以“仁德”和“权衡”著称的帝王,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的……冷酷霸道

只有少数几个人,从这片血雨腥风之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们知道,大乾王朝的天,可能,真的……变了

而在这场大清洗之中,古月,则像一个最高效的、隐藏在黑暗中的“清道夫”,将那些被拔除的势力,所留下的……海量的财富、资源、功法、地盘,都悄无声息地,通过那个傀儡皇帝,一点一点地,转移到了自己的……名下

他的“资本”,在以一种比之前在黑水城时,还要恐怖了百倍、千倍的速度,疯狂地……积累

……

半年后。

当所有的反对势力,都被清洗干净之后。

古月,开始了他的第二步计划——改革

他,要将这个古老而又臃肿的王朝,改造成一个……只为他一个人服务的、最高效的……战争机器

“颁布‘求贤令’!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只看实力!凡金丹期以上修士,皆可入朝为官,授予实权!”

“重组‘神武军’!以‘潜龙榜’上,所有幸存的天才为核心,用整个国库的资源,去武装他们!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打造出一支……战无不胜的……修士军团!”

“开放‘皇家武库’!所有对王朝有功之臣,皆可进入其中,挑选功法!我要让‘力量’,不再是少数人的特权,而是……可以被我随意赏赐的……工具!”

……

这些,在所有旧臣看来,都堪称“离经叛道”的政令,在乾帝那不容置疑的“皇威”之下,被强行地,推行了下去。

整个大乾王朝,都因为这些政令,而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活力和……疯狂的氛围之中!

无数被埋没的散修,无数出身寒门的修士,都看到了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他们疯狂地涌入帝都,想要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变革之中,博取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而古月,则像一个最高明的渔夫,静静地,看着这些被他撒下的“诱饵”,所吸引而来的、一条又一条的“大鱼”。

他,在为自己,筛选着……可用之人

……

一年后。

当古月,将整个大乾王朝,都初步地,改造成了他想要的模样时。

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他知道,外部的势力,再强大,也只是外物。

自身的……实力,才是永恒的根本。

他,再次,进入了那座,只为他一人开放的……“皇家祖龙池”

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突破。

而是为了……沉淀

他将自己,沉入了那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的、金色的龙池之中。

他开始,将自己这一路走来,所学、所见、所掠夺的一切,都进行着最深层次的、系统的……梳理融合

《金刚诀》的霸道。

《覆海蛟龙诀》的浩瀚。

《阴尸录》的诡异。

“白帝”的不灭剑魂。

“天外魔心”的吞噬与毁灭。

“魔君之心”的杀戮与疯狂。

以及……那来自“祖龙池”的、最纯粹的……皇道龙威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混元圣体”和“混元无极大金丹”的熔炉之中,被不断地,淬炼,融合,最终,化为了他自己独一无二的……

他的修为,没有再提升。

依旧是……金丹初期

但,他身上那股内敛的、返璞归真的气息,却变得越来越……恐怖,越来越……深不可测

他就像一柄,被藏入了最深邃的、由整个王朝的气运所铸就的剑鞘之中的……无上神兵

只待……出鞘之日。

便可……惊天动地

……

又过了两年。

这一日。

古月,正在龙池之底,进行着最深层次的闭关。

一道加密到极致的、只有他才能收到的神识传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是那个,被他安插在中州大陆,最核心的情报组织“天机阁”之中的……影傀,传来的消息。

“主人。”

“‘上古仙府’,即将……出世。”

“地点,位于中州大陆与‘东荒妖域’交界的……‘葬仙谷’。”

“据说,那座仙府,是上古时期,一位即将飞升的‘渡劫期’大能,所留下的……最终传承。”

“整个中州大陆,所有的圣地、皇朝、顶尖宗门……都已经,闻风而动!”

“一场前所未有的、足以席卷整个大陆的……风暴,即将……”

“降临!”

龙池之底,那个闭目了整整两年的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之中,一边,是燃烧着无尽麒麟之火的金色龙瞳。

另一边,则是旋转着无尽魔道深渊的漆黑魔瞳。

而在他的眉心,那道灰色的剑形印记,更是散发着一股,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彻底斩开的……无上锋芒!

他缓缓地,从龙池之中,站起了身。

他知道,自己,蛰伏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渡劫期大能的……传承吗?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霸气和……贪婪的微笑。

正好。

我这把,已经磨了三年的刀……

也该……

出去……

“见见血了。”

(二)

葬仙谷。

位于中州大陆与东荒妖域的交界处,是一片终年被灰色雾气笼罩的、充满了不祥与死亡气息的绝地。

传说,上古时期,曾有仙人在此地陨落,仙血染红了整片山谷,使得这里的法则,都变得混乱而又诡异。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

但,在今天,这片沉寂了万年的死亡绝地,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轰隆隆——!!!

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充满了强大气息的遁光,如同流星雨一般,从四面八方,划破天际,降临到了这片山谷的外围。

有驾驭着由九条蛟龙拉着的、华丽无比的金色战车的“大夏皇朝”的皇子。

有踩着一柄门板巨剑、浑身散发着冲天剑意的“蜀山剑派”的首席弟子。

有乘坐着一朵圣洁的白色莲台、周身环绕着佛光普照的“小雷音寺”的佛子。

甚至,还有一些身材魁梧、妖气冲天、化作人形的……来自“东荒妖域”的大妖

圣地,皇朝,顶尖宗门,妖族……

整个大陆,所有最顶级的势力,所有最耀眼的天骄,在这一刻,都齐聚于此!

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那座,悬浮在葬仙谷最深处、那片灰色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的、充满了无上仙威的……上古仙府

古月,也来了。

他没有乘坐任何华丽的坐骑,也没有展现出任何惊天动地的气势。

他依旧,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了金丹中期的水平。

他就像一个最不起眼的、被这惊天机缘吸引而来的普通散修,悄无声-息地,混在了人群的边缘。

他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些,一个个气息强大、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一群……即将被卷入绞肉机里的……**祭品**。

他知道,在这场围绕着“渡劫期”大能传承的、最高等级的争夺之中,所谓的“天才”,所谓的“背景”,都将变得……一文不值

唯一能决定生死的,只有……实力

和……手段

“嗡——嗡——嗡——”

就在这时,那座悬浮在雾气之中的上古仙府,突然,发出了剧烈的轰鸣!

一道璀璨的、充满了无上道韵的七彩霞光,从仙府的大门之上,冲天而起,将整片灰色的天空,都映照得五彩斑斓!

那笼罩着整个葬仙谷的、能隔绝一切神识探查的灰色雾气,在这道霞光的照耀之下,竟然,开始缓缓地,消散了!

而那座仙府的大门,也缓缓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向内,打开了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仙府,开启了!

“冲啊!”

“传承是我的!”

“挡我者死!”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疯了!

那短暂的、脆弱的和平,被瞬间打破!

数以百计的、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顶尖战力的年轻天骄们,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纷纷施展出自己最强的身法和神通,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那道充满了无尽诱惑的门缝,疯狂地,冲了过去!

一场最混乱、也最血腥的……淘汰赛,在仙府开启的第一时间,就拉开了序幕!

“滚开!这是我‘大周皇朝’看上的地方!”

“哼!‘天魔宗’办事,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此宝与我佛有缘,还请……上路吧!”

为了争夺那最先进入仙府的资格,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们,彻底地,撕下了所有的伪装!

他们,开始不分敌我地,向着身边所有的人,发动了最致命的攻击!

法宝的光芒,神通的轰鸣,鲜血的飞溅……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数十名实力稍弱的天骄,连仙府的大门都没摸到,就惨死在了“同伴”的背刺之下,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古月,没有参与到这场混乱的、毫无意义的“入门”争夺之中。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战场的边缘。

他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幅,因为贪婪而上演的、血腥而又丑陋的……众生相

他在等。

他在等,一个最佳的……入场时机

终于,在经过了一番惨烈的厮-杀之后,第一批最强大的天骄,已经成功地,冲入了仙府之中。

而剩下的人,也因为刚才的消耗和忌惮,暂时地,停了下来,相互警惕着,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就是现在!

古月的眼中,精光一闪!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从正面,冲向那道门缝。

他身形一动,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竟然,绕到了仙府的……侧面

他要做一件……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疯狂到极点的事情!

他要……破墙而入!

“他疯了吗?!”

“那可是上古仙府的墙壁!上面,布满了渡劫期大能留下的无上禁制!就算是元婴老祖来了,也休想撼动分毫!”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蠢货!等着被禁制反噬,轰成飞灰吧!”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看白痴般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然而——

古月,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

他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布满了青苔的仙府墙壁前。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他将自己体内,那颗融合了“天外魔心”和“魔君之心”的“双生魔心”,催动到了极致!

一股充满了“吞噬”和“毁灭”本源的、纯粹的、黑色的“混元魔元”,在他的掌心之中,疯狂地,凝聚!

他没有去攻击。

他只是,将自己那只缭-绕着黑色魔元的手,轻轻地,按在了那面,布满了无上禁制的墙壁之上。

滋——滋——滋——!!!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浓酸腐蚀钢铁般的声响,突然响起!

那面坚不可摧的、足以抵挡元婴老祖全力一击的仙府墙壁,以及上面那层闪烁着七彩霞光的无上禁制,竟然,在古月那只缭绕着黑色魔元的手掌之下,如同冰雪消融一般,被硬生生地,腐蚀、吞噬出了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漆黑的……窟窿

“这……这……这不可能!!!”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他们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他们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白日见鬼般的、极致的……骇然恐惧

他……他到底,是谁?!

他……他到底,用的是什么……妖法?!

古月,没有理会那些已经彻底石化了的“观众”。

他身形一闪,便如同一条游鱼,悄无声-息地,从那个被他自己“啃”出来的窟窿里,钻了进去。

然后,那个窟窿,便在他身后,缓缓地,愈合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进入了这座……充满了无尽机缘和……杀机的上古仙府。

而他,也成功地,避开了所有人,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宝贵的……

先机!

(三)

当古月穿过那层被他强行“吞噬”出的墙壁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并没有出现在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

他,置身于一片……广阔无垠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药园之中!

一股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药香,扑面而来!让他那具“混元圣体”,都感到了一阵阵发自本能的舒适和愉悦!

在他的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最顶级的“九天息壤”构成的药田。

药田里,生长着无数外界早已绝迹了的、传说中的……上古灵药

有通体如同火焰般燃烧、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九转还阳草”!

有结着如同婴儿般果实、吞服一颗便能增加百年修为的“人参果树”!

甚至,在药园的最中心,还有一座小小的池塘,池塘里,盛开着一朵九色莲花,莲台之上,正静静地躺着一枚龙眼大小的、通体流淌着七彩霞光的……九窍金丹

那,不是普通的丹药。

那是……丹药通灵,在吸收了千万年的天地精华之后,凝聚而成的……丹灵

其价值,甚至,还要远在那枚“结金-丹”之上!

“发……发财了……”

饶是以古月那古井无波的心性,在看到眼前这幅,如同神话般的景象时,他的眼中,也不禁,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的……贪婪狂喜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避开了所有人,第一个,闯入了这座仙府之中,最核心、也最宝贵的……宝地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就像一个闯入了米仓的、饿了三天三夜的老鼠,身形一闪,便朝着那些散发着诱人光芒的上古灵药,扑了过去!

他大手一挥,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一片又一片的灵药,连根带土地,都粗暴地,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之中!

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那些从正门进来的天骄们,很快,就会通过其他的考验,找到这里来!

他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将这里,彻底地,搬空

然而——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座池塘里,那枚最珍贵的“九窍金丹”时——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丹尊药园!还不速速受死!”

一声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如同雷霆般的怒喝,突然,在这片药园的上空,轰然炸响!

紧接着,两尊身高三丈、通体由琉璃宝光凝聚而成、手持巨斧和宝塔的……金甲神将,突然,从虚空之中,浮现了出来!

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股堪比……元婴初期的恐怖威压!

他们,是这座药园的……守护傀儡

“元婴期?!”

古月的心,猛地一沉!

他没想到,这座仙府的防御,竟然如此恐怖!仅仅是一个药园,就有两尊元婴级别的傀儡在守护!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对上一尊,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但,同时面对两尊……

他,必死无疑!

他想也不想,立刻就要施展出自己最强的身法,先行退走!

然而,那两尊金甲神将,根本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镇!”

那尊手持宝塔的神将,低喝一声!

他手中的七宝琉璃塔,瞬间光芒大盛,化作一座小山般大小,带着一股足以镇压天地的恐怖威能,朝着古月,当头压下!

在那股恐怖的威压之下,周围的空间,都仿佛被凝固了!古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住,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变得无比困难!

“斩!”

另一尊手持巨斧的神将,也同时动了!

他手中的开山巨斧,带起一道足以撕裂虚空的、璀璨的金色斧光,朝着那个已经被镇压得动弹不得的古月,狠狠地,劈了下去!

这是……绝杀之局!

面对着这足以将任何金丹期修士都瞬间轰成齑粉的、毁天灭地的联手一击,古月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死亡危机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手段,所有的底牌,在绝对的、碾压式的力量面前,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难道……

我古月,今日,就要陨落于此吗?

一个不甘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咆哮!

然而——

就在那道金色的斧光,即将落在他头顶的前一刻——

嗡——!!!

一声充满了无上威严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剑鸣,再次,响彻了整个天地!

古月腰间那柄一直沉寂着的、通体漆黑的魔剑“噬魂”,再次,毫无征兆地,自动出鞘!

它悬浮在古月的头顶,剑身之上,那血色的纹路,疯狂地流转!

古月眉心之处,那道灰色的、属于“白帝”的剑道烙印,更是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芒!

“区区……土鸡瓦狗。”

一个古老、苍茫、充满了无尽蔑视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再次,从剑身之上,缓缓地,响了起来。

“也敢……在本帝面前,放肆?”

“噬魂”剑,轻轻一震。

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灰色的、仿佛连空间都能斩断的……剑气,从剑尖之上,一闪而逝。

那道灰色的剑气,没有去攻击那座镇压天地的宝塔。

也没有去抵挡那道撕裂虚空的斧光。

它,以一种,超越了时间,超越了空间,超越了所有人理解范畴的、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斩向了……虚空!

咔嚓——!!!

一声脆响。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斩碎了。

紧接着——

那两尊原本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元婴期金甲神将,他们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一僵!

他们身上那璀璨的琉璃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寸寸碎裂,最后,化作了漫天的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那座镇压天地的宝塔,和那道撕裂虚空的斧光,也随之,烟消云散。

古月,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

他知道,“白帝”剑魂,刚才那一剑,斩断的,不是那两尊傀儡的身体。

而是……隐藏在虚空之中,为这两尊傀-儡,提供能量的……阵法核心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吗?

他看着那柄缓缓飞回自己手中、再次归于沉寂的“噬魂”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和……渴望

他知道,自己,还很弱小。

自己,距离那真正的、足以俯瞰天地的巅峰,还差得……太远太远

他收起“噬魂”剑,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犹豫。

他身形一闪,便来到了那座池塘之前。

他伸出手,一把,将那枚流淌着七彩霞光的、已经通灵的……“九窍金丹”,抓在了手中!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朝着那条,唯一通往仙府下一层的……传送阵,冲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必须,在那些真正的“天骄”们,赶到这里之前,尽快地,离开!

因为,他更知道。

“白帝”剑魂,不可能,每一次,都救他的命。

下一次的危机,他,必须……靠自己

(四)

当古月踏上传送阵的瞬间,一股柔和的白光,将他包裹。

天旋地转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庄严肃穆气息的……传承大殿之中。

大殿,极为广阔,由一种不知名的、散发着淡淡星光的玉石铺就而成。

穹顶之上,是浩瀚的星空图,无数的星辰,在按照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地运转着。

而在大殿的正中央,则静静地,悬浮着三样东西。

左边,是一本书。

一本通体由青色仙玉打造的、散发着无上道韵的……仙法典籍

右边,是一柄剑。

一柄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由九天玄冰凝聚而成、剑身之上环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冰霜巨龙的……仙剑

而中间,则是一团光。

一团不断变幻着形状、时而化作山川河流、时而化作日月星辰、充满了“创造”与“演化”气息的……本源道种

这……才是这位渡劫期大能,留下的……真正传承!

古月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光芒!

无论是那本仙法,那柄仙剑,还是那团道种,任何一样,若是流传到外界,都足以,引起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血腥的……浩劫

而现在,这三样无上至宝,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任他……挑选

古月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一个……关乎未来的、最重要的……抉择

是选择那本能让他拥有毁天灭地威能的“仙法”?

还是选择那柄能让他战力飙升、斩尽一切敌的“仙剑”?

亦或是……选择那团最神秘、也最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本源道种”?

他缓缓地,朝着那三样宝物,走了过去。

然而——

就在他,即将靠近那三样宝物,不足十丈的距离时——

嗡——!!!

一股无形的、浩瀚的、仿佛来自大道本源的恐怖威压,突然,从天而降,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噗——!

古月如遭雷击,狂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倒在地!

他那具强横无比的“混元圣体”,在这股威压面前,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后来者。”

一个古老、苍茫、不带丝毫感情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声音,直接,在他的神魂之中,响了起来。

“吾乃‘玄天道尊’。”

“此三宝,乃吾毕生心血所化。”

“仙法《玄天道典》,蕴含吾之‘术’。”

“仙剑‘冰龙吟’,蕴含吾之‘力’。”

“而这‘鸿蒙道种’,则蕴含着吾之……‘道’。”

“三者,你只能,择其一。”

“而你的选择,将决定,你未来的……道路。”

“现在,告诉我。”

那个声音,如同大道之音,拷问着他的灵魂。

“你,所求为何?”

“你,修行为何?”

“你的……道,又是什么?”

道心之问!

这,是这位“玄天道尊”,留下的、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考验

只有道心足够坚定、明悟了自身道路的人,才有资格,继承他的传承!

若是心志不坚,或者,被贪婪蒙蔽了双眼,那么,下场,只有一个——

神魂俱灭!

古月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要将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伪装,都彻底地,撕开,暴露在那位上古大能的意志之下!

我所求为何?

我修行为何?

我的……道?

无数的念头,无数的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

瘠石村的尘土。

矿场里的欺凌。

开窍大典上的惊世骇俗。

古月天明的残酷磨砺。

黑风寨的血腥杀戮。

万兽谷的九死一生。

黑水城的暗掌乾坤。

……

他这一路走来,充满了杀戮,充满了掠夺,充满了算计。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什么“道”。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纯粹的目的——

活下去。

然后,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将所有的一切,都踩在脚下!

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再任人摆布!

强到……足以让这片天地,都因为我的存在,而……颤抖!

“我所求……”

古月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冰冷的、一黑一金的异色瞳之中,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无尽霸气和……魔性的璀璨光芒!

他迎着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的无上威压,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为长生,不为逍遥,更不为……守护苍生!”

“我所求,很简单。”

“便是……”

“无敌!”

“我修行,便是为了,掠夺一切,吞噬一切,将所有能让我变强的东西,都据为己有!”

“挡我者,死!”

“逆我者,亡!”

“这天地,若敢阻我,我便……逆了这天!

“这大道,若敢拦我,我便……碎了这道!

“我,古月,所走的,便是……”

“以杀证道,以魔证道,唯我独尊的……霸者魔道!!!”

轰——隆——隆——!!!

在他那充满了无尽魔性与霸道的“道心宣言”落下的瞬间!

整个传承大殿,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穹顶之上,那片浩瀚的星空图,都在疯狂地扭曲、哀鸣!

仿佛,连这位“玄天道尊”留下的意志,都无法承受,这股……离经叛道、霸道绝伦的……魔道意志

“唉……”

一声充满了复杂情绪的、悠长的叹息,在大殿之中,缓缓地,响了起来。

那股压在古月身上的无上威压,也随之,烟消云云散。

“也罢……也罢。”

“道,本无正邪之分。”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

“那吾,便……成全你。”

话音刚落。

那本悬浮在左边的“仙法”,和那柄悬浮在右边的“仙剑”,都缓缓地,变得虚幻,最后,彻底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只剩下,最中央的那团,充满了无限可能的……

“鸿蒙道种”

那团光,缓缓地,飘到了古月的面前。

然后,在他的注视之下,化作了一道流光,没入了他的……眉心

轰——!!!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天地初开的……本源信息,瞬间,在他的神魂之中,轰然炸开!

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毁灭。

他看到了,生命的演化与轮回。

他看到了,大道的运转与更迭。

他……

仿佛,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的本身!

他的“混元圣体”,在疯狂地蜕变!

他的“混元无极大金丹”,在疯狂地进化!

他的“双生魔心”,在疯狂地共鸣!

他的修为,他的境界,他对“力量”和“法则”的理解……

都在以一种,超越了所有人想象的、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地……暴涨!

金丹中期!

金丹后期!

金丹后期顶峰!

半步……元婴!!!

(第六卷·帝都之主·完)

第七卷·魔焰滔天

(一)

当古月,将那枚“鸿蒙道种”,彻底地,融入己身的瞬间。

整座上古仙府,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剧烈的哀鸣!

穹顶之上,那片浩瀚的星空图,开始寸寸碎裂!

传承大殿的地面,也开始浮现出一道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纹!

这座由“玄天道尊”,以无上伟力开辟出的、独立于主世界之外的小洞天,在失去了最核心的“道种”支撑之后,终于,要走向……毁灭了!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之中,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生灭,有无尽大道在流转。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身上的气息,却已经,与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半步元婴!

而且,不是普通的半步元婴!

而是以“混元圣体”为基,以“双生魔心”为源,以“混元无极大金丹”为核,以“鸿蒙道种”为引,铸就而成的、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的……无上道基

他感觉,自己现在,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引动天地法则,撕裂虚空!

他感觉,自己现在,一拳,足以,将一座山脉,都彻底地,从地图上抹去!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陶醉的笑容。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享受这份力量的时候。

他能感觉到,这座仙府,即将……崩塌

他必须,立刻离开!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朝着他来时的方向,那片已经变得不再稳定的药园,冲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

仙府之外,那片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葬仙谷,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那些侥幸,从第一轮血腥淘汰赛中活下来的天骄们,在冲入仙府之后,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个充满了致命幻象和恐怖杀机的……考验回廊之中。

他们,在里面,自相残杀,死伤惨重。

而当他们,终于,拼尽全力,闯过了所有的考验,来到那座传说中的“传承大殿”前时——

他们看到的,是让他们目眦欲裂的一幕!

那座充满了无上道韵的传承大殿,正在……崩塌

“不——!”

“传承!我的传承!”

“是谁?!到底是谁?!捷足先登了!”

所有人都疯了!他们发出了不甘的、充满了无尽怨恨的咆哮!

而就在这时——

轰——!!!

一道黑色的、充满了无上魔威的身影,从那座正在崩塌的仙府之中,冲天而起!

他戴着一张无脸的面具。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让在场所有金丹期天骄,都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的、如同面对着天敌般的……恐怖威压

“是他!那个‘面具人’!”

“他……他得到了传承!”

“杀了他!抢回传承!”

在极致的贪婪和嫉妒的驱使之下,所有幸存的天骄,都红了眼睛!

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施展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招,化作漫天的流光,朝着那个刚刚从仙府里冲出来的身影,狠狠地,轰了过去!

他们要将这个“窃取”了他们所有希望的“小偷”,彻底地,轰杀至渣!

面对着那铺天盖地的、足以将一座巨城都夷为平地的恐怖攻击,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古月,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如同看着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般的……不屑

他甚至,连动都懒得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对着下方那漫天的神通和法宝,轻轻地,一握

“空间……凝固。”

嗡——!!!

一声轻响。

整个天地,都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漫天的流光,那毁天灭地的神通,那充满了杀意的法宝……

所有的一切,都在距离古月,还有百丈之遥的半空之中,诡异地,静止了

它们,就那么,凝固在了半空之中,一动不动!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已经失去了意义!

“这……这……这是什么神通?!”

“我的飞剑……我……我控制不了我的飞剑了!”

“空间法则?!不……不可能!这……这是元婴老祖,才能掌握的手段!”

所有出手的天骄,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活见鬼般的、极致的骇然和……恐惧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和眼前这个“面具人”,已经,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了!

古月,看着下方那些,已经彻底沦为了待宰羔羊的“天骄”,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和这些“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他五指,猛地一用力!

“碎。”

咔嚓——咔嚓嚓——!!!

一声令下。

那片被凝固在半空之中的、所有的神通和法宝,都如同脆弱的镜子一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紧接着,轰然一声,彻底地,碎裂开来!

化作了漫天的、最纯粹的……能量乱流

噗!噗!噗!噗!

所有出手的天骄,都如遭雷击,心神受创,狂喷出一口鲜血,如同下饺子一般,从半空中,坠落了下去!

仅仅一招!

甚至,连一招都算不上!

古月,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将数十名代表着中州大陆年轻一代最顶尖战力的“天之骄子”,全部,重创!

这,就是……半步元婴的、真正的……威能

古月,没有再去理会那些,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的“蝼蚁”。

他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落在了葬仙谷之外,那几道一直隐藏在云层之中、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之上。

他知道,那些,才是他今天,真正的……对手

那些,来自各大圣地、皇朝的……护道者

那些,真正的……元婴期老怪物

“看了这么久的戏。”

古月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滚滚的雷霆,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也该……”

“出来,见见了吧?”

(二)

当古月那充满了挑衅意味的话语,在天地间回荡时。

整个葬仙谷,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死寂。

那些刚刚被重创的、坠落在地的天骄们,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那个悬浮在半空之中的、戴着面具的身影。

他……他疯了吗?!

他……他竟然敢,主动挑衅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元婴老祖?!

他们知道,每一个前来参加仙府争夺的天骄背后,都跟着一位宗门派出的、负责保护其安全的“护道者”。

而这些“护道者”,无一例外,全都是……真正的、活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元婴期老怪物

他们,才是这场“仙府争夺战”之中,真正的主角和……裁判

之前,他们之所以没有出手,只是因为,碍于各大势力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小辈之间的争斗,老一辈,不得插手。

但现在,当古月,这个“变数”,以一种碾压式的姿态,夺走了所有的传承,并且,打破了所有的规则之后……

这个规定,显然,已经……作废了。

“呵呵……好一个狂妄的小辈。”

一声充满了沧桑和无尽威严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冷笑声,缓缓地,从东方的云层之中,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璀璨的、充满了皇道龙气的金色霞光,冲天而起!

一个身穿九龙皇袍、头戴平天冠、面容威严、不怒自威的老者,缓缓地,从霞光之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仿佛有亿万山河在沉浮,有日月星辰在轮转!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要对他顶礼膜拜、五体投地的冲动!

“是……是大夏皇朝的……太上皇!

“天哪!这位活了三千年的老怪物,竟然……亲自出山了?!”

下方,响起了一片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的惊呼!

“小辈。” 大夏太上皇,那双充满了无尽威严的金色龙瞳,漠然地,俯视着古月,如同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交出仙府传承,然后,自废修为,随朕回宫,当一万年的镇魔奴。朕,可以……饶你不死。”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言出法随般的……皇道敕令

然而——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弧度。

“老东西。”

“你,也配?”

轰——!!!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古月!

他……他竟然敢,辱骂一位活了三千年的、元婴后期的大修士?!

他……他这是……在找死吗?!

“放肆!!!”

大夏太上皇,彻底暴怒!他那张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滔天的杀意!

他,身为一代皇主,何曾受过如此的羞辱?!

他不再有丝毫的废话!

他抬起手,一只比之前乾帝施展的,要恐怖了百倍、千倍的、几乎凝为实质的、覆盖了方圆数里的……金色真龙之爪,猛地一下,从天而降,朝着那个不知死活的“蝼蚁”,狠狠地,抓了下去!

这一爪,足以,将一座巨城,都轻易地,从地图上抹去!

面对着这毁天灭地般的、真正属于元婴后期大修士的全力一-击,古月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无比凝重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虽然已经踏入了半步元婴。

但,与这种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之间,依旧,存在着……天壤之别

他,不能硬抗!

《血燃术》!

“混元圣体”!

“双生魔心”!

在这一瞬间,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毫无保留地,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一股充满了毁灭、吞噬、霸道、杀戮、以及无上龙威的、黑金色的恐怖魔焰,从他的身上,冲天而起!

他整个人,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尊……从远古苏醒的……混沌魔神

他没有去抵挡那只遮天蔽日的金色龙爪!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金色的流光,竟然,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悍不畏死的姿态,主动地,朝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夏太上皇,逆冲而上!

他要……擒贼先擒王

他要用这种最疯狂、也最不可能的方式,来为自己,博取那一线……生机

“愚蠢!”

大夏太上皇看着那道冲向自己的流光,眼中,充满了不屑和残忍。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蝼蚁,在临死前,最无力的挣扎。

然而——

就在他那只金色的龙爪,即将抓住古月的前一刻——

古月的身影,突然,毫无征兆地,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嗯?!”

大夏太-上皇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就想用神识,去锁定对方的位置!

但,已经晚了!

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你的……破绽,太多了。”

“空间……法则?!”

大夏太上皇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致命的、让他亡魂皆冒的……危机感

他想也不想,就要立刻瞬移躲开!

但——

一只覆盖着淡金色龙鳞的、充满了无上力量的、冰冷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按在了他的……后心之上!

紧接着——

一股充满了“吞噬”和“毁灭”本源的、足以将天地都化为虚无的……“混元魔元”,如同决堤的、黑色的洪水,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出来!

“归墟。”

轰——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连太阳都为之失色的恐怖巨响,在九天之上,轰然炸响!

一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的能量球,以大夏太上皇的身体为中心,猛地一下,向着四周,疯狂地扩散开来!

“不——!!!”

一声充满了不甘和无尽悔恨的、凄厉的惨叫,从那片黑色的、毁灭的中心,传了出来。

然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

当那片代表着“毁灭”和“虚无”的黑色光球,缓缓消散时。

整个天地,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天空之上,那个不可一世的、活了三千年的大夏太上皇,已经……消失了

连一丝一毫的灰烬,都没有剩下。

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只剩下,那个戴着面具的、浑身缭绕着黑金色魔焰的少年,独自一人,静静地,悬浮在那片,被他亲手缔造的……虚无之中。

他缓缓地,转过身。

他那双一金一黑的、充满了无上魔威的异色瞳,漠然地,扫向了那些,早已被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给彻底吓傻了的、隐藏在其他角落里的……元婴老祖们。

“下一个。”

他的声音,不大。

但,却像一道来自九幽地府的、最终的……审判

“谁来?”

(三)

当古月那句“谁来”,如同死神的丧钟,在寂静的天地间回荡时。

所有隐藏在暗处的元婴老祖们,都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活了三千年的、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大夏皇朝的定海神针……

就这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招,给……秒了?!

连神魂,都没有逃出来?!

这……这已经不是战斗了!

这,是……屠杀

是更高层次的生命,对低层次生命的、单方面的、碾压式的……抹除

“逃!”

“快逃啊!”

“这是个怪物!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贪婪和侥幸!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护道者”的尊严,也顾不上什么仙府的传承!

他们,燃烧起自己的本命精元,施展出自己最强的保命遁术,化作一道道惊慌失措的流光,朝着四面八方,亡命奔逃!

他们,只想,离这个让他们感到无边恐惧的“魔神”,越远越好!

然而——

古月,看着那些,如同丧家之-犬般四散奔逃的“元婴老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充满了不屑的微笑。

“我让你们……走了吗?”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然后,对着这片广阔的天地,轻轻地,一握

“领域……展开。”

“森罗……万象。”

嗡——嗡——嗡——!!!

以他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的空间,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扭曲了起来!

天,不再是天。

地,不再是地。

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拖入了一个……由他亲手创造的、充满了无尽的杀戮、毁灭、霸道和疯狂的……独立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天空,是燃烧着麒麟之火的血色!

大地之上,是涌动着无尽怨气的黑色魔土!

一条条由纯粹的皇道龙气凝聚而成的金色锁链,从虚空之中伸出,如同神明的触手,将这片天地,彻底地,封锁!

而他,古月,则静静地,悬浮在这个世界的……中央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唯一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

“这……这是……领域?!!”

“不……不可能!这是化神期的大能,才能掌握的手段!”

“完了……我们……我们都完了……”

那些正在亡命奔逃的元婴老祖们,在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逃出这片诡异的“血色世界”时,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最极致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绝望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招惹了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古月,漠然地,俯瞰着下方那些,已经彻底沦为了他笼中之鸟的“猎物”。

他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然后,对着其中一个,正在疯狂攻击着领域壁障的、来自“天魔宗”的元婴中期长老,轻轻地,一点

“湮灭。”

噗。

一声轻响。

那个不可一世的魔道巨擘,他的身体,连同他的元婴和神魂,都在这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化作了漫天的……飞灰

古月,又将手指,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蜀山剑派”的一位剑道大能。

“崩解。”

咔嚓。

那位剑修,连同他那柄无坚不摧的本命飞剑,都在这一瞬间,寸寸碎裂,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机的粉末

“吞噬。”

“放逐。”

“镇压。”

……

古月,就像一个执掌着生死簿的、至高无上的死神。

他每吐出一个字,就有一位在外界足以镇压一方、呼风唤-雨的元婴老祖,以一种最不可思议、也最凄惨的方式,陨落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

这,是一场……最冷酷、也最华丽的……艺术

一场,名为“死亡”的……艺术

最终,整个“森罗万象”领域之中,只剩下了一个……活口。

那个,来自“小雷音寺”的、浑身散发着浩然佛光、修为已经达到了元婴后期顶峰的……苦行老僧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选择逃跑,而是盘腿坐在原地,口诵佛号,试图用自己的佛法,来净化这片魔域的人。

古月,缓缓地,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你的佛,救不了你。”

古月的声音,平静而又漠然。

“阿弥陀陀佛。” 那苦行老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透了生死的慈悲和……一丝丝的困惑。

“施主,你……究竟是……‘仙’?”

“还是……‘魔’?”

古月,看着他,沉默了。

然后,他缓缓地,摘下了自己脸上那张,已经陪伴了他许久的……“无脸”面具。

露出的,是一张年轻到,让老僧都感到一阵恍惚的、冷峻而又……俊美的脸。

他的左眼,燃烧着麒麟之火,充满了神圣与霸道。

他的右眼,旋转着魔道深渊,充满了吞噬与毁灭。

而在他的眉心,那道灰色的剑形印记,则散发着一股,仿佛要将这天地万道,都斩于剑下的……无上锋芒

他,既是神。

他,也是魔。

他,更是……他自己

“我,是古月。”

他看着老僧,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而你……”

“将成为,我踏上巅峰之路的……最后一块……养料。”

轰——!!!

一只缭绕着黑金色魔焰的、充满了无上力量的巨手,从天而降。

将那道,代表着这个世界,最后一点“光明”的佛光,彻底地,捏碎

……

当古月,撤去“森罗万象”领域时。

整个葬仙谷,已经,空无一人。

只剩下,那些早已吓得昏死过去的、所谓的“天之骄子”。

天空,恢复了清明。

但,所有人都知道。

从今天起,整个中州大陆的天……

变了。

一个名为“古月”的、如同魔神降世般的少年,以一种最霸道、最不可阻-挡的姿态,横空出世!

他,以一人之力,屠尽了数十名金丹天骄!

他,以一人之力,坑杀了数位元婴老祖!

他,甚至,连大夏皇朝的太上皇,都……弹指灭杀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大陆的恐怖风暴,在短短几天之内,就传遍了中州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的圣地,所有的皇朝,所有的顶尖宗门……

都在这一刻,为之……震怖

他们,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力量,想要找到这个“魔神”的踪迹。

但,古月,却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音讯。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传说,在留下了那段足以让万世都为之战栗的恐怖神话之后,便再次,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他,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

但,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

下一次,当那个名字,再次响彻整个大陆时……

那,必将是……一场更加恐怖的、足以让日月都为之无光的……

血雨腥风!

(第七卷·魔焰滔天·完)

第八卷·废都之主

(一)

当古月,以一种近乎神明降世的姿態,抹除了葬仙谷內所有的元婴老祖之后,他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知道,自己,已经捅破了天。

“圣地”、“皇朝”、“顶尖宗门”……这些盘踞在中州大陆之上、传承了数万年、底蕴深不可测的庞然大物,在得知自己门下的顶级战力,如同蝼蚁一般被屠戮殆尽之后,绝对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极致的疯狂!

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将不再是元婴期的“护道者”。

而是……那些真正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能够移山填海、摘星拿月的……化神期大能

甚至,可能是……那些沉睡了万年之久、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圣地底蕴

古月,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的心中,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棋手落子般的绝对理智。

现在的我,虽然已经站在了元婴期之下,所有修士的顶点。

但,面对真正的化神期大能,依旧……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收获。

需要时间,来将我这半步元婴的境界,彻底地,稳固、圆满。

更需要时间,来为我冲击那传说中的……**元婴之境**,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心念一动,那具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混元圣体”,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的空间之力!

他眉心之处,那枚融合了“鸿蒙道种”的混沌印记,更是光芒大盛!

“空间……跳跃!”

他没有去撕裂虚空,进行那种粗暴而又容易留下痕迹的“空间穿梭”。

他只是,轻轻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嗡——!!!

他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虚幻,然后,便如同融入了水面的涟漪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数千里之外的一片荒芜山脉之中!

这,正是他,在融合了“鸿蒙道种”之后,领悟出的、最顶级的保命神通!

他,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无视空间的距离,进行短途的、无痕的……瞬移

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施展着“空间跳跃”,如同一个在棋盘之上,肆意穿梭的幽灵。

仅仅三天的时间,他就已经,横跨了数百万里的距离,彻底地,摆脱了所有可能存在的追踪,回到了那个,早已被他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位于大陆偏远角落的……

黑水城。

……

当古月,再次,踏入那座属于他一个人的、黑暗的密室时。

“沙里飞”,早已,带着狂沙帮所有的高层,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门外。

他们,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那场,发生在遥远的葬仙谷的、足以颠覆整个大陆格局的……神迹

他们,看着那个从黑暗中走出的、气息比三年前,还要内敛、还要深不可测的“主人”,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恐惧和敬畏。

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如同凡人仰望创世神明般的……狂热崇拜

他们知道,自己,跟对了人。

他们,正在追随着一尊……未来的、注定要君临这片天地的……无上魔神

古月,没有理会他们的狂热。

他只是,将数枚储物戒指,扔在了“沙里飞”的面前。

那是……他从那些陨落的元婴老祖身上,“缴获”来的……战利品

“把里面的东西,都清点出来。”

“功法,秘术,丹方,阵图,分门别类,建立一个……‘魔道藏经阁’。”

“法宝,材料,灵石,全部入库。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狂沙帮,打造成一支……能让所有圣地,都为之侧目的……魔道铁军!”

“是!主人!” “沙里飞”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机缘,已经,降临到了他们狂沙帮的头上!

古月,没有再多言。

他缓缓地,走进了那间,已经被他用无数禁制和阵法,改造得如同独立世界般的密室。

然后,那扇由“万载玄晶铁”打造的、厚重无比的大门,缓缓地,关闭了

他,要开始,他有史以来,最漫长,也最重要的一次……闭关

……

密室之内。

古月,将那数十枚元婴老祖的储物戒指,都倒了出来。

哗啦啦——!!!

一瞬间,整间密室,都被耀眼的宝光,和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灵气,彻底地,淹没了!

上品灵石,堆积如山,数以百万计!

各种外界早已绝迹的、天阶级别的炼器材料和上古灵药,更是数不胜数!

而最让古月在意的,是那些……漂浮在半空之中的、一个个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被封印在玉盒之中的……元婴

那些,都是元婴老祖们,在临死前,都未来得及自爆,而被他用“归墟”之力,强行禁锢、剥离出来的……战利品

足足……七个

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那个大夏太上皇的、蕴含着精纯皇道龙气的……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元婴!

完美的……养料。

古月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的贪婪!

他知道,自己,冲击那传说中的“元婴之境”的……资本,已经,足够了!

他没有立刻开始冲击境界。

他先是,将那些元婴,都一一地,用《阴尸录》上最歹毒的秘法,进行炼化,将其中,那些老怪物们残留的意志和杂念,都剔除干净,只留下最纯粹的、磅礴的……本源能量

然后,他开始,疯狂地,吸收、学习,那些元婴老祖们,毕生所学的……功法神通

大夏皇朝的《真龙九变》。

天魔宗的《天魔解体大法》。

蜀山剑派的《万剑归宗》。

小雷音寺的《丈六金身》。

……

无数种顶级的、足以在外界引起腥风血雨的天阶功法,此刻,都在他的“鸿蒙道种”那逆天的推演能力之下,被他,一一地,解析、洞穿、融合

他,就像一个最贪婪的饕餮,在疯狂地,吞噬着整个中州大陆,数万年来,积累下来的……修炼文明

他的底蕴,在以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的速度,疯狂地,暴涨

……

十年。

弹指一挥间。

对于凡人而言,是漫长的一生。

但对于修士而言,不过是……一次短暂的闭关。

而在这十年里,中州大陆,也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葬仙谷”一战,所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

各大圣地、皇朝,都因为损失了一位顶级的元婴期战力,而元气大-伤,相互之间,变得更加忌惮,更加猜疑。

整个中州大陆,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暗流汹涌的“冷战”氛围之中。

而那个曾经掀起了滔天波澜的、名为“古月”的魔神,也因为十年的销声匿迹,而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用来吓唬小孩子的……禁忌之名

没有人,再提起他。

仿佛,他真的,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

然而——

就在第十年的、最后一天。

在黑水城,那座已经变成了“圣地”的、终年被黑色魔气笼罩的密室之中。

轰——隆——隆——!!!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彻底颠覆的、超越了金丹、超越了元(婴)的……无上气息,突然,从密室之中,冲天而起!

整个黑水城,都在这股气息之下,剧烈地颤抖!

天空之上,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一道道粗壮如山岳的、漆黑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九天魔雷,在厚重的劫云之中,疯狂地凝聚、咆哮!

元婴……雷劫!

他,要……渡劫了!

那扇紧闭了十年的、由“万载玄晶铁”打造的、厚重无比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龙袍、面容冷峻、双瞳之中仿佛有星辰生灭的青年,从那片极致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正是,闭关了十年的……古月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片,足以让任何元婴老祖都为之魂飞魄散的、恐怖的……灭世雷劫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只有一种……等待已久的、充满了无尽霸气和……睥睨的微笑。

“十年了……”

“终于……”

“等到你了。”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金色的流光,逆天而上,主动地,朝着那片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雷海,冲了过去!

他,要用这,足以毁灭一切的……天劫

来洗礼自己这,已经达到了极致的……魔躯

他,要在这,天地的震怒之中,宣告自己的……

归来!

(二)

第一道劫雷,终于,从那片漆黑如墨的劫云之中,悍然劈落!

那,不是普通的雷电。

那是一道通体漆黑、粗壮如水桶、充满了最纯粹的“毁灭”与“审判”法则的……九幽灭世魔雷

这一道雷,足以,将一位普通的金丹后期大圆满修士,连同他的神魂,都瞬间,轰成飞灰!

然而——

面对着这毁天灭地般的、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恐怖天劫,古月,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如果有人能看到的话),都为之疯狂的举动!

他没有祭出任何的法宝!

他没有施展任何的防御神通!

他竟然,赤手空拳,主动地,迎着那道黑色的灭世魔雷,一拳,笔直地,轰了上去!

他,要用自己那,经过了十年淬炼的、早已超越了法器范畴的……“混元魔躯”

来硬撼……天威!

轰——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彻底撕裂的恐怖巨响,在九天之上,轰然炸响!

古月那只看起来并不算粗壮的、闪烁着黑金色光芒的拳头,与那道粗壮如水桶的黑色魔雷,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溃败。

没有想象中的湮灭。

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黑色魔雷,竟然,被他,硬生生地,一拳,打爆了!

无数细小的、漆黑的电弧,如同狂舞的银蛇,在他的身体表面,疯狂地流窜、肆虐!

“滋啦——滋啦——”

他的皮肤,瞬间,变得一片焦黑!

一股深入骨髓的、仿佛要将他每一个细胞都彻底碳化的剧痛,传遍了他的全身!

“呃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极致快感的嘶吼!

爽!

太爽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具“混元魔躯”,在这股最纯粹的“毁灭”之力的淬炼之下,正在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强大!更加……完美!

“再来!”

他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狂傲和挑衅的咆哮,再次,逆天而上,主动地,冲向了那片,因为他的挑衅,而变得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黑色雷海!

轰咔!

轰咔!轰咔!

第二道!第三道!第十道!

一道又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恐怖的灭世魔雷,如同不要钱一般,疯狂地,从劫云之中,倾泻而下!

而古月,则像一个最疯狂的、沐浴在雷霆之中的战神!

他,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拳头,用自己的肉身,将那些足以毁灭一切的天劫,硬生生地,打爆!撕碎!

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崩溃,又不断地,在雷霆的淬炼之中,重组!

他的“混元无极大金丹”,也在疯狂地,吸收着那些破碎的、最纯粹的雷霆本源之力,变得越来越……璀璨,越来越……圆满

……

不知过了多久。

当第九九八十一道灭世魔雷,被古月,硬生生地,一拳轰散之后。

天空之上,那片厚重无比的劫云,终于,缓缓地,开始消散了。

一缕金色的、充满了“新生”与“造化”气息的阳光,穿透了云层,洒在了那个,浑身焦黑、如同木炭般的、悬浮在半空之中的身影之上。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之中,仿佛有亿万雷霆在生灭!

咔嚓。

一声轻响。

他身上那层焦黑的、如同死皮般的躯壳,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所有的焦黑,都如同破碎的蛋壳一般,寸寸剥落。

露出的,是一具全新的、比之前,还要强大了数倍的、通体流淌着淡淡的、混沌色宝光的……无上魔躯!

而在他的丹田之内,那颗“混元无极大金丹”,也终于,在吸收了足够多的雷劫本源之后,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嗡——!!!

金丹,碎裂!

一个与古月长得一模一样的、只有三寸大小的、通体呈现出混沌色的……“元婴”,从破碎的金丹之中,缓缓地,盘腿坐起!

那个“元婴”,左眼,是麒麟之火。右眼,是魔道深渊。眉心,有白帝剑印。身上,更是缠绕着一道道金色的龙气、黑色的魔气、以及……紫色的雷霆!

元婴期!

大成!

而且,是凝聚了数种顶级力量,以“混元圣体”为基,以“九幽灭世魔雷”淬体,铸就而成的、传说中,只存在于上古神话里的……

混元道魔元婴!

在元婴成型的那一瞬间,古月,只觉得,自己,与这方天地,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血脉相连般的……共鸣

他感觉,自己,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调动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的天地灵气!

他感觉,自己,只要一抬手,就可以,引动九天之上的星辰之力!

他,已经,初步地,拥有了……言出法随的、属于更高层次生命体的……威能

“这……才是真正的……。”

古月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仿佛能一拳打爆星辰的、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脸上,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无尽自信和……霸道的微笑。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古月,终于,在这片残酷的修真世界里,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横行无忌的……资本

就算是那些所谓的“化神期大能”,在他面前,也再也,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存在了!

他缓缓地,从九天之上,降落而下。

“沙里飞”,和所有狂沙帮的高层,早已,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用一种,看着创世神明般的、最狂热的眼神,迎接他的……归来

“恭迎主人!神功大成!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古月,没有理会他们的山呼海啸。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望向了那片,更加遥远的、位于中州大陆最中心、也最神秘的……圣地

他知道,自己,蛰伏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十年前,他,如同丧家之犬,从那里,狼狈逃离。

而十年后……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弧度。

那些,曾经追杀过我的圣地。

那些,曾经视我为蝼蚁的皇朝。

你们……

洗干净脖子,等着。

我,古月……

“回来了。”

(第八卷·废都之主·完)

第九卷·圣地风云

(一)

当古月,以“混元道魔元婴”之姿,君临黑水城时。

整个中州大陆,依旧,沉浸在那场由他一手掀起的、“葬仙谷”事件的余波之中。

十年,对于凡人而言,是漫长的一生。

但对于那些传承了数万年的圣地和皇朝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他们,从未放弃过,对那个神秘的“面具魔神”的追查。

他们,更从未忘记过,那份被夺走的、属于“渡劫期”大能的无上传承,所带来的……耻辱贪婪

而在这十年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大乾王朝。

自从“潜龙榜”大比之后,那个曾经威严果决的乾帝,就变得越来越……深居简出,越来越……沉默寡言。

朝政,几乎完全,被那个曾经最不被看好的、后来却异军突起的“东宫太子”——姬玄,所把持。

而那个曾经在“潜龙榜”上,与古月有过一面之缘的、军方第一人的“镇国公”,则凭借着自己孙子——“潜龙榜”第二名,“霸枪”项羽的赫赫威名,权势,不降反增,几乎,要与皇室,分庭抗礼。

整个天启城,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政治博弈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围绕着“皇权”的、最血腥的内斗,即将在所难免。

……

这一日。

天启城,镇国公府。

那座,比皇宫还要气派、还要森严的府邸,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因为,今天,是镇国公的……八百岁大寿

整个帝都,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就连当今太子姬玄,都亲自带着贺礼,前来祝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镇国公,那个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铁血煞气的老者,红光满面地,站了起来。

他举起酒杯,对着满堂的宾客,朗声笑道:“哈哈哈!今日,承蒙各位同道、各位大人赏脸,前来为老夫祝寿!老夫,感激不尽!”

“尤其是太子殿下,能亲临寒舍,更是让老夫这把老骨头,倍感荣幸啊!”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神之中,却没有丝毫的恭敬,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示威

太子姬玄,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微笑着,举杯回应:“国公爷言重了。您,乃我大乾王朝的擎天玉柱,国之栋梁。为国公爷贺寿,乃是玄,分内之事。”

两人之间,看似一团和气,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般的火药味

就在这时——

一个身穿银色铠甲、腰间佩戴着“天策”令牌的将军,突然,神色慌张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报……报告国公爷!不……不好了!”

“慌什么!” 镇国公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天,塌下来了吗?!”

“是……是……” 那天策将军,看着满堂的宾客,又看了看主位上的太子殿下,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

“说!” 镇国公厉喝一声!

那天策将军,吓得一个哆嗦,终于,鼓起勇气,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充满了无边恐惧的声音,尖叫道:

“是……是‘神武台’!我们……我们镇守在‘神武台’的……三千‘天策军’……”

“全……全军覆没了!!!”

轰——!!!

此言一出,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一个人的头顶!

整个寿宴大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你……你说什么?!”

镇国公那张红光满面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一把,揪住了那个天策将军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那双充满了铁血煞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再说一遍?!”

“神武台”!那可是他镇国公府,在帝都之内,最重要的军事据点!

三千“天策军”!那更是他手中,最精锐的、由金丹期修士组成的王牌军团!

现在,竟然……全军覆没了?!

而且,是在他大寿的今天?!

这……这根本不是意外!

这,是……挑衅

是赤裸裸的、最直接的、最响亮的……打脸

“是……是真的……” 那天策将军,已经吓得快要尿了裤子,“就……就在刚才……一个……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神武台……”

“他……他只出了一招……”

“三千天策军,连同……连同少将军他……”

“就……就全都……变成飞灰了……”

“羽儿!!!”

镇国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一股元婴后期的、充满了无边怒火和滔天杀意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

整个镇国公府,都在这股威压之下,剧烈地颤抖、哀鸣!

而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声音,突然,从大厅的门口,缓缓地,传了进来。

“不用找了。”

“我,把他的人头……”

“给你,送来了。”

所有人,都骇然回头!

他们看到的,是一幅,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一个身穿黑色龙袍、面容冷峻、双瞳之中仿佛有星辰生灭的青年,正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的身上,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气息。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了这方天地的……唯一

而在他的手中,正提着一颗,死不瞑目的、脸上还凝固着死前惊恐和不解的……头颅

正是,那个曾经的“潜龙榜”第二,“霸枪”……项羽

“是你?!”

太子姬玄,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骇然震惊

他,认出了他!

他,就是十年前,那个,以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潜龙榜”的……

“无名”!

古月!

古月,没有理会那个已经彻底失态的太子。

他只是,将手中的那颗头颅,随手一扔,如同扔一件垃圾。

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镇国公的脚下。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双冰冷的、如同看着一个死人般的眸子,看着那个,已经彻底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的……镇国公

“十年前。”

“你,想杀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道九幽地府吹来的寒风,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下降到了冰点。

“今天……”

“我回来了。”

“所以……”

“你,也该死了。”

(二)

当古月那句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审判”,落下时。

镇国公,反而,从那极致的愤怒之中,冷静了下来。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看着脚下,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孙子,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然后,他又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那个,独自一人,堵在他家门口的、年轻得过分的青年。

他的眼中,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咆哮。

只剩下一种……如同火山爆发前,最极致的、死一般的……平静

“好……”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很好。”

“十年了……”

“老夫,已经有整整三百年,没有……亲自动过手了。”

“今天,就让老夫,用你的血,来祭我孙儿的……在天之灵!”

轰——隆——隆——!!!

话音未落!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恐怖了十倍、百倍的、充满了铁血和杀伐之道的、属于……元婴后期大圆满的恐怖威-压,从他的身上,轰然爆发!

整个镇国公府,在这股威压之下,寸寸碎裂!

无数的宾客,在这股威压面前,如同蝼蚁一般,被掀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就连太子姬玄,都脸色一白,不得不运起全身的修为,才能勉强,在这场风暴之中,站稳脚跟!

“所有不想死的!”

镇国公的声音,如同滚滚的雷霆,响彻了整个天启城!

“都给老夫……滚!!!

一时间,整个寿宴大厅,作鸟兽散!

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座,即将变成修罗地狱的……是非之地

很快,整个巨大的镇国-公府,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须发皆张、战意滔天、如同从上古战场之上走出的……不败战神

而另一个,则是面容冷峻、眼神漠然、仿佛连天地都无法让他动容的……绝世魔神

“小辈。”

镇国公的手中,出现了一杆通体由“万载玄铁”打造的、枪尖之上吞吐着骇人寒芒的……黑色长枪

“报上名来。”

“老夫枪下,不斩……无名之鬼。”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还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手中,那柄通体漆黑的魔剑“噬魂”,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你只需要知道……”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蔑视的弧度。

“今天……”

“是你,必死之日。”

“狂妄!”

镇国-公,彻底被激怒了!

他不再有丝毫的废话!

他手中的黑色长枪,猛地一抖!

“霸王枪法——横扫千军!”

嗡——!!!

一道长达百丈的、由最纯粹的杀伐之气凝聚而成的、几乎凝为实质的……黑色枪芒,瞬间,横扫而出!

那枪芒,所过之处,空间,都在剧烈地扭曲、哀鸣!

大地,被硬生生地,犁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恐怖沟壑!

整个镇国公府,在这霸道绝伦的一枪之下,被彻彻底底地,一分为二!

面对着这足以将一座山脉都拦腰斩断的、毁天灭地般的一击,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甚至,连动都懒得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手中的“噬魂”剑。

然后,对着那道横扫而来的黑色枪芒,轻轻地,一剑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有的,只是……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仿佛连空间都能斩断的……灰色剑气

嗤啦——!

一声轻响。

那道霸道绝伦的、足以横扫千军的黑色枪芒,在那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灰色剑气面前,竟然……如同脆弱的豆腐一般,被轻而易举地,从中斩断!

然后,化作了漫天的黑色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什么?!”

镇国公那双充满了自信和杀意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他无法理解!

自己这融合了毕生军道杀伐之气的、最强的一枪,竟然……就这么,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破了?!

那……那道灰色的剑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古月,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

他一步,踏出。

“空间……跳跃。”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镇国公的心中,警兆狂鸣!他想也不想,就要立刻回枪防御!

但,已经晚了!

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太慢了。”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沉闷的声响。

镇国公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看到,一截通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他所有生机的魔剑剑尖,从自己的……心脏处,透体而出。

“呃……”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一股充满了“吞噬”和“毁灭”本源的恐怖魔元,已经,顺着剑身,疯狂地,涌入了他的体内,将他的元婴,他的神魂,都彻底地,绞碎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他那魁梧的、如同不败战神般的身躯,缓缓地,向前,跪倒。

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古月,面无表情地,将“噬魂”剑,抽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缓缓地,摇了摇头。

元婴后期大圆满?

也不过……如此。

他转过身,看向了那个,早已被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给彻底吓傻了的、躲在废墟角落里的……太子姬玄

姬玄,在对上古月那双冰冷的、如同看着一个死人般的眸子时,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前……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我……我与这镇国公,并非一路人!我……我愿意……愿意奉前辈为主!助前辈,登临……九五之尊!”

他,为了活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臣服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走了过去。

他走到他的面前,停下。

然后,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只,刚刚,才捏碎了一位元婴后期大圆满强者心脏的、冰冷的手。

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你的忠诚,我不需要。”

古月的声音,平静而又冷酷。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更听话的……”

“傀儡。”

嗡——!!!

一股充满了无上魔威的、霸道绝伦的“搜魂”之力,瞬间,爆发!

“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绝望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天启城

……

三日之后。

镇国公府,满门抄斩!

太子姬玄,于东宫之内,“突发恶疾”,“不治身亡”。

乾帝,悲痛欲绝,宣布……退位

将皇位,传给了那个,十年前,横空出-世,十年后,王者归来,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所有叛乱的……

“无名”神武将军

国号,“魔”

年号,“永夜”

当古月,穿着那身绣着九条黑色魔龙的、至高无上的黑色龙袍,独自一人,缓缓地,走上那座,代表着整个中州大陆,最高权力的……金銮宝殿时。

整个天地,都为之……失声

他,古月,一个出身于偏远山村的凡人。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的杀戮、算计、和掠夺之后,登上了这片大陆……

权力的……巅峰!

他,成了,这片天地,新的……

(第九卷·圣地风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