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方源
第一卷·宗门篇
(一)
尘土,永无止境的尘土。
这是古月对自己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不是母亲温暖的怀抱,也不是父亲坚实的脊梁,而是那种干燥、呛人、无孔不入的黄褐色尘土。它们糊住你的眼睛,钻进你的鼻孔,让你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沙砾的味道。
瘠石村,一个连名字都透着贫瘠和绝望的地方,蜷缩在苍莽群山的脚下,像一块被神仙呕出来的、消化不良的石头。这里的房子是用泥坯和石块垒成的,歪歪扭扭,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倒。这里的土地龟裂着,种不出几两粮食,唯一的营生,就是给山上那个真正“活着”的家族——古月本家——的矿场当牛做马。
古月蜷缩在一个巨大的矿石筛选架下,瘦小的身子几乎要被巨大的阴影吞没。他正用一双与年龄不符的、布满薄茧和划痕的手,费力地从一堆废矿石里挑拣着什么。他的动作机械而麻木,一双眼睛却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浑浊,而是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冷静地倒映着这个操蛋的世界。
又是新的一天,还是一样的狗屎。
他在心里默念着,将一块指甲盖大小、闪着微弱灵光碎屑的劣等灵石悄悄滑入自己破烂的衣袖内衬里。这是他今天的第三块收获,运气算是不错。这些是矿场管事们都懒得看一眼的垃圾,但对于村里的孩子来说,却是能换取一个黑面馒头的珍贵“财富”。
“嘿!你个小杂种,在那磨蹭什么呢!” 一个粗哑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在他头顶炸响。
古月身子一僵,但没有惊慌失措地回头。他慢慢地、顺从地转过身,看到了管事王二那张肥腻的脸和被酒色掏空了的浑浊眼睛。
王二挺着他那啤酒肚,一脚踹翻了古月面前装着废矿石的破篮子。石头哗啦啦滚了一地。
“妈的,老子让你在这儿筛选,不是让你在这儿发呆!你以为这活儿很轻松是吗?啊?!” 王二的唾沫星子喷了古月一脸,带着一股廉价的酒气和口臭。
古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忍耐。
他对自己说。这个肥猪,除了这点可怜的威风,什么都没有。他很胖,跑不快,下盘不稳,而且他很蠢。如果我现在手里有一把刀……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死死地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什么看?还不快给老子把这些都捡起来!今天要是干不完,晚饭你就别他妈吃了!” 王二骂骂咧咧地走了,还不忘在古月的背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古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他稳住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默地蹲下身,一块一块地捡拾着散落的矿石。周围其他孩子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但他都视而不见。
这些人的情绪毫无价值。同情不能让他吃饱,幸灾乐祸也无法伤害到他。在这个村子里,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力量。而他,现在是如此的弱小。
他将最后一块石头捡回篮子里,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袖口里那三块冰凉的灵石碎屑。一丝微弱的暖流似乎从石头上传来,让他因为饥饿而有些发虚的身体感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快了。
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再过三个月,就是家族十年一度的‘开窍大典’。
那是所有像他这样,生活在本家周围村落、拥有稀薄血脉的旁支孩子,唯一的机会。唯一一个能够摆脱这片尘土,摆脱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成为一个真正“人上人”的机会。
成为一名修士。
古月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这片肮脏破败的村落,望向远处那几座被云雾缭绕、宛如仙境的山峰。那里,才是古月本家真正的所在。那里有干净的石板路,有雕梁画栋的楼阁,有吃不完的白米饭,更有……能够改变命运的力量。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他不在乎什么仙风道骨,也不在乎什么斩妖除魔。他想要的很简单——不再挨饿,不再受辱,不再像条狗一样任人踩踏。他要站起来,站到所有人的头顶上,把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一个个地,踩进他今天身处的这片尘土里。
在那双看似平静的黑色瞳孔深处,一抹冰冷的、近乎于野兽般的掠食性光芒,一闪而逝。
(二)
当最后一缕残阳的余晖被西边的山脊无情地吞噬,矿场上空敲响了收工的破锣声。那声音沉闷而疲惫,就像一个垂死老人的咳嗽。孩子们,或者说,这些被当做廉价劳动力的小苦工们,一个个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像一群被驱赶的瘦骨嶙峋的羊,朝着村子的方向挪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矿石的铁腥味、尘土的干燥味,还有每个人身上那股酸臭的汗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名为“贫穷”的独特气息。
古月混在人群中,低着头,刻意让自己显得毫不起眼。他的感官却像一张无形的网,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他能听到谁的呼吸更急促,能闻到谁身上有伤口化脓的味道,能感觉到身后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没有回头。他知道那是谁。石头,一个比他大两岁、长得像头小牛犊的家伙。石头是这群孩子里的小霸王,靠着一身蛮力抢夺别人的“收获”是家常便饭。
他盯上我了。
古月的内心冷静地分析着。王二今天找我的麻烦,他肯定看见了,觉得我好欺负,而且可能认为我藏了不止一块灵石碎屑。蠢货,但也是个麻烦。
他没有走回那个由废弃仓库改造、几十个孩子挤在一起、充满了脚臭和梦话的“家”,而是拐进了一条更窄、更阴暗的小巷。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倒塌了一半的土墙,墙角下,一个比他们都大一些、神情麻木的少年正靠着墙根打盹。
这是老鬼。三年前开窍大典失败的人。据说他当时资质只差了那么一丝丝,就那么一丝丝,天堂和地狱的距离。从那以后,他就成了真正的“鬼”,游荡在村子里,靠着帮孩子们销赃换取一点活命的口粮。
古月走到他面前,没有出声。老鬼仿佛能闻到生意上门的味道,眼皮动了动,懒洋洋地睁开一条缝。
“什么货?”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古月警惕地看了一眼巷口,然后迅速从袖子里摸出那三块灵石碎屑,摊在手心。
老鬼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伸出黑乎乎的手指,捻起一块,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成色不错,三块……换你两个黑面馒头。” 老鬼开价。
“三个。” 古月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小子,你他妈跟我讨价还价?” 老鬼坐直了身子,露出一口黄牙。
“这批货比平时的都好,里面蕴含的灵气更足。你拿去卖给那些想给自家孩子‘补一补’的傻子,能多赚半个馒头的差价。我要三个,很公平。” 古月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仿佛在谈论天气。
老鬼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秒钟,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再废话,从怀里掏出三个用油纸包着的、硬邦邦的黑面馒头,扔给了古月。古月则把灵石碎屑放在他脚边,交易完成。
就在古月转身准备离开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巷口。
“站住。” 石头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老鬼立刻缩回墙角,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是这里的生存法则。
古月握紧了怀里还带着一丝余温的馒头。那是他今天的晚餐,也是明天的早餐。他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石头。
力量对比:他10,我3。硬拼,我会被打断至少两根肋骨,然后失去所有食物。不能硬拼。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滚开。” 古月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小杂种,你找死!” 石头被激怒了,砂锅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步步逼近。
古月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了半步。他的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一个随时可以发力或者躲闪的姿势。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石头的眼睛,而不是他那威胁性十足的拳头。
“你敢在这里动手?” 古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石头的耳朵里,“王二管事刚刚才警告过我,他现在说不定就在附近喝酒。你打我,我只要大叫一声,你猜他会先揍谁?一个‘不听话的’,还是一个‘在矿场附近斗殴’的?”
石头壮硕的身体猛地一顿。他虽然蠢,但并不傻。王二那样的管事,最恨的就是有人挑战他们的权威,尤其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他揍古月,是小孩子打架;但如果被王二撞见,那就是“破坏矿场规矩”,后果严重得多。
“你……” 石头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瘦猴子居然敢威胁他。
“而且,” 古月向前凑近了一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真以为我把好东西都换成馒头了?我留了最好的,孝敬给了李管事。你动我一下试试,看看明天李管事会不会让你去清理最深的矿洞。”
李管事,比王二更狠、更阴险的一个角色。
石头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不知道古月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不敢赌。李管事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过的。那种恐惧,远比抢三个馒头的快感要真实得多。
“滚!” 古月猛地低吼一声,眼中爆发出与他瘦小身体完全不符的凶狠光芒,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狼!
石头被这股气势震慑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色厉内荏地瞪了古月一眼,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咒骂了一句“操你妈的”,转身悻悻地离开了。
看着石头消失在巷口,古月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找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他没有立刻狼吞虎咽,而是先撕下一小块,仔细地咀嚼着。粗糙的黑面划过喉咙,带着一种踏实的满足感。
力量……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本家山峰,那双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不仅仅是拳头。智慧、谎言、恐吓……所有能让你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东西,都是力量。
开窍大典。
他必须成功。不惜一切代价。
(三)
日子在尘土、汗水和无声的算计中一天天流逝。古月就像一株生长在岩石缝隙里的野草,沉默而坚韧地汲取着每一丝能够让他存活下去的养分。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不起眼,像一块被扔在路边的普通石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他那双眼睛,却在黑暗中变得越来越亮。
每天收工后,他不再急于用灵石碎屑去换取食物。他开始偷偷地将这些“垃圾”藏起来。他在矿场废弃的一角,挖了一个隐蔽的地洞,将积攒下来的灵石碎屑小心翼翼地埋藏其中。他知道,仅仅依靠开窍大典那虚无缥缈的运气是不够的,他需要做更多的准备。
夜深人静,当所有孩子都陷入沉睡,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梦呓时,古月会悄悄地溜出仓库。他赤着脚,像一只幽灵般的猫,无声地穿过村子的土路,来到他那个秘密的藏宝地。
他挖出那些灵石碎屑,不是为了欣赏,而是为了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目的——吸收。
《引气诀》,家族入门心法,据说开窍成功的弟子才能学习。但我不需要。
他的记忆中,有一次偷听到两个本家低阶弟子闲聊时,无意中泄露出的几句法诀片段。那只是最基础、最粗浅的引气法门,残缺不全,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是唯一的希望。
他盘腿坐下,将一块灵石碎屑握在掌心。他闭上眼睛,努力摒除周围的一切杂念,按照记忆中那几句残缺的口诀,尝试着去感知那虚无缥缈的“气”。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和危险的过程。没有正确的引导,灵气就像脱缰的野马,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它们时而像针扎,时而像火烧,时而又像冰锥刺骨。好几次,他都痛得几乎晕厥过去,嘴角渗出鲜血。
忍住!
他咬紧牙关,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流下,浸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这点痛苦算什么?和被王二当众羞辱相比,和被石头像狗一样威胁相比,和每天都活在饥饿与绝望中相比……这点痛,他妈的简直就是享受!
他不是在修炼,他是在玩命!
他用自己那野兽般的直觉和钢铁般的意志,强行驾驭着那些暴虐的灵气。他不知道什么是经脉,什么是丹田,他只是本能地将那些微弱的能量,一点点地、粗暴地融入自己的血肉和骨骼之中。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他掌心的灵石碎屑从闪烁微光到变成一堆真正的白色粉末,而他身体的变化,却微乎其微。他依然瘦弱,依然面黄肌瘦。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他的听力变得更敏锐,能听到五十步外一只虫子爬过草地的声音。他的视力在黑夜中也远超常人。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了一颗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火种。
这天,在矿场,他又一次被王二找茬。那肥猪大概是赌钱输了,心情极差,随便找了个由头,一巴掌就朝古月的脸上扇了过来。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带着呼呼的风声。若是以前,古月只能硬生生受着。
但这一次——
就在王二的手掌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古月的身体以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角度,微微向后一仰,同时脚下不着痕迹地向侧方滑了半步。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但不是打在古月脸上。
王二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他自己身后一个跟班的脸上。那个跟班被打得原地转了半圈,眼冒金星,一脸懵逼。
王二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古月,古月还保持着那个微微后仰的姿势,一脸“惊恐”和“无辜”。
“管……管事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古月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周围的孩子们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王二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知道自己是打空了,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拉不下这个脸。他恼羞成怒地指着古月:“你他妈的还敢躲?!”
古月立刻“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小的没有躲啊!是……是小的刚才脚下踩到一块石头,滑了一下……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王二的反应。蠢猪,你的愤怒已经让你失去了判断力。
王二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瘦弱不堪的古月,再看看周围那些强忍笑意的孩子,最终只能把怒火发泄在那个倒霉的跟班身上,又踹了他两脚,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古月从地上爬起来,重新低下头,继续干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躲开了……我竟然躲开了!
那不是运气。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的那丝微弱的“气”,让他身体的反应速度和协调性,超越了极限!
这一个多月来非人的折磨和玩命的修炼,在这一刻,终于向他展示了回报!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和自信,像岩浆一样在他的胸中奔涌。
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那云雾缭绕的山峰。他的目光不再仅仅是渴望,而是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
开窍大典……快点来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从这片贫瘠的尘土里,究竟能爬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四)
开窍大典的日子,终于在所有人的期盼、恐惧和麻木中,如期而至。
这一天,天空格外晴朗,蓝得像一块无瑕的宝石。就连瘠石村上空常年弥漫的尘土,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涤荡干净了。村子里所有年满十岁到十二岁的孩子,都被集中到了村口最大的那片空地上。他们换上了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紧张和希冀的表情,像一群等待被审判的羔羊。
古月站在人群的后方,一如既往地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那双隐藏在刘海下的眼睛,却像鹰隼一样,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比平时浓郁了数倍。他看到那些平时作威作福的管事们,今天都像哈巴狗一样,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因为,本家来人了。
三名身穿青色锦袍的修士,御风而来,缓缓降落在空地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他们神情淡漠,目光扫过底下这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就像在看一群蝼蚁。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腰间佩戴着一块刻有“执事”二字的玉牌。
古月天明,外事堂执事,炼气期五层。
古月的心中立刻浮现出这个人的信息。这是他过去几个月里,从各种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另外两个是他的弟子,炼气期二层左右。实力……很强。现在的我,在他们面前连一招都走不过。
他暗自攥紧了拳头。这种被人轻易掌控生死的无力感,让他感到无比的厌恶。
“肃静!” 古月天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整个空地瞬间鸦雀无声。
“十年一度,开窍大典,规矩照旧。” 古月天明言简意赅,没有半句废话,“凡我古月一族血脉,年满十岁者,皆可上前一试。资质丁等以上者,可入本家,成为外门弟子。现在,按名册顺序,依次上前!”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本家弟子便展开一卷兽皮名册,开始高声唱名。
“王小虎!”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紧张地走了出去。他将手按在高台中央一块半人高的、通体漆黑的“测灵石”上。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古月也眯起了眼睛,仔细观察着。
测灵石毫无反应。
“无资质,下一个!” 台上的弟子冷漠地宣布。
王小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失魂落魄地走了下来。他的父母在人群外围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
“李狗蛋!”
“无资质,下一个!”
“张翠花!”
“无资质,下一个!”
……
一连十几个孩子上去,结果都是一样。空地上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对于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旁支血脉来说,拥有修炼资质的概率,本就低得可怜。
废物……全都是废物。
古月的心中没有丝毫同情。机会只有一次,抓不住,就只能一辈子烂在这片泥土里。
终于,轮到了石头。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高台,满脸的紧张和期待。他将那双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按在测灵石上。
嗡——
测灵石上,突然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土黄色的光芒。光芒很暗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它确实亮了!
“资质,丁下等!土属性!” 台上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高声宣布。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古月天明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容。虽然只是最差的丁下等,但终究是有了。
石头兴奋得满脸通红,他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不敢相信。他下台时,挑衅地瞥了古月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到了吗,杂种?老子是仙人,而你,一辈子都是烂泥!
古月面无表情,内心却冷笑一声。丁下等,就算进了本家,也只是最低级的炮灰,一辈子都可能卡在炼气期一二层,最终还是沦为别人的垫脚石。不过……至少比烂在这里强。
唱名还在继续。
“古月。”
终于,轮到他了。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古月缓缓地从人群中走出。他依旧是那副瘦弱、不起眼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一步一步,走得异常沉稳。他能感觉到背后石头那幸灾乐祸的目光,能感觉到周围那些或同情或漠然的视线。
他走到高台上,站在那块冰冷的测灵石前。
就是现在了。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发出海啸般的轰鸣。三个月的玩命修炼,无数次的痛苦折磨……成败,在此一举!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那是一只瘦骨嶙峋、布满细小伤痕的手。
他将手,轻轻地按在了测灵石上。
就在他手掌接触到石头表面的瞬间,他将体内那股修炼了三个月、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气”,毫无保留地、猛地一下,全部注入了进去!
这是一种作弊!一种前无古人、闻所未闻的作弊方式!
测灵石是检测人体与天地灵气的亲和度,也就是所谓的“灵根”。而古月,却是用自己后天强行炼化的一丝灵气,去主动“勾引”和“引爆”测灵石的反应!
嗡——嗡——嗡——!!!
漆黑的测灵石,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瞬间唤醒!它发出了剧烈的轰鸣声!
一道耀眼的、璀璨的、前所未有的光芒,从石头内部猛然爆发出来!
那光芒不是任何单一的颜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
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足有三尺之高!将整个高台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之中!
“这……这是什么?!” 台上那两名本家弟子吓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骇然!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古月天明,“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道黑色的光柱,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深深的贪婪和恐惧!
“这……这不可能!暗属性?不……不对!这根本不是任何已知的属性!” 他失声喃喃自语,彻底失态。
整个空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给震傻了。他们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黑色光柱中央、身形瘦弱的少年。
古月站在光芒的中心,感受着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他知道,他赌对了!
从今天起,我叫古月。
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矿场杂役,不再是那个挣扎求生的瘦猴子。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那层黑色的光芒,第一次,与高台上的执事古月天明,平视。
我,古月,将踏上仙途。而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我脚下的尘埃!
(五)
那道诡异的黑色光柱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十几个呼吸之后,它便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迅速收敛回测灵石之中,最后彻底消失不见。高台上,只剩下那个瘦弱的少年,和一块恢复了死寂的黑色石头。
但现场的死寂,却比刚才更加压抑,仿佛空气都被抽干了。
“妖……妖怪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恐惧。骚乱如同被点燃的干草堆,猛地炸开!村民们,尤其是那些带着孩子的父母,脸上写满了惊恐,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孩子连连后退,仿佛台上的古月是什么会吃人的洪荒猛兽。
石头那张原本还带着得意和炫耀的脸,此刻已经血色尽失,白得像一张纸。他哆嗦着嘴唇,指着台上的古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眼中的幸灾乐祸早已被一种更原始、更深刻的恐惧所取代。他看不懂那是什么,但他本能地知道,那东西……惹不起。
“都给我闭嘴!”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和混乱。
是古月天明。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执事的威严,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锁在古月身上,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他一步步走到古月面前,那强大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古月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冷而有力,像铁钳一样。
他在探查我的身体!
古月心中一凛,但表面上却顺势做出一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恐惧。
古月天明将一丝灵力探入古月体内,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半分修炼过的痕迹。那具身体,除了比同龄人稍微坚韧一点点之外,和普通凡人没什么两样。他探查不到古月强行炼化的那丝“气”,因为它早已在刚才的爆发中消耗殆尽,并且那种粗暴的炼化方式,根本没有在经脉中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天生的异禀?
古月天明心中的困惑更深了。他松开手,盯着古月的眼睛,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大人,我叫……古月。” 古月的声音怯懦而微弱,完全符合一个十岁孩子面对如此大人物时该有的反应。
“刚才……是怎么回事?” 古月天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诱导,“你以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来了。审问开始了。
古月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双手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衣角。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努力回忆,然后才用一种不确定的、带着哭腔的语气说: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把手放上去……然后……然后就那样了……大人,我是不是……是不是个怪物?他们都说我是妖怪……”
他说着,眼眶里竟然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那副无助又可怜的样子,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生出一丝怜悯。
演戏,也是一种力量。
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古月天明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怀疑消减了几分。一个在矿场长大的、连饭都吃不饱的十岁孩子,不可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和演技。那刚才的异象,很可能真的是一种连典籍上都未曾记载过的、传说中的体质或者灵根。
一个前所未有的天才!
这个念头一出现,古月天明的心脏就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他能将这个孩子收入自己门下,悉心培养……未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他古月天明,甚至可能因此在家族中地位飙升,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
“胡说八道!” 他猛地转身,对着台下惊魂未定的众人厉声喝道,“此乃天降祥瑞,是我古月一族将要大兴的征兆!此子,乃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今天之事,乃我古月一族最高机密!任何人,胆敢泄露半个字,杀无赦!全家连坐!”
“杀无赦”三个字,带着炼气期修士的灵压,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村民们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
古月天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回头,脸上换上了一副尽可能和蔼的表情,对古月说:“孩子,别怕。你不是怪物,你是天才。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古月天明的亲传弟子。随我回本家,我将亲自教导你修行。”
他不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大袖一挥,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便将古月卷起。同时,他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柄青色的小剑,向空中一抛,那小剑迎风便长,瞬间变成一柄三尺长的飞剑。
古月天明带着古月,一步踏上飞剑。
“我们走!”
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冲天而起,朝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疾驰而去。
古月站在飞剑上,凛冽的罡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他最后一次,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个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的瘠石村。
他看到了那片肮脏的矿场,看到了那些歪歪扭扭的泥坯房,看到了那些像蚂蚁一样的人群。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怯懦和不安的表情。
再见了,垃圾场。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回响。
还有……永别了,我那卑微的过去。
新的游戏……开始了。
(六)
飞剑破空,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无数只无形的鬼手在撕扯。
古月紧紧地抓着古月天明宽大的衣袍,将半张脸埋在布料里,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微微发抖。这表演天衣无缝,一个从未离开过村子的孩子,第一次以如此恐怖的速度飞上高空,有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
但实际上,他的眼睛正透过衣袍的缝隙,贪婪地观察着脚下飞速倒退的山川河流。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兴奋与征服欲的快感,在他胸中激荡。
这就是力量的感觉……
他的内心在咆哮。将大地踩在脚下,将凡人甩在身后。这种感觉,比世上最烈的酒还要醉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颤抖”,古月天明心念一动,一层淡淡的青色光罩将两人笼罩起来,瞬间隔绝了所有的狂风。
“别怕。” 古月天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温和,“此乃御剑飞行,修士的基本手段。等你引气入体,踏入炼气期,也能做到。”
古月“感激”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而崇拜的眼睛:“大人……我……我也能像您一样飞吗?”
“呵呵,当然。” 看到他这副模样,古月天明心中那点最后的疑虑也烟消云散了。他现在百分之百地相信,自己捡到了一个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他心情大好,难得地多说了几句:“你的资质万中无一,只要用心修行,未来的成就,只会比我更高。我们古月山,方圆百里,皆是我族领地。山分五脉,你我所属的,便是外事堂一脉。”
外事堂,看来是负责处理家族对外事务的,权力不小,但应该不是最核心的战斗部门。这个老狐狸,把我收为亲传,是想把我当成他向上爬的政治资本。
古月一边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一边在心里飞速地分析着。
谈话间,飞剑已经穿过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水波般的透明屏障。
瞬间,世界仿佛被切换了。
如果说屏障之外的空气是混杂着尘土的浑水,那么屏障之内的,就是最甘甜清冽的山泉!一股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灵气扑面而来,让古月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他那具因为强行炼化灵气而留下无数暗伤的身体,此刻竟像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霖,发出了愉悦的呻吟。
他“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座巨大的白玉山门矗立在云雾之中,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古月”两个大字,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山门后,是蜿蜒而上的白石阶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灵植药圃。远处,亭台楼阁在苍松翠柏间若隐若现,不时有和他脚下一样、踩着飞剑的各色修士往来穿梭,衣袂飘飘,宛如神仙中人。
这里,才是真正的仙家福地。和它比起来,瘠石村简直就是茅坑里的蛆虫窝。
飞剑没有在山门停留,而是直接飞向了半山腰的一片建筑群。古月天明带着他降落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前。
一路上,不少本家弟子都看到了他们。那些人看着古月天明亲自带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野孩子,脸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困惑。那些目光像针一样,但古月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自卑而怯懦的角色。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 古月天明推开院门。
院子不大,但极为雅致。一间石屋,一小片竹林,还有一口不断冒着丝丝灵气的水井。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但无一不干净整洁,比他在村里那个几十人挤在一起的仓库好了千万倍。
“你先在此住下,熟悉一下环境。” 古月天明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线装的蓝色封皮小册子,和一只小小的布袋,递给了古月。
“这本是《归元诀》,是我古月一族最正统的入门心法,比外面那些残篇断章强上百倍。你先自行阅读,记下口诀。这袋子里,有十块下品灵石,用以辅助你修炼。记住,贪多嚼不烂,在你正式引气入体前,不可擅自吸收,以免灵气反噬!” 他严肃地叮嘱道。
古月用颤抖的双手接过秘籍和灵石,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嗯。” 古月天明很满意他的态度,最后又警告了一句,“你资质特殊,难免引人觊觎。在我回来之前,不要乱跑,更不要与人发生冲突,明白吗?”
“是,弟子明白!”
得到保证后,古月天明才化作一道青光,迅速离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去向堂主汇报,将这个“天才”的功劳,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
直到那道青光彻底消失在天际,古月脸上的怯懦和感激才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深渊般的冷静和森然。
他走到石桌旁,将那本《归元诀》和那袋灵石放在桌上。
老狐狸……
他拿起一块下品灵石,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比矿场那些碎屑精纯百倍的能量。嘴上说着为我好,实际上是怕我这件“奇货”在他能掌控之前,就出了什么岔子。
他拿起那本《归元诀》,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封皮。
正统心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
终于……让我拿到手了。
他没有立刻开始阅读,而是走到门口,将院门紧紧关上。然后,他走到那口灵气氤氲的水井旁,掬起一捧水,狠狠地泼在自己脸上。
冰凉的井水让他瞬间清醒。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在泥地里打滚的野狗。
他看着井水中自己那张瘦弱而陌生的脸,那双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我是修士,古月。我会吞噬掉这里的一切养分,然后……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七)
院门关上的那一刻,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外面是仙家福地,是人人向往的云端;而门内这方小小的天地,则成了古月一个人的、冰冷的狩猎场。
他没有急于去翻看那本《归元诀》,也没有被那十块下品灵石冲昏头脑。三个月的非人磨砺,早已将他骨子里的急躁和冲动焚烧殆尽,只剩下如冰川般冷静的耐心。
他先是将整个院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每一块地砖,竹林的每一根竹子,石屋的每一个角落,甚至那口灵井的井壁,他都用手触摸,用眼观察。
没有监视法阵,没有暗记。那个老狐狸,要么是极度自信,认为我这只小老鼠翻不出他的手掌心;要么……就是他认为一个十岁的孩子,根本不值得他费这个功夫。
古月心中冷笑。很好,自大,是最好的掩护。
确认安全后,他才回到石屋,坐到桌前。他没有先碰灵石,而是拿起了那本《归元诀》。
书页是某种兽皮制成的,触感温润,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个古朴的字体。他一页一页地翻看,将每一个字,每一句口诀,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和他之前偷听到的、残缺不全的《引气诀》相比,《归元诀》无疑是天壤之别。它系统地阐述了如何感应天地灵气,如何将灵气引入体内,如何沿着经脉运转一个周天,最终将其沉淀于丹田,化为己用。
原来如此……
他的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我之前那种搞法,根本不是修炼,纯粹是自杀。就像是把一条汹涌的河流,硬生生堵进一条小水沟里,不爆体而亡,全靠我命硬。
他合上秘籍,闭上双眼,按照《归元诀》上记载的法门,开始尝试感应灵气。
几乎是在他心念一动的瞬间——
周围那浓郁的天地灵气,便如同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化作无数看不见的光点,疯狂地朝着他涌来!
如果说普通人第一次修炼,是小心翼翼地用鱼钩在湖里钓鱼;那么古月此刻,他妈的就像是直接在鱼塘里扔了一吨炸药!
他那具早已被他用粗暴方式“开垦”过的身体,对于灵气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野蛮的渴望!
来了!
他立刻按照心法引导,将这股庞大的灵气洪流,小心翼翼地引入体内。这一次,不再是横冲直撞的刺痛,而是一种温和的、被引导的暖流。暖流顺着《归元诀》上描绘的经脉路线,缓缓流淌。
所过之处,他那具身体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而留下的亏空,正被飞速地弥补着。骨骼在发出微不可查的脆响,血肉在贪婪地吸收着能量,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舒爽之中。
引气入体,成了!
仅仅一个时辰!普通弟子需要数日甚至数月才能完成的第一步,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一抹精光从他眼底一闪而逝。他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空中竟然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白色。他摊开手掌,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处,已经汇聚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灵力。
炼气期一层……成了。
他的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这是他应得的。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古月眼中的精光瞬间收敛,再次变回那副怯懦的模样。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
门外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杂役的灰色短衫,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新来的?这是你的晚饭。” 杂役少年将食盒往地上一放,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狗东西,连一个杂役都敢给我脸色看。
古月心中杀机一闪,但脸上却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谢谢……谢谢师兄。”
那杂役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那身破烂衣服和瘦弱的样子,眼中的鄙夷更盛了:“听说你就是那个被执事大人带回来的‘天才’?呵,就这副德行?”
他伸出手,捻了捻手指,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宗门里不成文的规矩,新来的弟子,总要给负责送饭送杂物的杂役一点“孝敬”,不然以后有的是小鞋给你穿。
古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换上了一副为难又惶恐的表情:“师兄……我……我刚来,身上……没有东西……”
“没有?” 杂役少年冷笑一声,“我可是听说了,执事大人亲手给了你一袋灵石。怎么,想独吞?小子,我告诉你,在这外事堂,得罪了我们这些跑腿的,你以后连口热饭都别想吃上!”
威胁我?
古月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今天这关如果过不好,以后的麻烦会源源不断。他不能给灵石,一旦开了这个头,这些鬣狗就会永无止境地来找他。他更不能动手,古月天明刚警告过他。
他脑中念头飞转,随即,他脸上的惶恐突然消失了。
他缓缓地、完全地打开了院门,直视着杂役少年的眼睛,用一种很轻、很慢,却冰冷刺骨的语调说:
“师父……也就是古月天明执事,他离开前告诉我,让我在这里安心修炼,不要被任何人打扰。”
他刻意加重了“师父”和“古月天明执事”这两个称呼。
杂役少年的脸色微微一变。
古月向前踏了半步,继续用那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说:“师父还说,我的资质很特殊,是家族的最高机密。如果……有谁不长眼,在我这里探头探脑,或者让我受了什么委屈,影响了我的修炼……”
他顿了顿,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眸子在夕阳的余光下,显得格外幽深。
“他会亲手……拧断那个人的脖子。”
杂役少年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只是个最底层的杂役,仗着资历老欺负一下新人。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软柿子的野孩子,竟然敢直接把执事大人搬出来,而且是用这种毫不留情的方式!
他不知道古月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不敢赌!他亲眼见过古月天明是怎么处置一个犯错的弟子的!
“我……我没有……我就是来送饭的……” 杂役少年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都开始发颤。
“是吗?” 古月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饭放下,你可以滚了。哦,对了,以后每天的饭菜,我要最新鲜的。如果凉了,或者不合胃口……”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杂役少年点头如捣蒜,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古月脸上的冰冷才缓缓褪去。他提起食盒,关上院门,神情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将饭菜摆在桌上,三菜一汤,还冒着热气,甚至有一小盘带着灵气的兽肉。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兽肉放进嘴里。
第一天。
我不仅有了功法,有了住处,有了灵石。
我还拥有了……第一个可以被我随意使唤的奴才。
这个世界,果然有趣多了。
(八)
那顿饭,古月吃得很慢。
他不是在品尝味道,而是在分析。这兽肉中蕴含的灵气,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米饭是用灵泉水煮的,能温养肠胃。
他像一头精于计算的野兽,评估着每一份进入体内的能量,计算着它们能为自己带来多少收益。
吃完后,他没有休息。
他盘腿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将那本《归元诀》放在一边,然后从布袋里倒出了一块下品灵石。
晶莹剔-透的石头在他瘦削的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像一颗被捕获的星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纯净而澎湃的能量。
古月天明不让我用,是怕我根基不稳,走火入魔。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他用看待普通天才的眼光来看待我,却不知道,我这具身体,早就在地狱里被淬炼过千百遍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合十,将灵石夹在掌心,同时运转起《归元诀》。
嗡——!
如果说之前吸收天地灵气是小溪汇入江河,那么此刻,就是大坝开闸,洪水滔天!
灵石中的能量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疯狂地抽离出来,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从他的掌心钻入,然后被他强行纳入经脉运转!这个速度,快得令人发指!如果被任何一个外事堂的弟子看到,恐怕会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这根本不是修炼,这是吞噬!是掠夺!
灵气在他体内奔腾,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剧烈的胀痛感传来,但他只是眉头微皱,便强行忍耐了下去。这点痛楚,和他当初在矿场废墟里用身体硬抗灵气暴动相比,简直就像是按摩。
那块下品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从晶莹剔-透到布满裂纹,最后“咔嚓”一声,化为了一堆毫无光泽的白色粉末,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而古月,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丹田内的那丝灵力,已经壮大了数倍,隐隐有了一种充盈之感。
一个时辰。一块下品灵石。他距离炼气期一层顶峰,已经不远了。
不够……远远不够!
他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非但没有满足,反而涌起了一股更加强烈的饥渴。按照这个速度,剩下的九块灵石,最多只能让我突破到炼气期二层。然后呢?坐以待毙?
他知道,古月天明把他当成奇货可居的宝物,但这种“保护”也是一种囚笼。他不可能一直靠着这个老狐狸的施舍。他必须找到新的、稳定的资源来源。
他需要情报。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院门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古月打开门,果然是昨天那个杂役少年。他今天换了一副嘴脸,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个更大的食盒,还恭恭敬敬地躬着身子。
“古……古月师兄,您醒了?这是小的特地去膳堂为您取来的早餐,都是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古月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石桌旁坐下。那杂役连忙跟进来,将食盒里的早点一样样摆好:灵米粥,兽肉包,还有一小碟清爽的灵蔬。
“你叫什么名字?” 古月一边喝着粥,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回师兄,小的叫赵四。”
“赵四,” 古月放下碗,用一块布巾擦了擦嘴,然后抬起眼,那双黑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我问,你答。说得好,有赏。说得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赵四已经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道:“师兄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外门弟子,每个月能从家族领到多少份例?”
“回师兄,按照规矩,所有外门弟子,每月可领三块下品灵石,和一瓶‘辟谷丹’。” 赵四不敢有丝毫隐瞒。
三块灵石?
古月心中冷笑。够干什么的?塞牙缝都不够。
“除了份例,还有没有其他获取资源的方法?”
“有!有!” 赵四连忙道,“在咱们外事堂东边,有座‘贡献堂’。堂里每天都会发布各种任务,比如去药圃照料灵草、去矿脉监工、或者去山下坊市采买物品等等。完成任务,就能获得相应的‘贡献点’。贡献点可以用来在贡献堂里兑换功法、丹药、法器,甚至是……更多的灵石!”
这个情报,让古月的眼睛亮了一下。
任务……贡献点……这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贡献堂里,谁说了算?任务的分配,有没有什么门道?” 他继续追问,问题直指核心。
赵四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贡献堂由王执事掌管。任务都是公开的,谁都可以接。但……但是……有些油水多的好任务,早就被一些老人……或者有背景的师兄们给霸占了。像……像王虎师兄他们……”
“王虎?” 古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
“是……是王执事的一个远房侄子,炼气期三层的修为,在咱们这批外门弟子里是头儿,为人……为人十分霸道……”
炼气期三层,执事的侄子,拉帮结派。
古月在心中迅速给这个素未谋面的王虎画了一个像。一个完美的……绊脚石。
他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便不再理会赵四。他从桌上那袋灵石里,随意地摸出一块,扔了过去。
“赏你的。滚吧。”
赵四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块下-品灵石,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那狂喜的表情,仿佛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块下品灵石,足够他这个杂役一个月的工钱了!
“谢谢古月师兄!谢谢师兄!以后您有什么事,随时吩咐!” 他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看着他那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古月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一块灵石,就买到了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和这么多有用的情报。这笔买卖,很划算。
他站起身,走出了石屋,站在院子中央。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不再是那个躲在阴影里的矿场杂役了。
他知道,躲在这座院子里,靠着古月天明的庇护,他可以安稳地修炼到炼气期二层,甚至三层。
但那太慢了。
而且,那不是他的风格。
猛兽,从不等待猎物自己送上门。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虽然干净但依旧不合身的粗布衣,推开了那扇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的院门,第一次,主动地、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贡献堂……王虎……
让我看看,这个所谓的仙家福地,和我以前待的那个垃圾场,到底有什么不同。
(九)
外事堂很大,对于一个只在村子和矿场两点一线生活了十年的孩子来说,这里简直像个迷宫。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到处都是行色匆匆、衣着光鲜的修士。
古月走在青石板路上,刻意地缩着肩膀,低着头,一副乡下孩子进城后不知所措的模样。他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在一众锦衣华服的弟子中,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颗混入珍珠堆里的沙砾。
一路上,他收获了无数道鄙夷、好奇和轻蔑的目光。
“喂,看那个小子,穿得跟个乞丐似的,怎么混进来的?”
“不知道啊,新来的吧?看那副穷酸样,估计是哪个犄角旮旯村里来的旁支,走了狗屎运开窍了。”
“呵,这种货色,就算进了外门,也是垫底的命。”
这些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他的耳朵里。古月充耳不闻,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卑和惶恐,脚步都加快了几分,仿佛想要逃离这些审视的目光。
一群蠢货。
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嘲讽。穿着华丽的衣服,用着家族的资源,却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攀比和口舌之快上。你们的优越感,在我看来,廉价得可笑。
他拦住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杂役,用怯懦的声音询问了贡献堂的位置。那杂役不耐烦地指了个方向,他便连声道谢,快步离去。
很快,一座比周围建筑更加宏伟、也更加嘈杂的大殿出现在他眼前。殿门上悬挂着一块黑木牌匾,上书“贡献堂”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大殿内人声鼎沸,像一个凡间的菜市场。数百名外门弟子挤在这里,或三五成群地高声谈笑,或焦急地盯着大殿中央那面巨大的、由整块青玉雕琢而成的任务墙。
任务墙上,密密麻麻地闪烁着上百条任务信息,从上到下,颜色由金色、银色到最普通的白色,泾渭分明。
金色任务,猎杀二阶妖兽,需要炼气后期修为组队。银色任务,护送商队,需要炼气中期。
古月一眼扫过,便明白了这里的规则。而这些白色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最下方那一大片白色任务上:打扫演武场,奖励五贡献点;去药圃除草,奖励八贡献点;喂养灵泉里的赤尾鲤,每日一次,奖励十贡献-点。
这些,才是为他们这些炼气初期的底层弟子准备的。
十贡献点,可以兑换一块下品灵石。也就是说,喂一个月鱼,才能换三块灵石。
他迅速计算着。效率太低了。但是,作为一个起点,足够了。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个喂鱼的任务。每日一次,时间固定,不与其他事情冲突,而且奖励在白色任务里算是最高的。
他挤开人群,走到任务墙前,伸出瘦小的手指,准备去触碰那条“喂养赤尾鲤”的任务玉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一只粗壮的手掌,像铁钳一样,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子,新来的不懂规矩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古月心中一沉,缓缓转过头。
抓住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青年,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狗腿子,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而在他们中间,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倨傲、身穿蓝色劲装的青年,正抱着双臂,冷冷地盯着他。那青年修为不弱,灵压外放,赫然是炼气期三层的修为。
王虎。
古月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这……这位师兄,我……” 古月立刻换上那副招牌式的惊恐表情,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什么你?” 抓住他的那个弟子用力一甩,将古月甩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王虎哥看上的任务,你也敢抢?活腻了是不是!”
周围的弟子们立刻像躲瘟疫一样散开,远远地围观,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欺负新人,是他们最喜闻乐见的戏码。
王虎缓缓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古月,就像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虫子。他用下巴指了指那条喂鱼的任务:“那个任务,从今天起,归我们了。你,滚远点。”
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古月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吓坏了。他用眼角的余光,冷静地观察着王虎。 炼气三层,气息虚浮,脚步轻飘,一看就是用丹药堆上去的草包。真正的威胁,不是他,而是他背后那个执事叔叔。不能硬碰。
“可……可是,任务墙上说,谁都可以接……” 古月用一种天真而又委屈的语气,小声地辩解道。
“哈哈哈哈!” 王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他那群跟班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小子,你还真是个蠢货!” 王虎笑够了,脸色一沉,一股炼气三层的灵压猛地朝古月压了过去,“在这里,我王虎说的话,就是规矩!现在,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那股灵压对于一个普通孩子来说,不啻于泰山压顶。
古月“啊”地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竟“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他惊恐地看着王虎,眼中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我……” 他哆嗦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吓得说不出口。
看到他这副窝囊废的样子,王虎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他很享受这种将人踩在脚下、掌控一切的感觉。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以新人的屈辱告终时,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少年,用一种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全场空气都为之凝固的话:
“师……师父……古月天明执事……他……他让我来的……”
“古月天明”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大殿中炸响!
王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身后的那些跟班,也全都闭上了嘴,脸上的戏谑变成了惊愕。
什么?他是古月天明新收的那个……那个引发了天地异象的亲传弟子?!
这个消息,早已在小范围内传开。所有人都知道,古月天明执事带回来一个宝贝疙瘩,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宝贝疙瘩,就是眼前这个穿得像乞丐一样的窝囊废!
古月依旧坐在地上,用袖子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继续用那种快要吓死的哭腔,把戏演全套:
“师父说……说我刚来,让我……让我先接个最简单的任务熟悉一下……他还说……如果……如果有人欺负我……”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抬起头,用那双水汪汪的、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的眼睛,看着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王虎。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再动我一下试试?我师父马上就来拧断你的脖子!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王虎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叔叔是执事没错,可古月天明同样是执事!而且是一个手握实权、心狠手辣的外事堂执事!为了一个区区十贡献点的任务,去得罪另一位执事,还是为了他新收的、据说资质逆天的宝贝徒弟?
他叔叔知道了,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哼!原来是天明执事的高徒,失敬失敬。” 王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既然是天明执事的意思,这个任务,就让给你了!我们走!”
他恶狠狠地瞪了古月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然后带着他那群同样灰溜溜的跟班,转身就走。
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背影,古月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他脸上的恐惧和泪水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漠然。
他走到任务墙前,在周围所有人敬畏、嫉妒、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喂养赤尾鲤”那条任务玉简上。
玉简光芒一闪,代表任务已被接取。
第一步,完成了。
王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你最好祈祷,别再有下一次。
(十)
当古月从贡献堂走出来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了。
之前那些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轻蔑,此刻都变成了更加复杂的东西——嫉妒、敬畏,以及一种刻意的疏远。再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当他的目光扫过时,那些弟子们会下意识地避开,仿佛他是什么不祥之物。
他依旧是那副低着头、缩着肩膀的模样,但他的步履,却比来时更加沉稳。
很好。
他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恐惧,是比尊敬更有效的工具。它能让苍蝇离你远一点。
他按照任务玉简上微弱的指引,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谷中雾气缭绕,灵气比他那座小院还要浓郁几分。一口巨大的天然泉眼坐落在谷底,泉水清澈见底,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水面上氤氲着一层淡淡的白雾,显然是一口品质极高的灵泉。
泉水中,数十条通体赤红、尾巴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的鲤鱼正在悠闲地游弋。它们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着宝光,显然不是凡品。
赤尾灵鲤,以灵气为食,其血肉是大补之物,骨骼可炼制低阶法器。
古月脑中闪过从赵四那里“买”来的信息。难怪这个任务的贡献点这么高,这些鱼,是家族的重要资产。
在泉眼旁,有一座小小的石屋,里面存放着专门用来喂养灵鲤的“灵食”——一种由多种灵谷和草药混合制成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颗粒。
他取出一瓢灵食,没有立刻投喂。而是先抓起一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用指尖捻了捻,仔细地感受着其中的成分和灵气含量。
成分正常,没有霉变,灵气充裕。
确认无误后,他才走到泉边,将灵食均匀地洒在水面上。
那些赤尾灵鲤立刻蜂拥而上,争抢着食物,搅得一池春水都沸腾了起来,煞是好看。
古月没有欣赏这番景象,而是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闭上了眼睛。
此地灵气充裕,且人迹罕至,是绝佳的修炼之地。
他一边运转《归元诀》,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灵气,一边分出一丝心神,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他知道,王虎那样的草包,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当众受辱,以他的性格,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报复回来。
果然,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谷口传来。
古月立刻停止了修炼,但没有睁眼,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仿佛已经入定。
来的是两个贼眉鼠眼的青年,正是之前跟在王虎身后的那两个狗腿子。他们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盘坐在那里的古月,见他一动不动,便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嘿,这小子还真会找地方,居然在这修炼起来了。”
“管他呢!虎哥说了,今天必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敢让虎哥当众丢脸,弄不死他也要让他脱层皮!”
两人鬼鬼祟祟地摸到存放灵食的小石屋旁。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些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粉末。
“这‘断肠散’可是虎哥花了大价钱弄来的,虽然毒不死这些灵鲤,但足以让它们上吐下泻,病上十天半个月!到时候管事查下来,这小子一个‘看护不力,致使灵物受损’的罪名是跑不掉了!轻则扣光贡献点,重则……嘿嘿,直接被废掉修为,赶出山门!”
断肠散……好狠毒的计策。
古月的心中,杀机暴涨。这已经不是小孩子打架了,这是要断我的道途,毁我的人生!
那两人将黑色的粉末,小心地混入剩下的灵食之中,又仔细地搅拌均匀,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做完这一切后,他们又得意地看了一眼“毫无察觉”的古月,然后像两只偷了腥的猫,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直到他们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山谷之外,古月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走到石屋前,看着那桶被动了手脚的灵食,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
愤怒是弱者的情绪。我只需要思考,如何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没有去向执事告状。人证物证俱无,那两个家伙完全可以抵赖,最后只会不了了-之。而且,他不想再借用古月天明的虎皮。
虎皮,用一次是震慑,用多了,就是软弱。
他将那桶有毒的灵食,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然后,他从自己的储物袋——那个古月天明给他的小布袋里,摸出了一块下品灵石。
他走到泉眼旁,将灵石捏在手中,然后,猛地一下,将其捏成了齑粉!
他将这些蕴含着精纯灵气的粉末,洒向了泉水之中。
那些刚刚吃饱的赤尾灵鲤,闻到这股远比灵食更加美味的纯净能量,顿时又变得兴奋起来,纷纷张口吞食着那些灵石粉末。
做完这一切,他便像个没事人一样,离开了山谷。
第二天,当他再次来到山谷时,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惊呼声。
他走进谷中,只见泉眼旁围着好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贡献堂那位王执事,而王虎和他那两个狗腿子,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
王执事脸色铁青,指着泉水里几条肚子鼓胀、无精打采的赤尾灵鲤,厉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病了?!”
“执事大人!” 王虎立刻跳了出来,指着刚走进来的古月,大声道,“一定是他!他昨天刚接了这个任务,今天灵鲤就出了问题!肯定是他看护不力,胡乱喂食!”
王执事锐利的目光,瞬间射向了古月。
古月立刻做出了一副被吓坏了的表情,连连摆手,声音带着哭腔:“不……不是我!我……我都是按照规矩喂的!我……”
“还敢狡辩!” 王虎得意洋洋地走到石屋旁,一把提起那桶灵食,“执事大人请看!这灵食肯定有问题!”
一名懂药理的管事立刻上前,抓起一把灵食闻了闻,又用银针试了试,随即脸色大变:“执事大人!这……这灵食里,被人掺了‘断肠散’!”
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王虎和他那两个狗腿子的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狰狞笑容。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虎指着古月,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毒害家族灵物!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懂药理的管事,却又发出了一声充满困惑的惊咦。
“咦?不对啊……”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几条生病的灵鲤,“断肠散药性霸道,这些灵鲤若是吃了,此刻应该上吐下泻,痛苦翻滚才对。可它们……怎么只是消化不良,精神萎靡的样子?”
他快步走到泉边,捞起一条,仔细检查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古怪至极。
“启禀执事……这……这几条灵鲤,它们体内确实有断肠散的药性,但……但同时,它们体内还有一股极为精纯的灵力在流转,似乎……似乎是刚刚吞食了大量的灵石!两股力量在它们体内冲突,才导致了消化不良。它们……它们根本没病,只是……吃撑了!”
“什么?!”
王执事愣住了。王虎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了。
古月此时才“恍然大悟”一般,用一种带着委屈和后怕的语气,小声地说道:
“我……我昨天喂完鱼,看它们好像还想吃,又想起师父……古月天明执事说,要我好好照顾它们,不能让它们饿着……所以……所以我就……我就自作主张,捏碎了一块师父赏我的下品灵石,喂给了它们……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王执事。
整个山谷,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看怪物一样,在古月和王虎三人之间来回扫视。
剧情反转得太快,他们的脑子已经跟不上了。
但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一个刚入门的、被师父寄予厚望的“天才”,出于好心,怕灵鱼饿着,奢侈地用下品灵石来加餐。而另一伙人,却丧心病狂地在灵食里下毒,想要置他于死地!
王执事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他不是傻子,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关窍。
他猛地回头,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脸色惨白如纸的王虎!
“好……好啊!王虎!你们真是……好样的!”
(十一)
王执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他那张原本还算威严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看起来像一只要择人而噬的恶鬼。
“噗通!”
王虎身后的那两个狗腿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压力,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执事大人饶命啊!不关我们的事!都是……都是虎哥逼我们干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是啊是啊!虎哥说,不听他的,就要打断我们的腿!我们不敢不从啊!”
在绝对的恐惧面前,所谓的“义气”连一张厕纸都不如。他们毫不犹豫地将王虎给出卖了,只求能保住自己。
王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汗水像瀑布一样从他额头滚落,浸湿了他的衣领。他看着自己的叔叔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辩解不出来。
人赃并获,同伙反水,他完了。
“好……好一个被逼无奈!” 王执事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一脚,将其中一个求饶的弟子踹翻在地,“身为同门,不思进取,却学人拉帮结派,欺压同门!甚至敢用下毒这种卑劣手段,残害家族灵物,嫁祸他人!你们的眼里,还有没有家族的规矩!还有没有我这个执事!”
他越说越怒,一股炼气中期的强大灵压轰然爆发,压得那两个弟子口吐白沫,几乎要晕死过去。
古月站在一旁,低着头,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阴影里,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受惊过度、不知所措的背景板。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像最锋利的刀子,冷静地观察着场上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
还不够。
他的内心,冰冷如铁。仅仅是惩罚这几个废物,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要的,是利益!是能让我变得更强的……资源!
王执事发泄了一通后,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身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愤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痛心。
“王虎!” 他低吼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虎“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抱着王执事的大腿,痛哭流涕:“叔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我被猪油蒙了心啊!求求您,看在我死去的爹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知道,此刻再狡辩已经无用,只能打出感情牌。
王执事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侄子。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王……王执事……”
是古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古月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恐惧和委屈。他看着王执事,用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
“这件事……这件事能不能……就算了?”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是王执事和王虎,就连周围围观的弟子们都愣住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受害者,竟然要为加害者求情?
王虎也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古月。
古月没有看他,只是对着王执事,用一种天真而善良的语气继续说道:
“师父……古月天明执事教导我,同门之间要……要友爱互助。王虎师兄他们……他们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糊涂。而且……而且灵鲤们也没事,只是吃撑了……如果因为我,让几位师兄受到重罚,我……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他说得情真意切,那副以德报怨、善良到近乎愚蠢的模样,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一些心思单纯的女弟子,甚至眼眶都有些发红,觉得这个新来的小师弟真是太善良、太可怜了。
王执事看着古月,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资质逆天的天才,没想到心性也如此……纯良?
蠢货。
古月在心里冷笑。你们以为我在求情?我这是在递刀子!
他知道,他越是表现得“大度”、“善良”,就越能反衬出王虎等人的卑劣和恶毒。他这番话,不是在为他们开脱,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们钉死在道德的耻辱柱上!
更重要的是,他把“古月天-明”又一次搬了出来!
“师父教导我……”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王执事的心上!
是啊!这小子的师父,是古月天明!今天我如果因为王虎是我侄子,就轻轻放过,传到古月天明耳朵里,他会怎么想?他会认为我王某人处事不公,徇私舞弊!是为了袒护自己的侄子,故意打压他的宝贝徒弟!
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弟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了,而是他们两个执事之间的矛盾!为了一个不成器的侄子,去得罪一个手握实权、心狠手辣的同僚,值得吗?
答案是,不值得!
王执事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看着古月那张“纯良无害”的脸,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丝寒意。他突然觉得,这个十岁的孩子,或许……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够了!” 他猛地一脚踹开还在抱着他大腿的王虎,脸上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铁面无私的冰冷。
“古月师弟心性纯良,以德报怨,实乃我辈楷模!但家族规矩,不容践踏!若今日不严惩,何以儆效尤!”
他声如洪钟,宣布了判决:
“来人!将赵三、李四这两个败类,各杖责五十,废去一半修为,逐出外事堂,贬为矿奴!永世不得再入仙途!”
那两个弟子听到判决,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至于王虎!” 王执事看着面如死灰的侄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化为了决绝,“身为首恶,罪加一等!杖责一百!废除其外门弟子身份,打入‘思过崖’面壁三年!所有月例、资源,全部没收!”
他顿了顿,然后看向了古-月,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和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古月师弟,你此次受了惊吓,还险些被小人诬陷。这是我个人的一点补偿,一瓶‘聚气丹’,还有这一百块下品灵石,希望能平息你的委屈。另外,为了补偿你浪费掉的那块灵石,以及你高尚的品德……从今天起,这个喂养赤尾灵鲤的任务,贡献点翻倍!永远归你所有!”
轰!
这个补偿方案一出,周围的弟子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古月的眼神,已经从嫉妒,变成了赤裸裸的羡慕和敬畏!
一百块下品灵石!一瓶能加速修炼的聚气丹!还有一个永久性的、奖励翻倍的肥差!
这小子,不仅没吃亏,反而……赚翻了!
古月连忙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摆手:“不……不……执事大人,这使不得,我……”
“拿着!” 王执事不容他拒绝,强行将东西塞到他手里,“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我,代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向你赔罪!”
做完这一切,他便命令执法弟子拖走像死狗一样的王虎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当所有人都散去,山谷中再次恢复了宁静。古月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又看了看那瓶聚气丹,脸上那副纯良无害的表情,缓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计谋得逞的微笑。
废掉一个炼气三层的对手,得到一百块灵石,一瓶丹药,还有一个永久的饭票。
这笔买卖……
真是赚大了。
(十二)
当山谷的宁静再次回归,古月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他将那瓶聚气丹和沉甸甸的钱袋塞进怀里,然后像往常一样,完成了喂鱼的任务,便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依旧是那样的瘦弱、孤单,仿佛刚才那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交锋,与他毫无关系。
但回到那座属于他一个人的小院,关上门后,他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纯良无害的受害者,而是一头刚刚饱餐了一顿、正在舔舐爪牙、消化战利品的孤狼。
他将一百块下品灵石和那瓶聚气丹倒在石桌上。晶莹的灵石堆成了一座小山,散发着诱人的光晕。瓷瓶里,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的丹药滚了出来,一股精纯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屋。
聚气丹,以数十种灵草炼制而成,能强行提纯修士体内的灵力,加速炼气期一到三层的修炼。药力霸道,寻常弟子一月只能服用一颗,否则便有经脉撕裂之危。
这是他从赵四那里“买”来的、关于丹药的情报。
他拿起一颗聚气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扔进了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狂暴的热流,轰然在他体内炸开!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将一盆滚烫的岩浆,硬生生灌进了他的喉咙!他的经脉瞬间被撑得鼓胀起来,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寻常弟子若是如此,此刻恐怕早已惊慌失措,甚至会走火入魔。
但古月,只是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却闪烁着兴奋与疯狂的光芒!
来得好!
他强忍着剧痛,疯狂运转《归元诀》,将这股狂暴的药力死死地束缚住,然后引导着它,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经脉!他那具早已被他用非人手段锤炼过的身体,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
他不是在吸收,他是在征服!
一个时辰后,当药力被他彻底榨干、融入四肢百骸时,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淡淡药香的浊气。
他丹田内的灵力,已经壮大了一倍有余!
炼气期一层顶峰!
一颗丹药,就省去了我至少十天的苦修。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那么……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堆小山似的灵石上。
接下来的一个月,古月的生活变得极度规律,也极度疯狂。
白天,他会准时去灵泉山谷喂鱼。那里灵气充裕,他一边完成任务,一边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吸收着天地灵气。王虎事件之后,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来打扰他。他那座小小的山谷,俨然成了他的私人领地。
而到了晚上,他的小院,就成了最恐怖的修炼地狱。
他每隔七天,便会吞服一颗聚气丹。用那种自残般的、野蛮的方式,强行消化着狂暴的药力。
桌上那堆灵石,则以每天三到五块的速度,被他毫不吝惜地捏成粉末,化为最纯粹的能量,填充着他那无底洞般的丹田。
这种修炼方式,如果被外人知道,绝对会把他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奢侈!浪费!自取灭亡!
但只有古月自己知道,他那被天地异象改造过的、谜一般的体质,让他拥有了远超常人的承受能力和转化效率。
半个月后,水到渠成。
在一个寂静的深夜,他体内的灵力积累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猛地将最后五块灵石的能量全部吸入体内,只听见丹田内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啵”声,仿佛有什么壁垒被冲破了。
一股更强、更凝练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不息。
炼气期二层!
他没有停下。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继续着这种疯狂的修炼。当最后一颗聚气丹的药力被他榨干,当桌上最后一-块灵石化为粉末时,他的修为,已经稳稳地停留在了炼气期二层的顶峰,距离三层,也只剩下一步之遥。
一个月的时间,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跨越到炼气二层顶峰。
这种速度,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这是怪物!
这天傍晚,他喂完鱼,正准备返回自己的小院。一道青色的流光,却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光芒散去,露出了古月天明那张清癯的面容。
他已经消失了一个月。
“师父!” 古月立刻换上那副恭敬而又带着一丝孺慕的表情,躬身行礼。
“嗯。” 古月天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他的眼神,比一个月前更加锐利,仿佛要将古月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你和王虎的事情,我听说了。” 他淡淡地开口。
古月心中一凛,脸上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后怕:“弟子……弟子给师父丢脸了……”
“丢脸?” 古月天明嘴角翘起一抹莫名的弧度,“不,你做得很好。对付恶犬,要么一棒子打死,要么就让他怕你一辈子。你选了后者,还顺便给自己捞足了好处,不错。”
古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看来,你并非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良。” 古月天明向前一步,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下来,“不过,这不重要。修仙界,本就是人吃人的地方。心慈手软之辈,活不长久。我更看重的,是你的价值。”
他伸出手,两根手指闪电般地点在了古月的手腕上。
一股精纯的灵力探入古月体内,飞速地游走了一圈。
下一秒,古月天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无法掩饰的——震惊!
“炼气期二层……顶峰?!” 他的声音,甚至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以古月的天赋,一个月能到炼气期一层中期,是天才;到一层后期,是妖孽。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二层顶峰!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这违背了修行的常理!
这……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古月天明死死地盯着古月,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除了欣赏和算计之外,多了一丝……深深的忌惮。
他收回手,沉默了良久,似乎在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
最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从明天起,喂鱼这种杂务,不必再做了。”
“来我的洞府。我亲自教你……真正的杀人之术!”
(十三)
古月天明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古月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杀人之术?
他抬起头,看着古月天明那张冰冷的面容,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他终于要开始对我进行真正的“投资”了。他看到了我的“价值”,所以要将我打造成一把更锋利的刀。
“是,师父!”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躬身应道,脸上露出了混杂着兴奋和敬畏的表情。
古月天明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点了点头,转身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明早卯时,来后山我的洞府。迟到一刻,后果自负。”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古月缓缓直起身子。他脸上的表情,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变得无比深沉。
亲自教导……
他在心中冷笑。名为教导,实为监视和掌控。他对我这一个月来的突飞猛进,已经起了疑心和忌惮。他要把我这头他无法理解的“怪物”,牢牢地拴在他的身边。
但他并不在意。
正好,我也想看看,所谓的仙家法术,和我自己摸索出来的那些野路子,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没有立刻开始修炼。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他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他需要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他烧水,沐浴,将自己身上那件已经穿了一个月的粗布短衫换下,穿上了一套外门弟子统一发放的青色劲装。虽然料子普通,但穿在身上,整个人立刻显得精神了不少。
他看着井水中自己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一个月的时间,他的面色不再是之前的蜡黄,而是有了一丝健康的红润。他的眼神,也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藏着一片不见底的深渊。
第二天,天还未亮,当第一缕晨曦刚刚刺破东方的黑暗时,古月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的小院。
后山,是外事堂的禁地,寻常弟子根本不许靠近。这里灵气更加浓郁,也更加狂野,山林间不时传来妖兽的低吼声。
古月穿行在密林之中,他的脚步轻盈而迅捷,像一只最老练的猎豹。炼气期二层顶峰的修为,让他的五感变得无比敏锐,能够轻易地避开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危险。
他准时在卯时之前,赶到了一处被瀑布遮掩的山壁前。
瀑布如银河倒挂,水声轰鸣。在瀑布之后,隐约可见一个幽深的洞口。
他没有贸然闯入,而是恭恭敬敬地站在洞口前,朗声道:“弟子古月,奉师父之命前来,请师父示下!”
“进来。” 古月天明冰冷的声音,穿透了轰鸣的水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古月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入了那道水幕。
水幕之后,别有洞天。
洞府内极为宽敞,石壁上镶嵌着发光的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除了简单的石床石桌外,最引人注目的,是洞府中央那片巨大的空地,以及空地旁兵器架上,陈列着的各式各样的法器——飞剑、短刃、金环、铜锤,无一不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古月天明正盘腿坐在中央,双目紧闭。
“来了?” 他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开口。
“是,师父。”
“很好。” 古月天明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比兵器架上的刀刃还要锋利,“我问你,何为杀人?”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直接。
古月心中一凛,但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然后才用一种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说:“用……用最快的速度,让敌人失去反抗的能力,直至死亡?”
“肤浅!” 古月天明冷哼一声,“那是屠夫的手段,不是修士的!真正的杀人之术,讲究的是算计!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他站起身,走到兵器架前,随手拿起一柄最普通的青钢短剑,扔给了古月。
“从今天起,我教你三样东西。”
“第一,‘灵力掌控’!”
他话音刚落,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上,一缕青色的灵力凝聚,如同一条活过来的小蛇,在他的指尖灵活地盘旋、跳跃,时而化作一根尖锐的针,时而又变成一面小小的盾。
“你体内的灵力,现在只是一盘散沙,一滩死水!你必须学会,让它们像你的手臂,你的手指一样,随心所欲,变化万千!什么时候该凝聚,什么时候该爆发,什么时候该内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第二,‘洞察先机’!”
他看向古月,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你的对手,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眼神的闪烁,肌肉的每一次颤动,都是破绽!你要学会看,学会听,学会在他出招之前,就预判到他下一步所有的动作!”
“而第三……”
他的声音,变得森然无比。
“是‘心狠手辣’!”
嗖!
他话音未落,身形突然从原地消失!下一秒,一股致命的寒意已经从古月的背后袭来!
古月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想也不想,几乎是凭借着在矿场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野兽直觉,身体猛地向左侧一滚!
嗤啦!
一道青色的剑光,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将他身上的衣服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一丝血痕,出现在他的肩头。
古-月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站在他原来位置的古月天明。他手中的那柄短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剑尖上,还带着一丝温热的血迹。
“反应不错。” 古月天明面无表情地评价道,“但还是太慢了。如果你刚才犹豫了哪怕百分之一息的时间,我的剑,刺穿的就不是你的衣服,而是你的心脏。”
他将剑收回鞘中,冷冷地看着古-月。
“记住,在真正的厮杀中,没有同门,没有师徒,更没有仁慈!只有猎人与猎物!你不出手,死的就是你!你不够狠,死的就是你!你不够快,死得还是你!”
“从现在开始,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攻击你,羞辱你,折磨你!”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我的攻击下活下来。并且……想办法,反击!”
“直到有一天,你能用你手中的剑,伤到我为止。”
“现在,拿起你的剑!”
“训练……开始!”
(十四)
洞府内的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凝固成了冰。
古月天明那句“训练开始”,不带丝毫感情,像一柄无形的冰锥,刺入古月的耳膜。
古月握紧了手中那柄青钢短剑。剑柄冰冷而粗糙,带给他一丝微不足道的、虚幻的安全感。他将身体压低,双腿微屈,摆出了一个他从村里猎户那里偷学来的、最基础的防御姿态。
他要来了。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每一个细胞都尖叫着拉响了警报。从哪里?是快攻还是试探?是法术还是剑技?
没有预兆!
古月天明甚至没有动。他只是站在原地,轻描淡写地屈指一弹。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气劲,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撕裂空气,直奔古月握剑的右手手腕!
太快了!快到古月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其轨迹,只能凭借那被无数次生死危机磨砺出的直觉,感受到一股致命的威胁!
他下意识地想要收手闪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啪!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他手腕处传来,仿佛被烧红的铁棍狠狠抽了一下。他只觉得手腕一麻,那柄青钢短剑便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古月捂着自己瞬间红肿起来的手腕,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写满了真实的痛苦和震惊。
这是什么?!他根本没动!这就是……灵力外放?
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以为的战斗,是刀剑相向,是拳脚互搏。而古月天明,只是动了动手指,就轻易地废掉了他的武器。
“废物!” 古月天明冰冷的声音响起,充满了不屑,“你的眼睛在看哪里?你的感知呢?灵力波动如此明显,你却像个瞎子一样毫无反应!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
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出现在古月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砰!
古月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犀牛撞中,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数米外的石壁上,然后像一袋破烂一样滑落在地。
“噗——” 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青色衣襟。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好强……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视野都开始发黑。这就是炼气中期的力量吗?在他面前,我……我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站起来!” 古月天明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同情,“我让你站起来!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住,你凭什么踏上仙途?凭你那可笑的资质吗?我告诉你,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好的资质,也只是一个更容易被捏碎的鸡蛋!”
古月咬着牙,用颤抖的手臂支撑着地面,试图爬起来。但那股踹在他胸口的力道极为阴险,不仅有蛮力,更有一丝阴寒的灵力侵入了他体内,正在肆意破坏。他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不行……站不起来……
绝望的情绪,第一次,像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看来,你还没有明白。” 古月天明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抬起脚,踩在了古月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上。
然后,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开始用力。
“咔……咔嚓……”
骨骼被碾压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在空旷的洞府中响起。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第一次,从古月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那种十指连心的剧痛,远比被踹飞、被剑划伤要恐怖百倍!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着,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全身。
“记住这种感觉。” 古月天明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魔鬼低语,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这就是弱小的感觉。无助,绝望,任人宰割。你的性命,你的尊严,你的一切,都掌握在比你强的人手里。他想让你生,你便生。他想让你死,你连选择如何死的权力都没有!”
他猛地抬起脚。
古月的左手,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几根指骨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现在,” 古月天明冷漠地看着他,“我再问你一遍,站起来!”
古月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剧痛让他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但,在那片狼狈和痛苦的深处,一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疯狂、都要炽热的火焰,被点燃了。
杀了他……
一个念头,一个最原始、最疯狂的念头,从他灵魂的最深处咆哮而出。
我一定要……杀了他!!!
这股疯狂的恨意,化作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他不再去想什么修为差距,不再去想什么师徒名分。
他用那只完好的、红肿的右手,猛地撑住地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竟然真的……一点一点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在剧烈地颤抖,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他站住了。
他抬起头,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古月天明。那眼神里,不再有恐惧,不再有哀求,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的——恨意!
看到他这个眼神,古月天明那张冰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满意的笑意。
“很好。” 他点了点头,“终于有点野兽的样子了。”
“训练继续。捡起你的剑。”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对古月来说,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他被一次又一次地打倒,又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剑被击飞,他就用拳头;拳头被打伤,他就用牙齿。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疯狗,用尽一切办法,对古月天明发起了悍不畏死的攻击。
当然,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的身上,添上了一道又一道新的伤口。他的灵力,早已被消耗得一干二净。他的体力,也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当他再一次被踹飞,撞在墙上,彻底昏死过去时,这场单方面的虐杀,才终于告一段落。
不知过了多久,一桶冰冷刺骨的水将他浇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原地,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而古月天明,正盘腿坐在不远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醒了?” 古月天明扔过来一个小瓷瓶,“这是‘续骨膏’,疗伤用的。自己把伤处理好。明天,还是这个时辰。”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古月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自己那身破烂的衣服和满身的伤痕,特别是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他的眼中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打开瓶塞,一股清凉的药香传来。他将药膏倒在手上,笨拙地、一点点地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
他知道,古月天明是在用最残酷的方式,磨掉他的天真,激发他的凶性。
他更知道,今天的痛苦,只是一个开始。
没关系……
他一边涂抹着药膏,一边在心中对自己说。 你今天施加在我身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羞辱……
总有一天,我会千倍、万倍地……还给你。
(十五)
日子,在血与痛的交响曲中,一天天变得模糊而又清晰。
模糊的是时间。古月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座冰冷的洞府中待了多少天。对他而言,世界被简化成了两个部分——昏迷,以及在清醒的痛苦中挣扎。
清晰的,是每一次骨骼被击碎的触感,是每一次灵力耗尽后的虚脱,是每一次古月天明那双冰冷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狼狈不堪的身影。
每天的“训练”,都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酷刑。
古月天明不再仅仅是单纯的殴打。他开始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挑战古月身体和精神的极限。
他会用灵力制造出无数细如牛毛的冰针,刺入古月的皮肤,却又不伤及要害,让那种又麻又痒又痛的感觉持续数个时辰。他会用幻术,让古月置身于最恐惧的场景——重新回到那个肮脏的矿场,被王二和石头肆意欺凌,却无力反抗。
有一次,古月天明甚至抓来了一只一阶后期的妖兽“影猫”,将其与灵力被封印的古月一同关在洞府里。
那是一场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杀。
影猫速度极快,爪牙锋利。古月赤手空拳,只能凭借着这一个月来被锤炼出的、野兽般的反应和直觉,在狭小的空间里闪转腾挪。
嗤啦!
影猫的利爪,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剧痛让古月一个踉跄。
影猫抓住机会,猛地扑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喉咙!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古月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不退反进,用那只早已伤痕累累的左手,猛地一下,硬生生插进了影猫张开的嘴里!
他用自己的手臂,卡住了影猫的致命一击!
影猫的牙齿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血肉之中,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扭动着身体,将影猫死死地压在身下。他那只完好的右手,则像一柄铁锤,一拳,又一拳,狠狠地砸在影猫相对脆弱的头骨上!
砰!砰!砰!
血浆和脑浆迸溅了他一脸,但他没有停下,直到身下的妖兽彻底不再动弹。
他从影猫的尸体上爬起来,浑身浴血,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古月天明,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森然的、沾满血污的笑容。
古月天明看着他,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赞许。
“不错。” 他扔过来一瓶续骨膏,“你开始学会……用脑子杀戮了。”
在这种地狱般的磨砺下,古月的进步,是神速的。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动挨打的沙包。他开始能够捕捉到古月天明攻击前,那微乎其微的灵力波动。他开始能够从古月天明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中,预判到他下一步的动作。
他的身体,像一块被千锤百炼的精钢,密度越来越高,韧性越来越强。他体内的灵力,也在每一次被榨干又重新恢复的过程中,变得愈发凝练、精纯。
两个月后。
他的修为,悄无声-息地,突破到了炼气期三层。
而他,也终于在古月天明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完成了第一次有效的——反击。
那是一次寻常的对练。古月天明依旧是将修为压制在炼气三层,用一柄木剑,将古月逼得节节败退。
“太慢了!你的剑,软弱得像一条没骨头的蛇!”
“破绽!全是破绽!你的左边,你的右边,你的头顶!你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妓-女,浑身上下都是能让人随意进出的地方!”
古月天明一边攻击,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进行着精神上的压迫。
古月咬着牙,狼狈地抵挡着。他的身上,又添了好几道木剑留下的红痕。
就在古月天明一剑刺向他胸口,准备像往常一样将他击倒时,古月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格挡,也没有闪避。
他竟然……主动迎了上去!
他任由那柄木剑,“噗”的一声,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左肩!
剧痛传来,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他用自己的肩膀和骨骼,死死地卡住了古月天明的木剑!
“你?!” 古月天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就是这一瞬间的错愕!
古月眼中爆发出隐忍已久的、疯狂的杀意!他手中的青钢短剑,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自下而上,如同一条毒蛇,猛地刺向了古月天明握剑的右手手腕!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这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总结出的、最卑劣也最有效的战术!
古月天明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古月竟然会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来反击。他想抽剑后退,但木剑被古月的肩胛骨死死卡住,慢了半拍。
嗤!
一声轻响。
青钢短剑的剑尖,划破了古月天明的护体灵气,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微不足道的——血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洞府内,死一般的寂静。
古月大口地喘着粗气,鲜血从他被木剑贯穿的左肩汩汩流出,但他却在笑。笑得疯狂,笑得畅快。
古月天明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细微的血痕,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浑身是伤、却笑得像个疯子的少年,沉默了。
良久,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然也露出了一丝极为罕见的、扭曲的笑容。
“很好……”
“非常好!”
“你终于……出师了。”
他将木剑从古月的肩膀上拔出,扔到一边。
“从明天起,训练结束。”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枚黑色的、刻着骷髅头的令牌,扔给了古月。
“外事堂下属,有一支专门处理‘脏活’的队伍,名为‘清道夫’。”
“拿着这块令牌,去那里报道。”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又期待的光芒。
“你这把刀,已经磨得差不多了。”
“现在,是时候……让你去见见血了。”
(十六)
当古月走出那座囚禁了他两个月的洞府时,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明亮的光了。
他伸出那只布满了狰狞疤痕、指骨甚至有些畸形的左手,挡在眼前。阳光透过指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灼热感,那是一种活着的、真实的感觉,与洞府里那永恒的、冰冷的潮湿截然不同。
他没有回头再看那道水幕一眼。那个地方,是他蜕变的熔炉,也是他永世不想再踏足的地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崭新的青色劲装,但遮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血腥气。他的修为是炼气期三层,但他的眼神,却比许多炼气中期的修士还要阴冷、可怕。
出师了?
他在心中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冰冷的讥笑。不,我只是从一个小笼子,被换到了一个更大的斗兽场而已。
他握紧了怀中那枚冰冷的、刻着骷髅头的黑色令牌。
清道夫……
他没有去向任何人打听这个地方。古月天明既然给了他令牌,就意味着,这块令牌会指引他找到归宿。
他将一丝灵力注入令牌之中。令牌微微一震,一道几乎无法察白的黑色细线从令牌上射出,指向了后山更深、更偏僻的一个方向。
他跟随着指引,一路前行。
越往里走,道路越是荒凉。周围的灵植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扭曲怪异的黑松和不知名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最终,黑色细线指向了一处被高大石墙围起来的、独立的院落。院落的大门是黑铁铸成的,上面锈迹斑斑,门口没有守卫,只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死寂。
古月站在门口,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五六道阴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神识,从院内扫过他的身体。这些神识,没有丝毫善意,充满了侵略性和杀气。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骷髅令牌。
那些神识在他手中的令牌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退去。
吱呀——
沉重的黑铁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自动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古月没有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院内,比他想象的要……简单。一片被踩得结结实实的黄土地,几排简陋的石屋,还有一个巨大的、上面沾满了暗褐色血迹的木桩。
院子里,或坐或站地分散着七八个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散发着浓烈的煞气。他们有的在擦拭着带血的匕首,有的在喝酒,有的只是靠在墙角闭目养神,但每个人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
当古月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一个身材魁梧、剃着光头、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恐怖刀疤的壮汉,从石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赤着上身,露出坟起如山岩的肌肉,修为赫然是炼气期五层顶峰。
“新来的?” 壮汉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他上下打量着古月,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天明执事送来的那个小杂碎,就是你?”
古月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同时将整个院子里的所有人,他们的位置、修为、状态,都尽收眼底。
七个人。一个炼气五层顶峰,两个炼气五层,四个炼气四层。没有一个弱者。这里……是真正的狼窝。
“妈的,老子问你话呢!” 见古月不理他,那刀疤壮汉脸色一沉,一股凶悍的灵压猛地朝古月压了过去,“小鬼,在这里,没人管你他妈的是谁的徒弟!想活下去,就得先学会怎么当一条听话的狗!”
那股灵压,比王虎那样的草包强了十倍不止!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要将古月的精神意志直接碾碎!
古月在那股压力下,身体微微一晃,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他没有后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知道,这是考验。是这个狼窝,给他的第一个下马威。
如果他退了,或者表现出丝毫的恐惧,那么从今天起,他就会成为这里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踩上一脚的、最底层的存在。
他看着刀疤壮汉,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师父说,让我来这里……杀人。”
“哈哈哈哈!” 刀疤壮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杀人?就凭你这个还没断奶的小崽子?” 刀疤壮汉一步步逼近,那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古月完全笼罩,“也好!今天,老子就先教教你,什么叫……被杀!”
他话音未落,砂锅大的拳头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直直地轰向古月的面门!这一拳,他用了五成的力,足以将一块巨石轰成粉末!
面对这致命的一击,古月没有后退,甚至没有格挡。
在那股拳风即将把他碾碎的前一刻,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疯狂到极点的动作——
他将手中的青钢短剑,反手握住,剑尖朝内,没有丝毫犹豫地,猛地一下,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左大腿!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裤腿!
剧痛传来,但古月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借着这股自残带来的、狂暴的刺激,眼中爆发出骇人的、野兽般的凶光!
他无视了那只轰向他面门的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都凝聚在右手上,用那只早已伤痕累累、畸形扭曲的左手,死死抓住刀疤壮汉的手腕,然后用一种同归于尽的姿态,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来啊!!!”
刀疤壮汉的拳头,在距离古月鼻尖不到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他不是被古月的力量挡住的,而是被古月那股不要命的、疯狂到极致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院子里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大腿上插着一把剑、鲜血横流,却依旧死死盯着刀疤壮汉的少年。
这他妈的……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但他们杀人,是为了利益,为了活下去。而眼前这个小子,他好像……是纯粹为了享受毁灭和痛苦!
刀疤壮汉看着古月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第一次,从心底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古月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沾着血腥味的、森然的笑容。
“古月。”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那柄插在自己大腿里的短剑,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视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中的一员。”
“谁赞成?”
“谁……反对?”
(十七)
死寂。
院子里,连风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唯一的声音,是古月大腿上那道伤口中,鲜血滴落在干燥黄土地上的“滴答”声。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古月身上。那不是在看一个十岁的孩子,而是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无法理解的怪物。
刀疤壮汉,那个自称“老子”的男人,额角上第一次渗出了一颗黄豆大的冷汗。他能感觉到,自己握拳的手,手心里已经全是黏腻的汗水。他杀过的人,比这个小崽子吃过的饭都多。他见过不怕死的,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渴望痛苦的。
这家伙……他妈的不是来杀人的,他是来寻死的!而且想在死前,拉上所有人一起陪葬!
这个念头,让刀疤壮-汉的心底,涌起了一股久违的寒意。
终于,他那张狰狞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缓缓地、缓缓地,鼓起了掌。
啪。啪。啪。
掌声在死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好……好小子。” 刀疤壮汉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其中的轻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一种对同类的……认可。
“有种。比老子见过的九成九的男人都有种。” 他收起笑容,脸色一沉,“老子叫‘狂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清道夫’的第八个人。欢迎来到……地狱。”
他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古月的地位。
院子里那股紧绷到极致的杀气,缓缓消散了。其他人看向古月的眼神,也从纯粹的敌意,变成了混杂着忌惮和一丝古怪的“欣赏”。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的女声从石屋的屋檐下传来。
“喂,疯子小弟弟。欢迎仪式是不是可以结束了?再流下去,你就要变成咱们这里第一个失血过多而死的成员了,那可就太丢人了。”
古月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曲线玲-珑的女人正斜倚在柱子上。她穿着紧身的黑色皮甲,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一张妩媚而又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脸。她正用一根手指,百无聊赖地卷着自己的发梢,看着古月的眼神,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炼气期五层,气息内敛,脚步轻盈,是个刺客类型的。
古月心中瞬间做出了判断。
那女人见他看过来,随手扔过来一个小瓷瓶。
“喏,上好的‘金疮药’,便宜你了。”
古月伸手,精准地接住了瓷瓶。他没有道谢,甚至没有看那个女人一眼。
他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席地而坐。他撕开自己大腿上的裤腿,露出那道深可见骨、血肉翻卷的可怕伤口。他面无表情地拔掉瓶塞,将整瓶药粉,都倒在了伤口上。
滋啦——!
药粉接触到新鲜血肉,发出了如同烤肉般的轻响,一股白烟冒起。那种剧痛,足以让最硬的汉子惨叫出声。
但古月,只是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他甚至没有停下,用那只畸形的左手,将药粉死死地按进伤口深处,确保每一寸血肉都被药力覆盖。
做完这一切,他才从撕下的布条中,找了一根还算干净的,将伤口用力地、一圈一圈地包扎起来。整个过程,他没有哼一声,冷静得像一个正在处理一块猪肉的屠夫。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刚才的自残是疯狂,那么此刻的冷静,就是彻骨的恐怖。
这家伙……对自己都这么狠……
这个念头,同时浮现在了所有“清道夫”成员的心中。
“好了,既然欢迎仪式结束了。” 狂屠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他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新成员,恢复了队长的威严,“那就该干活了。”
他看向古月,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刚刚开刃的、趁手的兵器。
“小子,你不是说,你是来杀人的吗?”
“机会来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有些褶皱的兽皮卷,扔到古月面前。
“城南,张家。一个靠着贩卖私盐起家的小家族。三天前,他们的大儿子,张大富,在青楼里喝多了,跟咱们外事堂的一位内门弟子的亲戚起了冲突,失手把人给打死了。”
古月捡起兽皮卷,打开。上面是张家府邸的简易地图,以及主要成员的名单和修为标注。
家主张员外,炼气三层。护院头领,炼气三层。其余护院十余人,皆为炼气一二层。
“家族的意思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狂屠的声音冰冷无比,“这种脏活,不方便本家弟子出面,所以,就轮到我们这些‘清道夫’了。”
他顿了顿,用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古月。
“这次任务,很简单。”
“我们其他人,负责解决掉那些护院和杂鱼。”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而你,古月……”
“张家家主,那个炼气三-层的张员外,还有他那个躲在内院里、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婆和儿子……”
“就交给你了。”
“这是你的投名状。天黑之前,我要在张家的府库里,看到他们三个人的脑袋。”
“有问题吗?”
古月缓缓地站起身。大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
他将那张兽皮卷收进怀里,然后捡起了地上那柄沾着他自己鲜血的青钢短剑。
他没有回答狂屠的问题。
他只是转过身,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朝着院子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在众人眼中,显得如此的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令人心悸的决绝。
一个炼气三-层,两个凡人。
我的……投名状?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冰冷的微笑。
不。
这是我的……第一顿晚餐。
(十八)
夜,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古月山下的坊市。
白日里喧嚣的街道,此刻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如同鬼魅。
城南,张府。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口两只石狮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高高的院墙,将府内的一切喧嚣与奢华,都与墙外的黑暗隔绝开来。在普通人眼中,这里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但在古月的眼中,这里……只是一座即将被鲜血淹没的坟墓。
他像一道真正的影子,无声地融入了墙角的黑暗之中。他没有选择从正门闯入,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
他绕到张府后院一处偏僻的围墙下。这里光线最暗,也是守卫最松懈的地方。他抬头看了一眼足有两丈高的围墙,对于凡人来说是天堑,但对于炼气期三层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障碍。
他没有立刻翻墙。他像一头耐心的猎豹,静静地潜伏在黑暗里,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调整到最低。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灵识缓缓地散发出去,像一张无形的蛛网,小心翼翼地覆盖了整个张府。
前院,八名护院,正在巡逻,四人一组,路线固定,每隔一刻钟交汇一次。
东厢房,三名护院,在喝酒赌钱,灵力涣散,警惕性为零。
西厢房,是下人房,有二十多个凡人,气息微弱,不足为惧。
而内院……
他的灵识,锁定在了那座灯火通明的、最奢华的主院上。
一个炼气三层,气息浑厚,应该是那个家主张员外。一个炼气一层,应该是某个贴身护卫。还有两个凡人,一男一女,心跳很快,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很好,所有猎物的位置,都已确认。
他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不是剑,也不是任何法器,而是一只小小的、不起眼的竹管。这是他从“清道夫”的石屋里,顺手拿走的。
他将竹管对准了院墙内,轻轻一吹。
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无色无味的烟雾,顺着风,悄无声息地飘进了后院。
‘迷魂香’,清道夫的标配。对修士效果不大,但足以让凡人昏睡一个时辰。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一只灵猫,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墙头,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内。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没有急着去内院。
清道夫的其他人,应该已经开始清理外围了。但我不喜欢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效率上。
他的身形,如同一缕青烟,贴着墙角的阴影,朝着东厢房的方向潜行而去。
很快,他就摸到了那间传来喧哗声的屋子外。他从窗户的缝隙向里看去,只见三个护院正围着一张桌子,一边喝酒,一边大声地吆喝着,桌上堆满了铜钱。
古月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他没有破门而入。
他绕到屋后,找到了厨房。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一桶滚烫的、刚刚烧开的热油。
他无声地回到那间屋子外,将整桶热油,都淋在了由木头和油纸构成的窗户上。
然后,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张最低阶的“火球符”。
他将灵力注入符箓,一个小小的火球在他指尖生成。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火球,轻轻地弹在了那扇浸满了热油的窗户上。
轰——!!!
一场恐怖的烈焰,瞬间爆炸开来!
滚烫的热油混合着火焰,如同地狱的岩浆,将整个窗户连同周围的墙壁都吞噬了!屋内的三个护院,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海,浇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屋内传来!他们身上的衣服瞬间被点燃,皮肤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变成了焦黑的烂肉!
他们变成了三个火人,在屋内疯狂地冲撞、打滚,却无法扑灭那跗骨之蛆般的火焰。
古月站在屋外,面无表情地听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看着那冲天的火光。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是在欣赏一场盛大的烟火。
大火,惊动了整个张府。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啊!东厢房着火了!”
整个府邸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正在巡逻的护院们,纷纷朝着东厢房的方向冲去。
而古月,则趁着这片混乱,身形一闪,逆着人流,如同一道鬼影,朝着防守瞬间变得空虚的——内院,潜行而去。
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师父,你看,我学得……还不错吧?
他穿过月亮门,来到了灯火通明的主院。
院子里,一个身穿锦袍、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正一脸惊慌地指挥着下人救火。他,就是张家家主,张员外。
在他身后,一个炼气一层的护卫,正紧张地护卫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妇人和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古月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他就那么大大方方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中那柄青钢短剑,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嗜血的光芒。
“什么人?!” 那名炼气一层的护卫最先发现了他,立刻厉声喝道,同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张员外也惊恐地回过头,当他看到古月那身青色的劲装,以及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时,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古……古月仙宗的人?!” 他颤抖着声音说,“仙长……仙长饶命!小人……小人不知哪里得罪了仙宗,小人愿意……愿意献出所有家产,只求仙长饶我一家性命!”
古月没有说话。他只是在计算。
距离,十步。对手,一个炼气三层,一个炼气一层。目标,三个。
“上!给我拦住他!” 张员外看到古月眼中的杀意,惊恐地尖叫起来,自己则拉着老婆孩子,连滚带爬地向屋里跑去。
那名炼气一层的护卫,虽然也吓得双腿发软,但职责所在,只能硬着头皮,大吼一声,举着刀朝古月冲了过来。
古月看着那个冲来的护卫,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就在两人即将交错的瞬间,古月的身形突然一个模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从那护卫的刀锋下侧滑了过去!
嗤!
一道血线,从那护卫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那护卫甚至没看清古月是如何出手的,他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狰狞的瞬间,身体却已经无力地跪倒在地,生机飞速流逝。
一击毙命!
古月看都没看那具尸体一眼,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那个刚刚跑到门口的张员外。
张员外感受到了背后那死神般的目光,他惊恐地回头,只见古月已经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不——!”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将体内所有的灵力都灌注到双掌之上,一招“开山掌”,狠狠地拍向了古月!
面对这困兽犹斗的一击,古月不闪不避。
他手中的青钢短剑上,灵光一闪,一招在洞府中练习了不下万次的、最基础的“刺剑式”,迎着那双肉掌,直直地刺了出去!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极致的速度和精准!
噗嗤!
剑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张员外那看似雄浑的掌劲,刺穿了他的手掌,然后,从他的咽喉处,一穿而过!
张员外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低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柄穿透了自己喉咙的短剑,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
古月面无表情地,将剑,抽了出来。
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他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嘴角的血珠,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陶醉的、残忍的光芒。
原来……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十九)
当张员外那肥硕的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时,他身后,那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母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老爷!”
“爹——!”
那妇人瘫软在地,裤裆下,一股骚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形成了一滩黄色的水渍。而那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则指着古月,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无边的恐惧,哆嗦着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古月没有理会他们的尖叫。他只是平静地走到张员外的尸体旁,然后,在妇人那惊恐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举起了手中的青钢短剑。
手起,刀落。
噗嗤!
一颗大好的人头,带着惊恐的表情,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鲜血从脖颈的断口处,像喷泉一样涌出,将周围的地面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沾染了血污的、毫无感情的眸子,落在了那对幸存的母子身上。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儿……” 那妇人匍匐在地,像一条蠕动的蛆虫,朝着古月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一片血印,“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他吧!我……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古月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走去。他手中的短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滴又一滴温热的血,顺着剑刃滑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死亡的足迹。
“魔鬼……你这个魔鬼!” 那个少年,似乎是被极度的恐惧激发出了最后的勇气,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古月扔了过来,同时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咒骂,“我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杀人凶手!”
石头软绵绵地砸在古月的胸口,然后无力地弹开,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古月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那个因为仇恨而面容扭曲的少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近乎于好奇的表情。
“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他轻声地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句话。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很轻、很淡的笑,但在妇人和少年听来,却比魔鬼的嘶吼还要恐怖。
“你知道吗?” 古月的声音,像来自九幽地府的寒风,“我杀你,不是因为你爹得罪了谁,也不是因为我喜欢杀戮。”
他走到少年面前,蹲下身子,用那柄还在滴血的短剑,轻轻地拍了拍少年那张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
“我杀你,只是因为……我比你强。”
“在这个世界上,弱小,本身就是一种原罪。它意味着,你的生命,你的尊严,你的一切,都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可以被任何人,因为任何理由,随意地践踏和剥夺。”
“就像现在。”
他站起身,不再理会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少年。
他手中的短剑,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噗嗤!
两声轻响,几乎不分先后。
妇人的哀求和少年的咒骂,戛然而-止。
两颗大小不一的头颅,滚落在了一起。那少年的眼睛,还大睁着,里面充满了不甘、仇恨,以及一丝……至死都无法理解的困惑。
古月看着那三具无头的尸体,和三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任务……完成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他走进了张府的内堂,在书房里,找到了一个暗格。他从里面,拖出了一个沉重的、上了锁的铁箱。
他用短剑,粗暴地撬开了锁。
哗啦——!
耀眼的金光和珠光宝气,瞬间照亮了他的脸。
满满一箱的金银珠宝,还有几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武功秘籍,以及……一小袋下品灵石,大约有二三十块。
这就是……凡人一辈子追求的东西?
他随手抓起一把珠宝,又随手扔掉。这些东西,在他眼中,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他只将那一小袋灵石,和几张看起来比较值钱的银票,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狂屠和他手下的那群“清道夫”。
他们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满院的尸体、冲天的火光,以及那个站在血泊之中、正在搜刮战利品的、如同修罗般的少年。
院子里的战斗,早已结束。那些护院,此刻都变成了躺在地上的冰冷尸体。
“妈的……” 一个清道夫成员看着这幅景象,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小子……还真是个天生的屠夫。”
狂屠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走到古月面前,看了一眼那三颗摆放整齐的头颅,又看了看古月那张沾满血污却异常平静的脸。
“不错。” 他点了点头,算是给予了肯定,“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他顿了顿,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第一次杀人,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很兴奋?”
古月抬起头,看着他。
他没有回答狂屠的问题。
他只是伸出那只沾满了鲜血和脑浆的手,将那三颗头颅,一颗一颗地,装进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麻袋里。
然后,他将麻袋扔到了狂屠的脚下。
“投名状。”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
“现在,该谈谈……我的报酬了。”
(二十)
古月那句“我的报酬”,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了这片血腥的氛围里。
狂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个还在渗血的麻袋,又抬头看了看古月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第一次,他感觉自己有点看不透眼前这个小鬼了。
其他的“清道夫”成员,也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这小子……疯了吧?
刚完成第一个投名状,就敢跟队长谈报酬?他以为他是谁?
“报酬?” 狂屠挑了挑他那条狰狞的刀疤,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小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投名状,是你加入我们的‘门票’。你有什么资格谈报酬?”
他的声音里,重新带上了一丝危险的、居高临下的意味。他身后的那几个队员,也隐隐地围了上来,眼神不善。似乎只要狂屠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不懂规矩”的新人撕成碎片。
面对着这群亡命徒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气,古月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我杀了三个人。一个炼气三层,两个凡人。按照贡献堂里最低级的悬赏任务来算,一个炼气三层的头颅,至少值五十块下品灵石。我替你们,或者说,替家族,完成了这个‘任务’。我拿我应得的报酬,有问题吗?”
他的逻辑,清晰而又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像一个正在和人讨价还价的商人。
“哈哈哈哈!” 狂屠再次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小子,你他妈还真是个天真的蠢货!这里是‘清道夫’,不是他妈的贡献堂!在这里,老子说的话就是规矩!老子说你没有报酬,你就连个屁都拿不到!”
“是吗?”
古月缓缓地抬起头,直视着狂屠的眼睛。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让狂屠感到心底发毛的、绝对的平静。
“我师父,古月天明执事,让我来这里,是来杀人的,不是来给你们当免费的苦力的。”
他又一次,轻描淡写地,将“古月天明”这张虎皮,扯了出来。
狂屠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又是古月天明!这个名字,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头上!他可以不在乎古月这个小崽子,但他不能不在乎古月天明那个疯子!
“你……” 狂屠气得牙痒痒,却又发作不得。他知道,古月天明把这个小怪物扔到他这里,名为历练,实则也是一种监视和敲打。如果他真的敢克扣这个小子的“报酬”,天知道那个护短的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院子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斜倚在门口、看戏的妖娆女人——“毒蛇”,突然娇笑着开口了。
“哎呀呀,队长,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嘛。” 她扭着水蛇腰,款款走了过来,一股香风也随之飘来,“人家小弟弟说得也没错嘛。咱们干的,本就是拿钱卖命的活。既然他完成了任务,给他一份应得的报酬,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她走到古月身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勾起古月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她那双桃花眼里,充满了玩味和探究。
“你说对不对啊,疯子小弟弟?”
古月面无表情地打开她的手,后退了半步,与她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毒蛇”也不生气,只是掩嘴轻笑。
狂屠看着自己的副手都出来打圆场,知道今天这事,是没办法善了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古月一眼,然后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极不情愿地摸出了一个小布袋,扔了过去。
“五十块下品灵石!一分不少!” 他咬着牙说,“小子,你最好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敢跟老子谈条件,老子不管你师父是谁,先拧断你的脖子!”
古-月接过钱袋,掂了掂,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一块一块地,仔细清点了一遍。
那个动作,充满了赤裸裸的不信任,让狂屠的眼角疯狂地抽搐,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五十块,没错。” 清点完毕后,古月将钱袋收进怀里,然后抬起头,看着狂屠,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差点吐血的话。
“还有,张家府库里搜出来的东西,按照规矩,也应该有我的一份。”
“你他妈的找死!!!”
狂屠再也忍不住了,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炼气期五层顶峰的灵压轰然爆发,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朝着古月冲了过去!
但,就在他即将冲到古月面前时,一道黑影,比他更快!
是“毒蛇”!
她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古月面前,手中多了一柄淬着幽蓝色光芒的短匕,精准地架住了狂屠那势大力沉的一拳。
砰!
一声闷响。两人脚下的青石板,瞬间龟裂开来!
“队长,消消气。” “毒蛇”依旧在笑,但眼神却变得冰冷无比,“这小东西,可是天明执事点名要的‘宝贝’。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咱们谁都担待不起。再说了……”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那个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古月,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我觉得……他很有趣。不是吗?”
狂屠看着挡在面前的“毒蛇”,又看了看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古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知道,“毒蛇”说得对。
最终,他只能不甘地收回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府库里的东西,三七分!你三,我们七!”
“成交。” 古月干脆利落地回答。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当“清道夫”一行人,带着张家的财富和那袋头颅,消失在夜色中时,古月独自一人,留在了这座已经变成废墟的府邸里。
他没有立刻离开。
他走到那具被他一剑封喉的护卫尸体旁,蹲下身子,仔细地研究着他脖子上的伤口。
出剑的角度,还是偏了一分。灵力的凝聚,浪费了三成。如果他的反应再快一点,我就需要补第二剑。
他又走到张员外的尸体旁。
这一剑,速度够了,但力道太散。如果他穿了内甲,就只能重伤他,无法致命。
他就像一个最严苛的工匠,在复盘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粗糙的作品。
杀人,也是一门手艺。
而我,才刚刚入门。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被他亲手毁灭的宅院,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的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数十个再也无法醒来的亡魂。
他的前方,是一条由鲜血和白骨铺就的、通往无上巅峰的……修罗之路。
(二十一)
回到那座属于他一个人的小院时,月已中天。
古月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要将院子里清冷的空气都染成红色。他没有先去处理伤口,也没有去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打水。
他提着木桶,一趟,又一趟,将那口灵井里的水打上来,然后,用最冰冷、最刺骨的井水,从头到脚,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冰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也冲刷着他皮肤上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他面无表情,仿佛那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他只是在清洗一件刚刚用过的、沾满了污秽的工具。
直到身上再也闻不到一丝血腥味,他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到了石桌前。
桌上,摆着他今晚所有的收获。
一百三十七块下品灵石,一小叠面额不小的银票,还有那瓶“毒蛇”扔给他的金疮药。
一百三十七块灵石。
他的手指,轻轻地从那堆小山上划过。杀光一个家族,冒着被同伴背刺的风险,得到的,就是这些。效率……还是太低了。
他的眼中,没有贪婪,只有一种冰冷的、对收益与风险的评估。
他没有将这些灵石立刻用于修炼。
他拿起一块,握在掌心。他没有吸收,而是闭上眼睛,开始尝试着,将自己体内那炼气期三层的灵力,抽离出来,凝聚于指尖。
他想模仿古月天明。模仿他那招轻描淡写、却能于十步之外伤人的“气劲”。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操作。比单纯的吸收和运转要困难百倍。
他指尖的灵力,时而涣散,时而凝聚,极不稳定。好几次,都因为控制不当而直接消散在空气中。
他没有气馁。他就像一个最偏执的疯子,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
一块灵石的能量,很快就被他这种低效的练习消耗殆尽,化为了粉末。
他又拿起了第二块。
第三块。
第四块。
……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桌上的灵石,已经少了二十多块。
而古月的指尖上,一缕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青色气劲,终于能够稳定地停留……三个呼吸的时间。
咻!
他屈指一弹。那道气劲激射而出,打在对面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浅浅的白印。
威力,弱得可笑。
但古月,却露出了一个满意的、森然的微笑。
我找到了……通往更强力量的……另一条路。
接下来的几天,古月的生活再次陷入了那种地狱般的规律。他没有再去“清道夫”的巢穴,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他就像被遗忘了一样。
他用白天的时间,疯狂地练习着对灵力的精细操控。桌上的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
到了晚上,他则用最残酷的方式,锤炼着自己的肉身。他会用灵力凝聚成钝器,反复击打自己的身体,在不造成致命伤的前提下,让自己始终处于一种极限的痛苦和疲惫之中。
身体,是承载力量的容器。容器越坚固,能装下的力量,才越多。
这是他从古月天明那两个月的“训练”中,领悟到的、最深刻的道理。
第五天。
那枚刻着骷髅头的黑色令牌,突然在他怀中微微发烫。
集合的信号。
他睁开眼,眼中那股疯狂的偏执瞬间收敛,再次变回了那片死寂的深渊。
他换上那身代表着“清道夫”的黑色劲装,将剩下的灵石和那柄青钢短剑带上,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向了那个他只去过一次的、充满了血腥味的狼窝。
当他再次踏入那个院子时,气氛明显不同了。
狂屠和“毒蛇”都在,其他的成员也都在。他们看他的眼神,不再有轻蔑,只有一种审视和忌惮。
“小子,你还真沉得住气。” 狂屠冷哼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古月没有理他,只是找了个角落,靠着墙,闭上了眼睛,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好了,人到齐了。” 狂屠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有新活了。而且,是个大家伙。”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陈旧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悬赏令,拍在了院子中央的木桩上。
“‘黑风’何三。叛逃的‘百兽门’弟子,炼气期六层。擅长驱使毒虫猛兽,为人奸诈,心狠手辣。三个月前,流窜到我们古月山脉的外围,已经有好几个进山采药的凡人和低阶弟子,折在了他手里。”
炼气期六层?
古月的心中,微微一动。比狂屠还要强上一线。
“家族下了死命令,必须除掉这个祸害。” 狂屠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古月的身上。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容。
“何三的脑袋,值三百块下品灵石,外加一本玄阶下品的功法《御风诀》。但是,这家伙极为狡猾,在山林里布满了陷阱和毒虫,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目标太大,很容易被他提前发现,然后逃掉。”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所有人都听出了狂屠话里的意思。
“所以……” 狂屠的笑容,变得愈发狰狞,“我决定,派一个身手最灵活、最擅长潜行的‘精英’,单独去执行这次任务。”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死死地锁定了古月。
“古月。”
他高声喊道。
“这次任务,是堂主指名,对你的‘特别考验’!”
“只要你能提着何三的脑袋回来,那三百块灵石和《御风诀》,就全都是你一个人的!”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陷-阱!
让一个炼气期三层的新人,去单挑一个炼气期六层的、擅长陷阱和毒物的亡命徒?
这他妈的不是考验,这是谋杀!
狂屠就是要借这个“家族”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让这个让他丢尽了脸面的小杂碎,去送死!
“毒蛇”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她那双妩媚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想看看,这个疯狂的小东西,会如何应对这个必死的局面。是会暴怒?是会恐惧?还是会……再次搬出他那个师父来?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迎着狂屠那充满了恶意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木桩前,拿起了那张悬赏令。
他仔细地看了看上面关于何三的描述,和他那张模糊的画像。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做出了回答。
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更没有提古月天明。
他只是将那张悬赏令,小心地折好,收进了怀里。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狂屠,平静地问了最后一句话:
“他藏身的那片山林,地图有吗?”
狂屠彻底愣住了。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和羞辱,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没想到,古月竟然……接了?!
古月拿到了地图,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转过身,在整个“清道夫”小队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目光注视下,独自一人,走出了那扇黑铁大门。
他的背影,依旧瘦弱。
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奔赴盛宴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一个炼气期六层,三百块灵石,一本玄阶功法。
用我的命,做赌注?
走在通往山林的路上,古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嗜血的弧度。
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在这场赌局里,我不是赌注。
我……是那个通吃一切的庄家。
(二十二)
黑风山脉,名副其实。
山风刮过密林,发出的不是“沙沙”声,而是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呜呜”声。这里的树木,都长得扭曲怪异,黑色的树皮上布满了苔藓,像一张张老人的脸。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潮湿的瘴气。
这里是凡人的禁区,也是低阶修士的噩梦。
但古月,却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没有立刻深入。他先是来到了山脚下的坊市。这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比家族内部的坊市要混乱得多,也……有趣得多。
他没有去那些窗明几净、售卖正统丹药法器的店铺。他拐进了一条最阴暗、最偏僻的小巷,巷子尽头,挂着一块破烂的、写着“杂货”二字的木牌。
他推门进去,一股混杂着药草、兽血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店铺里光线昏暗,一个瞎了一只眼、脸上布满刀疤的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买什么?” 独眼老头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问。
“杀人的东西。” 古月的声音,平静而直接。
独眼老头终于抬起了头,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上下打量着古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口气不小。有钱吗?”
古月没有废话,直接将一小袋灵石扔在了柜台上。
独眼老头掂了掂分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不少。
“说吧,想要什么样的‘货’?”
“弩。能破开炼气中期修士护体灵气的。要最安静的。”
“丝线。要最坚韧、最不易被察觉的。”
“毒。不要见血封喉的,要能麻痹神经、迟滞灵力运转的。”
“还有,能彻底掩盖自身气息的药粉。”
他提出的每一样东西,都不是为了正面搏杀,而是为了最极致的、最阴险的——暗杀。
独眼老头看着他,眼神变得越来越古怪。他在这里做了几十年生意,见过各种各样的亡命徒,但从未见过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如此条理清晰、目标明确地,购买一整套用于猎杀的工具。
“小子,你这是……要去猎龙吗?” 他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我只杀人。” 古月冷冷地回答。
最终,他花掉了将近八十块下品灵石,从老头那里,换来了一把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破灵弩”,三支淬了“蛇涎香”毒液的弩箭,一卷细如发丝、却能承受千斤之力的“冰蚕丝”,以及一包由十几种臭草混合而成的“敛息散”。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地,踏入了黑风山脉。
他将敛息散均匀地涂抹在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让他几乎与周围腐烂的草木融为一体。然后,他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那片无边的黑暗森林之中。
他没有按照地图上的路线,直线前往何三可能藏身的区域。
他像一头经验最丰富的老狼,绕着那片区域的外围,开始一寸一寸地、耐心地巡弋。
他不是在寻找何三。
他是在寻找……陷阱。
半个时辰后,他停下了脚步。
他蹲在一棵大树后,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上。那里的地面,有几片落叶的翻动痕-迹,微乎其微,普通人甚至修士都不会在意。但瞒不过他那双被古月天明用地狱手段锤炼出来的眼睛。
他没有过去。他绕了一个大圈,从另一个角度观察。
他看到,在灌木丛的后面,一根被削尖的、涂抹着黑色毒液的竹矛,正被一根绷紧的藤蔓拉着,对准了小路的方向。只要有人踩中断了那根隐藏在落叶下的绊索,这根毒矛就会以雷霆之势,射穿目标的胸膛。
粗劣,但有效。
古月心中冷冷地评价。他很自信,自信不会有人发现这种最基础的陷阱。
他没有去破坏这个陷阱。
他只是像个幽灵一样,悄悄地摸了过去,用短剑,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淬满了剧毒的竹矛,从藤蔓上取了下来。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退走,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个时辰后,他又发现了一处陷阱——一个被伪装得极好的捕兽夹,上面同样涂抹着毒药。
他用同样的方式,取走了捕兽夹。
一下午的时间,他在这片区域的外围,找到了七个陷阱。他没有破坏任何一个,而是像一个勤劳的拾荒者,取走了每一个陷阱上最致命的部件——毒矛,捕兽夹,淬毒的铁蒺藜,甚至是一小包能引来毒蜂的香粉。
他在用何三的武器,来武装自己!
天色渐晚,山林里的瘴气变得更加浓郁。
古月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山洞,没有生火,只是啃了两口干粮。他将今天所有的“收获”,都摆在了面前。
七个陷阱,分布在一个扇形区域。这说明,何三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个扇形的中心。他很谨慎,在外围布下了警戒线。
他使用的毒,有两种。一种是见效快的猛毒,用在攻击性陷阱上。另一种,是慢性麻痹毒素,用在那些捕兽夹上,目的是为了活捉猎物。
他很依赖这些小伎俩。这说明,他本人的正面战斗能力,或许……并没有炼气期六层应有的那么强。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算计的光芒。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通过对手落下的每一颗棋子,推演着对手的性格、习惯,以及……弱点。
他没有休息。
他拿出了那卷“冰蚕丝”,和那个从何三陷阱上拆下来的、涂满毒药的捕兽夹。
他开始在自己藏身的山洞周围,布设陷阱。
他的手法,比何三要精妙百倍!他将冰蚕丝,布置在视线的死角,与周围的藤蔓和蛛网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将那个捕兽夹,埋在了山洞入口处一块松动的石头下面,只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留下了一丝诱饵的气息。
他布设的,不是单纯的陷阱。
而是一个死亡的迷宫。
做完这一切,他才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了眼睛。
但他没有睡觉。
他将自己的灵识,散发出去,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像一张等待猎物上门的蛛网。
来吧,何三。
现在,轮到我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残忍的微笑。
让我看看,是你这个猎人更强,还是我这个……伪装成猎物的怪物,更胜一筹。
(二十三)
夜,在黑风山脉中,是最危险的时刻。
无数在白日里蛰伏的毒虫猛兽,开始出来活动。空气中,充满了各种诡异的嘶吼和窸窣声。
古月盘坐在山洞的最深处,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他的呼吸悠长而微弱,心跳也降到了一个极限,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他那张由敛息散和灵识构成的“网”,已经撒了出去,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子时刚过。
古月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在他的灵识感知中,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他这个方向,小心翼翼地摸了过来。
那道身影,身材瘦小,形如猿猴,动作极为敏捷。他的修为,正是炼气期六层。
何三。
他来了。
古月的心中,没有丝毫紧张,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的、冰冷的兴奋。
他发现自己的陷阱被动过了。他很聪明,没有声张,而是反过来,循着最细微的痕迹,来找我这个‘闯入者’。
何三显然是个追踪的好手。他走走停停,不时地蹲下身子,检查着地面上的痕迹,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猎犬。他离古月藏身的山洞,越来越近。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何三停在了山洞口。他没有立刻进来,而是从腰间的一个皮囊里,放出了一只通体漆黑的、拳头大小的甲虫。
那甲虫振动着翅膀,发出“嗡嗡”声,朝着洞内飞了进去。
探路的毒虫?
古月心中冷笑。手段不少。
他一动不动,任由那只甲虫在洞内盘旋了一圈。甲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飞了出去,对着何三发出了安全的信号。
何三这才松了口气。他猫着腰,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山洞。
山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何三从怀里摸出了一块能发出微弱荧光的石头,照亮了周围。他看到了山洞深处,那个盘腿坐着、仿佛已经熟睡的“少年”。
炼气期三层?
何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变成了残忍的狞笑。是哪个不长眼的大家族子弟,出来历练,迷路了吗?真是……送上门来的美餐啊!
他没有立刻动手。他像一条毒蛇,耐心地观察着,一步一步地,朝着古月靠近。
就在他踏出第三步时——
他的脚下,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头,突然微微一沉!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洞中,显得格外刺耳!
何三脸色剧变!他想也不想,体内的灵力轰然爆发,脚下猛地发力,想要向后跃开!
但,已经晚了!
那个被古月埋设在此的、淬满了剧毒的捕兽夹,以闪电般的速度,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脚踝!锋利的锯齿,瞬间刺穿了他的护体灵气,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啊!”
何三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一股麻痹的、阴冷的感觉,顺着他的脚踝,飞速地向全身蔓延!
中毒了!
他心中大骇,立刻运转功法,想要压制毒素。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就在他因为剧痛和中毒而身形一滞的瞬间,山洞的入口处、头顶上、两侧的石壁上,数道细如发丝的“冰蚕丝”,瞬间绷紧!
这些丝线,连接着洞外那些被古月改造过的、最原始也最致命的机关!
咻!咻!咻!
破空声大作!
那根被古月从第一个陷阱上取下来的、淬满了猛毒的竹矛,如同离弦之箭,从黑暗中激射而出,直奔何三的后心!
数枚淬毒的铁蒺藜,从头顶落下,如同死亡的冰雹,笼罩了他所有的闪避空间!
一小包能引来最凶猛的“鬼面蜂”的香粉,轰然炸开,将他全身都覆盖!
这是一个连锁的、绝杀的陷阱!
何三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和骇然!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安全的山洞,竟然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死亡囚笼!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炼气期六层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护体光罩!他挥舞着双臂,想要挡开这些致命的攻击!
叮!叮!当!当!
铁蒺藜被弹开,竹矛也被护体光罩挡住了,但那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气血翻涌。
他成功地……活了下来。
但,也仅仅是活了下来。
他为了抵挡这波攻击,消耗了大量的灵力。他脚踝上的毒,已经开始影响他灵力的运转。更要命的是,那包香粉……
“嗡——嗡——嗡——”
洞外,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翅膀振动声!
何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知道,自己完了。
然而,就在他心神失守的这一刻,一道他自始至终都忽略了的、最致命的威胁,动了。
那个一直盘坐在山洞深处、仿佛被吓傻了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一道黑色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何三感觉到了!他那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直觉,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猛地回头!
他看到的,是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到极致的眼睛。
以及……三道几乎不分先后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寒光!
咻!咻!咻!
古月手中的“破灵弩”,在不到一尺的、极限的距离内,三箭齐发!
那三支淬满了“蛇涎香”麻痹剧毒的弩箭,呈“品”字形,射向了何三身上防御最薄弱的三个位置——咽喉,心脏,丹田!
何三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想躲,但脚踝上的剧痛和麻痹感,让他动作慢了半拍!他想用灵力抵挡,但刚刚抵挡完一波攻击,灵力运转正处于一个青黄不接的空档!
噗!噗!噗!
三声利刃入肉的轻响!
两支弩箭,被他那强横的肉身和残余的护体灵气卡住了,只刺入了一半。
但,最致命的那一支,精准地、毫无阻碍地,射穿了他的咽喉!
“呃……嗬……”
何三的喉咙里,发出了漏气般的声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以及一丝……深深的恐惧。
他想不明白,自己一个纵横山林多年的炼气六层修士,怎么会……栽在一个炼气三层的小鬼手里?
古月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他扔掉手中的破灵弩,那柄一直握在右手的青钢短剑,如同毒蛇出洞,顺着何三咽喉处的伤口,狠狠地、一剑捅了进去!然后,用力一绞!
彻底断绝了他所有的生机!
何三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那双怨毒的眼睛,至死都大睁着。
古月面无表情地,拔出短剑。
他走到洞口,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蜂鸣声,又看了看地上那具还在流血的尸体。
他没有立刻去割下头颅。
他做了一件让任何人看到都会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蹲下身子,开始飞快地,剥起了何三身上的衣服……
(二十四)
古月的动作,快而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不像是在处理一具尸体,更像一个熟练的屠夫,在给一头刚宰杀的牲畜剥皮。
他飞快地将何三那身灰扑扑的衣服剥了下来,然后,毫不嫌弃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衣服上还残留着何三的体温和血腥味,而且尺寸也完全不合身,显得不伦不类。
做完这一切,他才用短剑,干净利落地,割下了何三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用一块破布包好,系在腰间。
“嗡嗡嗡——”
此时,洞外的蜂鸣声已经近在咫尺,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腾。无数拳头大小、长着狰狞鬼脸的“鬼面蜂”,已经将整个山洞口堵得水泄不通。
古月看都没看那些足以让炼气中期修士都望风而逃的毒蜂一眼。
他从何三的尸体上,摸出了那个装着探路甲虫的皮囊,又找到了一个装着特殊香料的小瓶子。他将瓶子里的香料,倒出一些,涂抹在自己身上。
这是何三用来驱使和安抚这些毒蜂的“信引香”。
果然,当他身上散发出这股特殊的气味时,洞口那些狂躁的鬼面蜂,明显变得安静了不少。它们虽然依旧将洞口围住,但却没有再发动攻击。
古月这才不慌不忙地,在何三的尸体上摸索起来。
一个破旧的储物袋,几瓶不知名的毒药,还有一本用兽皮包裹着的、薄薄的小册子。
他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入囊中。
然后,他才在那些鬼面蜂让开的一条小道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山洞。
他没有立刻下山。
他穿着何三的衣服,身上散发着何三的气味,如同一个幽灵,再次回到了那片被何三布满了陷阱的区域。
他没有去破坏那些被他动过手脚的陷阱。
他开始……修复它们。
他将那个捕兽夹重新埋好,将那些铁蒺藜重新布置,甚至用藤蔓和树枝,伪造了一根新的“毒矛”,安回了原位。
他将一切,都恢复到了他来之前的样子。
仿佛,那个闯入者从未出现过。仿佛,何三还活着,依旧是这片山林的主人。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
他站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只待了一天一夜,却充满了算计和杀戮的森林。
一个炼气六层,也不过如此。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自得,只有一种冰冷的、对力量的重新评估。
他的失败,不在于修为,而在于……傲慢和愚蠢。他太依赖那些小伎俩,也太小看自己的猎物。
而我,永远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他转身,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
当古月再次回到“清道夫”那个死气沉沉的院子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依旧穿着那身不合身的、沾满了血污和泥土的衣服,腰间,挂着那个沉甸甸的、还在往下滴着血水的布包。他看起来,比去的时候还要狼狈,仿佛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血战。
院子里,狂屠和“毒蛇”等人都在。他们看到古月活着回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活见鬼般的震惊表情。
“你……你没死?!” 狂屠失声喊道,他甚至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其他的队员,也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古月。他们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炼气三层的小鬼,竟然真的能从一个炼气六层的老牌亡命徒手中活下来!
古月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他只是走到院子中央,将腰间那个布包解了下来,然后,随手一扔。
咕噜噜……
一颗面目狰狞、双目圆睁的头颅,从布包里滚了出来,停在了狂屠的脚下。
正是何三!
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古月活着回来是震惊,那么此刻,看到这颗头颅,就是彻头彻尾的……骇然!
他不仅活下来了,他还……真的杀了何三?!
一个炼气三层,越了整整三个小境界,斩杀了一个炼气六层的悍匪?!
这……这他妈的怎么可能?!
“毒蛇”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收起了所有的戏谑和玩味,只剩下一种深深的、凝重到极点的光芒。她看着那个浑身狼狈、却站得笔直的少年,仿佛想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狂屠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脚下那颗头颅。他能清晰地看到,何三咽喉处那个致命的伤口。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到了极点。
他设下的,是一个必死的局。他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除掉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眼中钉。
可结果……
这个小怪物,不仅没死,反而真的提着人头回来了!
这就像一记无形的、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古月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伸出手,声音沙哑而又平静:
“悬赏令上说,三百块下品灵石,一本玄阶下品功法《御风诀》。”
“我的报酬。”
狂屠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地颤抖着。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古月,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
他想发作,想咆哮,想不顾一切地杀了眼前这个让他感到恐惧的小子。
但,当他对上古月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时,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他非常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种视生命如草芥的、绝对的冷漠。不仅是对别人的生命,更是……对自己的。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动手,这个小疯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用最惨烈的方式,和自己同归于尽!
最终,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吼。
他从储物袋里,扔出了一个装满灵石的大钱袋,和一本泛黄的秘籍。
“拿着……滚!”
古月接过东西,没有清点,也没有道谢。
他只是最后看了狂屠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然后,他转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那扇黑铁大门。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杀死何三的。
他留给所有人的,只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充满了血腥味的谜团。
而这个谜团,将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清道夫”每一个成员的心里。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这个狼窝里,来了一头真正的……幼年猛虎。
而他们,要么臣服,要么……被他撕碎。
(二十五)
当古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座孤零零的小院时,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疗伤,也不是清点战利品。
他将那本刚刚到手的、泛黄的《御风诀》秘籍,和从何三尸体上搜来的那本兽皮小册子,并排放在了石桌上。
他的眼中,没有得到玄阶功法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于贪婪的、对知识的渴望。
他先翻开了那本兽皮小册子。
字迹潦草,是用某种兽血写成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上面记载的,并非什么高深的功法,而是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如何制作和布置陷阱,如何辨别和利用毒虫,如何调制一些效果诡异的毒药。
《百兽门》的叛徒,果然有点东西。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些东西,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在某些时候,比正统的法术要有用得多。
他将这本小册子上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然后,他才拿起了那本《御风诀》。
玄阶下品功法,这在整个外事堂,都算得上是珍品了。它讲述的,是如何将灵力附着于双腿,达到身轻如燕、踏雪无痕的效果。修炼到高深处,甚至可以短时间内御风滑翔。
古月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将两本功法的内容,在脑海中相互印证、融合。
《御-风诀》,讲究的是正统的灵力运转,追求的是速度和轻盈。而何三的那些法门,讲究的是诡诈和隐蔽。如果……能将两者结合起来……
一个大胆的、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萌生。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恢复。与何三的一战,虽然看似是他大获全胜,但其中的凶险,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灵力早已耗尽,精神也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更不用说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将那三百块下品灵石,全部倒了出来。
他没有丝毫吝惜,直接拿出了五十块,在自己周围,摆下了一个最简单的“聚灵阵”。
他盘腿坐在阵法中央,开始运转《归元诀》。
周围的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精纯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他那干涸的丹田之中。
整整一夜。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再次洒进小院时,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身上的伤口,在金疮药和灵力的双重滋养下,已经结痂。他耗尽的灵力和精神,也已经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
他的修为,隐隐地,已经触碰到了炼气期三层顶峰的壁垒。
但他没有急于去突破。
根基不稳,犹如沙上建塔。
这是古月天明那两个月的“训练”中,唯一让他认同的道理。
接下来的半个月,古月再次进入了那种与世隔绝的、疯狂的修炼状态。
他没有再去“清道-夫”的院子,狂屠他们,也识趣地没有再来打扰他。那一次越级斩杀带来的震慑,足以让那些亡命徒在短时间内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
他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对《御风诀》和何三那些旁门左道的钻研之中。
他开始尝试着,在施展《御风诀》的同时,将敛息散的气息,融入到自己卷起的风中,达到完美的隐匿效果。
他开始尝试着,将“冰蚕丝”,附着在自己的指尖,让这种无形的杀器,成为自己身体的延伸。
他甚至开始研究那些毒药。他没有去服用,而是用最微量的灵力,去感知、分析它们的药性,了解它们是如何侵蚀灵力、麻痹神经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毒,才能更好地……防备毒,以及……使用毒。
这是一个枯燥而又危险的过程,但他乐在其中。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能够让他变得更强的知识。
半个月后。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古月站在院子中央。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的身形,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一阵微不可查的清风,在他脚下盘旋。他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悄无声-息地,在小小的院子里,高速移动起来。
他的移动,没有带起一丝声响,甚至没有扬起一粒尘土。他就那么飘忽不定地,如同一个真正的鬼魅。
突然,他停了下来。
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五道细如发丝、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的“冰蚕丝”,从他的指尖射出,精准地缠绕住了不远处竹林里,五片正在飘落的竹叶。
他手腕微微一抖。
那五片竹叶,瞬间被切割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古月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冰冷的微笑。
速度,隐匿,暗杀。我的第一套……战斗体系,初步成型了。
就在这时,那枚一直被他放在怀里的、代表着“清道夫”身份的骷髅令牌,再次微微发烫。
而且,这一次的发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灼热!
最高等级的……紧急集合信号?
古月眉头微皱。他知道,能让“清道夫”发出这种信号的,绝不是什么普通任务。
看来,清闲的日子,到头了。
他没有犹豫,立刻整理好行装,将那把破灵弩和剩下的毒箭都带上,然后,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清道夫”的巢穴,疾驰而去。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上次快了不止一倍!
当他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那个院子里时,他发现,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狂屠,“毒蛇”,以及剩下的五名队员,全都到齐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如临大敌般的严肃表情。
看到古月出现,狂屠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挑衅,而是直接将一张兽皮地图,拍在了木桩上。
“出事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家族的一支运送重要物资的商队,在‘落龙坡’一带,失联了。”
“商队由一名炼气七层的内门执事带队,随行有十名炼气四五层的护卫。但他们的魂灯,在三个时辰前,全部……熄灭了。”
全员……团灭?!
这个消息,让古月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能让一名炼气七层的执事,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来就全军覆没,对手的实力,绝对非同小可!
“家族高层震怒,命令我们‘清道夫’,立刻前往落龙坡,不惜一切代价,查明真相。”
狂屠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古月的身上。
他的眼神,无比复杂。有忌惮,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得不倚重的无奈。
“这次任务,没有主次,没有前后。”
“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
“我们的敌人,很可能,是其他宗门的修士,甚至是……更可怕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语气说道:
“各位……”
“准备好……死战吧。”
(二十六)
落龙坡,位于古月山脉与外界接壤的一处险峻峡谷。传说,上古时期,曾有真龙在此地陨落,龙血浸染了整片土地,使得这里的山石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当“清道夫”一行八人,借着夜色赶到这里时,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山谷中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
古月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他将《御风诀》运转到极致,脚步轻盈,落地无声。他的身体,几乎完全融入了周围的阴影之中。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跟随着这支死亡小队,进入了这片不祥之地。
峡谷的入口处,几辆被劈成两半的马车,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拉车的“铁蹄马”,一种性情温顺的一阶妖兽,此刻也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内脏流了一地,引来了无数苍蝇。
“小心戒备!”
狂屠低吼一声,拔出了他那柄门板一样宽的巨剑。其他的队员,也都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兵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峡谷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景象越是惨烈。
十几具身穿古月仙宗服饰的尸体,散落在道路两旁。他们的死状,极为凄惨。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被洞穿了胸膛,还有的,像是被某种巨力,硬生生砸成了一滩肉泥。
“妈的……” 一个队员忍不住低声咒骂,“看这手笔,不像是普通的劫匪。”
“毒蛇”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一具尸体。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此刻充满了冰冷的寒意。
“伤口平滑,一击致命。出手的人,修为至少在炼气后期。而且……你们看这里。”
她指着尸体脖颈处,两个细小的、已经发黑的血洞。
“这不是剑伤,倒像是……某种野兽的咬痕。”
古月没有靠近那些尸体。他只是站在远处,那双冰冷的眸子,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的注意力,不在那些尸体上,而是在……战场本身。
地面上,除了车轮印和打斗的痕-迹,还有一种……很奇怪的爪印。
他的脑中,飞速地分析着。爪印很深,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但又比寻常的虎豹要大得多。而且,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很淡的、类似于尸体腐烂的臭味。
“是‘尸傀’!”
就在这时,古月和“毒蛇”,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尸傀?” 狂屠脸色一变,“你是说……‘阴尸宗’的那群疯子?”
阴尸宗,一个臭名昭著的魔道宗门。他们不修仙法,不炼丹器,专门与尸体为伍,将死者炼制成没有痛觉、力大无穷的“尸傀”,手段极为残忍。
“只有阴尸宗的尸傀,才会留下这种尸毒咬痕,也只有他们,才会对这些尸体本身不感兴趣,只取走了商队运送的物资。” “毒蛇”站起身,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对手是其他宗门的修士,他们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但如果是阴尸宗……那群疯子,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揣度。他们悍不畏死,而且手段诡异,是所有正道修士最不愿遇到的敌人。
“操他妈的!” 狂屠狠狠地啐了一口,“这帮见不得光的老鼠,怎么会跑到我们古月山的地盘上来!”
“恐怕……就是为了我们运送的这批‘物资’。” “毒蛇”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队长,你最好现在就用‘千里传音符’,向家族求援。对手,不是我们八个人能应付的。”
狂屠的脸色,阴晴不定。
求援?那就等于承认,他这个“清道夫”的队长无能!但如果不求援……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瞬间——
“桀桀桀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夜枭般的怪笑声,突然从峡谷深处的浓雾中传来!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那声音,沙哑而又尖利,仿佛指甲划过玻璃,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不好!有埋伏!” 狂屠脸色大变,怒吼道,“结阵!防御!”
但,已经晚了!
吼——!!!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两道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黑影,猛地从两侧的山壁上扑了下来!
那,是两具身高超过一丈、通体覆盖着青黑色角质、肌肉虬结的巨型尸傀!它们的面目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眶,闪烁着幽绿色的鬼火!它们的手臂,比常人的大腿还要粗,指甲漆黑如墨,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炼气期七层!
两具堪比炼气期七层修士的尸傀!
“散开!” 狂屠目眦欲裂,手中的巨剑燃起熊熊的火焰,一招“烈焰斩”,狠狠地劈向了其中一具尸傀!
“毒蛇”的身形,也瞬间变得模糊,如同鬼魅般,绕到了另一具尸傀的身后,手中的毒匕,划向了尸傀的后颈!
其他的队员,也纷纷施展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与那两具恐怖的尸傀,战在了一起!
轰!砰!当!
一时间,整个峡谷内,灵光四射,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尸傀的强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它们不知疼痛,不畏生死,防御力更是惊人!狂屠那足以开碑裂石的烈焰斩,劈在它们身上,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焦痕!“毒蛇”那淬满了剧毒的匕首,甚至无法刺穿它们那层坚韧的尸皮!
仅仅一个照面,“清道夫”小队,就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一个队员躲闪不及,被一具尸傀的手臂扫中,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胸骨寸寸断裂,口中鲜血狂喷,眼看是活不成了!
“桀桀桀……慢慢享受吧。”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声音,充满了戏谑和残忍,“等我的宝贝们,把你们的灵力耗光,你们就会成为我……最完美的收藏品!”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苦战之时,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从一开始,就最不起眼的少年——古月,在战斗爆发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一个与所有人截然不同的选择。
他没有去攻击那两具势不可挡的尸傀。
他甚至……没有后退。
他的身形,如同一缕最不起眼的青烟,借着场上混乱的掩护,逆着所有人,朝着那阵怪笑声传来的方向——峡谷的最深处,那片最浓郁的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潜行了过去!
尸傀,只是傀儡。
再强大的傀儡,也需要人来操控。
想要破局,唯一的办法,就是……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杀机。
找到那个躲在暗处的老鼠,然后……
捏碎他的喉咙!
(二十七)
峡谷深处,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三尺。
古月将《御风诀》和敛息散的效果发挥到了极致。他整个人,仿佛与这片黑暗彻底融为一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没有带起一丝风。他就那么贴着布满了湿滑苔藓的山壁,像一条最耐心的毒蛇,朝着那阵怪笑声的源头,一点一点地逼近。
他的灵识,也像一张无形的网,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着。但他很快就发现,这里的雾气,似乎有隔绝神识探查的效果。他的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一个极小的区域。
有备而来。
古月的心,沉了下去。这不仅仅是一场伏击,更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猎场。
他没有因此而退缩。相反,一种更加强烈的、嗜血的兴奋,从他骨子里冒了出来。
越是危险的猎物,捕杀起来,才越有趣。
他放弃了用灵识大范围探查,而是将其凝聚成一根细细的针,只专注于感知前方十步之内的灵力波动。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感知中,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下,有一股微弱的、充满了死寂和怨念的能量在潜伏着。
地缚陷阱?
他脑中闪过何三那本兽皮小册子上的记载。这是一种阴尸宗常用的、极为阴险的陷阱。他们会将枉死者的手臂埋于地下,一旦有生灵踏入,那手臂就会破土而出,死死地抓住猎物的脚踝,使其动弹不得。
古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没有绕开,而是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张员外那颗早已开始腐烂的头颅。
他将一丝灵力注入头颅之中,然后,朝着那片区域,轻轻地扔了过去。
噗通。
头颅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就在头颅落地的瞬间,那片土地猛地炸开!数只苍白浮肿、指甲漆黑的手臂,如同破土的竹笋,猛地一下,从地下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那颗头颅!
果然。
古月没有停留,借着陷阱被触发的瞬间,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鬼影,从旁边掠了过去。
他继续深入。
一路上,他又用同样的方法,触发了数个类似的陷阱。有能喷射尸毒的毒囊,有能引爆怨气的符阵。这些陷阱,一个比一个阴险,一个比一个歹毒。若是换了狂屠他们,恐怕早已中招,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古月,却凭借着他那远超常人的谨慎和从何三那里学来的旁门左道知识,有惊无险地,全部避了过去。
终于,他来到了峡谷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片小小的、被山壁环绕的空地。
空地的中央,一个身穿黑袍、身材佝偻、如同骷髅般的男人,正盘腿坐在一块黑色的祭坛上。他的双手,正按在祭坛上两个诡异的符文上,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显然,他正在全神贯注地操控着外面那两具强大的尸傀。
在他的周围,还站着四具手持利刃、双目无神的普通尸傀,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守护着他。
阴尸宗弟子,炼气期七层。
古月只看了一眼,就判断出了对方的修为。四具炼气四五层不等的护卫尸傀。
找到了。
古月隐藏在一块巨石之后,他的心跳,没有丝毫加速。他就像一个最冷血的刽子手,在行刑前,平静地审视着自己的目标。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被发现,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炼气七层的修士,和四具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他必死无疑。
他缓缓地,从背后,取下了那把小巧的“破灵弩”。
他将仅剩的三支、淬满了“蛇涎香”麻痹剧毒的弩箭,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弩弦上。
他没有立刻射击。
他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一击毙命的机会。
外面的战斗声,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微弱。他能听到狂屠那愤怒的咆哮,能听到“毒蛇”那急促的喘息,也能听到,又一名“清道夫”队员发出的、临死前的惨叫。
他的同伴,正在一个个地死去。
但古月的心,没有丝毫的波澜。
死吧。
他的内心,冰冷如铁。你们死得越多,我分到的功劳,才越多。
终于,那个黑袍人似乎也觉得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操控尸傀的动作,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因为得意而产生的松懈。
就是现在!
古月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从巨石后闪出身形,没有丝毫的犹豫,将体内所有的灵力,都灌注到了手中的破灵弩之中!
咻!咻!咻!
三道黑色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流光,撕裂了浓雾,呈“品”字形,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绕过了那四具护卫尸傀,直奔黑袍人的后心、脖颈和后脑!
“什么人?!”
黑袍人毕竟是炼气七层的修士,在弩箭离弦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那股致命的杀机!
他惊怒交加,想也不想,就要中断施法,起身防御!
但,已经太迟了!
他全神贯注于操控那两具强大的尸傀,根本没料到,会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摸到他的身后!
噗!噗!
两支弩箭,被他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黑袍上,突然亮起的护体法光给挡住了,无力地掉落在地。
但,第三支!那支射向他后脑的弩箭,却精准地、狠狠地,钉在了他那没有任何防护的、光秃秃的头骨上!
“呃啊——!”
黑袍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虽然弩箭没能射穿他坚硬的头骨,但上面附带的“破灵”效果和麻痹剧毒,却瞬间侵入了他的识海,让他的大脑一阵剧痛,灵力的运转,也出现了致命的停滞!
好机会!
古月的眼中,杀机暴涨!
他扔掉破灵弩,身形如同炮弹一般,不退反进,朝着那四具已经反应过来、向他扑来的护卫尸傀,猛地冲了过去!
他没有去和那些尸傀硬拼!
他施展出《御风诀》,身形在方寸之间,划出了一道道诡异的弧线,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险之又险地,从四具尸傀的攻击缝隙中,穿了过去!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那个因为剧痛和中毒,而暂时陷入僵直的——黑袍人!
“死!”
古月发出一声低吼,手中的青钢短剑,凝聚了他所有的灵力和杀意,化作一道死亡的匹练,狠狠地,刺向了黑袍人的心脏!
“休想!”
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怨毒!他强忍着剧痛,猛地一拍身下的祭坛!
轰!
一道黑色的、充满了怨气的护盾,瞬间将他笼罩!
当!
古月的剑,刺在了护盾上,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虎口瞬间被震裂,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失败了?
古月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体,稳住身形。他看到,那四具尸傀,已经再次朝着他包围了过来。
而那个黑袍人,正狞笑着,准备对他发动致命一击。
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黑袍人脸上的狞笑,突然僵住了。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在那里,不知何时,一截细如发丝的、几乎看不见的丝线,竟然穿透了他那坚固的黑色护盾,刺入了他的心脏。
丝线的另一头,连接着的,是古月那只一直隐藏在袖子里的、畸形的左手。
冰蚕丝。
在你以为,你挡住了我最强一击的时候……
真正的杀招,才刚刚降临。
古月看着黑袍人那张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的脸,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胜利的微笑。
他左手,猛地一用力!
噗嗤!
黑袍人的心脏,瞬间被那根坚韧的冰蚕丝,彻底绞碎!
(二十八)
当心脏被绞碎的那一刻,黑袍人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了一幅充满了震惊、不甘和极致痛苦的诡异画卷。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从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漏气般的声音。
他眼中那幽绿色的鬼火,迅速地黯淡下去,最后,彻底熄灭。
随着他的死亡,那四具正朝古月包围过来的护卫尸傀,也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线头的木偶,动作猛地一僵,然后,“扑通扑通”地,接连倒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毫无威胁的死物。
峡谷外,那两具正在大杀四方、将狂屠等人逼入绝境的巨型尸傀,也同样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漫天的尘土。
整个落龙坡,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古月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脸色,因为灵力透支而显得异常苍白。刚才那最后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已经耗尽了他体内所有的力量。
他缓缓地收回那根沾满了心脏碎片的“冰蚕丝”,将其小心翼翼地缠回指尖。
玄阶法器,果然名不虚传。
他看着自己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左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冰蚕丝,是他用斩杀何三得到的大部分灵石,从那个独眼老头手里换来的、最昂贵的“货”。
他没有立刻去搜刮战利品。
他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确认再也没有任何潜在的威胁之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黑袍人的尸体旁。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手起剑落,割下了那颗光秃秃的、后脑勺上还钉着一支弩箭的头颅。
然后,他才开始仔细地搜尸。
一个比何三的那个要高级不少的储物袋,一本厚厚的、封皮上画着一个狰狞骷髅头的黑色典籍,还有一块刻着“阴尸宗”字样和一串数字的身份令牌。
他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朝着峡谷外走去。
当他一瘸一拐地、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出现在峡谷入口时,活下来的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清道夫”小队,八个人,现在,只剩下了四个。
狂屠,浑身浴血,他那柄门板巨剑上,都出现了好几个豁口。
“毒蛇”,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另外两个活下来的队员,更是凄惨,一个断了胳-膊,一个瞎了一只眼。
他们看着安然无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走出来的古月,又看了看峡谷深处那两具一动不动的巨型尸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撼和困惑。
“你……你……” 狂屠指着古月,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刚才……是你干的?”
古月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那个黑袍人的头颅,从怀里掏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当看到那颗头颅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阴尸宗的‘百人屠’李默?!!” “毒蛇”失声惊呼,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恐惧,“我认得他!三年前,他曾经血洗过一个小型修仙家族,手段极为残忍!被好几个宗门联合通缉!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狂屠也死死地盯着那颗头颅,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他当然也听说过李默的凶名。那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不眨眼的魔道悍匪!
可现在,这个悍匪的脑袋,就这么骨碌碌地滚在他的脚下。
而杀死他的,竟然是……眼前这个只有炼气期三层、他们一直都看不起的……小鬼?
这个事实,比刚才被两具炼气七层的尸傀追着打,还要让他们感到荒谬和不可思议。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狂屠的声音,干涩而又沙哑。
古月抬起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我只是……杀了一个该死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清道夫”剩下几个人的心上。
他没有解释过程,也没有炫耀战绩。
那种理所当然的、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的平静,才是最令人感到恐惧的。
“毒蛇”看着古月,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这个少年的所有判断,都错了。他不是疯子,也不是野兽。
他……是一种更加可怕的存在。一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利用一切、舍弃一切,将自己和敌人都当做棋子来算计的……怪物。
狂屠沉默了。
他看着古月,又看了看自己身边这几个死的死、伤的伤的“精锐”,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个“清道夫”小队,名义上的队长,或许还是他。
但实际上,真正能决定他们所有人命运的……是眼前这个年仅十岁、修为只有炼气三层的……少年。
古月没有再理会他们。
他走到那几辆被毁坏的马车旁,开始检查那些散落的货物。
大部分,都是一些普通的矿石和药材。
但,在其中一辆被劈成两半的、最坚固的马车里,他找到了一个被重重禁制保护着的、由“玄铁”打造的箱子。
箱子,完好无损。
看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他伸出手,触摸着箱子上那些复杂的禁制符文。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炽热的光芒。
让我看看,能让阴尸宗的‘百人屠’,都不惜暴露身份来抢夺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
(二十九)
那只由玄铁打造的箱子,通体漆黑,上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微光的符文。这些符文构成了一个复杂的连锁禁制,一旦有人试图强行破开,整个箱子就会立刻自毁,将里面的东西一同化为灰烬。
“别碰!”
狂屠看到古月的动作,立刻出声喝止。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走过来,脸色凝重地看着那个箱子。
“这是家族最高等级的‘流火禁’,只有堂主级别的人物,用特制的秘钥才能打开。强行破解,我们所有人都得被炸上天!”
“毒蛇”也走了过来,她看着箱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难怪会让炼气七层的内门执事亲自护送。看来,这里面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要。”
古月收回了手。他没有反驳,只是那双黑色的眸子,在箱子和狂屠的脸上,来回扫视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 狂屠沉声道,“阴尸宗的人向来是团伙作案,李默死在这里,他的同伙很快就会找过来。我们必须立刻带着这东西,和李默的人头,返回家族!”
他看了一眼古月,语气中虽然依旧带着一丝不甘,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反而多了一丝商量的口吻:“古月,这次你立了头功。等回到家族,我会亲自向堂主为你请功。这箱子,就由我们几个护送。你……没有意见吧?”
他这是在变相地承认,古月已经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地对话了。
古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的灵力尚未完全恢复,而且,他也对这个能让狂屠都如此忌惮的“流火禁”,产生了一丝兴趣。
一行四人,抬着那个沉重的玄铁箱子,带着满身的伤痕和两颗魔道的头颅,踏上了返回宗门的路。
回去的路上,气氛变得极为古怪。
狂屠和另外两个幸存的队员,有意无意地,都与古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不再将他当成一个需要“教训”的新人,而是当成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充满了危险的同类。
只有“毒蛇”,反而凑了上来。
“喂,疯子小弟弟。” 她走到古月身边,一股淡淡的香风飘来,“姐姐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你那小小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古月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别这么冷淡嘛。” “毒蛇”咯咯地笑着,紧跟在他身边,“这次你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等回到宗门,领了赏赐,姐姐请你喝酒,怎么样?”
“我不好酒。” 古月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那……姐姐请你做点……比喝酒更有趣的事情?” 她故意挺了挺自己那丰满的胸膛,对着古月抛了个媚眼,声音腻得能滴出水来。
古月停下脚步,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眸子,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她。
他看得非常仔细,从她的眼睛,到她的脖子,再到她的心脏……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而像是在审视一具可供解剖的、完美的尸体。
“毒蛇”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僵住了。
她被看得浑身发毛,第一次,从这个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如果你再靠近我三步之内,” 古月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我会杀了你。”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那个脸色发白的女人,继续向前走去。
……
当他们终于回到古-月山,将玄铁箱子和人头,都上交到外事堂堂主面前时,整个外事堂都轰动了!
阴尸宗“百人屠”李默,伏诛!
家族重要物资,失而复得!
而立下这不世奇功的,竟然是……“清道夫”小队!一个由家族里最不待见的亡命徒和疯子组成的、专门处理脏活的队伍!
尤其是,当狂屠将事情的经过(当然,是经过他艺术加工的版本,将所有人的功劳都夸大了一遍,但依旧无法掩盖古月的核心作用)上报之后,所有听到这件事的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少年。
炼气三层,单人潜入,反杀炼气七层的魔道悍匪?!
这他妈的已经不是天才了!这是神话!
外事堂堂主,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人,亲自接见了他们。他先是重赏了狂屠和“毒蛇”等人,然后,才将目光,落在了古月的身上。
“你,就是古月?” 堂主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是。”
“古月天明执事,收的好徒弟啊。” 堂主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一丝探究,“你此次立下奇功,想要什么赏赐?”
古月抬起头,迎着堂主的目光,平静地开口:
“弟子不要灵石,不要丹药。”
“弟子,想进入‘藏经阁’一层,阅览功法典籍。”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藏经阁,是古月仙宗的重地。一层存放的,都是玄阶功法和各种杂学典籍。按照规矩,只有对家族做出巨大贡献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进入。
一个外门弟子,竟然妄想进入藏经阁?
堂主也微微一愣,随即,他笑了。
“好!好一个不求外物,只求大道的小子!” 他抚掌大笑,“本座允了!特许你进入藏经阁一层,任选三本典籍!时限,三天!”
“谢堂主!” 古月躬身行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灵石丹药,总有用完的一天。
只有知识,只有掌握在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才是永恒的。
当他拿着堂主的手令,独自一人,走向那座古朴而又神秘的藏经阁时,他知道,自己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到来了。
他不在乎别人的震惊和议论。
他只知道,自己变强的脚步,又可以……更快一些了。
而此时此刻,在他原来那座小院的门口,一个他许久未见的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是古月天明。
他看着古月远去的背影,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露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有震惊,有欣慰,有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
失控感。
他发现,自己当初捡回来的那把“刀”,已经锋利到了……一个快要让他都无法掌控的程度。
(三十)
藏经阁,坐落在古月山的后山深处,是一座由整块青石雕琢而成的九层石塔,古朴而又庄严。塔的周围,被一层强大的禁制所笼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古月手持堂主手令,穿过禁制。看守石塔的,是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深不可测的老者。他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古月手中的令牌,便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去,整个过程,连眼睛都未曾完全睁开。
古月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石门。
一股混杂着陈年书卷和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藏经阁一层,极为宽敞。一排又一排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地排列着,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玉简和兽皮卷。
这里,没有一个看守。因为每一份典籍,都被下了禁制,若是没有相应的权限,强行记忆或拓印,只会遭到禁制反噬,轻则神识受损,重则当场魂飞魄散。
古月站在书架之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乞丐,突然闯进了一座堆满了山珍海味的宫殿。
三天……
他的眼中,闪烁着近乎于贪婪的光芒。我必须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
他没有立刻去翻阅那些威力强大的玄阶功法。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直接走到了最角落的一个书架前。这里的典籍,看起来最是陈旧,也最不起眼。上面标注着——“杂学”。
阵法,符箓,炼器,草药,妖兽图鉴,地理志……
这些,在很多修士看来,都是些不务正业的旁门左道。他们认为,只要修为上去了,一剑便可破万法。
但古月不这么认为。
力量,不仅仅是修为。
他的手指,从那些冰冷的玉简上划过。知识,算计,对一切可用资源的利用……这些,同样是力量!
他首先拿起了一枚记载着《基础阵法详解》的玉简。
他将玉简贴在额头,灵识探入其中。瞬间,无数关于阵法的基础知识,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如何布置最简单的“迷踪阵”,如何利用地形设置“缚地阵”,如何用几块灵石,构建一个能发出警报的“微光阵”……
这些阵法,威力都不大,甚至无法对同阶修士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它们的作用,在于——创造环境,改变局势!
古月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他那颗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早已变得无比坚韧和强大的神识,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
仅仅半天的时间,他就将这枚玉简里的所有内容,都吃透了。
他又拿起了第二枚玉简——《符箓入门》。
如何用兽血和朱砂,在特制的符纸上,绘制出能爆发出火焰、冰锥、风刃的攻击性符箓。如何绘制能加快速度的“神行符”,能隐匿身形的“敛息符”……
这些,都是消耗品,但胜在方便、快捷,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一天后,古月已经将整个“杂学”书架上的基础典籍,都粗略地浏览了一遍。他的大脑,就像一个被塞满了各种零件的仓库,虽然杂乱,但却无比充实。
第二天,他才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真正的玄阶功法。
他没有去选择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击性法术。
他选择的第一本,名为《龟息诀》。
这是一门极为偏门的辅助功法。它不能让你的攻击变得更强,也不能让你的防御变得更厚。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模拟死亡。
修炼此法,可以将自身的心跳、呼吸、灵力波动,都降到一个近乎于无的、类似“假死”的状态。是潜行、暗杀、躲避追杀的无上法门。
完美。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他选择的第二本,名为《血燃术》。
这是一门自残类的秘术。它可以在关键时刻,通过燃烧自身的精血,瞬间爆发出远超自身修为的强大力量。但后遗症也极为严重,轻则元气大伤,修养数月,重则折损根基,影响未来的道途。
在所有修士看来,这都是一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的、同归于尽的禁术。
但在古月看来——
只要能杀死敌人,只要能活下来,所谓的‘后遗症’,又算得了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两门功法,都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里。
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
古月没有再去选择第三本功法。他知道,贪多嚼不烂。
他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对这几天所学知识的梳理和融会贯通之上。
他盘腿坐在藏经阁的中央,双目紧闭。他的脑海中,无数的阵法符文、功法口诀、草药图鉴,在飞速地运转、碰撞、融合……
用《龟息诀》进入假死状态,再配合《御风诀》和敛息散,我可以成为一道真正的、看不见的影子。
在敌人最松懈的时候,用《基础阵法》限制他的行动,用淬毒的‘冰蚕丝’和‘破灵弩’进行第一波偷袭。
如果偷袭不成,就立刻用《血燃术》爆发,拉近距离,用最惨烈的方式,和他以命换命!
这期间,还可以用各种符箓进行骚扰和辅助……
一个全新的、比之前更加完善、也更加阴险歹毒的战斗体系,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当三天时限已到,他走出藏经阁时,他的修为,依旧是炼气期三层顶峰。
但他的眼神,却比三天前,更加深邃,更加危险。
如果说三天前的他,是一头锋利的、初露獠牙的幼虎。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条将自己所有的毒牙和利爪,都完美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史前毒鳄。
他随时准备着,对任何胆敢靠近的猎物,发动最致命的一击。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包裹。
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三百块下品灵石,几瓶上好的疗伤丹药,还有一套质地精良的、黑色的夜行衣。
包裹里,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笔锋锐利,力透纸背。
“很好。”——古月天明。
古月看着那张纸条,面无表情地,将其捏成了粉末。
你以为,这些小恩小惠,就能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掌控我这把刀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的弧度。
古月天明……
你等着。
很快,你就会发现……
你亲手磨砺出来的这把刀,它的第一个目标……
就是你这个……磨刀人啊。
(三十一)
从藏经阁回来之后,古月的生活,再次陷入了那种外人无法理解的、疯狂的自律之中。
他没有急于去突破炼气期四层。
他将堂主和古月天明赏赐的所有资源,都投入到了对新知识的实践之中。
他的小院,变成了一个最简陋,也最危险的实验室。
他开始尝试着,用最劣质的兽皮和朱砂,绘制最低阶的“火球符”。第一次,符箓画到一半,就因为灵力不稳而自燃,烧掉了他半截袖子。第二次,勉强画成,激发时却只冒出了一缕黑烟。
他不气不馁,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他那恐怖的耐心和专注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在浪费了十几份材料之后,一张标准的、闪烁着灵光的“火球符”,成功地在他手中诞生。
他又开始研究阵法。他用院子里的石子和竹子,按照《基础阵法详解》上的图谱,布置最简单的“迷踪阵”。他一次次地走进自己布下的阵法,亲身体验其中的变化,然后不断地修改、完善。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将何三那本小册子上的毒理知识,与草药学结合起来。他会去后山,采集一些带有微弱毒性的植物,然后用最原始的方法,将它们捣碎、混合,观察它们产生的化学反应。
这个过程,充满了危险。有好几次,他都因为吸入了有毒的气体而感到头晕目眩,但他都凭借着自己那强悍的体质和意志力,硬生生地扛了过来。
他就像一个最偏执的科学家,在用自己的身体,探索着这个世界最黑暗、最危险的角落。
而《龟息诀》和《血燃术》的修炼,更是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修炼《龟息诀》,需要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降到一个近乎于停止的状态。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活埋在棺材里,每一秒钟,都在体验着死亡的窒息感。
而修炼《血-燃术》,则需要主动地、用灵力去灼烧自己的精血。那种从身体内部爆发出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比古月天明施加的任何酷刑,都要恐怖百倍!
但古月,都坚持了下来。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相反,每当他成功地让自己“假死”一息,每当他从燃烧精血的剧痛中恢复过来时,他的眼中,都会闪过一丝变态的、满足的快感。
痛苦,是弱者的地狱。
但,是强者的阶梯。
每一次的痛苦,都在让我……变得更强!
一个月后。
古月盘腿坐在石屋中央。他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具真正的尸体。
《龟息诀》,小成!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一股狂暴的、血红色的气焰,从他身上轰然爆发!他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血燃术》,入门!
他缓缓地收敛了血色的气焰,那股狂暴的气息也随之平复。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危险。
准备……完成了。
他知道,自己积累的底蕴,已经足够了。
他将剩下的所有灵石,都摆在了身边,然后,开始运转《归元诀》,正式冲击炼气期四层的瓶颈!
这一次,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长江决堤!
雄浑的灵力,在他那被反复锤炼、早已变得无比坚韧的经脉中,疯狂地奔涌!它们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狠狠地,撞向了那道阻碍着他前进的、无形的壁垒!
轰!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巨响!
那道坚固的壁垒,应声而碎!
一股更强、更庞大、更精纯的力量,瞬间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神识,也随之暴涨,感知范围扩大了数倍!
炼气期四层!
古月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空中竟然凝而不散,化作了一道淡淡的白色箭矢,射出数尺之远,才缓缓消散。
他感受着体内那澎湃的力量,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炼气四层,只是一个新的起点而已。
他站起身,走出了石屋。
他知道,闭门造车,是造不出真正的杀人机器的。
是时候……去找点‘猎物’,来检验一下我这一个月的成果了。
他没有去找“清道夫”的人。那些家伙,现在在他眼里,已经不够看了。
他独自一人,离开了宗门,来到了山脚下那个龙蛇混杂的坊市。
他再次走进了那条阴暗的小巷,推开了那扇挂着“杂货”木牌的破门。
独眼老头依旧趴在柜台上打盹。
“又是你?” 他抬起眼皮,看了古月一眼,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居然还活着?看你的样子……修为还精进了不少。看来,上次的‘货’,你用得很顺手啊。”
古-月没有废话,直接将一个钱袋扔在了柜台上。
“这次,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冰冷。
“我来买……情报。”
独眼老头来了兴趣,他坐直了身子:“哦?说来听听,你想知道什么?”
“最近这黑风山脉一带,有没有什么……值得我动手的目标?”
独眼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他知道,眼前这个小怪物,又手痒了。
他从柜台下,摸出了一叠厚厚的、写满了各种名字和罪行的悬赏令。
“你自己看吧。” 他说,“有劫道的散修,有作恶的妖兽,还有些……从别的地界流窜过来的通缉犯。价格,都标在上面了。”
古月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悬赏令上。
悬赏令上,画着一个面目阴鸷的中年男人。
“‘血手’屠夫,炼气期六层顶峰,体修。曾为‘铁拳门’弃徒,因偷学禁术,走火入魔,需以武者精血为药引,修炼邪功。手段残忍,已有多名散修和凡人武者遇害。”
“悬赏:五百下品灵石,或,玄阶中品炼体功法《金刚诀》一部。”
炼气六层顶峰,体修?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炽热的、充满了挑战欲的光芒。专门猎杀武者?正好,可以试试我新学的这些手段,到底有多大威力。
“就他了。”
他将那张悬赏令,抽了出来。
“把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都告诉我。”
独眼老头看着他,那只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色。
“小子,我劝你换一个。” 他沉声道,“这个‘血手’屠夫,不好惹。他是个纯粹的体修,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寻常的法术和飞剑,根本伤不了他。而且他为人极为警惕,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很多炼气七层的修士,都栽在了他手里。”
“我只问,他的情报。” 古月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动摇。
独-眼老头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这个疯子。
“好吧。” 他收起钱袋,“据我所知,他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三天前,城西三十里外的‘乱石林’。有人在那里,发现了一具被吸干了精血的尸体。”
“乱石林……”
古月将这个地名,记在心里。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走出了那间杂货铺。
独眼老头看着他那瘦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黑暗中,忍不住摇了摇头,喃喃自语:
“又一个……去送死的疯子。”
“不过……”
他的独眼中,又闪过一丝古怪的、期待的光芒。
“也许……这次,死的会是那个屠夫呢?”
(三十二)
乱石林,一片广袤的戈壁。
无数奇形怪状的巨石,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毫无规律地矗立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白日里,毒辣的太阳将石头烤得滚烫,空气都为之扭曲。到了夜晚,气温又会骤降,寒风在石林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
但对于古月来说,这里,是完美的猎场。
他像一道幽灵,穿行在迷宫般的石林之中。他的身上,没有涂抹敛息散,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他甚至将自己的修为,毫不掩饰地,维持在炼气期四层的水平。
他不是在潜行。
他是在……钓鱼。
‘血手’屠夫,以武者精血为食。
他的内心,冰冷地分析着。一个炼气四层的、落单的‘小修士’,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是送上门来的、最美味的夜宵。
他一定会来找我。
古月没有急于寻找对方的踪迹。他反其道而行之,开始在这片广阔的石林中,不紧不慢地……布置陷阱。
他将从独眼老头那里新买来的、更坚韧的“玄铁丝”,布置在巨石之间的阴影里,构成一张张致命的绊网。
他将何三那本小册子上记载的、一种能散发出微弱灵气波动,吸引妖兽的“诱妖粉”,洒在了一些必经之路上。
他甚至将自己绘制的、威力最弱的“微光符”,贴在了几块巨石的背面。这些符箓,不会发出强光,只会在有生灵靠近时,闪烁一下微弱的光芒,如同萤火虫一般。
他布下的,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预警和侦查。
他要将这片乱石林,变成他自己的棋盘。而那个所谓的“血手”屠夫,从他踏入这片区域的那一刻起,就将成为他棋盘上的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整整一天的时间,他都在做着这些准备工作。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他选择了一处地势最高的、由三块巨石天然构成的“品”字形石台,作为自己的巢穴。
这里视野开阔,易守难攻。
他盘腿坐在石台中央,闭上了眼睛,进入了《龟息诀》的状态。他的心跳、呼吸、灵力波动,都瞬间降到了一个近乎于无的水平。
他整个人,仿佛与身下的石头,融为了一体。
但他的灵识,却像一张最精密的雷达网,以他为中心,缓缓地铺开,监控着这片棋盘上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等。
等那条饥饿的鲨鱼,闻到血腥味,自己游过来。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一夜无话。
第二天,正午。
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
古月那如同古井般平静的心湖,突然,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在他的灵识感知中,东南方向,大约五里之外,他布置的一张“玄铁丝”绊网,被触动了。
来了。
他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假死”的状态。
片刻之后,那个方向,又有一处他洒下“诱妖粉”的地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灵力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很谨慎。
古月在心中冷冷地评价。他发现了陷阱,但没有声张,而是选择了绕开。他在反向追踪。
果然,那道气息,开始以一个巨大的弧形,朝着古月所在的位置,缓缓地包抄过来。
他的动作很小心,很专业,几乎没有泄露任何杀气。
但,他每经过一处被古月做过手脚的地方,都会触发那些微弱的“微光符”。那些一闪而逝的光点,在古月的灵识网络中,就如同一个个明亮的坐标,将他的行动路线,清晰无比地,勾勒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
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早已在猎物的掌控之中。
古月缓缓地、无声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紧张,只有一种即将开始享用美餐的、冰冷的愉悦。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把黑色的“破灵弩”。
他将三支淬满了“蛇涎香”剧毒的弩箭,搭在了弦上。
然后,他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地,缩进了巨石的阴影之中。
他看着那个正在从他左后方,悄无声息地摸上来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那个身影,身材中等,面目阴鸷,正是悬赏令上的“血手”屠夫。
他离石台,越来越近。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他停了下来,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着石台上的情况。
他没有看到任何人。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只是个路过的小辈,已经走了?
他没有放松警惕。他从怀里,摸出了一面小小的、古朴的铜镜。他将灵力注入其中,铜镜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波纹。
探灵镜?能侦测到一定范围内的灵力波动。
古月心中一动。看来,独眼老头的情报没错,这家伙,确实很棘手。
探灵镜上,没有任何反应。
在《龟息诀》的状态下,古月就像一块真正的石头,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可言。
“血手”屠夫终于放下心来。他认为,那个“猎物”可能真的已经离开了。
他从巨石后走了出来,准备登上石台,占据这个制高点,继续搜寻。
而就在他走出掩体,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空地上的那一瞬间——
机会!
古月的眼中,杀机爆闪!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扣动了扳机!
咻!咻!咻!
三道凝聚了他所有杀意的、死亡的流光,从石台的阴影中,以一个他计算了无数次的、最刁钻的角度,朝着“血手”屠夫的后心、丹田和双腿,爆射而去!
“血手”屠夫毕竟是炼气六层顶峰的强者,在弩箭离弦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那股致命的危机!
“鼠辈!”
他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想也不想,体内的灵力轰然爆发!一层厚重的、土黄色的光芒,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
《金刚诀》!
叮!叮!当!
三支足以洞穿寻常炼气中期修士护体的破灵弩箭,射在他那如同钢铁般的身体上,竟然只溅起了一串火星,然后便被悉数弹开!
好强的防御!
古月的心中,也是一惊。
“找到你了!” “血手”屠夫猛地回头,那双充满了暴虐杀意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古月藏身的位置!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腿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朝着古月,狂冲而来!
他每一步踏出,地面都为之震颤!那股一往无前的、狂暴的气势,足以让任何同阶修士都为之心惊胆战!
面对这狂暴的冲击,古月没有后退。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偷袭失败。
那么……
《血燃术》!
一股狂暴的、血红色的气焰,瞬间从他那瘦小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他的修为,在这一刻,被强行地、野蛮地,拔高到了一个无限接近于炼气期五层的水平!
“死来!”
他发出一声嘶吼,不退反进,迎着那头狂暴的“人形凶兽”,正面冲了上去!
(三十三)
两道身影,一大一小,一黄一红,如同两颗从天而降的陨石,以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旷的石林中回荡!
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将地面上的碎石都卷上了半空!
“血手”屠夫那势不可挡的冲势,竟然被硬生生地止住了!他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力量,从对方那瘦小的身体里传来,让他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拳头,都感到了一阵刺痛!
这……这是什么邪术?!
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他无法理解,一个区区炼气四层的小鬼,怎么可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而古月,更不好受。
他感觉自己的右臂,像是被一柄攻城巨锤正面砸中,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几乎要当场断裂。一股狂暴的巨力,涌入他体内,让他五脏六腑都为之翻腾,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但他硬生生地,将那口血,咽了回去!
他的脸上,因为《血燃术》的反噬和巨大的冲击力,而涨得通红,青筋暴起,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但他笑了。
笑得疯狂,笑得狰狞!
挡住了!
我竟然……正面挡住了一个炼气六层顶峰体修的全力一击!
这股成功的快感,让他忘记了所有的痛苦!
“小杂种!给我死!” “血手”屠夫一击不成,彻底暴怒!他那双铁锤般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朝着古月疯狂地砸了下来!
每一拳,都足以将一块巨石轰成齑粉!
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古月没有再选择硬碰。
他的脚下,清风盘旋,《御风诀》运转到了极致!他的身形,变得飘忽不定,如同一片在狂风中飞舞的落叶,险之又险地,在那些致命的拳影之间,闪转腾挪!
砰!砰!轰!
“血手”屠夫的拳头,不断地落空,将地面和周围的巨石,砸出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深坑!整个石台,都在他的攻击下,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有种别跑!你这个只会躲闪的臭虫!” “血手”屠夫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憋屈。他空有一身蛮力,却始终无法碰到对方的衣角。对方的身法,太过诡异,太过滑溜,就像一条泥鳅!
古月没有理会他的咆哮。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冷静地分析着对手的每一个动作。
攻击大开大合,只重力量,不重技巧。
每一次攻击,都会有零点三息的僵直。
他的弱点,在关节,在腋下,在后颈!
他在等。
等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就在“血手”屠夫一记重拳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
机会!
古月眼中杀机爆闪!他那一直游走的身形,突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了“血手”屠夫的怀中!
他手中的青钢短剑,在《血燃术》的加持下,燃起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光焰,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直刺对方毫无防备的——腋下!
“找死!” “血手”屠夫虽然身形笨重,但战斗本能却极为强悍!他怒吼一声,竟然不顾门户大开,左臂猛地向下一夹,想要用自己的胳膊,硬生生夹断古月的剑和手臂!
以伤换命!
他要用一只手臂的代价,换取这个小杂种的性命!
面对这凶狠的反击,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笑。
你以为,我只有一把剑吗?
就在他的短剑即将被夹住的瞬间,他那只一直隐藏在袖子里的、畸形的左手,猛地弹了出来!
五道细如发丝的“冰蚕丝”,如同五条无形的毒蛇,在极限的距离内,悄无声息地,缠向了“血手”屠-夫的——脖颈!
“血手”屠夫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柄燃着血色光焰的短剑所吸引,根本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还藏着如此阴险的后手!
他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嗤啦——!
五道血线,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
坚韧的冰蚕丝,在他那强横的护体灵气和钢铁般的肌肉上,勒出了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呃啊——!”
“血手”屠夫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剧痛和窒息感,让他动作一滞!
而古月,等的就是这一滞!
他手中的青钢短剑,瞬间变招,放弃了腋下,转而以一个更加刁钻的角度,狠狠地,捅进了“血手”屠夫因为嘶吼而张开的——嘴里!
噗嗤!
利刃,从他的后脑,一穿而出!
“血手”屠夫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那双充满了暴虐和杀意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无边的震惊和……不甘。
他至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死得如此憋屈。
古月面无表情地,将短剑,抽了出来。
温热的脑浆和鲜血,溅了他一脸。
他身上的血色气焰,也随之缓缓退去。《血燃术》的反噬,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差点站立不稳。
他强撑着,靠在一块巨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赢了……
他看着那具缓缓倒下的、如同小山般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的喜悦。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知道,自己这次,赢得有多么侥幸。
如果不是对方轻敌,如果不是自己准备充分,如果不是《血燃术》和“冰蚕丝”起到了奇效……
今天躺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还不够……
我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血手”屠夫的尸体旁,开始了他最喜欢的环节——
搜刮战利品。
(三十四)
《血燃术》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地侵蚀着古月的身体。他的经脉,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传来阵阵刺痛。他的骨骼,也因为承受了远超极限的冲击,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他没有立刻疗伤。
他强忍着剧痛和虚弱,用那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开始仔细地搜刮“血手”屠夫的尸体。
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这是他用无数次血的教训,换来的铁律。战场,在没有彻底打扫干净之前,就永远没有结束。
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大。
还有一本用某种坚韧兽皮制成的、厚厚的黑色秘籍,被“血手”屠夫贴身收藏着,显然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古月将这两样东西,收入怀中。
然后,他才将那颗面目狰狞的头颅,割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没有立刻离开这片充满了血腥味的战场。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极差。如果贸然赶路,路上随便遇到一头稍微强一点的妖兽,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之前选定的那个“品”字形石台上。
他将“血手”屠夫的尸体,拖到了石台下方,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他将自己身上那件沾满了血污和汗水的黑色夜行衣脱下,披在了尸体上。
他又将自己所有的陷阱,重新布置了一遍。这一次,他布设得更加阴险,更加隐蔽。
他要将这里,伪装成一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假象。
他要让这具炼气六层顶峰体修的尸体,成为他疗伤期间……最好的守护者和警报器。
任何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不怀好意的“拾荒者”,在看到这具尸体的第一眼,都会心生忌惮。而一旦他们试图靠近,就会触发古月布下的、真正的死亡陷阱!
做完这一切,古月才终于安心地,躲进了巨石的阴影之中。
他拿出了所有的灵石,摆下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然后,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几瓶最好的疗伤丹药。
他进入了《龟息诀》的状态,将自己的所有生机都收敛起来,然后,开始了一场漫长的、与死神赛跑的……疗伤。
……
时间,一天天过去。
乱石林,依旧是一片死寂。
偶尔有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食腐妖兽,但在看到“血手”屠夫那具散发着强者余威的尸体时,都会畏惧地远远退开。
第三天。
一个由三名散修组成的寻宝小队,发现了这里。
“大哥!快看!是‘血手’屠夫的尸体!” 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惊喜地叫道。
为首的那个炼气五层的刀疤脸修士,眼中也闪过一丝贪婪。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确认“血手”屠夫真的死透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发财了!发财了!这老魔头身上的宝贝,肯定不少!”
“旁边好像还有一具尸体,穿着咱们正道修士的衣服,看来是两败俱伤了!”
三人兴奋地,朝着石台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古月布下的陷阱范围时——
咻!咻!咻!
数道隐藏在石缝中的“玄铁丝”,瞬间绷紧!连接着丝线的“破灵弩”,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同时激发!
“不好!有埋伏!”
那刀疤脸修士反应最快,怒吼一声,举起大刀抵挡。
但,一切都太晚了。
淬了剧毒的弩箭,精准地射穿了他们那简陋的防御。
三名贪婪的散修,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捂着喉咙,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贪婪和震惊。
躲在暗处的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以往的冰冷。
他看着那三具新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走过去,熟练地,将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一空。
然后,他将这三具尸体,也拖到了石台下,摆成了一个被陷阱杀死的、不幸的“路人”的模样。
他的“警报器”,又多了三个。
……
第七天。
古月的伤势,终于在大量的灵石和丹药的堆砌下,恢复了七七八八。《血燃术》带来的反噬,也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而他的修为,也因为这次破而后立,因祸得福地,彻底稳固在了炼气期四层的境界,甚至,比之前更加精纯。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走下石台,看着下面那四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冷漠。
他没有去管他们。
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他将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然后,像一道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片见证了无数次死亡的乱石林之中。
当他再次回到那个阴暗的杂货铺时,独眼老头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一个生了锈的铁算盘。
看到古月推门进来,他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那只独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惊和……一丝丝的恐惧。
“你……你……”
古月没有废话。
他将一颗用布包着的、散发着恶臭的头颅,扔在了柜台上。
然后,他将那本从“血手”屠夫身上搜来的、厚厚的黑色秘籍,也拍在了桌子上。
“《金刚诀》。”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平静。
“我来取我的……报酬。”
独眼老头看着那颗头颅,又看了看那本传说中的玄阶中品炼体功法,他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知道,从今天起,坊市的传说中,又多了一个不能招惹的……怪物。
(三十五)
独眼老头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柜台上那本黑色的秘籍,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金刚诀》,玄阶中品炼体功法!
这种等级的功法,在整个古月山脉,都足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就算是古月仙宗的内门弟子,也需要立下赫赫战功,才有可能被赏赐。
而现在,这本传说中的功法,就这么被一个十岁的、炼气四层的少年,像扔一块破烂一样,扔在了他的面前。
“你……” 独眼老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问,“你……真的杀了‘血手’屠夫?”
古月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独眼老头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他只是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情报贩子和黑市商人,而眼前这个少年,是一个连炼气六层顶峰的体修都能斩杀的、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缓缓地,从柜台最深处,拖出了一个上了三道锁的、由沉香木制成的箱子。
他用一把特制的钥匙,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排排整齐的凹槽。大部分凹槽都是空的,只有少数几个,放着一些看起来极为不凡的东西。
他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通体血红色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正在咆哮的麒麟。一股狂暴而又炽热的气息,从玉佩上散发出来,让整个店铺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
“‘血麒麟’玉佩。” 独眼老头将玉佩推到古月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肉痛,“玄阶下品法器。佩戴在身,可以自动吸收天地间的火属性灵气,温养佩戴者的肉身,缓慢提升其气血和体魄。在关键时刻,还可以激发一次‘麒麟之怒’,形成一道火焰护盾,足以抵挡炼气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被动强化肉身,主动防御。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好东西。
“这东西,价值至少在八百块下品灵石以上。” 独眼老头看着他,“换你这本《金刚诀》,你……不亏。”
古月伸出手,拿起了那块血麒麟玉佩。
玉佩入手温热,一股股精纯的气血之力,顺着他的手掌,缓缓地流入他的体内,让他那因为修炼《血燃术》而有些亏空的气血,感到了一阵舒适的暖意。
他没有立刻答应。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个沉香木箱子里。
在箱子的另一个角落,静静地躺着一张漆黑的、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的面具。面具的造型极为简洁,没有任何花纹,只在眼部留了两个空洞,却散发着一种能吞噬光线和神识的、诡异的气息。
“那个,是什么?” 古月指着那张面具,问道。
独眼老头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个……是非卖品。” 他含糊地说道。
古月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金刚诀》秘籍,又往自己这边,拉回了一寸。
那个动作,充满了无声的威胁。
独眼老头的眼角,疯狂地抽搐了几下。他知道,今天不大出血,是送不走这尊瘟神了。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将那张黑色的面具,也拿了出来。
“‘无脸’面具。”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来历不明,但有一个特殊的效果——可以隔绝一切神识探查,并且能随意改变佩戴者的气息。戴上它,就算是筑基期的修士当面,也看不穿你的真实修为和身份。”
隔绝神识!改变气息!
古月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心中的狂喜,几乎要抑制不住!
这东西,对于他这种活在阴影里的刺客和猎人来说,其价值,甚至远在那块“血麒麟”玉佩之上!
有了它,我就能真正地,成为一个不存在的影子!
“《金刚诀》,换这两样东西。” 古月的声音,不容置疑。
“你……你这是抢劫!” 独眼老头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古月没有理会他的抗议。
他只是将那本《金刚诀》,又往自己这边,拉回了一寸。
最终,独眼老头只能像一头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答应了这笔“不平等”的交易。
……
当古月带着两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再次回到自己那座小院时,他知道,自己蛰伏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他将“血麒麟”玉佩贴身戴好,又试了试那张“无脸”面具。
当他戴上面具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都消失了。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如果闭上眼睛,用神识去感知,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完美。
他将面具收好,然后,拿出了那本从阴尸宗弟子李默身上搜来的、厚厚的黑色典籍。
《阴尸录》。
这,才是他这次闭关,真正想要钻研的东西!
他翻开典籍,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
上面记载的,是阴尸宗最核心的传承——如何寻找和炼制尸体,如何抽取死者的怨气为己用,如何操控尸傀进行战斗……
这些法门,每一个,都充满了血腥和罪恶,为所有正道所不容。
但古月,却看得津津有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原来,尸体,还能这么用?
将死者的力量,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高效的、变废为宝的法门?
他没有去想什么正邪之分,道德伦理。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别。
而这本《阴尸录》,无疑,是“非常有用”的东西。
他没有立刻去尝试炼制尸傀。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和资源,还远远不够。
但他将其中一个最基础,也最诡异的法门,记在了心里。
“怨气附体”。
这是一种可以将少量怨气,附着在自己的武器或身体上,在攻击时,对敌人的神魂造成侵蚀和震慑的邪术。
虽然威力不大,但出其不意之下,足以在关键时刻,影响战局。
做完这一切,古月才站起身。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个小院里了。
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炼气四层顶峰,距离五层,只有一步之遥。但单纯的闭关苦修,已经无法让他再有寸进。
他需要……战斗。
他需要更强大的敌人,更丰厚的资源,更广阔的舞台。
而古月仙宗,这个外事堂,已经有些……太小了。
他戴上了那张“无脸”面具,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炼气二层的普通修士。
然后,他推开了那扇久未打开的院门,第一次,主动地,走向了“清道夫”的巢穴。
他知道,是时候,去利用一下,他在这支队伍里,用鲜血和恐惧,换来的“地位”了。
他要的,不再是那些零散的悬赏任务。
他要的,是能让他接触到更高层面、更核心机密的……机会。
(三十六)
当古月再次踏入“清道夫”那座充满了铁锈和血腥味的院子时,他敏锐地感觉到,气氛和以往截然不同。
院子里,只有狂屠和“毒蛇”两人。
狂屠正坐在一块磨刀石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那柄门板巨剑。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要将剑刃上的每一个缺口,都抚平。
而“毒蛇”,则靠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手中把玩着一柄淬着绿光的短匕,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却罕见地,没有了丝毫的笑意,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凝重。
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古月进来时,立刻投来审视或挑衅的目光。他们甚至,都没有抬头。
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的氛围之中。
古月戴着“无脸”面具,将自己的气息伪装成炼气二层。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像一个局外人,等待着。
过了许久,狂屠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
“有任务?” 古月的声音,同样平静。
狂屠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看着古月,眼神极为复杂。
“不是任务。” 他说,“是……战争。”
战争?
古月的心中,微微一动。
“就在昨天晚上,” “毒蛇”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慵懒,变得干练而又冰冷,“‘阴尸宗’的人,向我们古月仙宗……宣战了。”
“他们集结了附近所有的魔道散修和附属势力,组成了一支‘讨伐联军’,号称要踏平我们古-月山,为他们的‘百人屠’李默……报仇。”
她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古月一眼。
报仇是假,趁机抢夺资源才是真。
古月心中冷笑。那个玄铁箱子里的东西,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
“现在,整个古月山脉,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狂屠站起身,他那高大的身躯,散发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惨烈的战意,“外围的几个矿场和药圃,都遭到了袭击。家族已经发布了最高等级的‘宗门征召令’,所有内外门弟子,都必须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
“而我们‘清道夫’……”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嗜血的笑容,“接到的,是死亡率最高的任务。”
他将一张巨大的、画着整个古月山脉地形的兽皮地图,铺在了地上。
他用一把带血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黑风寨。”
“这是魔道联军在咱们地盘上,最大的一个据点。由阴尸宗的一位护法,‘鬼手’张莽,亲自坐镇。”
“张莽,炼气期九层顶峰,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筑基期。他手下,有四大金刚,皆是炼气七八层的悍匪。除此之外,还有数百名魔道修士和被他们控制的尸傀。”
“我们的任务,就是……”
狂屠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古月和“毒蛇”。
“潜入黑风寨,不惜一切代价,刺杀‘鬼手’张莽!”
这是一个……近乎于自杀的任务!
以他们三个人的力量,去刺杀一个由炼气九层顶峰强者坐镇的、固若金汤的魔道据点?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毒蛇”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她虽然好战,但她不傻。她知道,这个任务,九死一生!
然而,古月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我们是‘清道夫’。” 狂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和一丝疯狂的骄傲,“因为,这种脏活,这种必死的活,只有我们肯干,也只有我们……能干!”
“堂主说了,只要我们能完成这个任务,我们三个人,都可以直接晋升为内门弟子!并且,可以进入藏经阁二层,任选一门功法!赏赐灵石万块!”
内门弟子!藏经阁二层!万块灵石!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外门弟子都为之疯狂的、天价般的报酬!
但代价,是他们的命。
“其他人呢?” 古月又问。
“他们?” 狂屠冷笑一声,“他们接到了别的任务,去清剿一些小据点,或者支援前线。这个任务,堂主……指名,由我们三个人来完成。”
指名?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看来,我和狂屠,都已经被当成了可以牺牲的、用来创造奇迹的……弃子。而‘毒蛇’,大概是因为她那神出鬼没的身法,被当成了辅助我们的最佳人选。
“怎么样?” 狂屠死死地盯着古月,“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赌上这条命?”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古月那创造奇迹的能力的……期待。
古月沉默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思考,在计算。
风险,极大。成功率,不足一成。
但,收益,同样巨大。
内门弟子,意味着他可以接触到宗门更核心的资源和机密。
藏经阁二层,意味着他可以学到更强大的功法和秘术。
而最重要的……
这场战争,是最好的……浑水摸鱼的机会。
在混乱中,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戮,掠夺,成长……
而刺杀‘鬼手’张莽,无疑是能让我在这场战争中,一战成名,获得最大利益的……捷径!
想到这里,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狂屠,又看了看脸色发白的“毒蛇”。
然后,他伸出手,将那把插在地图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他用匕首的尖端,在“黑风寨”的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代表着死亡的叉。
“什么时候出发?”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
狂屠看着他,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疯狂的大笑!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老子就知道,你他妈的跟我是一路人!”
“毒蛇”看着这两个疯子,只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晚,三更。”
狂屠收起笑容,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我们……去大闹一场!”
(三十七)
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黑暗。
乌云,像一块厚重的铅块,死死地压在天空上,遮蔽了所有的星光和月光。山林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战争独有的、紧张而又血腥的味道。
三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崎岖的山路上。
他们,正是“清道夫”的死亡三人组——狂屠,毒蛇,以及古月。
狂屠走在最前面。他没有带那柄招牌式的门板巨剑,而是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背上,背着两柄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板斧。他将自己那狂暴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像一头进入了潜行状态的巨熊。
毒蛇跟在他身后。她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阴影之中,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此刻充满了警惕和凝重。
而古月,则坠在队伍的最后方。
他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气息,完美地伪装成了一个不值一提的、炼气二层的杂鱼。他施展着《龟息诀》,心跳和呼吸都降到了一个极限。他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跟着,像一个真正的、没有生命的影子。
“前面,就是黑风寨的警戒范围了。”
狂屠突然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
他们此刻,正潜伏在一处山脊之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到下方那座灯火通明的山寨。
黑风寨,建在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坳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进入。寨墙高耸,由巨木和山石垒成,上面插满了削尖的木桩。寨墙上,每隔十步,就有一个火把,还有一队队魔道修士,来回巡逻。
整个山寨,戒备森严,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长满了尖刺的巨兽。
“妈的,这防守,比咱们宗门的外门都严。” 狂屠低声咒骂了一句。
“正面潜入,不可能。” 毒蛇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寨墙上,肯定有预警法阵。我们一旦靠近,立刻就会被发现。”
“那就……不用潜入。”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狂屠和毒蛇猛地回头,只见古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你什么意思?” 狂屠问道。
古月没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山寨的后方。
那里,是一面高达数十丈的、近乎于垂直的悬崖峭壁。因为地势险峻,所以那里的防守,也最为薄弱,只有寥寥几个巡逻的哨兵。
“你想从那里爬上去?” 毒蛇立刻明白了过来,“不可能!那面山壁,光滑如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且,上面肯定有禁空禁制,我们无法御风!”
“谁说……要爬了?”
古月的嘴角,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诡异的弧度。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三样东西。
一卷极长的“冰蚕丝”。
一个从何三那里缴获的、装着探路甲虫的皮囊。
以及……一颗从“血手”屠夫那里缴获的、不知名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药丸。
他将那颗黑色药丸,碾成了粉末,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那只探路甲虫的身上。
他又将“冰蚕丝”的一头,牢牢地系在了甲虫的腿上。
做完这一切,他将那只甲虫,放在了手心。
“去。”
他轻声命令道。
那只甲虫,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振动着翅膀,带着那根几乎看不见的“冰蚕丝”,悄无声息地,朝着悬崖顶端,飞了过去。
狂屠和毒蛇,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甲虫飞得很高,很稳,完美地避开了那些巡逻哨兵的视线。很快,它就落在了悬崖顶端的一棵大树上。
古月将“冰蚕丝”的另一头,牢牢地固定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一条连接着山脊和悬崖顶端的、几乎看不见的“空中索道”,就这么……架设完成了。
“这……” 毒蛇看着那根在夜风中微微晃动的丝线,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想让我们……从这上面滑过去?”
“太冒险了!” 狂屠立刻反对,“这丝线,能承受住我们的重量吗?万一在半空中断了,我们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它能承受千斤之力。” 古月平静地回答,“而且,我们不是滑过去。”
他看着两人,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们,是飞过去。”
他从怀里,拿出了三张他自己绘制的、闪烁着青色灵光的符箓。
“神行符!”
“我会用《御风诀》辅助,再加上神行符的加持,足以让我们在丝线上方,低空滑翔。速度很快,在夜色的掩护下,下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
狂屠和毒蛇,彻底被古月这一连串天马行空、却又环环相扣的计划,给震慑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少年,第一次,从心底里,涌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他真的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吗?
“我先上。”
古月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时间。
他将一张神行符贴在自己腿上,然后,抓起那根冰冷的丝线,脚下清风一荡,整个人,如同一只黑色的夜枭,瞬间滑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狂屠和毒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苦笑和决绝。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这条贼船。
现在,除了相信这个小怪物,他们别无选择。
两人也学着古月的样子,贴上神行符,抓着丝线,紧随其后,滑向了那座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魔道巢穴。
三道黑色的影子,在百丈高空之上,如同死神降临,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那道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线。
而黑风寨里,那些正在高声谈笑、大口喝酒的魔道修士们,还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末日,已经……从天而降。
(三十八)
悬崖顶端,是一片茂密的黑松林。
三道黑色的影子,如同三片飘落的树叶,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松软的针叶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妈的……真他妈刺激。” 狂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咒骂了一句。刚才那段高空滑翔,即便是他这种亡命徒,也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毒蛇”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看了一眼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如水的、戴着面具的少年,眼神变得愈发复杂。
古月没有理会他们。他蹲下身子,将耳朵,轻轻地贴在了地面上。
他在聆听。
聆听着这片土地的“心跳”。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指了指左前方的一个方向。
“那边,三十步外,地下三尺,有一个暗哨。”
他又指了指右前方。
“那边,五十步外,树冠上,藏着一个人。”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笃定,仿佛他不是在猜测,而是在陈述一个亲眼所见的事实。
狂屠和毒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用神识探查过,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我去解决左边的。” “毒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做出了选择。她的身形,如同鬼魅,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右边的,交给我。” 狂屠也压低了身子,像一头准备捕食的黑熊,朝着另一个方向摸了过去。
古月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不是杀这些杂鱼。
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的黑松林,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位于山寨最中央的、灯火通明的——聚义堂。
那里,才是“鬼手”张莽的巢穴。
片刻之后,“毒蛇”和狂屠,都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解决了。” “毒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钦佩,“你……是怎么发现的?”
“听出来的。” 古月淡淡地回答。
这个回答,让“毒蛇”和狂屠,都感到一阵无语和挫败。他们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潜行和侦查能力,在这个小怪物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好了,别废话了。” 狂屠压下了心中的震惊,沉声道,“我们已经进来了。下一步,怎么办?直接杀进那个聚义堂?”
“不。” 古月摇了摇头,“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从怀里,拿出了那张黑风寨的地图。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位于山寨东侧的、不起眼的角落。
“这里,是黑风寨的……粮仓和马厩。”
“什么?” 狂屠一愣,“我们去那里干什么?现在是去杀人,不是去放火!”
“谁说……放火,就不能杀人?”
古月的嘴角,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魔鬼般的弧度。
“你们两个,去聚义堂附近,制造混乱,动静越大越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而我……”
他看着两人,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去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
一刻钟后。
黑风寨的聚义堂外,突然火光冲天!
轰!轰!
两声巨大的爆炸声,猛地响起!狂屠用尽全力,将他那两柄灌注了灵力的板斧,狠狠地扔向了聚义堂的大门!坚固的大门,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敌袭!有敌袭!”
“是古月仙宗的人!他们杀进来了!”
整个黑风寨,瞬间炸开了锅!无数的魔道修士,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纷纷从各自的房间里冲了出来,朝着聚义堂的方向包围过去。
而“毒蛇”,则如同一个最致命的幽灵,游走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她手中的毒匕,每一次闪烁,都会带走一条生命。她专门挑那些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人下手,不断地制造着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整个山寨的注意力,都被他们两人,成功地吸引了过去。
而此时,在山寨东侧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古月,像一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防守最为薄弱的粮仓之中。
粮仓里,堆满了小山似的粮食和草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易燃的气味。
他没有立刻放火。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数个从何三和李默尸体上搜来的、装着尸毒和怨气的瓶瓶罐罐。
他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埋在了粮仓和马厩的各个角落。
然后,他又拿出了十几张他自己绘制的、最低阶的“引爆符”,与那些瓶罐,用“冰蚕丝”,巧妙地连接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连锁的、恶毒到极点的——瘟疫炸弹。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了粮仓的出口。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即将变成人间地狱的地方,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火球符”。
他将符箓,随手一弹。
一个小小的火球,落在了那堆干燥的草料上。
呼——!
火焰,瞬间冲天而起!
古月没有再看一眼。他的身形,如同鬼魅,瞬间消失在了火光和混乱之中。
他没有去和狂屠他们汇合。
他绕了一个大圈,潜伏到了聚义堂后方的一处屋顶上,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猎物,自己从巢穴里走出来。
火势,借着风势,蔓延得极快。
很快,整个山寨的东侧,都陷入了一片火海!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古月埋下的“瘟疫炸弹”,在高温的炙烤下,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爆炸开来!
砰!砰!砰!
黑色的、充满了恶臭的尸毒浓烟,混合着能侵蚀神魂的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半个山寨!
那些正在救火、或者正在围攻狂屠的魔道修士,猝不及-及,吸入了大量的毒烟。
“啊!我的脸!”
“咳咳……我的灵力……使不出来了!”
“救命!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时间,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无数的魔道修士,皮肤开始溃烂,灵力开始消散,甚至神智都开始变得混乱,开始不分敌我地,互相攻击起来!
整个黑风寨,彻底地,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混账!!!”
一声雷霆般的、充满了无边怒火的咆哮,从那座已经被轰开大门的聚义堂内,传了出来!
一道魁梧的、散发着滔天魔焰的身影,猛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脸上,有一只如同鬼爪般的、青黑色的手印胎记。
正是黑风寨之主,“鬼手”张莽!
他看着眼前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自己那些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惨嚎、死去的属下,他那双充满了暴虐杀意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古月仙宗……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他发出一声咆哮,炼气期九层顶峰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
而就在他因为暴怒,而心神失守,将后背完全暴露出来的那一瞬间——
躲在屋顶上的古月,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爆发出了一道等待已久的、致命的精光!
就是现在!
他手中的“破灵弩”,早已上弦。
他的目标,不是张莽。
而是张莽脚下,那片被鲜血和尸体染红的——影子。
咻!
一支淬满了“蛇涎香”剧毒的弩箭,没有带起丝毫的声响,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射入了那片……不断扭曲的阴影之中。
(三十九)
那支弩箭,射入影子的瞬间,便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溅起一丝波澜。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
“鬼手”张莽那狂暴的咆哮声,突然戛然而止!他那魁梧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呃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只见那片原本正常的影子里,此刻,竟然有一道黑色的、如同毒蛇般的雾气,正在疯狂地顺着他的双脚,向上蔓延!
“影毒咒?!你……你不是古月仙宗的人!你是……‘影杀殿’的刺客?!”
张莽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惊恐!
影杀殿,一个比阴尸宗还要神秘、还要可怕的杀手组织。他们专修各种诡异的影子秘术,杀人于无形,是所有宗门都为之忌惮的存在。而“影毒咒”,正是他们最招牌的、歹毒无比的暗杀手段!
躲在屋顶上的古月,心中冷笑。
影杀殿?
不,这只是我从何三那本兽皮小册子上,学来的一点……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他射出的,根本不是什么“影毒咒”。
那支弩箭上,淬的不仅仅是“蛇涎香”的麻痹剧毒。他还将从阴尸宗李默那里缴获的、最精纯的“尸怨之气”,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封印在了箭尖之上。
当弩箭射入影子时,怨气爆发,通过影子这个媒介,直接攻击的,是张莽的——神魂!
这是一种他自己独创的、结合了数家之长的、阴险到极点的攻击方式!
张莽虽然修为高深,肉身强悍,但他的神魂,却并没有经过特殊的锤炼。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灵魂层面的攻击,瞬间就让他吃了大亏!
剧痛和麻痹感,让他的灵力运转,出现了致命的紊-乱!
而古月,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狂屠!毒蛇!动手!”
他发出一声低吼,声音通过灵力,清晰地传入了另外两人的耳中!
早已在混乱中,逼近到聚义堂附近的狂屠和毒蛇,听到命令,没有丝毫的犹豫!
“杀——!”
狂屠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他将两柄板斧,合二为一,化作一柄巨大的、旋转的死亡风车!他整个人,如同下山的猛虎,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朝着因为神魂受创而陷入僵直的张莽,正面冲了过去!
而“毒蛇”,则如同鬼魅,身形瞬间化作了数十道残影,从另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绕到了张莽的身后!她手中的毒匕,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幽绿色的、致命的光芒,直刺张莽的后心!
这是……绝杀之局!
“你们……找死!!!”
张莽毕竟是半步筑基的强者!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求生意志!
他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发出一声咆哮!他那只作为标志的、青黑色的“鬼手”,猛地一下,变得漆黑如墨,上面浮现出无数诡异的、如同蝌蚪般的符文!
“魔煞鬼手!”
他一掌,拍向了正面冲来的狂屠!
另一只手,则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手抓向了背后的“毒蛇”!
轰——!!!
狂屠那旋转的巨斧,与那只漆黑的鬼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狂屠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充满了阴冷和腐蚀性的巨力传来!他手中的板斧,瞬间被震飞!他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胸骨寸寸断裂,狂喷出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而“毒蛇”,也同样没能讨到好!
她的毒匕,虽然刺中了张莽的后背,但却像是刺在了万年玄铁之上,只刺入了一寸,便再也无法寸进!
而张莽那只反手抓来的鬼手,却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桀桀……小美人,就从你开始吧……” 张莽狞笑着,五指开始用力!
“毒蛇”的脸上,露出了绝望和窒息的表情。
然而,就在张莽以为,自己已经解决了两个最大的威胁,可以回过头来,慢慢炮制那个躲在暗处放冷箭的老鼠时——
一道他从未感受过的、极致的、冰冷的危机感,突然从他的头顶传来!
他猛地抬头!
他看到的,是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如同神明般漠然的眼睛。
古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正上方!
他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如同一片飘落的羽毛。
但他的手中,那柄平平无奇的青钢短剑,此刻,却燃起了一层妖异的、刺目的——血色光焰!
《血燃术》!
他将自己所有的精血,所有的灵力,所有的杀意,都凝聚在了这……至强的一剑之上!
“不——!!!”
张莽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想躲,但他的右手,正被狂屠的临死反扑所牵制!他的左手,正掐着“毒蛇”!他因为神魂受创,身体还处于一丝微不可查的麻痹之中!
他所有的防御,所有的退路,在这一刻,都被古月那精妙到极点的算计,给彻底封死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死亡的血色剑光,在自己的瞳孔中,不断地放大,放大……
噗嗤——!!!
没有丝毫的阻碍。
那柄燃烧着古月生命的短剑,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牛油,从张莽的天灵盖,直贯而下,将他的头颅,连同他的神魂,都彻底地,一分为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张莽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掐着“毒蛇”的手,无力地松开。
他那魁梧的、如同魔神般的身躯,缓缓地,向后仰倒。
轰然倒地。
古月,落在了他的尸体上。
他身上的血色光焰,缓缓退去。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厥。
他单膝跪地,用那柄还在滴血的短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赢了。
以炼气四层的修为,以近乎完美的算计,以同伴的生命为诱饵,以自己的精血为代价……
他成功地,屠神。
他抬起头,看向周围那片已经彻底陷入混乱和火海的山寨,看向那些还在惨嚎、溃逃的魔道修士。
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疲惫而又满足的、如同魔鬼般的微笑。
这场战争……
现在,才刚刚开始。
(四十)
当“鬼手”张莽那具如同小山般的尸体轰然倒地时,整个黑风寨,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正在厮杀、惨嚎、救火的魔道修士,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作猛地一僵。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单膝跪在他们寨主尸体上、浑身浴血、如同魔神降世的、戴着面具的少年。
他们的主心骨,他们眼中无敌的存在,那个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筑基期的强者……
就这么……死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溃败!
“寨主死了!寨主被杀了!”
“快跑啊!古月仙宗的杀神来了!”
“魔鬼!他是魔鬼!”
所有的抵抗意志,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魔道修士们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如同无头的苍蝇,开始四散奔逃。
他们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个给他们带来了无边恐惧的、戴着面具的身影。
古月没有去追杀那些溃兵。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追杀。
《血燃术》的反噬,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每一条经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只是勉强支撑着,没有立刻倒下。
“咳……咳咳……”
“毒蛇”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捂着自己那被掐出五道青紫色指印的脖子,剧烈地咳嗽着。她看着张莽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个摇摇欲坠的古月,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敬畏。
她知道,如果不是古月最后那石破天惊的一剑,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她挣扎着走到狂屠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还有一口气。” 她惊喜地发现,狂屠虽然胸骨尽碎,内脏破裂,但竟然还吊着一口气没死。
古月闻言,也强撑着,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瓶他自己用不上的、最好的疗伤丹药,扔了过去。
“给他服下。”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一块破风箱。
“毒蛇”接过丹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给狂屠喂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古月身边,看着他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虽然被面具遮住了),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死不了。” 古月惜字如金。
他没有再理会“毒蛇”,而是挣扎着,从张莽的尸体上爬了下来。
然后,他当着“毒蛇”的面,开始了他最熟练的、也是最让人不寒而栗的动作——搜刮战利品。
他先是割下了张莽那颗硕大的头颅。
然后,他从张莽的怀里,摸出了一个比李默的那个还要高级的、绣着恶鬼图案的储物袋。
他还从张莽那只漆黑的“鬼手”上,褪下了一枚黑色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戒指。
‘怨骨戒’,玄阶中品法器。能储存和增幅怨气,并且可以释放一次‘怨灵冲击’,直接攻击敌人的神魂。
古月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阴尸录》上关于这件法器的记载。
好东西。
他毫不客气地,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毒蛇”看着他这一连串熟练得令人发指的动作,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少年了。他时而像一个算无遗策的智者,时而像一个悍不畏死的疯子,而现在,他又像一个贪婪无比的……战争鬣狗。
古月没有在意她的目光。
他搜刮完张莽,又将目光,投向了那座已经被轰开大门的聚义堂。
那里,是黑风寨的……宝库。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毒蛇”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狂屠,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选择跟了上去。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紧紧地抱住这条……最粗也最危险的大腿。
聚义堂的后堂,果然有一间密室。
当古月用张莽的身份令牌打开密室大门时,耀眼的宝光,瞬间晃花了他们的眼睛。
灵石,堆积如山,粗略估计,至少有数万块!
各种珍稀的矿石、药材,分门别类地摆放在架子上。
还有十几件散发着强大波动的法器,和数十本看起来就非同凡响的功法秘籍。
这是一个魔道据点,数十年来,通过烧杀抢掠,积累下来的、全部的财富!
“发……发财了……” “毒蛇”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古月却依旧平静。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了那些灵石和法器,落在了密室最中央的一个石台上。
石台上,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人头大小的、不规则的黑色石头。石头上,布满了天然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一股古老、苍凉、而又充满了生命气息的能量,从石头上散发出来。
正是那只在落龙坡失窃的、由玄铁箱子保护着的……神秘物资。
“‘龙血之石’……” “毒蛇”看着那块石头,失声喃喃道,眼中充满了震撼,“传说中,真龙陨落后,其心头之血,与大地精魄融合亿万年,才有可能形成的无上至宝!佩戴在身,可以洗筋伐髓,脱胎换骨!若是能将其完全炼化……甚至有希望,能凝聚出一丝……真龙血脉!”
原来如此。
古月的心中,瞬间了然。难怪……能引来阴尸宗的觊觎。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走上前,将那块“龙血之石”,抱在了怀里。
“喂!你干什么!” “毒蛇”脸色一变,“这是家族的……”
“现在,它是我的了。”
古月转过头,透过那张无脸面具,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的目光,看着她。
“你有意见?”
“毒蛇”看着他那双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说一个“有”字,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和张莽一样,搬家。
她艰难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古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将“龙血之石”收入储物袋,然后,才像一个慷慨的君王,对着“毒蛇”挥了挥手。
“这里的东西,除了功法秘籍,其他的,你我……二八分。”
“我八,你二。”
“毒蛇”:“……”
她很想哭,但她不敢。
……
当古月和“毒蛇”,带着海量的财富和狂屠那个“累赘”,回到古月仙宗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而他们带回去的消息——黑风寨已破,“鬼手”张莽伏诛——则如同十二级的地震,瞬间引爆了整个宗门!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疯了!
他们……三个人,竟然真的……端掉了一个由半步筑基强者坐镇的魔道老巢?!
这已经不是奇迹了!
这是神迹!
而创造了这个神迹的核心人物——古月,这个名字,也第一次,真正地,响彻了整个古月仙宗!
他不再是那个只在外事堂有点名气的“小怪物”。
他成了……一个活着的传奇!
(四十一)
当古月这个名字,如同风暴一般席卷整个宗门时,他本人,却早已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他没有去享受英雄般的欢呼,也没有去领取那足以让任何人眼红的天价赏赐。
他回到了自己那座孤零零的小院,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闭死关。
他将院门用一块巨石死死堵住,又在周围,布下了数个他自己钻研出来的、最简陋却也最有效的警戒阵法。
他要将自己,与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绝。
石屋内,他盘腿而坐。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三样东西。
那块充满了磅礴生命气息的“龙血之石”。
那枚从张莽手上褪下来的、散发着阴冷怨气的“怨骨戒”。
以及,那本从“血手”屠夫身上得到的、玄阶中品炼体功法——《金刚诀》。
战争,只是手段。
掠夺来的资源,只有转化成自己的实力,才有意义。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杂念,只有一种对力量最纯粹、最极致的追求。
他首先拿起的,是那本《金刚诀》。
他将秘籍,一页一页地,仔细研读。
《金刚诀》,与古月仙宗那些讲究灵动飘逸的功法截然不同。它追求的,是肉身最极致的强横与霸道。通过一种特殊的灵力运转方式,不断地锤炼、压缩自身的肌肉、骨骼、乃至经脉,使其变得如同金刚玄铁一般,坚不可摧。
修炼到高深处,甚至可以肉身硬抗法器,力大无穷,万法不侵。
好功法!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我的战斗方式,以诡诈和爆发为主,但肉身,始终是我的短板。有了这《金刚诀》,我的生存能力,将得到质的飞跃!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他又拿起了那块“龙血之石”。
他将石头,捧在手心。一股股温热的、充满了磅礴生命力的能量,顺着他的掌心,缓缓地流入他的体内。
他感觉自己那因为强行施展《血燃术》而留下的、最深层次的本源亏空,正在被这股能量,一点一点地,修复、弥补。
他的身体,像一块久旱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股来自上古真龙的生命精华。
他的皮肤,在微微泛红。他的骨骼,在发出微不可查的脆响。他的血液,流速正在加快,变得……更加滚烫!
时机,到了。
古月眼中精光一闪!
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要……同时修炼!
他一手按着“龙血之石”,疯狂地汲取其中的生命能量,来修复和强化自己的肉身。
另一只手,则掐着法诀,开始按照《金刚诀》上记载的、那种霸道无比的法门,运转体内的灵力!
这是一个自杀般的举动!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霸道的力量,同时在他的体内奔涌、冲撞!
一股,是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滚烫的龙血之力。
另一股,则是按照《金刚诀》法门运转的、充满了金刚之意的、无坚不摧的灵力!
轰——!
古月的身体,瞬间变成了一个最恐怖的战场!
他的皮肤,寸寸龟裂,渗出了一道道血珠!他的经脉,像是要被撕裂一般,传来阵阵剧痛!他的骨骼,仿佛要被碾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呃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那种痛苦,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酷刑,都要强烈百倍!
但他没有停下!
他的眼中,燃烧着比火焰还要炽热的、疯狂的意志!
要么,在痛苦中蜕变!
要么,在痛苦中……毁灭!
他死死地咬着牙,将自己的神识,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疯狂地吸收着龙血之力,修复着自己那濒临崩溃的肉身。另一部分,则强行地、野蛮地,驾驭着那股金刚灵力,按照功法路线,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四肢百骸!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他正在用一种最极端、最危险的方式,强行地,将自己的凡人之躯,向着一个非人的、怪物的方向,进行改造!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失去了意义。
一天。
两天。
七天。
……
半个月后。
石屋之内,那块“龙血之石”,已经变得黯淡无光,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而盘腿坐在中央的古月,也如同经历了一场最残酷的凌迟。他的身上,结满了厚厚的血痂,看起来,就像一个从血池里捞出来的血人。
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没有了心跳。
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然而,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轻响。
他身上那层厚厚的血痂,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哗啦啦——
所有的血痂,如同破碎的蛋壳一般,从他身上剥落。
露出的,是一具全新的、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完美无瑕的身体!
他的皮肤,晶莹剔透,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那淡金色的、正在缓缓流淌的血液!他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又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轰!!!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了数倍的、充满了霸道和威严的气息,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他只是随意地一握拳,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爆鸣声!
炼气期六层!
不!
是炼气期六层顶峰!
仅仅半个月的闭关,他不仅伤势尽复,更是连跨两个大境界,直接飙升到了炼气期的顶峰!
这,就是“龙血之石”与《金刚诀》结合之后,带来的、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古月站起身,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澎湃的力量,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畅快的笑容。
他知道,从今天起,在筑基期之下,他将……再无敌手!
他推开了那块堵门的巨石,走出了小院。
刺目的阳光,照在他那宛如新生的皮肤上,反射出淡淡的宝光。
他抬起头,看向了古月仙宗那座最高、最雄伟的山峰。
那里,是宗主和太上长老们闭关的地方。
也是……通往更高世界的……门槛。
炼气期,已经到头了。
接下来,该考虑……
他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热的野望。
如何……筑基了。
(四十二)
当古月再次出现在外事堂时,他所引起的轰动,比上一次还要剧烈。
他没有再戴那张“无脸”面具。
他以自己最真实的、炼气期六层顶峰的修为,坦然地,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当那些外门弟子,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如同洪荒猛兽般、凝练而又霸道的强大气息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活见鬼般的表情。
“炼……炼气六层顶峰?!这……这怎么可能?!”
“我没眼花吧?他闭关前,不是才炼气四层吗?这才过去多久?半个多月?!”
“怪物……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个怪物!”
所有的议论,所有的震惊,所有的敬畏,都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但古月,却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这些曾经让他需要仰望、甚至需要用计谋去周旋的同门,现在,在他的眼中,已经和路边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他径直地,走向了外事堂堂主的大殿。
这一次,门口的守卫弟子,甚至不敢上前盘问,只是远远地,就躬身行礼,主动为他让开了道路。
大殿之内,外事堂堂主,正在处理着宗门事务。
当他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强大到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气息时,他猛地抬起了头。
当他看到那个走进大殿的、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刀的少年时,他那张一向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极致的震惊!
“古……古月?”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修为……”
“弟子侥幸,略有突破。” 古月躬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
“略有突破?” 堂主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半个月,从炼气四层,飙到六层顶峰?你管这叫……略有突破?!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已经不能再用常理来揣度了。他是一个真正的、能颠覆一切规则的妖孽!
“你……出关前来,所为何事?” 堂主沉声问道。
“弟子前来,是想向堂主,讨要一样东西。” 古月抬起头,直视着堂主的眼睛。
“哦?” 堂主来了兴趣,“说来听听。以你如今立下的功劳,只要是本座能给的,绝不吝啬。”
古月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
“筑基丹。”
轰!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大殿中炸响!
堂主的瞳孔,猛地一缩!
筑基丹!那是所有炼气期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是能够大大增加突破筑基期成功率的、战略级别的丹药!
在古月仙宗,每一颗筑基丹,都无比珍贵。只有那些最核心、最被看好的内门天才,在为宗门立下赫赫战功之后,经过长老会的一致同意,才有可能,被赐予一颗!
而现在,古月,一个名义上还是外门弟子的少年,竟然直接开口,索要筑基丹!
“大胆!” 堂主下意识地,厉喝一声,一股属于筑基中期修士的强大威压,猛地朝古月压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古月在那股威压之下,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那经过《金刚诀》和“龙血之石”双重淬炼的强横肉身,让他足以硬抗这种程度的威压!
他依旧平静地,看着堂主,一字一顿地说道:
“弟子以炼气三层修为,斩杀阴尸宗‘百人屠’李默。”
“弟子以炼气四层修为,带队端掉魔道据点黑风寨,阵斩半步筑基‘鬼手’张莽。”
“弟子为宗门,夺回至宝‘龙血之石’。”
“弟子认为,这些功劳,足以……换取一颗筑基丹。”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堂主的心上!
堂主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锐利、逻辑清晰、气势甚至隐隐能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少年,心中,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古月说的,全都是事实。
这些功劳,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吹嘘一辈子。而现在,这些功劳,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按照宗门的规矩,他……确实有资格!
“筑基丹,事关重大,并非本座一人可以决定。” 堂主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此事,我需要上报长老会,由诸位太上长老,共同商议。”
“弟子等得起。” 古月点了点头。
“不过……” 堂主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在长老会的决议下来之前,我这里,倒是有另一个任务,或许……与你的‘筑基’有关。”
“哦?” 古月眉头一挑。
堂主从怀里,拿出了一份用火漆封印的、最高等级的密函。
“三日之后,是宗门十年一度的‘血色试炼’。”
“届时,宗门会开启一处上古秘境——‘万兽谷’。所有三十岁以下、炼气期七层以上的内门弟子,都会进入其中,进行一场为期七天的、残酷的生存试炼。”
“在万兽谷中,不仅有各种强大的妖兽,更隐藏着无数上古修士留下的机缘和传承。而其中,最大的机缘,便是……”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诱惑。
“‘地脉筑基’的机会!”
“在万兽谷的最深处,有一口‘地脉灵泉’。若能在那灵泉之中,引地脉之气入体,进行筑基,便可成就传说中的‘地脉道基’!其根基之稳固,未来成就之高,远非靠丹药筑基者可比!”
地脉道基?
古月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筑基,也分三六九等。最次的,是靠丹药强行突破,根基虚浮。好一点的,是靠自身积累,水到渠成。而最顶级的,便是引天地奇物之气入体,铸就无上道基!
这“地脉道基”,无疑,就是最顶级的一种!
“但是,” 堂主话锋一转,“万兽谷,凶险异常,死亡率极高。而且,名额有限,只有最优秀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参加。”
“堂主的意思是?” 古月看着他。
堂主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老狐狸般的狡诈。
“我,可以动用我堂主的权限,为你,争取一个……破格参加的名额。”
“你,以炼气六层顶峰的修为,去和那些炼气七层、八层、甚至九层的内门天骄们,一同竞争。”
他看着古月,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你敢不敢……去赌这一场更大的?”
“用你的命,去赌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古月看着他,沉默了。
他知道,这是堂主在给他画饼,也是在给他下套。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检验自己的真正潜力,也想借此,来消耗自己那已经有些“功高震主”的威望。
如果他死在了里面,那一切,都一了百了。
如果他活了下来,并且真的成功了,那他,就是宗门万年不遇的绝世妖孽,宗门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培养他。
这是一场……豪赌。
赌桌的另一边,坐着的,是整个古月仙宗的高层。
而他,是唯一的……赌徒。
古月缓缓地,抬起了头。
在那张年轻而又冷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充满了疯狂和自信的、张扬的笑容。
“有何不敢?”
筑基丹,只是保底。
而我古月,从不满足于……保底。
我要的,是最好的!是最强的!
万兽谷……内门天骄?
正好,我也想看看……
所谓的‘天才’,在我这头‘怪物’面前……
到底,有多么得……不堪一-击!
(四十三)
三天后,古月仙宗,演武场。
这里,是宗门平日里弟子们切磋、比试的地方。但今天,气氛却格外肃杀。
数千名内外门弟子,将巨大的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敬畏、羡慕和一丝丝的嫉妒。
因为,在演武场的中央,正站着一百名年轻的修士。
他们,是整个古月仙宗,三十岁以下,最精锐、最强大的力量!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身穿代表着内门弟子身份的月白色锦袍,修为最低的,都是炼气期七层!其中,甚至有十几位,已经达到了炼-气期九层,距离筑基,也只有一步之遥!
他们,就是即将参加“血色试炼”的天之骄子!
而在这一百名光芒万丈的天骄之中,一个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格外刺眼。
古月。
他依旧穿着那身最普通的外事堂青色劲装,独自一人,站在队伍的最末尾。他的修为,只有炼气期六-层顶峰,在一众内门天骄之中,就像鹤群里混进了一只鸡。
“看,就是那个小子!那个叫古月的!”
“他就是那个端掉了黑风寨的疯子?看起来……也没什么三头六臂啊。”
“哼,炼气六层也敢来参加血色试炼?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我看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没错!等进了万兽谷,没有了宗门庇护,那些师兄们,有的是办法教他做人!”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那些站在前方的内门天骄们,也纷纷回头,用一种审视、轻蔑,甚至带着一丝敌意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破格”参加的幸运儿。
古月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闭着眼睛,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心,早已沉入了对即将到来的、真正的杀戮盛宴的期待之中。
就在这时,数道强大的气息,从天而降!
宗主,外事堂堂主,以及几位须发皆白的太上长老,联袂而至,悬浮在演武场的上空。
“时辰已到!”
宗主那威严的声音,响彻全场。
“血色试炼,规则照旧!”
“入谷之后,生死自负!可以争斗,可以抢夺,但,严禁同门相残!违者,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七日之后,谷门关闭。届时,按照你们获得的‘兽核’数量和品质,进行排名。前十名,将有重赏!”
“而排名第一者……”
宗主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一百名战意高昂的天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激动。
“将由本座,亲自为其护法,助其……筑基!”
轰!
此言一出,全场沸腾!
所有参加试炼的内门弟子,眼中都爆发出炽热无比的光芒!
宗主亲自护法筑基!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机缘!
古月的眼睛,也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
第一名吗?
有点意思。
“现在,开启谷门!”
随着宗主一声令下,几位太上长老同时出手,打出数道法诀!
演武场中央的地面,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座古朴的、由青铜铸成的巨大石门,缓缓地,从地下升起!
石门上,雕刻着无数上古妖兽的图腾,散发着一股洪荒、苍凉的气息。
嗡——!!!
石门缓缓打开,门后,不是任何景象,而是一片不断旋转、扭曲的、五彩斑斓的空间漩涡!
那里,就是通往“万兽谷”的入口!
“入谷!”
一声令下。
站在最前方的十几名炼气九层的天骄,率先动了!他们化作一道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片空间漩涡之中!
紧接着,是那些炼气八层、七层的弟子。
他们看着古月的眼神,都充满了挑衅和不屑,仿佛在说:小子,有种就跟进来!
很快,场上,就只剩下了古月一人。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一眼高悬于空中的宗主和长老们,又看了一眼周围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数千名弟子。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他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扇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大门。
他的背影,在所有人眼中,显得如此的单薄,如此的……不自量力。
就在他即将踏入空间漩涡的那一刻,一个冰冷的神识传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小子,我知道你很狂。但万兽谷,不是黑风寨。里面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你最好……别死得太早了。”
是古月天明。
古月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回应。
他只是,毅然决然地,一步踏入了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古月感觉自己的双脚,重新踩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一股原始、狂野、充满了浓郁血腥味和磅礴灵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微微震撼了一下。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
大地之上,是无边无际的原始丛林。参天的巨树,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空气中,不时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属于强大妖兽的咆哮声!
这里,就是万兽谷!一个真正的、弱肉强食的修罗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在他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数字——“零”。
兽核计数吗?
他没有急于去猎杀妖兽。
他戴上了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气息,再次伪装成了一个最不起眼的、炼气二层的水平。
然后,他施展出《龟息诀》和《御风诀》,整个人,如同一道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片无边的原始丛林之中。
试炼,开始了。
但,这不仅仅是你们的试炼。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光芒。
更是……我的**猎场**。
你们这些所谓的天骄,你们身上的兽核,你们的机缘,你们的一切……
都将成为,我踏上巅峰的……垫脚石!
(四十四)
万兽谷的丛林,比古月想象的还要危险。
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片草,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古月像一条最谨慎的蛇,贴着地面,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无声地穿行。他的灵识,如同一张细密的网,警惕地探查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他没有急于去寻找那些强大的妖兽。
他知道,在这场“血色试炼”中,最危险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没有智慧的畜生。
而是……人心。
他潜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后,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一声女子的惊呼,突然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有人。
古月立刻停下脚步,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然后,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的源头摸了过去。
在一片林间的空地上,他看到了战斗的双方。
一方,是三名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内门弟子,两男一女,修为都在炼气七层左右。他们此刻,正结成一个简单的三才阵,狼狈地抵挡着一头妖兽的攻击。
而他们的对手,则是一头体型如同小山般的、通体覆盖着青色鳞甲的巨型蜥蜴——二阶中期的妖兽,“铁甲地龙”。
这头铁甲地龙,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它的每一次甩尾,都能带起一阵腥风,将碗口粗的大树,都轻易地扫断!
那三名内门弟子,虽然配合默契,但显然已经落入了下风。其中一名男弟子,手臂上已经挂了彩,鲜血直流。那名女弟子,更是花容失色,好几次都险些被地龙的巨尾扫中。
古月隐藏在远处的树冠之上,像一个最冷漠的观众,静静地看着这场战斗。
他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
他只是在评估。
铁甲地龙,防御力惊人,弱点在腹部和眼睛。
那三个人,阵法配合生疏,灵力消耗巨大,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如果我出手……
他的脑海中,飞速地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就在这时,场上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名受伤的男弟子,似乎是知道再这样下去,三人都要死在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着另外两人吼道:“师兄!师妹!我来拖住它!你们快走!”
说完,他竟然燃烧起了自己的精血,施展出了某种拼命的秘术,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主动地,朝着铁甲地龙那张血盆大口,冲了过去!
“师弟!”
另外那一男一女,发出了悲痛的惊呼。
但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抓住这个用生命换来的机会,转身就跑!
噗嗤!
那名勇敢的男弟子,连铁甲地龙的牙齿都没碰到,就被它那巨大的舌头,一下卷进了嘴里,发出一声骨骼被嚼碎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古月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愚蠢。
他在心中,冷冷地评价。用自己的命,去换取同伴逃跑的机会?在这种地方,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铁甲地龙吞掉了一个“点心”之后,似乎意犹未尽。它那双冰冷的、爬行动物特有的竖瞳,转向了那两个正在亡命奔逃的身影,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追了上去!
而它追击的方向,赫然正是……古月潜藏的这个方向!
那逃跑的一男一女,也发现了隐藏在树冠上的古月。
当他们看到古月身上那代表着外门弟子的青色劲装,以及那只有炼气二层(伪装后)的修为时,他们的眼中,先是一愣,随即,闪过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恶毒的光芒!
“师兄!快看!那里有个外门的废物!” 那女弟子尖叫道。
“好机会!” 那男弟子眼中凶光大盛,“用他来当诱饵,引开这头畜生!”
两人相视一眼,瞬间就达成了共识!
他们竟然不再逃跑,而是猛地改变方向,一左一右,朝着古月所在的这棵大树,冲了过来!
他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他们要把这头狂暴的铁甲地龙,引到古月这里!让古月,成为他们新的……替死鬼!
看着那两个朝着自己冲来的“同门”,感受着身后那越来越近的、如同地震般的脚步声,古月的脸上,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冰冷的、残忍的微笑。
人心,果然……比妖兽,要险恶得多。
也好。
我本来,还不想这么早……开张的。
他没有逃跑,甚至没有从树上下来。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树枝上,像一个等待着祭品上门的死神。
“小子!算你倒霉!” 那男弟子冲到树下,对着古月狞笑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那女弟子,也同样如此。
他们成功地,将那头狂暴的铁甲地龙,引到了这棵树下。
吼——!!!
铁甲地龙抬起它那巨大的头颅,看到了树上那个渺小的、在它看来不堪一击的“新点心”。它发出一声咆哮,张开血盆大口,就准备将古月连同这棵大树,一同吞噬!
然而,就在这时——
古月,动了。
他没有向下逃,而是……向上!
他脚下清风一荡,整个人,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向上飘起!
同时,他手中,那柄平平无奇的青钢短剑,突然,燃起了一层妖异的、刺目的——血色光焰!
《血燃术》!
他竟然,在一瞬间,就进入了最强的拼命状态!
“死!”
他发出一声低吼,整个人,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如同一颗血色的流星,朝着铁甲地龙那只巨大的、毫无防备的——眼睛,狠狠地刺了下去!
这一剑,快到了极致!狠到了极致!
铁甲地龙甚至没来得及闭上眼睛!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沉闷的声响!
那柄燃烧着古月生命的短剑,毫无阻碍地,深深地,插-入了铁甲地龙那脆弱的眼球之中,然后,一搅!
“嗷呜——!!!”
铁甲地龙,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惨嚎!
它的整个脑袋,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大脑深处的剧痛,而疯狂地甩动起来!它那巨大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在原地疯狂地冲撞、翻滚,将周围的树木,都撞得东倒西歪!
而那两个刚刚逃出不远,正准备回头看好戏的内门弟子,则彻底地,被眼前这颠覆了他们认知的一幕,给震傻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炼气二层的外门废物,竟然……一剑,重创了一头连他们三个人联手都无法匹敌的、二阶中期的铁甲地龙?!
这……这他妈的是在做梦吗?!
古月一击得手,立刻借力后退,落在了另一棵大树的树冠上。
他看着那头正在疯狂挣扎的铁甲地龙,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赢。
他只是,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机会。
他没有再去看那头妖兽。
他转过头,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透过那张无脸面具,落在了那两个已经彻底呆滞的、所谓的“同门”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让那两人如坠冰窟的、森然的微笑。
现在……
轮到你们了。
(四十五)
那两个内门弟子,在对上古月那双冰冷得不似人类的眼睛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让他们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他……他想干什么?
他……他想杀了我们?!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们脑海中疯狂地滋生!
“不……不是我们……” 那男弟子最先反应过来,他语无伦次地,惊恐地摆着手,“我们……我们是同门!宗门规定,不许同门相残!”
他试图用宗门的规矩,来唤醒眼前这个“魔鬼”的理智。
古月笑了。
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他的笑声,轻得像一阵风,却让那两人听得毛骨悚然。
“同门?” 他歪了歪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刚才,你们想拿我当诱饵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是‘同门’?”
“我……” 那男弟子一时语塞,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弱者,没有资格谈规矩。”
古月的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在你们决定,将灾祸引到我身上的那一刻起,你们的命……就已经是我的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从树冠上,消失了!
《御风诀》!《血燃术》!
两种功法,同时运转!
他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模糊的、血色的残影,如同一道瞬移的闪电,瞬间就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了那个男弟子的面前!
太快了!
快到那个男弟子,甚至连举起手中法器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燃烧着血色光焰的短剑,在自己的瞳孔中,不断地放大,放大……
噗嗤!
一声轻响。
那男弟子的眉心,多出了一个细细的血洞。
他的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惊恐和不解。
古月一剑功成,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脚尖在男弟子的尸体上轻轻一点,身形再次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朝着那个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转身就跑的女弟子,追了上去!
“不!不要杀我!救命啊!”
那女弟子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她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都灌注到了双腿之上,亡命奔逃。
但,她的速度,在施展了《血燃术》和《御风诀》的古月面前,慢得就像一只蜗牛。
古月的身影,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就追到了她的身后。
他没有再用剑。
他伸出了那只一直隐藏在袖子里的、畸形的左手。
五道细如发丝的“冰蚕丝”,如同死神的触手,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她那纤细的、雪白的脖颈。
“呃……”
女弟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只觉得脖子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她整个人,都被硬生生地,从半空中,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古月缓缓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他看着这个在地上不断挣扎、因为窒息而满脸通红、眼中充满了哀求和恐惧的女人,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左手,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响。
世界,清静了。
古月缓缓地收回冰蚕丝。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了看远处那头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动作越来越迟缓的铁甲地龙。
他身上的血色气焰,缓缓退去。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
他没有去搜刮那两具尸体。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头已经奄奄一息的铁甲地龙。
铁甲地龙也发现了他。它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给它带来无边痛苦的、渺小生物的刻骨仇恨。它发出一声虚弱的咆哮,挣扎着,想要做最后的反抗。
古月没有再给它任何机会。
他手中的青钢短剑,再次燃起了淡淡的血焰。
他绕到了铁甲地龙那巨大的头颅侧面,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短剑,狠狠地,从它那只被自己刺瞎的、血肉模糊的眼眶里,再次捅了进去!
噗嗤——!!!
这一次,剑刃,长驱直入,彻底地,搅碎了它的大脑。
铁甲地龙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随即,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古月拔出短剑,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
他赢了。
以一敌三,不,是以一敌四,大获全胜。
他杀了两个炼气七层的内门弟子,和一头二阶中期的强大妖兽。
他手背上那个代表着计数的数字,也从“零”,瞬间,跳动到了——“一百五十”。
(二阶中期的妖兽,其兽核价值,等同于一百五十点。)
他没有立刻去挖取兽核。
他先是走到了那两具内门弟子的尸体旁,熟练地,将他们身上的储物袋,和那柄看起来还不错的法器飞剑,都搜刮一空。
然后,他才走到铁甲地龙的尸体旁,用短剑,费力地,剖开了它那坚硬的头颅,从里面,挖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闪烁着土黄色光晕的妖兽晶核。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找了一个隐蔽的树洞,钻了进去。
他没有去清点战利品。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睡觉。
他太累了。
这一战,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他进入了《龟息诀》的状态,将自己的所有生机都收敛起来,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知道,在这片危险的丛林里,睡眠,是最奢侈的行为。
但他也知道,只有恢复到最佳状态,他才能……更好地,进行下一场狩-猎。
而在他沉睡的时候,他并不知道。
在万兽谷的另一处。
一个身穿核心弟子服饰、面容俊朗、气息已经达到了炼气期九层顶峰的青年,正看着自己手中一块破碎的玉牌,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赵师弟和李师妹的……魂牌,碎了?”
“是谁……是谁干的?!”
“不管你是谁,敢动我‘天剑盟’的人……”
“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四十六)
当古月再次从沉睡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
万兽谷的暗红色天空,像一块被鲜血浸透的幕布,显得格外妖异。
他从树洞里钻出来,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
经过一整天的深度睡眠和《龟息诀》的自我修复,他因为施展《血燃术》而带来的反噬,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体内的灵力,也重新变得充盈起来。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是时候……清点一下战利品了。
他找了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山洞,然后,将昨天的所有收获,都倒了出来。
那两个内门弟子,不愧是天之骄子,身家颇为丰厚。两个储物袋里,加起来有将近两百块下品灵石,几瓶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符箓和材料。
最让古月在意的,是那柄从男弟子手里缴获的法器飞剑。
他将灵力注入其中。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悬浮在他面前。剑身呈青色,薄如蝉翼,上面铭刻着细密的风属性符文。
‘青锋剑’,玄阶下品法器。以速度和锋利见长。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比我这柄普通的青钢短剑,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毫不客气地,将这柄飞剑,据为己有。
然后,他才将目光,落在了那颗拳头大小的、土黄色的妖兽晶核上。
这是铁甲地龙的兽核。里面,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土属性灵气和大地之力。
古月握着兽核,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经过《金刚诀》锤炼的肉身,正在发出一阵阵渴望的“嗡鸣”。
他知道,这东西,如果直接吸收,足以让他的肉身强度,再上一个台阶!
但他没有这么做。
直接吸收,太浪费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阴尸录》上,一种更加邪恶、也更加高效的利用方式。
“血肉献祭”。
这是一种魔道秘法。通过一种特殊的仪式,将妖兽的血肉和兽核,一同献祭给自己的身体,从而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地,掠夺妖兽的力量和天赋!
铁甲地龙,天赋在于……防御。
如果我能通过献祭,获得它那身坚不可摧的鳞甲……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中,不可抑制地滋生!
他看了一眼外面那具已经开始散发出腐臭气息的、小山般的铁甲地龙尸体,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他立刻开始行动。
他按照《阴尸录》上记载的、那种诡异的仪式,开始在山洞的地面上,用铁甲地龙的鲜血,绘制一个复杂的、充满了邪恶气息的血色法阵。
他又将铁甲地龙身上最坚硬的几块鳞甲,剥了下来,摆放在法阵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最后,他将那颗土黄色的兽核,放在了法阵的中央。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脱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那具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充满了力量感的身体。
然后,他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个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法阵中央,盘腿坐下。
他将双手,按在了那颗冰冷的兽核之上。
“以我之名,血肉为祭,掠夺……开始!”
他低吼一声,运转起了《阴尸录》上那段晦涩而又邪恶的法诀!
嗡——!!!
整个血色法阵,瞬间光芒大盛!
地上的龙血,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细小的血色丝线,顺着法阵的纹路,疯狂地涌向了古月的身体!
那几块被摆放在阵眼上的青色鳞甲,也随之融化,变成了一滩滩青色的液体,覆盖在了他的皮肤之上!
而那颗位于阵法中央的兽核,更是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大地之力,通过他的手掌,野蛮地、粗暴地,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呃啊啊啊啊——!!!”
古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种痛苦,比修炼《血燃术》,还要强烈十倍!百倍!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被一股外来的力量,强行地撕裂、重组、融合!
他的身体,正在被改造!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一片片虚幻的、青色的鳞甲纹路!
他的骨骼密度,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地增加!
他的血液之中,仿佛也多了一丝来自大地深处的、厚重而又坚韧的力量!
这是一个充满了痛苦和凶险的过程。稍有不慎,他就会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撑爆,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但古月,却死死地咬着牙,眼中,燃烧着比火焰还要疯狂的意志!
他不仅没有去抵抗这股力量,反而主动地,敞开了自己的身心,用《金刚诀》的法门,去引导、去吸收、去融合这股外来的力量!
他要将这头铁甲地龙的一切,都彻彻底底地,变成自己的东西!
……
不知过了多久。
当山洞外的天色,再次由暗红变为漆黑时,山洞内那狂暴的能量波动,才终于缓缓地平息了下去。
地上的血色法阵,已经变得黯淡无光。
那颗土黄色的兽核,也变成了一堆毫无光泽的白色粉末。
古月,依旧盘腿坐在中央。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之中,一抹土黄色的、厚重如山岳般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他的皮肤,依旧白皙如玉,但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在那皮肤之下,隐隐地,有一层虚幻的、青色的鳞甲光影,在缓缓流转。
他随意地一握拳。
砰!
他身旁的一块岩石,竟然被他拳头带起的拳风,直接震成了一片齑粉!
好强的……力量。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厚重而又充满了爆发力的能量,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的肉身强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匪夷所-思的境界!
现在的他,就算不施展任何功法,光凭肉身,都足以硬抗炼气后期修士的法器攻击!
这,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他站起身,穿上衣服,将那柄新得到的“青锋剑”,系在了腰间。
他知道,自己蛰伏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手背上的计数,才一百五。
而这场试炼,还有五天。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饥渴光芒。
是时候……去寻找一些新的……**猎物**了。
他走出山洞,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朝着万兽谷的更深处,疾驰而去。
他要去寻找更强大的妖兽,更丰厚的机缘。
以及……那些不知死活的、敢于挑衅他的……同门。
(四十七)
接下来的三天,古月化身为了万兽谷中,一个最恐怖的、游荡的死神。
他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他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伪装成炼气期五层的水平——这是一个既能吸引到足够强大的猎物,又不会显得太过突兀的、完美的“诱饵”修为。
他开始在这片广袤的原始丛林中,进行着最高效的、冷血的狩猎。
他会主动去寻找那些强大的、落单的二阶妖兽。
面对皮糙肉厚的“金刚猿”,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靠《血燃术》去拼命。他直接施展出《金刚诀》,与那头以力量著称的妖兽,进行最原始、最野蛮的正面肉搏!
轰!轰!轰!
他的拳头,与金刚猿那堪比精铁的巨掌,一次又一次地,狠狠地撞在一起!每一次碰撞,都会爆发出沉闷的巨响和狂暴的气浪!
最终,他硬生生地,用自己的拳头,将那头二阶后期的金-刚猿,活活地,打爆了脑袋!
面对速度奇快、擅长偷袭的“鬼影豹”,他则施展出《御风诀》和《龟息诀》,与对方玩起了最刺激的、潜行与反潜行的游戏。
他比鬼影豹更有耐心,比它更懂得如何利用环境,比它……更像一个天生的刺客。
最后,在那头鬼影豹自以为得手,扑向他留下的一个“幻影”时,他从阴影中暴起,用那柄锋利的“青锋剑”,干净利落地,斩下了它的头颅。
他的战斗技巧,在这一次次的生死搏杀中,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地提升着。
他手背上的那个数字,也在疯狂地飙升。
三百。
五百。
八百。
……
短短三天的时间,他就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的内门弟子,跻身到了排名前二十的行列。
而他的凶名,也开始在那些进入万兽谷的弟子之间,悄然流传。
一个戴着诡异的无脸面具、修为不高、却战力滔天、手段狠辣的神秘人。
他从不与人组队,独来独往。
他杀伐果断,取了兽核就走,从不拖泥带水。
有人曾试图抢夺他的兽核,但第二天,那些人的尸体,就会被发现挂在树上,死状凄惨。
渐渐地,所有人都知道了,万兽谷里,来了一个不能招惹的“面具煞星”。
……
这一日,古月正在一处瀑布下,清洗着自己身上的血污。
他刚刚解决掉了一头二阶顶峰的“碧水蛟”,收获了一颗价值两百点的水属性兽核。他手背上的数字,已经达到了一千二百点。
这个成绩,足以让他稳稳地进入前十。
但他,并不满足。
还不够。
我的目标,是第一。
是那口……能铸就‘地脉道基’的灵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交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古月眉头一皱,立刻收敛气息,身形一闪,便隐藏到了瀑布后面的一个山洞里。
片刻之后,两道狼狈的身影,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径直地,朝着他这个方向跑来。
那是两个身穿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他们的修为,赫然都已经达到了炼气期九层!
但此刻,他们却极为凄惨。其中一人,手臂被齐肩斩断,鲜血直流。另一人,更是胸口塌陷,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朗、手持一柄金色长剑的青年,正不紧不慢地,追赶着他们。
他的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的笑容。
他的气息,强大而又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剑,赫然是……炼气期九层顶峰!
他,正是“天剑盟”的盟主,也是这次血色试炼,公认的、最强的夺冠热门——林天一!
“王师兄,李师兄,你们……跑不掉的。”
林天一的声音,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的傲慢。
“乖乖地,把你们身上的兽核,都交出来。然后,自断一臂,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林天一!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断臂的青年,悲愤地吼道,“我们都是同门!你如此行径,就不怕出去之后,遭到宗门的惩罚吗?!”
“惩罚?” 林天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这里,我,就是规矩!宗门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要我能拿到第一,谁会在乎,你们这些失败者的死活?”
“你!”
那两人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知道,林天一说的是事实。
“看来,你们是不肯合作了。” 林天一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死吧!”
他手中的金色长剑,光芒大盛!一股锐利无匹的剑意,冲天而起!
“金光剑诀!”
他一剑斩出!一道数丈长的、璀璨的金色剑气,如同天外飞仙,带着斩断一切的气势,朝着那两名已经陷入绝望的弟子,当头斩下!
躲在瀑布后的古月,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计谋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就在那道金色剑气,即将将那两人斩成两段的瞬间——
咻!
一道黑色的、微不可查的流光,从瀑布的水幕之中,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
它的目标,不是那两个将死的弟子,也不是那道威力无穷的金色剑气。
而是……林天一脚下,那片因为阳光照射而产生的——影子!
“影毒咒”!
故技重施!
林天一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猎物身上,根本没有料到,在这瀑布之后,竟然还隐藏着一个“渔翁”!
当他感觉到那股来自神魂的、诡异的刺痛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呃!”
他闷哼一声,那道即将斩落的金色剑气,因为灵力不稳,瞬间溃散!
而那两名原本已经闭目等死的弟子,则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也不想,燃烧起自己最后的精血,化作两道流光,头也不回地,亡命奔逃!
“混账!!!”
林天一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他强忍着神魂的刺痛,那双凌厉的眼睛,如同利剑一般,死死地,射向了那片水幕!
“是谁?!给我滚出来!”
水幕,缓缓地,向两边分开。
一个戴着诡异的无脸面具、手持一柄青色长剑的身影,一步一步地,从黑暗的山洞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散发着炼气期五层(伪装后)的、平平无奇的气息。
但他的眼神,却冰冷得,像万年不化的玄冰。
“是你?” 林天一看着这个传说中的“面具煞星”,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嗜血的狞笑。
“很好……很好!”
“我正愁找不到你这个杀了我‘天剑盟’成员的凶手!”
“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手中的金色长剑,再次指向了古月,那股属于炼气期九层顶峰的、恐怖的剑意,将古月牢牢地锁定!
“今天,我就要用你的血,来洗刷我‘天剑盟’的耻辱!”
面对着这股足以让任何炼气后期修士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威压,古月却依旧平静。
他只是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青锋剑”。
然后,他看着林天一,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的语气,说道:
“你身上的兽核,加上你刚才抢来的那些……”
“应该……足够我拿第一了吧?”
(四十八)
古月那句话,平静,却充满了最极致的、赤裸裸的挑衅!
林天一,作为内门第一天骄,“天剑盟”的盟主,何曾受过如此的羞辱?!
一个区区炼气五层(在他看来)的、藏头露尾的家伙,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要抢夺他的一切?!
“狂妄!找死!”
林天一彻底暴怒!他不再有丝毫的保留,炼气期九层顶峰的灵力,如同火山一般,轰然爆发!
他手中的金色长剑,发出了高亢的剑鸣,一道道金色的、如同实质般的剑气,在他的周身环绕、盘旋,将他衬托得如同一尊降临凡尘的剑神!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天才与废物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金色的闪电,朝着古月,狂冲而来!
人未至,剑气已先到!
数十道凌厉的金色剑气,如同暴雨梨花,封锁了古月所有的闪避空间!
面对这堪称绝杀的一击,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脚下清风盘旋,身形如同鬼魅,在那些密不透风的剑气之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高速地穿行、闪避!
《御风诀》!
叮!叮!当!当!
无数的剑气,擦着他的身体划过,落在他身后的山壁和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深邃的、平滑的剑痕!
他就那么在死亡的刀尖上,疯狂地舞蹈!
“身法不错!” 林天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变成了更加浓烈的杀意,“但,光会躲,是没用的!”
他手腕一抖,那柄金色长剑,突然光芒大盛!
“金光剑诀——剑化万千!”
他手中的长剑,竟然在一瞬间,幻化出了成百上千道一模一样的金色剑影!这些剑影,铺天盖地,形成了一张真正的、由剑气组成的死亡之网,朝着古月,当头罩下!
这是范围性的、无差别攻击!
任你身法再诡异,也绝无可能,躲开这天罗地网般的一击!
看着那片笼罩了自己所有视野的金色剑网,古月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凝重的光芒。
他知道,闪避,已经没有用了。
他必须……硬抗!
《金刚诀》!
《龟息诀》!
“麒麟之怒”!
在这一瞬间,古月将自己所有的防御手段,都催动到了极致!
一层厚重的、土黄色的光芒,在他皮肤之下流转!他胸前那块“血麒麟”玉佩,更是爆发出了一道璀璨的、炽热的红光,形成了一面由火焰构成的、栩栩如生的麒麟护盾,将他牢牢地护在其中!
同时,他将自己的所有生机,都收敛到了极限,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坚不可摧的顽石!
轰——轰——轰——!!!
成百上千道金色剑影,如同狂风暴雨,狠狠地,轰击在了那面小小的麒麟护盾之上!
每一次撞击,都会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麒麟护盾,在剧烈地颤抖着,上面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
护盾之下的古月,更是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恐怖的冲击力!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震碎了,气血翻涌,喉咙里,满是铁锈般的腥甜味!
好强!
这就是……内门第一天骄的实力吗?
果然……名不虚传!
咔嚓!
一声脆响。
那面坚固的麒麟护盾,在承受了数百次攻击之后,终于,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
残余的数十道剑影,余势不减,狠狠地,斩在了古月的身上!
噗!噗!噗!
鲜血,飞溅!
古月的身上,瞬间多出了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轰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瀑布下的水潭之中,溅起漫天的水花!
“哼,不堪一击。”
林天一缓缓地收剑而立,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轻蔑的微笑。
在他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此刻,恐怕早已被他的剑气,绞成了一堆肉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恐怖、都要冰冷、都要疯狂的……杀意,突然从他身后那片平静的水潭之中,冲天而起!
林天一的脸色,猛地一变!
他霍然回头!
他看到的,是一幅让他永生难忘的、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那个本该已经死去的少年,正缓缓地,从血色的水潭中,站了起来。
他的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将他周围的潭水,都染成了红色。
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一股狂暴的、妖异的、血红色的气焰,正从他那具残破的身体里,疯狂地涌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了纯粹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赤红色!
《血燃术》!
而且,是毫无保留的、最彻底的、燃烧了超过五成精血的……极限爆发!
“你……你还没死?!” 林天一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丝的恐惧。
古月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纯粹的、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赤红色眸子,死死地,盯着他。
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沾满了鲜血的、森然的、如同魔鬼般的笑容。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青锋剑”。
剑尖,遥遥地,指向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内门第一天骄。
游戏……
现在,才刚刚开始。
(四十九)
当古月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赤红色眸子,与林天一那双充满了震惊和杀意的眼睛,在空中交汇时,整个瀑布下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笼罩了全场。
“邪术……你修的,竟然是这种自残的魔道邪术!”
林天一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脸上露出了更加浓烈的鄙夷和不屑。
“燃烧精血,换取短暂的力量?真是……可悲的手段!”
他自诩为天之骄子,修的是最正统、最光明的康庄大道。对于古月这种在他看来“旁门左道”的拼命打法,他从心底里,就看不起。
“今天,我就让你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这种垂死的挣扎,是多么得……无力!”
他手中的金色长剑,再次光芒大盛!这一次,所有的剑光,都凝聚在了剑尖之上,形成了一点耀眼到极致的、如同太阳般的金色光点!
一股无坚不摧、锋锐无匹的气息,从那一点金光上,散发出来!
“金光剑诀——破晓之光!”
这是他的最强杀招!是他压箱底的、准备用来争夺第一的底牌!
他要用这一剑,彻底地,将眼前这个让他感到厌恶的“魔鬼”,连同他的骄傲,一同碾碎!
面对着这足以秒杀任何同阶修士的、凝聚了林天一所有力量的至强一剑,古月的脸上,那疯狂的笑容,却变得愈发灿烂,愈发……狰狞!
他没有丝毫的防御!
他没有丝毫的闪避!
他将《血燃术》催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超越极限的程度!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地流逝!
但他不在乎!
他将所有的一切,都灌注到了手中的“青锋剑”之中!
他整个人,连同他手中的剑,都化作了一道笔直的、一往无前的、充满了毁灭和死亡气息的——血色惊鸿!
他选择的,是最惨烈、最疯狂、最不留任何后路的——正面硬撼!
来吧!
就让我们看看!
是你这所谓的天才之光,更耀眼!
还是我这来自地狱的血色,更浓烈!
轰——!!!
一道金色的流星,与一道血色的惊鸿,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以一种最决绝、最惨烈的方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也没有毁天灭地的气浪。
有的,只是……一瞬间的、极致的、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连光,都被那碰撞的中心,给吞噬了。
紧接着——
咔嚓……咔嚓嚓……
一阵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清脆的声响,突然响起!
林天一那张充满了自信和傲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骇然!
他看到,自己那柄无坚不摧的、玄阶中品的金色长剑,在那道血色惊鸿的冲击之下,竟然……从剑尖开始,寸寸断裂!
那股充满了毁灭和死亡气息的血色力量,势如破竹,摧枯拉朽般地,碾碎了他的剑气,碾碎了他的护体灵光,然后……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沉闷的声响。
林天一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看到,一截燃烧着血色光焰的、断裂的剑尖,从自己的胸口处,透体而出。
而那柄剑的剑柄,正握在那个戴着面-具的、浑身浴血的少年手中。
他……竟然输了?
他这个内门第一天骄,竟然……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只有炼气六层的外门弟子?
输在了……他最引以为傲的、正面的对决之上?
“为……为什么……”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古月那双已经恢复了冰冷的、漆黑的眸子,问出了自己人生中,最后一个问题。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抽出了那截断剑。
然后,他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沙哑的声音,平静地回答:
“因为……”
“你所谓的‘天才’,所谓的‘骄傲’……”
“在我眼中……”
“一文不值。”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天一那双迅速失去神采的眼睛。
他转过身,看着那柄因为承受不住《血燃术》的极限爆发,而彻底断裂报废的“青锋剑”,眼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惋惜。
然后,他便像一具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的木偶,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也到了极限。
……
不知过了多久。
当古月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而又柔软的怀抱里。
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妩媚动人的脸。
是“毒蛇”。
“你醒了?” “毒蛇”看着他,那双桃花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好奇,有敬畏,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的情愫。
古月立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 “毒蛇”按住了他,“你的伤,比我想象的还要重。燃烧了超过五成的精血,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用我们‘药王谷’的秘药吊住了你的命,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古月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狂屠,也躺在一旁,气息虽然微弱,但显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你……跟踪我?” 古月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
“我可没那个胆子。” “毒蛇”苦笑了一下,“是堂主不放心,给了我一张‘子母连心符’,让我暗中策应。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她看着古月,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古月,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古月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挣扎着,坐起身,然后,从怀里,摸出了那个从林天一身上,缴获来的储物袋。
他将储物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哗啦啦——
数千块下品灵石,各种珍稀的丹药、符箓,以及……一枚闪烁着金色光芒的、代表着排名的玉牌。
玉牌上,一个刺目的数字,正在闪闪发光——
“三千二百!”
加上古月自己的一千二百点。
他的总数,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的、恐怖的数字!
四千四百!
第一……
到手了。
古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而又满足的微笑。
他看着“毒蛇”,将那个装着数千灵石的储-物袋,扔了过去。
“这些,是你的了。”
“算是……你救我一命的报酬。”
然后,他便不再理会那个目瞪口呆的女人,自顾自地,开始闭目调息。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
活下去。
然后,去迎接那场,属于他一个人的……无上机缘!
(五十)
剩下的两天,对于万兽谷里的其他弟子来说,是最后的、疯狂的冲刺。
而对于古月来说,则是最虚弱、也最危险的蛰伏。
“毒蛇”没有食言。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手段,将这个山洞,变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堡垒。她在洞口布下了数种来自“药王谷”的、无色无味的奇毒,又用幻术,将整个山洞都隐藏了起来。
而狂屠,在大量丹药的滋养下,也悠悠转醒。当他从“毒蛇”口中,得知古月竟然斩杀了林天一,夺得了第一时,他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了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他看着那个正在闭目调息的、气息微弱的少年,心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嫉妒和不甘,只剩下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知道,自己和这个少年,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古月则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恢复之上。
他将从林天一那里缴获来的所有疗伤丹药,都当成糖豆一样,毫不吝惜地吞下。他又用那块“血麒麟”玉佩,不断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火属性灵气,来弥补自己亏空的精血。
他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
那具经过“龙血之石”和《金刚诀》双重改造的强横肉身,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真正的、恐怖的潜力!
……
七天之期,已到。
当万兽谷那扇古老的青铜大门,再次缓缓开启时,一百名进入试炼的内门天骄,活着走出来的,不足五十人。
每一个人,都浑身浴血,满脸疲惫,但眼中,却都带着一股经过血与火洗礼之后的、精悍的煞气。
他们相互之间,都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当宗主和长老们,开始检验他们手背上的“兽核”数量时,整个演武场,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期待的氛围之中。
“王腾,一千零八十点,暂列第三!”
“李清雪,一千一百五十点,暂列第二!”
……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个个惊人的数字,不断地从长老口中报出,引来场外弟子们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
因为,有两个人,还没有出来。
一个是公认的最强者,林天一。
而另一个,则是这次试炼最大的黑马,那个神秘的“面具煞星”。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缓缓地,从那片扭曲的空间漩涡中,走了出来。
正是古月,毒蛇,和被他们搀扶着的、身受重伤的狂屠。
当看到他们三人的瞬间,全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在了古月的手背上。
当看清那个数字时——
轰——!!!
整个演武场,彻底地,爆炸了!
“四……四千四百点?!!”
“天哪!我没看错吧!这怎么可能!”
“林天一师兄呢?他……他怎么还没出来?!”
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也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看着古月,那双威严的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震撼!
“古月!” 宗主的声音,都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天一呢?!”
古月缓缓地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柄断裂的、失去了所有光泽的、金色的长剑。
当看到这柄剑的瞬间,所有“天剑盟”的成员,都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的盟主,那个不可一世的内门第一天骄……
陨落了。
而杀死他的,正是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只有炼气六层的……外门弟子。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个独自一人,站在场地中央的、瘦削的身影。
他的身上,没有丝毫强者的气息,反而带着一种重伤未愈的虚弱。
但,没有任何人,敢小看他。
因为,他用一场最不可思议的、堪称神迹的杀戮,向所有人证明了——
谁,才是这次血色试炼,真正的……王!
“好……好……好!”
宗主看着古月,看着他那双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的眼睛,最终,也只能像狂屠一样,连说三个好字!
他的眼中,充满了复杂。有震惊,有欣赏,有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了绝世瑰宝的、极致的狂喜!
他知道,古月仙宗,要出一条……真龙了!
他不再去追问林天一的死因。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朗声宣布:
“我宣布!此次血色试-炼,最终的胜出者,是——”
“外事堂弟子,古月!”
“按照约定,本座,将亲自为其护法,助其,引地脉之气入体,铸就……”
“无上道基!!!”
……
地脉灵泉,位于古月山的最深处,是一处被列为宗门最高机密的禁地。
这里,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灵液。
一口只有丈许方圆的泉眼,坐落在山洞的中央。泉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土黄色的粘稠状,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
一股厚重、苍茫、充满了大地本源气息的能量,从泉眼中,散发出来。
古月赤着上身,盘腿坐在了灵泉的旁边。
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则分坐在四周,神情肃穆,亲自为他护法。
“古月。” 宗主看着他,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引地脉之气筑基,凶险异常。那股力量,狂暴无比,稍有不慎,便会爆体而亡,神魂俱灭。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宗主,又看了看周围那几个气息深不可测的太上长老。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
只有一种……即将奔赴一场盛大宴会的、平静的期待。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行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纵身一跃,整个人,都跳进了那口充满了狂暴能量的……地脉灵泉之中!
轰——!!!
在他入水的瞬间,整个灵泉,都仿佛被点燃的炸药桶,彻底地,沸腾了!
无穷无尽的、狂暴的大地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着古月那具小小的身体里,涌了进去!
“呃啊啊啊啊——!!!”
古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的身体,在瞬间,就被那股恐怖的力量,撑得龟裂开来,鲜血,染红了整口灵泉!
来吧!
就让我看看!
是你这所谓的地脉之气,更狂暴!
还是我这颗……想要吞噬天地的野心,更疯狂!
他死死地守住最后一丝清明,疯狂地运转着《金刚诀》和《归元诀》,引导着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冲向自己丹田内,那道无形的……筑基壁垒!
一次。
两次。
十次!
百次!
……
不知过了多久。
当古月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要被那无边的痛苦所吞噬时——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天地初开的、清脆的声响,在他的体内,轰然炸响!
那道坚不可摧的筑基壁垒,应声而碎!
一股全新的、远比灵力要高级了无数倍的、金色的能量,从他的丹田之中,诞生了!
真元!
筑基期!
成了!
而就在他筑基成功的那一瞬间,他那具几乎要被撑爆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无与伦t比的、恐怖的吸力!
那口地脉灵泉中所有的大地之力,连同他胸前那块“血麒麟”玉佩中所有的火属性能量,以及他手上那枚“怨骨戒”中所有的阴冷怨气……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那新生的“地脉道基”,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彻彻底底地,吞噬了进去!
轰隆隆——!!!
整个山洞,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股融合了大地之厚重、真龙之霸道、麒麟之炽热、怨鬼之阴冷的、前所未有的、矛盾而又恐怖的气息,从古月的身上,冲天而起!
甚至,连山洞外,那几位正在为他护法的宗主和太上长老,都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之下,被震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骇然!
“这……这究竟是……铸就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五十一)
当那股融合了数种极端力量的、恐怖的气息,缓缓平息下去时,地脉灵泉之内,也恢复了平静。
原本粘稠如浆的土黄色泉水,此刻,已经变得清澈见底,灵气尽失。这口滋养了古月仙宗数千年的地脉灵泉,其本源之力,竟然被古月一人,在一次筑基之中,给……吸干了!
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都在滴血。
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那道从泉水中,缓缓站起的身影上时,所有的心痛,都瞬间,被一种更加极致的、无法言喻的震撼所取代!
古月,依旧是那个古月。
但,又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身材,似乎比之前,又高了一点。他的皮肤,晶莹如玉,却又散发着淡淡的、如同金属般的宝光。在他的皮肤之下,一层青色的龙鳞光影,和一层金色的金刚符文,正在交替闪烁,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而他的双眼,更是变得深邃如渊。左眼之中,仿佛有一头血色麒麟在咆哮,炽热而又霸道。右眼之中,则仿佛有无数怨灵在嘶吼,阴冷而又诡异。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释放任何威压。
但,那股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恐怖气势,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宗主在内,都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地脉道基……不……这已经超越了地脉道基的范畴!” 一位见多识广的太上长老,声音颤抖地,失声喃喃道,“龙血为骨,金刚为体,麒麟为火,怨灵为魂……他……他这是……铸就了传说中,万年不遇的……混元圣体啊!”
混元圣体!
这四个字,像四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岁的少年,只要中途不陨落,他未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甚至……甚至有可能,带领古月仙宗,打破这方天地的桎梏,去窥探那传说中的……飞升大道!
“天佑我古月仙宗!天佑我古月仙宗啊!”
宗主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他看着古月,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算计和试探,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如同看到了神明般的狂热和崇敬!
古月缓缓地,从灵泉中走了出来。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能一拳打爆山岳的恐怖力量,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知道,筑基,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未来的路,还很长。
他对着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弟子古月,谢宗主、诸位长老护法之恩。”
“不不不!不敢当!不敢当!” 宗主连忙上前,亲自扶起了他,态度谦卑得,像一个面对君王的大臣,“古月……不……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古月仙宗的……圣子!地位,与我等同!宗门之内,所有资源,任你调遣!所有禁地,为你开放!”
“圣子?” 古月眉头微皱。
“没错!” 宗主斩钉截铁地说道,“以你的天赋和潜力,足以担当此位!从今往后,你的意志,便是我古月仙宗的意志!”
古月看着眼前这个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宗主,心中,冷笑不已。
这就是……力量带来的改变吗?
当我弱小时,你们视我为棋子,为工具。
而当我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潜力时,你们便视我为神明,为君主。
真是……可笑而又现实。
他没有去接受那个所谓的“圣子”之位。
他只是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弟子,想见一个人。”
“谁?”
“外事堂执事,古月天明。”
……
当古月,再次回到自己那座小院时,他发现,院子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了。
正是古月天明。
他依旧是那副冰山般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复杂。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脱胎换骨、气息甚至隐隐能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少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
“我也没想到。” 古月看着他,声音平静,“你当初,只是想把我,磨成一把……好用的刀。”
“没错。” 古月天明没有否认,“一把能为我,为家族,披荆斩棘的刀。”
“但现在,” 古月向前一步,一股无形的、充满了压迫感的气势,笼罩了过去,“这把刀,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
古月天明感受着那股气势,瞳孔,微微一缩。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由他一手“创造”出来的怪物了。
“你找我,想做什么?” 他沉声问道。
古月看着他,看着这个将他从泥潭里带出来,又将他推入更深地狱的、名义上的“师父”。
他的眼中,没有感激,也没有仇恨。
只有一种……最纯粹的、对力量的邀战!
他缓缓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柄剑。
不是那柄断裂的“青锋剑”,也不是那柄普通的青钢短剑。
而是一柄全新的、通体漆黑、剑身上流淌着诡异的血色纹路的……魔剑。
这是他用从黑风寨宝库里,得到的最顶级的材料,和那枚“怨骨戒”,亲手为自己打造的、本命法器——“噬魂”。
他将剑尖,遥遥地,指向了古月天明。
“你曾说过。”
“直到有一天,我能用我手中的剑,伤到你为止,训练……才算真正结束。”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战意的弧度。
“现在……”
“我来了。”
“师父。”
“请赐教。”
(五十二)
当古月那句“请赐教”落下时,整个小院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被抽干了。
一股无形的、锐利如刀的剑意,从古月那看似瘦削的身体里,冲天而起!
古月天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无法掩饰的——动容!
他看着古月手中那柄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剑“噬魂”,又看了看古月那双燃烧着熊熊战意的眼睛,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他这是在向我……挑战?
一个刚刚筑基的弟子,竟然敢向我这个成名已久的、筑基后期的执事,发起挑战?!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狂妄!
但,不知为何,看着古月那双平静而又疯狂的眼睛,古月天明的心中,却生不出丝毫的愤怒。
有的,只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久违的……兴奋!
他感觉自己那早已沉寂多年的、属于剑客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好……”
他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了自己那柄通体雪白、散发着森然寒气的佩剑——“冰魄”。
“很好!”
他看着古月,眼中,第一次,不再有任何的算计和审视,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属于对手之间的……尊重!
“既然如此……”
“那为师,今天,就用尽全力,来检验一下你这把‘刀’,究竟……”
“锋利到了何种地步!”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丝毫的预兆!
他整个人,化作了一道白色的、快到极致的闪电,手中的“冰魄”剑,带起一片刺骨的寒霜,直刺古月的咽喉!
这一剑,他没有丝毫的留手!
他用上了自己筑基后期的、全部的实力!
他要看看,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这个怪物,究竟能带给他多大的惊喜!
面对这足以秒杀任何同阶修士的、石破天惊的一剑,古月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没有后退!
他没有闪避!
他选择了……最直接、最霸道的回应!
《金刚诀》!《血燃术》!
“混元圣体”!
在这一瞬间,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催动到了极致!
他那白玉般的皮肤之下,青色的龙鳞光影和金色的金刚符文,同时亮起!一股融合了大地之厚重与真龙之霸道的恐怖力量,轰然爆发!
他手中的魔剑“噬魂”,更是发出了兴奋的、渴望鲜血的嗡鸣!剑身上,那血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怨灵,缠绕其上!
“怨气附体!”
他同样,一剑刺出!
轰——!!!
一黑一白,两柄代表着两种极端力量的长剑,在小院的中央,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有的,只是……一瞬间的、极致的、连空间都为之扭曲的……对撞!
以两柄剑的剑尖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恐怖的能量冲击波,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整个小院,在这股冲击波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夷为平地!房屋、竹林、石桌……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为了齑粉!
蹬!蹬!蹬!
两道身影,同时向后倒退!
古月,一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剑气,顺着“噬魂”剑,侵入了他的体内,让他气血翻涌,虎口处,更是被震裂开来,鲜血直流。
而古月天-明,也同样,向后退了……三步!
他看着自己那柄“冰魄”剑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细微的豁口,又看了看自己那微微发麻的右手,那张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震撼!
他……竟然被逼退了?!
他一个筑基后期的强者,在用尽全力的情况下,竟然被一个刚刚筑基的弟子,正面一剑,逼退了三步?!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 他看着古月,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古月却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脚下清风盘旋,身形如同鬼魅,再次朝着古月天明,冲了上去!
他手中的“噬魂”剑,化作了漫天的黑色剑影,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风暴,将古月天明所有的闪避空间,都彻底笼罩!
他要用最疯狂的、最不留任何余地的进攻,来宣泄自己心中那积压已久的、所有的战意!
“来得好!”
古月天明也被激起了真火!他发出一声长啸,手中的“冰魄”剑,同样舞得密不透风,化作一片晶莹的、充满了森然寒意的冰雪世界,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当!
一时间,整个被夷为平地的院落之中,只剩下两道快到极致的、一黑一白的身影,在疯狂地交错、碰撞!
剑与剑的交鸣声,密集得如同暴雨!
逸散出来的剑气,将周围的地面,都切割出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这是一场……超越了所有人想象的、师徒之间的……死斗!
……
不知过了多久。
当两道身影,再次分开时,两人的身上,都已经挂了彩。
古月的身上,多了数道被寒气侵蚀的、发黑的伤口。
而古月天明的衣袍上,也同样,被划开了几道口子,一丝丝的鲜血,正从里面,缓缓地渗出。
两人遥遥相对,剧烈地喘息着。
“我输了。”
最终,是古月,缓缓地,收起了手中的“噬魂”剑,平静地开口。
他知道,自己虽然凭借着“混元圣体”的强横和《血燃术》的爆发,在短时间内,与古月天明战成了平手。
但,他的底蕴,终究还是太浅了。
再打下去,先撑不住的,一定是他。
然而,古月天明,却摇了摇头。
他看着自己衣袍上那几道细微的、却真实存在的伤口,又看了看对面那个虽然狼狈、但战意却依旧高昂的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自嘲的笑容。
“不。”
“输的人……是我。”
他缓缓地,将自己的“冰魄”剑,收回了鞘中。
“从今天起……”
他看着古月,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师徒之情,也没有了上下级之分。
只有一种……最纯粹的、对一个真正的强者的……认可。
“你,不再是我的弟子。”
“我,也不再是你的师父。”
“你我之间,两不相欠。”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转过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天际。
古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那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天空。
他知道,自己人生的一个阶段,已经彻底结束了。
而一个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传说,才刚刚……
拉开序幕。
(五十三)
与古月天明一战之后,古月这个名字,在宗门内的地位,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微妙的高度。
他不再是外事堂那个令人忌惮的“怪物”,也不再是血色试炼中那个横空出世的“传奇”。
他成了一个……禁忌。
一个连长老们都不愿轻易提及,连宗主都感到棘手的、特殊的存在。
他拒绝了“圣子”的封号,也拒绝了宗门分配给他的、灵气最浓郁的核心洞府。
他只是,回到了自己那座已经被夷为平地的、破败的小院。
然后,他用从黑风寨宝库里搜刮来的、最坚固的“黑玄石”,亲手为自己,重新建造了一座更加简陋,也更加坚固的……石屋。
那石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沉重的、由整块玄铁打造的大门。
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从所有人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了。
有人说,他与古月天明一战,虽然看似平手,实则受了无法挽回的道伤,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
也有人说,他因为斩杀了林天一,得罪了宗门内盘根错节的“天剑盟”势力,被高层变相地“雪藏”了。
还有人说,他因为修行魔功,走火入魔,已经变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被宗主亲自镇压在了那座石屋之下。
各种各样的流言,甚嚣尘上。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新的天才不断涌现,古月这个曾经如日中天的名字,也渐渐地,被人们所淡忘。
他和他那座诡异的黑色石屋,成了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无人问津的传说。
……
石屋之内。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这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
唯一的光源,是古月身边,那些如同小山一般堆积着的、正在不断消耗的……上品灵石。
这些,都是他从黑风寨宝库里,得到的、最珍贵的战利品。
古月盘腿坐在灵石堆的中央,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一种外人无法想象的、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他将那本从“血手”屠夫身上得到的《金刚诀》,与自己那独一无二的“混元圣体”,进行着最深层次的、完美的融合。
他将那本从阴尸宗李默那里得到的《阴尸录》,与自己那颗充满了杀戮和算计的大脑,进行着最邪恶、也最高效的结合。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修炼。
他在……创造!
他尝试着,将《金刚诀》的霸道,与《御风诀》的轻盈,结合起来,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既能爆发出恐怖力量,又能保持鬼魅速度的战斗身法。
他尝试着,将《阴尸录》上的“怨气附体”,与“冰蚕丝”的隐匿,结合起来,让自己的每一次偷袭,都附带上能侵蚀神魂的、无形的诅咒。
他甚至,开始研究那块从林天一储物袋里找到的、记载着《金光剑诀》的玉简。
他没有去修炼这门正大光明的剑法。
他只是在分析它,解构它,然后,找出它的破绽,并将这些破绽,融入到自己那套专为杀戮而生的剑术之中!
这是一个枯燥、孤独,而又充满了智慧与疯狂的过程。
他的修为,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日千里地飙升。
但他的实力,他的底蕴,他那对“力量”和“杀戮”的理解,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地沉淀、积累。
他就像一柄被藏入了剑鞘之中的绝世魔剑,虽然锋芒不露,但那股内敛的、足以斩断天地的恐怖锋芒,却在变得越来越……可怕。
……
三年后。
那扇紧闭了整整三年的、由玄铁打造的大门,终于,发出了一声沉重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缓缓地,打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身材挺拔、面容冷峻的青年,从那片极致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但他的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像是经历了无数次轮回的、古老的神明。
平静,淡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仿佛这天地万物,在他眼中,都与尘埃无异。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久违的、刺目的阳光,微微地,眯了眯眼。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那股如同汪洋大海般、奔腾不息的金色真元。
筑基中期顶峰。
三年的闭关,他不仅将自己的修为,稳稳地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将自己所学的一切,都彻底地,融会贯通,化为了自己真正的、独一无二的……道。
一条专属于他古月的、以杀戮和掠夺为核心的……修罗之道。
“是时候……出去了。”
他轻声地,喃喃自语。
他知道,古月仙宗,这个小小的池塘,已经……再也容不下他这条,即将化龙的巨鳄了。
他需要更广阔的舞台,更强大的敌人,更丰富的资源。
他需要……去见识一下,这方天地,真正的……风景。
他没有去向任何人告别。
他就像三年前,他来到这里时一样,悄无声息。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戴上了那张“无脸”面具,身形一闪,便如同一缕真正的青烟,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宗门的护山大阵,彻底地,消失在了那片无边无际的、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山门之外。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他只知道,从他踏出山门的那一刻起——
天高,任鸟飞。
海阔,凭鱼跃。
而他,古月,这头蛰伏了太久的、饥饿的凶兽……
终于,要开始,他那场注定要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战栗的……
狩猎盛宴!
(第一卷·宗门篇·完)
第二卷·红尘篇
(一)
古月仙宗的山门,早已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当古月真正踏入这片广阔而又陌生的天地时,他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是何其的渺小。
天地,是一座更大的囚笼。
而他,不过是刚刚从一个小笼子里,跳出来的一只……饥饿的野兽。
他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他只是凭着感觉,一路向西。他白天在荒山野岭中穿行,锤炼着自己的身法和对环境的感知。夜晚,则寻一处隐蔽的山洞,打坐修炼,巩固着自己那刚刚踏入的、筑基中期的境界。
他就像一个最孤独的苦行僧,用脚步,丈量着这个世界的辽阔与危险。
半个月后。
一座孤零零的、通体由黑色巨石砌成的城池,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那座城,没有名字。
但所有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的修士,都称呼它为——黑水城。
因为,这里,是黑水的汇集之地。不是河流,而是……人。三教九流,亡命之徒,被宗门追杀的叛徒,走投无路的散修……所有见不得光的人和事,都在这里汇集,形成了一股浑浊的、充满了罪恶的黑色洪流。
这里,没有规则,没有秩序。
唯一的规则,就是——拳头。
古月站在城外的一处沙丘上,遥遥地望着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城。他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完美地伪装成了刚刚踏入筑基初期的水平。
一个刚刚筑基、出来闯荡的‘菜鸟’。
他在心中,为自己设定好了新的身份。这是一个最完美的保护色。既能震慑住那些不开眼的小鱼小虾,又不会引起那些真正的大鳄的注意。
他走进城门。
城门口,几个穿着破烂皮甲、身上散发着浓烈酒气和血腥味的守卫,正斜靠在墙上,用一种充满了贪婪和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当他们看到古月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轻蔑,但当他们感受到古月身上那属于“筑基期”的威压时,那丝轻蔑,又立刻变成了谄媚的、畏惧的笑容。
他们没有敢上前索要任何的“入城费”。
因为他们知道,在黑水城,一个筑基期修士,已经足以成为一方小小的霸主。而他们,只是几条看门狗。
古月目不斜视地,走进了这座罪恶之城。
城内的景象,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
街道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污水和垃圾。两旁的建筑,歪歪扭扭,充满了岁月的痕迹。街道上,随处可见因为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修士。鲜血和尸体,在这里,似乎是最寻常的点缀。
一个完美的……狩猎场。
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闪过了一丝兴奋。
他需要情报。
他走进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名为“听风楼”的茶馆。
茶馆里,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修士,围坐在一起,高声地谈论着最近的奇闻异事。
古月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然后,便将自己的灵识,悄无声息地散发出去,像一个最忠实的听众,收集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听说了吗?‘黑风山脉’那边,最近好像不怎么太平啊!”
“何止不太平!我一个朋友,前几天去采药,差点就回不来了!他说,山里的妖兽,最近都跟疯了一样,变得异常狂躁,好像……好像是‘兽潮’要来了!”
兽潮?
古月的心中,微微一动。
“兽潮好啊!”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兴奋地说道,“兽潮一来,虽然危险,但也是咱们发财的好机会啊!到时候,满山遍野都是妖兽,随便杀几头,取了兽核,就够咱们潇洒好几个月了!”
“说得轻巧!这次的兽潮,据说非同小可!连黑水城的三大势力——‘狂沙帮’、‘铁血会’,还有那个最神秘的‘幽影阁’,都已经开始召集人手,准备大干一场了!”
三大势力……
古月将这几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就在这时,茶馆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砰!
几个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腰间佩戴着一柄弯刀的彪形大汉,嚣张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筑基初期的修士。
他们一进来,整个茶馆,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是‘狂沙帮’的人!”
“妈的,这群瘟神怎么来了!”
那刀疤脸修士,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然后,目光在茶馆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茶的、戴着面具的身影上。
他径直地,朝着古月走了过去。
“喂,小子。” 他用刀鞘,不客气地敲了敲古月的桌子,“这个位置,我们帮主看上了。识相的,就赶紧滚蛋!”
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也都露出了戏谑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欺负新人,敲诈勒索,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
古月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透过那张无脸面具,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刀疤脸。
他没有说话。
“怎么?耳朵聋了?” 见古月不理他,那刀疤脸脸色一沉,身上的灵压,猛地朝古月压了过去,“老子让你滚!你听不懂人话吗?!”
然而,那股足以让寻常炼气期修士当场跪下的威压,落在古月身上,却如同清风拂面,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古月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然后,他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而又平静:
“我若是不滚呢?”
“不滚?” 刀疤脸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狞笑一声,“那老子,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出去!”
话音未落,他那只蒲扇般的大手,已经带着恶风,朝着古月的面门,狠狠地抓了过来!
茶馆里的其他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那个戴面具的小子,即将头破血流的凄惨下场。
然而——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骨骼断裂的声响,突然响起!
紧接着,是刀疤脸那如同杀猪般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我的手!!!”
众人急忙睁开眼,看到的,是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甚至连手中的茶杯,都没有晃动一下。
而那个不可一世的刀疤脸,他的整只右手手腕,已经以一个诡异的、不自然的角度,彻底地,向后对折了过去!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穿了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没有人看清,那个少年,是如何出手的。
他仿佛,根本就没动过。
古月放下茶杯,站起身。
他看都没看那个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刀疤脸一眼。
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几个已经彻底被吓傻了的、“狂沙帮”的帮众。
他走到他们面前,停下。
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白皙的、干净的、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手。
“我的茶钱,他还没付。”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在这几个帮众听来,却如同……魔鬼的低语。
(二)
那几个“狂沙帮”的帮众,看着古月伸出的那只手,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们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他……他到底是谁?
一个照面,就废掉了筑基初期的刀疤哥?!
这……这根本不是什么菜鸟!这是个披着羊皮的史前凶兽啊!
“怎么?” 古月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却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冷的不耐,“你们……也想把手腕,留在这里吗?”
“不!不!不敢!”
其中一个反应最快的帮众,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把灵石,哆哆嗦嗦地,放在了古月的手上。
“大……大人……这是……这是孝敬您的!您的茶钱,我们付!我们付!”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掏出自己的全部家当,一股脑地,塞给了古-月。
古月掂了掂手中那沉甸甸的、至少有上百块下品灵石的钱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理会这几个已经吓破了胆的废物。
他转过身,走到了那个还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刀疤脸面前。
他蹲下身子,看着他那张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
“现在,我问,你答。”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说得好,你可以保住你另外一只手。说得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是!是!大人您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刀疤脸强忍着剧痛,点头如捣蒜。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踢到铁板了,而且是那种能把他砸成肉泥的、最硬的铁板!
“狂沙帮,帮主是谁?什么修为?”
“我们帮主,叫……叫‘沙里飞’,修为……是……是筑基中期顶峰!”
“总部在哪?”
“就……就在城西,那座最大的、门口有两只沙蝎子石雕的院子……”
“最近,帮里有什么大动作?”
“有!有!” 刀疤脸不敢有丝毫隐瞒,“帮主他……他正在召集人手,准备……准备去黑风山脉,猎杀妖兽!听说……听说这次兽潮非同小可,山脉深处,可能会有……三阶妖兽出现!”
三阶妖兽?
古月的心中,再次一动。那可是……堪比金丹期修士的存在。
“很好。”
古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便站起了身。
他看都没看那个刀疤脸一眼,径直地,朝着茶馆外走去。
“大……大人……” 那个刀疤脸看着他的背影,颤抖着声音问,“那……那小的……”
古月没有回头。
他只是,留下了一句冰冷得,让整个茶馆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的话。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
当古月走出“听风楼”时,他瞬间就感觉到,至少有十几道或明或暗的、充满了探究和忌惮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刚才在茶馆里发生的一切,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这座小小的黑水城。
一个戴着无脸面具、修为看似只有筑基初期、却能一个照面就废掉“狂沙帮”堂主的神秘高手。
这个消息,足以让黑水城里,所有自诩为“猎人”的家伙,都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
古月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在这座罪恶之城里,立下了自己的“威”。
他没有去找客栈,也没有去租洞府。
他径直地,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
狂沙帮总部。
一个筑基中期顶峰的帮主,数百名帮众,还有即将到来的兽潮……
这,是一个完美的……可以被我利用的棋子。
我需要一个身份,来掩盖我的来历。
我需要一批炮灰,来替我探路和送死。
我更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舞台,来让我,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混乱的盛宴之中,掠夺到……足够多的利益!
当他,独自一人,站在那座门口有两只巨大沙蝎子石雕的、气派的院落前时。
门口的守卫,立刻就认出了他这个刚刚在“听风楼”,让他们“狂沙帮”颜面尽失的煞星!
“你……你来干什么?!” 守卫色厉内荏地喝道,同时,悄悄地捏碎了手中的警报玉简。
古月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那块写着“狂沙帮”三个大字的牌匾。
然后,他抬起脚,一脚踹出!
轰——!!!
那扇由整块“黑铁木”打造的、足以抵挡飞剑攻击的坚固大门,竟然被他,硬生生地,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之中,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他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滚滚的雷霆,传遍了整个院落。
“狂沙帮帮主,‘沙里飞’。”
“滚出来。”
“受死。”
(三)
古月那三个字,如同三柄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入了“狂沙帮”的巢穴之中!
整个院落,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人!敢来我狂沙帮撒野!”
“找死!给我上!砍死他!”
数十名正在院子里操练的帮众,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如同潮水一般,朝着古月,疯狂地涌了过来!
这些人,虽然修为大多都只是炼气期,但常年在刀口上舔血,身上都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凶悍之气。
面对着这如同疯狗般的围攻,古月的脸上,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甚至,连剑都没有拔。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向前,轻轻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肉眼看不见的恐怖力量,以他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金刚诀》——气场镇压!
这是他将《金刚诀》修炼到高深境界后,领悟出的一种全新的运用方式!将强横的肉身之力,与自身的灵力气场相结合,形成一种类似于“重力领域”的、无差别的范围性压制!
噗通!噗通!噗通!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帮众,只觉得一股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压力,猛地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僵,然后,便像下饺子一样,成片成片地,跪倒在地!
他们的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惊恐和骇然!
他们发现,自己别说攻击了,就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变得无比困难!
仅仅一招!
甚至,连一招都算不上!
古月只是站在那里,动了动手指,就将数十名悍匪,镇压得动弹不得!
这种如同神明般的、碾压式的力量,彻底地,击溃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魔……魔鬼……”
“这……这是什么妖术?!”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那些被压得跪倒在地的帮众,那粗重的、充满了恐惧的喘息声。
古月没有理会这些杂鱼。
他的目光,穿透了人群,落在了那个从正堂里,缓缓走出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身材瘦高、穿着一身华丽锦袍、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神,阴鸷而又狡诈,像一条潜伏在沙漠里的毒蛇。
他的修为,赫然是……筑基中期顶峰。
他,就是狂沙帮帮主,“沙里飞”。
“沙里飞”看着眼前这片狼藉,又看了看那个站在中央的、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没有被镇压的帮众退下。
然后,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古月的面前。
“阁下……究竟是何人?”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警惕,“我狂沙帮,似乎……并没有得罪过阁下吧?”
他虽然心中怒火滔天,但他不是蠢货。
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就镇压住他数十名精锐手下的人,其实力,绝对非同小可!甚至……可能是一位筑基后期的强者!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收回了那股镇压全场的气场。
那些跪倒在地的帮众,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了院子的角落里,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你的人,在茶馆里,想打断我的腿。”
古月的声音,依旧平静。
“沙里飞”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心中,已经将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刀疤脸,骂了不下百遍!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手下的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阁下。阁下放心,等我回去,一定将他抽筋扒皮,给阁下一个交代!”
“不必了。” 古月淡淡地说道,“他的手腕,我已经替你,‘交代’过了。”
“现在,该来谈谈……你的‘交代’了。”
“沙里飞”的眼角,疯狂地抽搐着。他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无法善了了。
“阁下……到底想怎么样?” 他沉声问道。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个选择。”
“第一,我杀了你,然后,接管你的狂沙帮。”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听在“沙里飞”的耳朵里,却如同九幽地府吹来的寒风!
“沙里飞”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体内的灵力,开始疯狂地运转,一股属于筑基中期顶峰的强大气势,轰然爆发!
“阁下!未免也太不把我‘沙里飞’,放在眼里了吧!” 他怒吼道。
古月对他那爆发的气势,视若无睹。
他只是,平静地,说出了第二个选择。
“第二……”
他的嘴角,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魔鬼般的弧度。
“你,跪下。”
“奉我为主。”
“做我的……狗。”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沙里飞”的头顶!
他彻底地,暴怒了!
“狂妄!竖子!你找死!!!”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极致的羞辱!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黄色的流光,手中的弯刀,带起漫天的沙尘,形成了一道道致命的“沙刃风暴”,朝着古月,疯狂地席卷而来!
“狂沙刀法!”
这是他的成名绝技!死在他这招之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面对着这铺天盖地的、足以将钢铁都绞成粉末的沙刃风暴,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意。
他甚至,连动都懒得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迎着那漫天的刀光,一拳,笔直地,轰了出去!
没有花哨的技巧。
没有璀璨的灵光。
有的,只是……最纯粹的、最极致的、最霸道的……力量!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连空间都为之塌陷的巨响!
那漫天的沙刃风暴,在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拳头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寸寸碎裂!
“沙里飞”只觉得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如同上古凶兽苏醒般的恐怖力量,从对方的拳头上传来!他手中的弯刀,发出一声哀鸣,瞬间被震飞!他整个人,更是如同被一座高速飞驰的山岳正面撞中!
噗——!
他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将正堂的墙壁,都撞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窟窿!
古月缓缓地,收回了拳头。
他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片废墟之中。
他看着那个躺在地上,胸骨尽碎,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眼中充满了无边恐惧和骇然的“沙里飞”。
他蹲下身子,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俯视着他。
“现在……”
“你选,哪一个?”
(四)
“沙里飞”躺在废墟之中,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他看着那个蹲在自己面前的、戴着面具的身影,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愤怒和不甘,只剩下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一拳……
仅仅一拳!
就将他这个筑基中期顶峰的、在黑水城也算是一号人物的强者,打得像一条死狗!
他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这……这根本不是筑基后期!
这……这是金丹期的老怪物?!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滋生!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像一个被踩爆的西瓜一样,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尊严?地位?财富?
在绝对的、碾压式的力量面前,这些东西,都显得是那么得……可笑和苍白。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我……我选……”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他用那只没有断掉的手,挣扎着,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然后,在院子里,所有“狂沙帮”帮众那难以置信的、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目光注视下,他对着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缓缓地,低下了自己那颗曾经高傲无比的头颅。
“我……选……第二个。”
“小人‘沙里飞’,愿……愿奉大人……为主!”
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碾成了粉末。
但,他别无选择。
古月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没有立刻让他起来。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小小的、还在微微蠕动的、通体漆黑的……蛊虫。
这是他从《阴尸录》上,学来的、另一种歹毒无比的手段——“同心蛊”。
这是一种子母连心的蛊虫。将子蛊,植入被控制者的心脏。而母蛊,则由施术者掌控。只要施术者心念一动,那子蛊,就会瞬间啃食掉被控制者的心脏,让其在无边的痛苦中,暴毙而亡。
这,才是最保险的、控制人心的手段。
“张嘴。”
古月的声音,不容置疑。
“沙里飞”看着那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蛊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和恐惧。
一旦吞下这东西,那他,就真的,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对方的一条……狗!连生死,都无法再由自己掌控!
古月看着他,没有催促。
他只是,缓缓地,再次握紧了自己的右拳。
那股足以将山岳都轰平的、恐怖的力量感,再次凝聚。
“沙里飞”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地击溃了!
他闭上眼睛,认命般地,张开了自己的嘴。
古月屈指一弹。
那只黑色的蛊虫,化作一道黑线,精准地,射入了他的口中,然后,顺着他的食道,钻进了他的心脏。
“沙里-飞”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起来吧。”
古月的声音,依旧平静。
“从今天起,你,还是狂沙帮的帮主。黑水城的一切,照旧。”
“但是,你的背后,站着的是我。”
“我的命令,就是你的天。”
“你,明白吗?”
“是……是!主人!” “沙里飞”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古月,躬身行礼。他的姿态,谦卑得,像一个最忠实的奴仆。
院子里,那些“狂沙帮”的帮众,看着眼前这颠覆了他们三观的一幕,一个个都呆若木鸡,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的帮主,那个在他们眼中不可一世的“沙里飞”,竟然……就这么,给人当了狗?
古月没有再理会他们。
他知道,自己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成功地,在这座混乱的罪恶之城里,拥有了第一个,也是最强大的一个……傀儡势力。
“兽潮,什么时候开始?” 他转头,问道。
“回……回主人,” “沙里飞”连忙回答,“根据各方传来的情报,最多……还有三天。到时候,整个黑风山脉外围,都会被无穷无尽的妖兽所淹没!”
“很好。” 古月点了点头。
“传我的命令下去。”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召集狂沙帮所有的人手,准备好所有的武器和丹药。”
“三天之后……”
他的目光,望向了黑风山脉的方向,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如同猎人般的、炽热的饥渴光芒。
“我们,不去抵御兽潮。”
“我们……”
“去狩猎。”
兽潮,是灾难。
但,对我而言……
那,将是一场……最盛大的、可以让我肆意掠夺、疯狂成长的……
饕餮盛宴!
(五)
古月的命令,如同一道惊雷,在“沙里飞”和所有狂沙帮帮众的心中炸响!
不去抵御兽潮?
去……狩猎?!
这简直是疯了!
兽潮,那是数以万计的、被某种神秘力量驱使的、悍不畏死的妖兽洪流!就算是黑水城三大势力联手,也只敢凭借着坚固的城墙,进行被动的防御!
而这个新主人,竟然……想主动出击?带着他们这区区几百号人,去冲击那无穷无尽的兽潮?
这不是狩猎,这是去送死!是彻头彻尾的自杀!
“主……主人……” “沙里飞”的脸色,变得比哭还难看,他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劝谏道,“兽潮非同小可,其中的二阶妖兽,数不胜数,甚至……甚至可能出现三阶的大妖!我们……我们这点人手,冲进去,恐怕……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啊!”
古月缓缓地,转过头。
他透过那张无脸面具,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沙里飞”。
他没有说话。
但,那眼神,却让“沙里飞”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那只无形的蛊虫,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股深入骨髓的、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是……是!小人……小人明白了!”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质疑,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人……这就去传令!这就去准备!一切……全凭主人吩咐!”
古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恐惧,是驾驭这些亡命徒的、最好用的缰绳。
“我不需要你们,去和兽潮正面硬撼。”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给这些已经陷入绝望的人,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我需要的,是你们,成为我的……眼睛和耳朵。”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张巨大的、空白的兽皮地图,铺在了地上。
“从现在开始,派出你们所有的人手,所有的探子,给我盯紧了黑风山脉的每一个角落!”
“我要知道,兽潮的规模,妖兽的种类和分布!”
“我要知道,哪里的妖兽最密集,哪里的防御最薄弱!”
“我更要知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的光芒。
“黑水城另外两大势力——‘铁血会’和‘幽影阁’,他们的动向!他们的人,都布置在了哪里!”
“沙里飞”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主人他……他想的,不仅仅是狩猎妖兽!
他……他想连人,都一起猎了?!
这个念头,让“沙里飞”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眼前这个少年,他的野心和疯狂,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三天。” 古月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天之内,我要在这张地图上,看到我想要的一切。”
“做得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 “沙里-飞”连忙保证道,“请主人放心!就算是掘地三尺,小人也一定把您想要的情报,都给您弄来!”
“很好。”
古月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理会他们。
他径直地,走进了那座属于帮主的、最奢华的内堂之中,然后,关上了大门。
他留给所有人的,只有一个充满了神秘和无上威严的背影。
……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狂沙帮,都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的速度,疯狂地运转了起来!
在“沙里飞”的亲自督促和死亡的威胁之下,数百名帮众和探子,如同撒出去的渔网,渗透到了黑风山脉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的情报,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汇集到了古月所在的内堂之中。
而古月,则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将那些零散的情报,一点一点地,标注在那张巨大的兽皮地图上。
兽潮的规模,比想象的还要庞大。
妖兽的分布,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规律性。外围,大多是一阶的炮灰。而越往深处,二阶妖兽的数量和实力,就呈几何倍数地增长。
而另外两大势力的布防图,也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铁血会”,人如其名,作风硬朗,他们将主力,都集中在了黑水城正面的一段城墙上,摆出了一副要与兽潮决一死战的架势。
而那个最神秘的“幽影阁”,则化整为零,派出了一支支由刺客和斥候组成的精英小队,如同毒蛇一般,潜伏在了山脉的各个阴暗角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古月看着地图上,那一个个被他用朱砂标注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红点,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痴迷的、疯狂的光芒。
完美的棋盘。
完美的……猎物。
三天后。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充满了暴虐和毁灭气息的兽吼,响彻了整个天地!
兽潮,来了!
从黑风山脉的深处,无穷无尽的、各式各样的妖兽,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地涌出!
它们双眼赤红,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破坏一切的本能!
大地,在颤抖!
天空,在哀嚎!
整个黑水城,都笼罩在了一股末日般的、绝望的氛围之中!
城墙上,“铁血会”的修士们,已经严阵以待,脸上,写满了决绝和悲壮。
而就在这时,在黑水城最不引人注意的、防守最为薄弱的西侧城门。
古月,戴着那张无脸面-具,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城墙之上。
他的身后,是“沙里飞”和数百名已经集结完毕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的“狂沙帮”帮众。
他看着远处那片如同黑色海洋般的、正在飞速逼近的兽潮,感受着那股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恐怖气息。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只有一种……即将奔赴一场最盛大、最华丽的……杀戮盛宴的、极致的兴奋!
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向前,猛地一挥!
“全军……”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魔鬼般的蛊惑力。
“出击!”
(六)
“出……出击?!”
听到这个命令,“沙里飞”和身后的所有狂沙帮帮众,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城外,是数以万计的、狂暴的妖兽洪流!
而他们,这区区几百号人,竟然……要主动冲出去?!
这不是去狩猎,这他妈的是去给兽潮塞牙缝啊!
“主……主人!” “沙里飞”的牙齿都在打颤,“现在……现在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啊!我们……我们应该据城而守!”
古月缓缓地,转过头。
他透过那张无脸面具,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
但,那眼神,却让“沙里飞”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那只无形的蛊虫,狠狠地,捏了一下!
一股比面对兽潮还要恐怖百倍的、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恐怕,还没等妖兽冲过来,自己的脑袋,就要先搬家了。
“是……是!小人……遵命!”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跟着这个疯子,赌一把!
他猛地拔出自己的弯刀,对着身后那些已经吓破了胆的帮众,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都他妈的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主人的命令吗?!!”
“所有人!给老子……冲!!!”
在他的逼迫和带动下,那数百名狂沙帮的帮众,也只能红着眼睛,发出绝望的嘶吼,如同被驱赶着冲向悬崖的羊群,朝着城外那片黑色的死亡海洋,冲了过去!
……
黑水城的另一端。
“铁血会”的帮主,“铁臂”熊刚,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筑基后期的体修,正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那如同海啸般涌来的兽潮,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弓弩手!准备!”
“第一排,灵石炮!给老子狠狠地轰!”
他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
就在这时,一个探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报……报告帮主!不好了!”
“慌什么!” 熊刚眉头一皱。
“狂……狂沙帮!狂沙帮的那群疯子,他们……他们从西门,冲出去了!”
“什么?!”
熊刚和周围所有的“铁血会”高层,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沙里飞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竟然敢主动出击?!他吃错药了?!”
“千……千真万确!他们……他们就那么,直愣愣地,朝着兽潮的侧翼,冲过去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给震得外焦里嫩。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狂沙帮,为什么要做出这种等同于自杀的、愚蠢到极点的行为。
……
而此时,在战场的另一端。
古月,并没有随着狂沙帮的大部队,一起冲锋。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指挥官,在命令炮灰军团发起自杀式冲锋之后,自己,则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
他施展出《御风诀》和《龟息诀》,整个人,化作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影子,贴着山脉的边缘,朝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高速潜行而去!
他的目标,不是那些低阶的炮灰妖兽。
他要去的地方,是……“铁血会”布防的、正前方的战场!
狂沙帮的冲锋,只是一个诱饵。
一个用来吸引兽潮主力,和……黑水城另外两大势力注意力的、完美的诱饵。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西侧那场看似愚蠢的“自杀式”冲锋所吸引时,真正的杀机,才会从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降临。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神明般俯瞰棋局的、绝对的理智和算计。
他很快,就潜行到了“铁血会”防线后方的一处山坡上。
从这里,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那片如同绞肉机般的、惨烈的战场。
“铁血会”的修士们,凭借着城墙的优势,和各种防御工事,正在与无穷无尽的妖兽,进行着最血腥的搏杀。
灵石炮的轰鸣声,法术的爆炸声,妖兽的咆哮声,修士的惨叫声,交织成了一曲最残酷、也最壮丽的战争交响曲。
古月没有急于动手。
他在等。
他在等一个……时机。
他在等,兽潮的攻势,达到最猛烈的时候。
他在等,“铁血会”的防线,被撕开缺口的时候。
他在等,那个“铁臂”熊刚,不得不亲自出手,去堵住缺口的时候!
终于,机会来了!
吼——!!!
三头体型巨大的、堪比二阶顶峰的“狂暴魔猿”,突破了灵石炮的封锁,用它们那恐怖的蛮力,硬生生地,在“铁血会”的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无数的妖兽,顺着这个缺口,疯狂地涌了进去!
“不好!防线被破了!”
“顶住!给老子顶住!”
“啊——!”
城墙之上,瞬间乱成了一团!
“都他妈的给老子让开!”
“铁臂”熊刚发出一声雷霆般的咆哮!他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如同一颗陨石,狠狠地,砸进了兽群之中!
“铁血战躯!”
他浑身的肌肉,瞬间膨胀,皮肤,也变成了古铜色,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
他赤手空拳,一拳,就将一头二阶妖兽的脑袋,打得稀巴烂!
他如同一尊不可战胜的战神,硬生生地,凭一己之力,堵住了那个巨大的缺口!
而就在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兽潮之上时——
隐藏在山坡上的古月,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爆发出了一道等待已久的、致命的精光!
就是现在!
他手中的“破灵弩”,早已上弦。
他的目标,不是“铁臂”熊刚那坚不可摧的身体。
而是……他因为剧烈战斗,而不断起伏的、位于他后颈下方的那块……脊椎骨!
咻!
一支淬满了“蛇涎香”和“尸怨之气”的、无声的弩箭,如同一道来自地狱的诅-咒,悄无声息地,划破了数百丈的距离,精准地,射向了那个正在大杀四方的……战神!
正在疯狂战斗中的熊刚,突然,感觉到后颈一凉!
一股深入骨髓的麻痹感,和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动作,猛地一僵!
而就在这……零点一息的、致命的僵直之中!
一头一直潜伏在他身边的、狡猾的“鬼影豹”,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它那如同镰刀般的利爪,带着撕裂一切的寒光,狠狠地,划过了他那因为僵直,而没来得及完全防御的——咽喉!
嗤啦——!!!
鲜血,冲天而起!
“铁臂”熊刚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他至死,都想不明白。
自己,为什么会……死得如此的……突兀。
山坡之上,古月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中的破灵弩。
他看着那个缓缓倒下的、不可一世的身影,又看了看那片因为主将阵亡,而瞬间陷入更大混乱的战场。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死神般的微笑。
第二个。
接下来……
他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该轮到你了。
“幽影阁”的……老鼠们。
(七)
当“铁臂”熊刚那座铁塔般的身躯轰然倒地时,整个正面战场,都陷入了彻底的崩溃。
主将阵亡,防线被破,无数的妖兽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城中。
“铁血会”的修士们,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开始四散奔逃,哭喊声和惨叫声,响彻云霄。
黑水城,这座屹立了数百年的罪恶之城,在这一刻,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覆灭的结局。
古月站在山坡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吃掉了对方一个重要的“车”之后,平静地,将目光,投向了棋盘的另一个角落。
他没有去理会那些溃兵,也没有去抢夺那些唾手可得的兽核。
他的身形,再次化作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混乱的战场边缘。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开始在这片广阔的、充满了死亡和混乱的山脉中,搜寻他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猎物。
“幽影阁”。
这个黑水城最神秘、也最诡异的势力。
根据“沙里飞”提供的情报,他们没有像“铁血会”那样,在正面战场上硬抗。而是化整为零,派出了一支支由刺客和斥候组成的精英小队,潜伏在了山脉的各个角落。
他们的目的,不明。
但古月,却隐隐地,猜到了一二。
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他们,在等。
在等“铁血会”和兽潮,拼得两败俱伤。
在等黑水城,最虚弱的时候。
然后,他们就会像一群最贪婪的鬣狗,冲出来,抢夺所有的胜利果实。
真是……聪明的做法。
古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赞许的弧度。
只可惜……
你们的对手,是我。
他开始在这片广阔的山林中,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
他没有用灵识。
他知道,这些专业的刺客,一定有反侦察的手段。
他用的,是他在万兽谷中,磨砺出的、最原始也最有效的追踪技巧。
他观察着地面上每一片不自然的落叶,分析着空气中每一丝微弱的气息,聆听着风中传来的、每一声不属于妖兽的、细微的声响。
他变成了一头真正的、融入了这片山林的……野兽。
一个时辰后。
他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乱石堆前。
他蹲下身子,从石缝里,捻起了一粒微不可查的、黑色的粉末。
他将粉末,放在鼻尖,轻轻一闻。
‘影遁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一种能与阴影融为一体,隔绝气息和灵力波动的特殊药粉。
看来,这里,就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
他没有打草惊蛇。
他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数百丈之外的一处山崖上。
然后,他拿出了那张从“血手”屠夫那里缴获的、古朴的铜镜——“探灵镜”。
他将灵力,缓缓地,注入其中。
镜面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波纹。
他将镜面,对准了那片乱石堆。
很快,在镜面的反射之中,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乱石堆里,渐渐地,浮现出了几个模糊的、扭曲的、如同影子般的人形轮廓!
他们,就那么静静地,潜伏在阴影之中,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若不是有这“探灵镜”,就算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从这里路过,也绝不可能发现任何异常!
找到了。
古月收起探灵镜,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看着死人般的光芒。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知道,这,只是“幽影阁”的一支小队。
他要钓的,是更大的鱼。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了几样东西。
几块从黑风寨宝库里得到的、蕴含着精纯雷属性灵气的“雷击木”。
几张他自己绘制的、能引爆灵气的“连环符”。
以及……一颗从“铁臂”熊刚储物袋里找到的、威力巨大的、一次性的攻击性法器——“震天雷”!
他将这些东西,巧妙地,组合在了一起。
他将“震天雷”,埋在了那片乱石堆必经之路的一处地下。
他又将“雷击木”和“连环符”,布置成了一个连锁的、能将雷电之力,瞬间引爆到极致的……雷霆法阵!
这是一个……足以将筑基后期修士,都瞬间轰成焦炭的、死亡陷阱!
做完这一切,他才再次退回山崖之上,静静地,等待着。
……
半个时辰后。
那几个潜伏在乱石堆里的“影子”,似乎是接到了什么命令。
他们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显现出身形,然后,朝着山脉的另一个方向,潜行而去。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早已落入了头顶上方,那双冰冷的眼睛里。
他们更没有察觉到,自己前进的道路上,正有一个……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死亡的惊喜。
当他们,走到那片被古月布下了法阵的区域时——
山崖之上,古月,动了。
他没有用任何的法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食指,轻轻一点。
一道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由他那筑基中期顶峰的真元,凝聚而成的气劲,如同死神的请柬,悄无-声息地,划破了长空,精准地,落在了那枚被埋藏于地下的……“震天雷”之上!
引爆!
轰——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都撕裂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
大地,在剧烈地颤抖!
一道刺目到极致的、粗壮如水桶般的狂暴雷光,从地下冲天而起!
紧接着,那由“雷击木”和“连环符”组成的雷霆法阵,被瞬间引爆!
成百上千道狂暴的、金色的闪电,如同失控的雷龙,形成了一片真正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雷霆地狱!
那几个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的“幽影阁”刺客,在瞬间,就被那恐怖的雷光,彻底地,吞噬、淹没,连一丝一毫的灰烬,都没有剩下!
而这恐怖的、如同天罚降临般的巨大动静,也瞬间,惊动了整个黑风山脉!
无数正在厮杀的妖兽和修士,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惊恐地,望向了爆炸传来的方向!
山崖之上,古月,迎风而立。
他看着下方那片还在“滋滋”作响的、被夷为平地的雷霆焦土,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已经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包括……他真正想要钓的那条……大鱼。
他缓缓地,转过身。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之中。
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鬼脸面具、浑身上下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气息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他的手中,握着两柄如同弯月般的、漆黑的短刃。
他的眼神,透过面具,如同两条最毒的毒蛇,死死地,锁定了古月。
他的修为,深不可测,赫然是……筑基后期顶峰!
他,就是“幽影阁”的阁主,黑水城里,最神秘、也最可怕的……“鬼影”!
“是你……”
“引我出来的?”
“鬼影”的声音,沙哑,阴冷,不带一丝感情。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摘下了自己脸上那张,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的……“无脸”面-具。
露出的,是一张年轻到,让“鬼影”都感到一阵荒谬的、冷峻的脸。
“我等你……”
古月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微笑。
“很久了。”
(八)
当古月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时,“鬼影”那双隐藏在银色面具之后的眸子,猛地一缩!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他以为,能布下如此惊天动地陷阱,将他引出来的人,会是“铁血会”的某个隐藏高手,或者是某个路过此地的金丹期老怪物。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
“是你……杀了李默?” “鬼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想起了最近在黑水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关于“面具煞星”的传说。
“是我。” 古月坦然承认。
“也是你,杀了熊刚?”
“是我。”
“你……究竟是谁?” “鬼影”的声音,已经变得冰冷无比。他感觉,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由眼前这个少年,精心编织的、巨大的陷阱之中!
他,连同整个黑水城,都成了这个少年的……棋子!
古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缓缓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块代表着他古月仙宗内门弟子身份的……月白色令牌。
“古月仙宗?” “鬼影”看到令牌,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沙哑的、充满了不屑的冷笑,“原来,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弟子。怎么?你们古月仙宗,现在已经堕落到,需要派一个小鬼,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吗?”
“手段,没有高下之分。”
古月的声音,平静而又冷酷。
“只有……胜负。”
“而你……”
他手中的魔剑“噬魂”,缓缓地,指向了“鬼影”。
“今天,注定会是……败者。”
“狂妄!”
“鬼影”彻底被激怒了!他不再废话,身形一动,整个人,竟然如同融化的墨汁一般,瞬间,融入了脚下的阴影之中!
“幽影遁术!”
这是“幽影阁”最核心的、赖以成名的秘术!一旦施展,便可与影子融为一体,无视物理攻击,杀人于无形!
古月看着那片空无一人的地面,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放弃了用眼睛去看,放弃了用灵识去探查。
他将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沉入到了自己那具经过“混元圣体”改造的、强横无比的肉身之中!
他在……感受。
感受风的流动,感受空气的震动,感受……那片阴影之中,传来的、最细微的、充满了恶意的……杀机!
突然,他动了!
他没有向任何方向闪避!
他手中的魔剑“噬魂”,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的气势,朝着自己左后方,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狠狠地,一剑斩下!
嗤啦——!
一声如同布帛撕裂般的声响!
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突然,剧烈地扭曲起来!
“鬼影”那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狼狈地,从阴影中跌了出来!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黑色的血液,正从中不断地涌出!
他的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骇然!
“你……你怎么可能……看破我的‘影遁’?!”
古月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已经暴露在猎枪之下的、可怜的猎物。
你的影子,或许可以骗过我的眼睛,骗过我的神识。
但,它骗不过……我这颗,早已与杀戮融为一体的……**心脏**。
“鬼影”知道,自己最大的依仗,已经失效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他怒吼一声,手中的两柄弯月短刃,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黑色的雾气!
“幽冥双月斩!”
两道漆黑的、如同来自地狱的弯月形刀光,带着腐蚀一切的恐怖气息,交叉着,朝着古月,当头斩下!
这是他的最强杀招!是他用来搏命的底牌!
面对着这足以将筑基后期修士都瞬间腐蚀成一滩脓水的恐怖刀光,古月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嘲讽的微笑。
他没有再用剑。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迎着那两道漆黑的弯月,一拳,笔直地,轰了出去!
《金刚诀》!
“混元圣-体”!
龙血之力!
在这一瞬间,他将自己那强横到极致的、堪比人形妖兽的肉身之力,毫无保留地,全部爆发了出来!
轰——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连天地都为之失色的恐怖巨响!
古月那只看起来并不算粗壮的拳头,与那两道漆黑的弯月刀光,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腐蚀。
没有想象中的溃败。
那两道足以融化金铁的恐怖刀光,在古月那只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拳头面前,竟然……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寸寸碎裂!
“不……不可能!!!”
“鬼影”发出了绝望的、不甘的嘶吼!
他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不讲道理的、强横的肉身?!
而古月,在轰碎了刀光之后,余势不减!
他的身形,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鬼影”的面前!
然后,他那只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如同神明之手的拳头,在“鬼影”那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目光中,缓缓地,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砰。
一声轻响。
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地上。
“鬼影”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看到,自己的胸口,已经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前后透亮的……血洞。
他所有的生机,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拳之下,被彻底地,湮灭了。
“你……”
他艰难地,抬起头,想看清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的少年。
但,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最后,化作了一片飞灰,消散在了风中。
古月缓缓地,收回了拳头。
他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焦土,又看了看远处那片已经彻底陷入混乱和火海的黑水城。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座罪恶之城,将迎来它新的……主人。
而他,古月,也将借着这场席卷了整个山脉的兽潮,和他亲手导演的这场“三方混战”,完成他最原始、也最重要的一次……资本积累。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远方。
那是……古月仙宗的方向。
筑基,只是开始。
金丹,元婴……
这片天地,还很大。
而我,才刚刚……上路。
(第二卷·红尘篇·完)
第三卷·龙潜于渊
(一)
战争的硝烟,最终还是散了。
但,它留下的,不是和平,而是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建立在恐惧之上的……秩序。
黑水城,依旧是那座黑水城。
但,它的天,变了。
曾经三足鼎立的“狂沙帮”、“铁血会”和“幽影阁”,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铁臂熊刚和鬼影的身死,狂沙帮的神秘易主,这些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传遍了这座罪恶之城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知道,黑水城,迎来了一位新的、看不见的……王。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人们只知道,他戴着一张诡异的无脸面具,他的出现,总是伴随着死亡和恐惧。
而狂沙帮,这个曾经只是三流的势力,却在一夜之间,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吞并了另外两家的地盘和残余势力,成为了黑水城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主宰。
狂沙帮总部,那座曾经被古月一脚踹碎大门、又一拳轰塌了正堂的院落,此刻,已经被重新修葺,变得比以往更加森严,更加气派。
这里,成了黑水城新的权力中心。
而这座权力中心的核心,那间最深、最暗的密室里。
“沙里飞”正恭恭敬敬地,跪在一个戴着无脸面具的少年面前。他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身体,因为极度的敬畏和恐惧,而在微微地颤抖。
“主……主人。”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谦卑,“按照您的吩咐,‘铁血会’和‘幽影阁’所有的地盘、产业,都已经被我们全盘接收。这次兽潮中,我们……我们虽然损失惨重,但缴获的兽核和各种材料,其价值……至少在十万下品灵石以上!”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激动和贪婪。
十万灵石!这在以前,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少年,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古月,正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柄通体漆黑的魔剑“噬魂”。
他没有去关心那些所谓的财富。
他在……复盘。
与林天一的一战,我的剑,断了。证明‘青锋剑’的材质,已经跟不上我的力量。
与熊刚和鬼影的战斗,虽然都赢了,但赢得,还不够漂亮。
我的手段,还是太少。我的底牌,还不够多。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沦为他傀儡的“沙里飞”,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兽核,材料,全部换成灵石。”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平静。
“然后,用这些灵石,去给我买三样东西。”
“第一,情报。我要知道,方圆千里之内,所有值得注意的宗门、家族、强者,以及……所有即将开启的秘境和拍卖会的消息。”
“第二,材料。我要最高等级的炼器材料,特别是那些蕴含着阴寒、死亡、雷霆属性的稀有矿石。”
“第三……”
他顿了顿,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眸子,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尸体。”
“我要……最新鲜、修为最高、死状最完整的……筑基期修士的尸体。”
“沙里飞”听到最后这个要求,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不敢问为什么。
他只能,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
“是!主人!小人……遵命!”
……
一年后。
黑水城,依旧是那座混乱而又充满了罪恶的城市。
但,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座城市,有了一位真正的、看不见的“地下皇帝”。
而古月,则彻底地,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他将自己,关在了那间最深、最暗的密室里,进行着一场漫长的、不为人知的……蜕变。
这一年里,他将从黑水城搜刮来的、海量的资源,都转化成了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他的修为,在无数灵石的堆砌之下,终于,彻底稳固在了……筑基后期。距离顶峰,也只有一步之遥。
而他那本命法器“噬魂”剑,在吞噬了无数珍稀矿石之后,也变得更加锋利,更加邪异。剑身上,那血色的纹路,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缓缓地流淌。
但,他最大的收获,却来自于……那本《阴尸录》。
在密室的最深处,一具通体漆黑、与阴影完美融合的人形傀儡,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它的面容,赫然是……一年前被古月杀死的,“幽影阁”阁主——“鬼影”!
古月,竟然用“鬼影”的尸体,配合《阴尸录》上最核心的秘法,以及他自己对阵法和符箓的理解,硬生生地,炼制出了一具前所未有的、独一无二的……影傀!
这具影傀,不仅保留了“鬼影”生前那神出鬼没的“幽影遁术”,更被古月,用无数怨气和尸毒,淬炼得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它的实力,甚至,已经超越了寻常的筑基后期修士!
这,将是古月行走在这片黑暗世界里,最可怕的一张……底牌。
这一日。
“沙里飞”再次,恭敬地,跪在了密室的门外。
“主人。”
“嗯?” 密室里,传来了古月那古井无波的声音。
“您要的情报,来了。” “沙里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三个月后,在‘天南域’最大的修仙城市——‘万宝城’,将举行一场百年一度的……天宝拍卖会!”
“据说,这次拍卖会的压轴宝物之一,便是一枚……由四品炼丹大师亲手炼制的、完美品质的……”
“结金丹!”
咔嚓。
那扇紧闭了一年的密室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古月,从那片极致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气息,比一年前,更加内敛,也更加……恐怖。
结金丹吗?
看来,是时候……离开这个新手村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沙里-飞”,平静地,下达了自己离开前的、最后一道命令。
“我走之后,狂沙帮,继续扩张。”
“黑水城,我要它,变成一座真正的……铁桶之城。”
“这里,将是我……最稳固的后方,和……最锋利的爪牙。”
“明白吗?”
“是!主人!” “沙里飞”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古月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戴上了那张“无脸”面具,身形一闪,便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他,要去一个新的、更大的棋盘。
他,要去见识一下,那些真正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天骄和强者。
他,要去将那枚能让他踏上更高层次的“结金丹”……
收入囊中。
而任何,胆敢阻挡在他面前的人……
都将成为,他那柄魔剑“噬魂”之下,新的……亡魂。
(二)
天南域,万宝城。
这是一座与黑水城截然不同的城市。
如果说黑水城是藏污纳垢的臭水沟,那么万宝城,就是整个天南域最璀璨、最耀眼的明珠。
城墙,由整块的“白玉灵石”砌成,高达百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惊人的灵气。宽阔的街道,可以容纳八辆马车并行,两旁是鳞次栉比的、雕梁画栋的阁楼商铺。
天空中,不时有驾驭着华丽飞剑、或是乘坐着由珍奇异兽拉着的飞舟的修士,往来穿梭。
这里的每一个修士,都衣着光鲜,气息强大。筑基期,在这里,只能算是刚刚踏入了修仙的门槛。甚至,偶尔还能感受到一两道属于金丹期真人的、一闪而逝的恐怖威压。
这里,是强者的乐园,是财富的聚集地。
古月,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伪装成了一个最不起眼的、筑基初期的水平,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走进了这座繁华得令人目眩的巨城。
他就像一个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惊叹和好奇。
只有一种……如同猎人进入了物产最丰富的猎场时的、冰冷的审视。
灵气,比古月仙宗,浓郁了十倍不止。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行走的资源。
一个完美的……狩猎场。
他没有急于去打探拍卖会的消息。
他首先,需要一个落脚点,一个能让他隐藏起来,观察这座城市的“巢穴”。
他走进了一家名为“四海客栈”的、看起来规模最大的客栈。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一个炼气期的小厮,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住店。” 古月的声音,沙哑而又简洁,“要最安静、最偏僻的院子。”
“好嘞!” 小厮的眼睛一亮,知道来了大客户,“客官,我们这儿有‘天’、‘地’、‘玄’、‘黄’四种等级的独院。天字号的院子,位于客栈后山,自带聚灵法阵和炼丹房,绝对清净,就是价格……”
“天字号。” 古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扔过去一个装满了灵石的储物袋。
小厮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比菊花还要灿烂!
“爷!您里边请!”
他亲自领着古月,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了一处位于后山竹林深处的、极为雅致的独立小院。
院子里,灵气氤氲,竹影婆娑,还有一个小小的温泉,正冒着丝丝热气。
“爷,这里就是‘天字甲等’院,是我们客栈最好的一处院落。” 小厮谄媚地介绍道,“您有任何吩咐,随时捏碎这枚传音玉简,小的保证随叫随到!”
古月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当院门关上,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时,古月才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他先是,仔仔细细地,将整个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墙角,有微型的‘尘埃示警阵’。
温泉底下,刻着‘水镜探查符’。
就连这竹林,都被人布置成了最简单的‘八卦迷踪阵’。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
看来,这家客栈,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没有去破坏这些禁制。
他只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几块黑色的、不起眼的石头,然后,按照一种更加诡异、也更加高明的阵法布局,将它们,埋在了院子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阴尸录》——“鬼雾迷魂阵”!
这是一种能扭曲光线、隔绝神识、甚至能制造出逼真幻象的、极为阴险的阵法。
当他布下此阵之后,整个小院,在外界看来,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但实际上,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真正的、由他完全掌控的……独立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安心地,盘腿坐下。
然后,他心念一动。
在他身旁的阴影之中,一道通体漆黑、与黑暗完美融合的人形傀儡,悄无声息地,浮现了出来。
正是那具由“鬼影”尸体炼制而成的——影傀。
“去。”
古月下达了最简单的命令。
那影傀,对着他,无声地,躬身一礼。然后,它的身体,便如同融化的墨汁一般,瞬间,融入了地面的影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将成为古月在这座巨城里,最隐蔽的眼睛和耳朵。
……
接下来的几天,古月没有再踏出小院一步。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隐士,在自己的“独立空间”里,默默地修炼,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而影傀,则像一个最忠实的仆人,每天晚上,都会悄无声-息地回来,将它在万宝城里,探查到的一切情报,都反馈给古月。
万宝城,比古月想象的还要暗流汹涌。
百年一度的天宝拍卖会,吸引了整个天南域,甚至更遥远地域的、无数的强者和势力。
明面上,万宝城由一个名为“万宝楼”的商业联盟掌控。但暗地里,各种各样的宗门、家族、杀手组织、魔道巨擘,都早已派出了自己的探子和精英,潜伏在这座城市的阴影之中。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着那枚足以让金丹期之下所有修士都为之疯狂的——“结金丹”的出现。
“除了结金丹,这次拍卖会,还有几样东西,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
这一晚,影傀带回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一件,是传说中,上古剑修‘白帝’的佩剑——‘白帝金皇剑’的残片。据说,里面,隐藏着白帝的无上剑道传承。”
“另一件,是一张残破的藏宝图。据说,指向的是‘北海魔君’的坐化洞府。里面,可能有魔君留下的、足以让魔道修士一步登天的惊天传承。”
“还有最后一件……”
影傀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是一颗……不知名的、从‘域外星空’坠落的……黑色心脏。”
“据说,那颗心脏,至今,还在微微地跳动着。里面,蕴含着一种……不属于我们这方天地的、诡异而又强大的力量。”
域外星空的心脏?!
古月那如同古井般平静的心湖,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那具“混元圣体”,在听到“黑色心脏”这四个字时,竟然,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的……渴望!
仿佛,那东西,与他,有着某种……神秘的、来自灵魂深处的……联系!
那东西……
我必须……得到它!
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中,不可抑制地滋生!
他知道,这颗“心脏”,其价值,其引起的争夺,恐怕,还要远在那枚“结金丹”之上!
他将要面对的对手,将不再是筑基期的修士。
甚至,可能是……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的……金丹期老怪物!
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退缩。
只有一种……如同赌徒看到了最大赌注时的、疯狂的、嗜血的光芒!
金丹期又如何?
正好,我也想看看……
所谓的‘真人’,在我这头‘怪物’面前……
他们的血……
“是不是……也是红色的。”
(三)
天宝拍卖会,如期而至。
整个万宝城,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氛围之中。
拍卖会的举办地点,是位于城市中央的、那座高达百层的、标志性建筑——万宝楼。
这一日,万宝楼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各种华丽的飞舟、珍奇异兽拉着的宝车,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一个个气息强大、身份尊贵的修士,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楼。
古月,依旧是那副筑基初期的伪装,戴着那张“无脸”面具,混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
他没有请柬,也没有身份。
但他有……灵石。
他直接走到门口,将一个装有数千块下品灵石的储物袋,塞给了负责接待的管事。
那管事神识一扫,脸上的表情,立刻从不耐烦,变成了热情的谄媚。他二话不说,便将古月,领进了一个位于拍卖会场二楼的、视野极佳的独立包厢之中。
古月坐在包厢里,透过单向的水晶窗,冷漠地,俯瞰着下方那座巨大的、足以容纳数千人的拍卖会场。
会场里,座无虚席。
一楼的大厅,坐着的,大多是些筑基期的散修和一些小家族的代表。
而二楼和三楼的包厢里,坐着的,才是这次拍卖会,真正的重量级人物——各大宗门的长老,修仙世家的家主,甚至,还有几道隐晦而又强大的、属于金丹期真人的气息,在若有若无地流转。
龙潭虎穴。
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意,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审视。正好,可以看看,这天南域,究竟有多少……值得我杀的‘肥羊’。
拍卖会,很快就开始了。
一件件珍稀的法器、丹药、功法,被呈了上来,引起了一阵又一阵激烈的竞价。
但古月,始终没有出手。
他就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猎物,出现。
终于,在数个时辰之后,拍卖会,进入了最后的压轴环节。
一位身穿宫装、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款款地走上了拍卖台。她,是万宝楼的首席拍卖师,也是一位筑基后期顶峰的强者。
“各位道友,久等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带着一种能魅惑人心的力量,“接下来,将要呈上的,是本次拍卖会的第一件压轴宝物!”
她拍了拍手。
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合力抬着一个由“寒玉”打造的箱子,走上了台。
箱子打开,一股锐利无匹的、仿佛要刺破苍穹的庚金之气,瞬间席卷了整个会场!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截只有巴掌大小的、布满了裂纹的……断剑。
“‘白帝金皇剑’残片!” 美妇人的声音,充满了激情,“起拍价,五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千!”
轰!
整个会场,瞬间就炸开了锅!
尤其是那些剑修,眼中更是爆发出炽热无比的光芒!
“六万!”
“我出七万!”
“八万五千!”
价格,在疯狂地飙升!
最终,这截断剑,被三楼一个神秘包厢里的客人,以十五万下品灵石的天价,成功拍下。
古月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一把断剑而已。再强的传承,也比不上……自己亲手杀出来的道。
紧接着,是第二件压轴宝物——那张指向“北海魔君”洞府的藏宝图。
这张图,同样引起了无数魔道修士和散修的疯狂争抢。
最后,它被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神秘人,以二十万下品灵石的价格,收入囊中。
“好了,各位。” 美妇人看着场下那狂热的气氛,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下来,将是本次拍卖会,最神秘,也最……诡异的一件拍品。”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会场的灯光,都为之一暗。
一股莫名的、令人心悸的、不属于这方天地的诡异气息,缓缓地,弥漫开来。
一个由“万年玄晶”打造的、透明的、充满了封印符文的罩子,被缓缓地,推上了拍卖台。
在罩子里面,一颗人头大小的、通体漆黑的、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凝聚而成的……心脏,正静静地悬浮着。
咚。
咚。
咚。
那颗心脏,竟然,还在微微地、有规律地,跳动着!
每一次跳动,都会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暮鼓晨钟般的巨响,狠狠地,敲在每一个人的神魂之上!
修为稍弱的修士,甚至脸色一白,当场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而在看到那颗心脏的瞬间,古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
他那具“混元圣体”,在疯狂地咆哮!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渴望和贪婪!
我的!
它是……我的!
一个霸道无比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回响!
“此物,名为‘天外魔心’。” 美妇人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凝重,“其来历,我万宝楼,也无法查清。我们只知道,它蕴含着一种……极为恐怖的、纯粹的毁灭之力。若是能将其炼化,或许……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当然,也可能……会当场爆体而亡,神魂俱灭。”
“它的危险与机遇,并存。”
“起拍价……十万上品灵石!”
嘶——!
整个会场,都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十万上品灵石!那可是相当于……一千万下品灵石!足以买下好几个小宗门了!
这个价格,直接就劝退了场上九成九的人。
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二楼和三楼的那些顶级包厢。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争夺,将是……神仙打架。
“十一万。”
一个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从三楼的一个包厢里,缓缓传出。
“是‘天魔宗’的太上长老!” 有人惊呼。
“十二万。” 另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二楼响起,“我‘血煞门’,对这颗心脏,也很感兴趣。”
“十三万五千。”
“十五万!”
价格,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地攀升!
参与竞价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天南域最顶级的魔道巨擘和邪派老祖!
他们,似乎都从那颗心脏上,感受到了某种能让他们突破瓶颈、更上一层楼的契机!
古月坐在自己的包厢里,冷漠地,听着那些不断飙升的数字。
他没有出价。
他知道,论财力,他根本不可能,是这些活了数百上千年的老怪物的对手。
既然……买不起。
他的嘴角,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死神般的微笑。
那……
就抢好了。
他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
然后,心念一动。
在他身旁的阴影之中,那具与黑暗完美融合的“影傀”,无声地,浮现了出来。
“去。”
古月下达了最简单的命令。
“把所有……对它有想法的人……”
“都记下来。”
影傀,无声地,躬身一礼。
然后,再次,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古月,则重新坐了下来。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布下了自己最关键的一颗棋子之后,便开始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这场拍卖会的结束。
等待着……那场即将由他亲手掀起的、更加盛大的……
杀戮盛宴的……开席。
(四)
最终,那颗引得无数魔道巨擘疯狂竞价的“天外魔心”,被三楼一个最为神秘的、从始至终都没有泄露任何身份信息的包厢,以三十五万上品灵石的、一个堪称天方夜谭的价格,成功拍下。
而那枚作为最后压轴的“结金丹”,反而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被一个正道宗门的长老,以二十万上品灵石的常规价格,收入囊中。
当拍卖会结束的钟声敲响时,整个万宝-楼,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暗流汹涌的氛围之中。
无数道充满了贪婪、嫉妒和杀意的神识,在空中,肆无忌惮地交织、碰撞。
所有人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那个拍下了“天外魔心”的……神秘买家。
古月,混在散场的人流之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万宝楼。
他没有急于去跟踪任何人。
他只是,回到了自己那座位于“四海客栈”后山的、与世隔绝的小院。
然后,他静静地,等待着。
他在等……他的“眼睛”,回来。
……
夜,深了。
万宝城,这座不夜之城,在今晚,却显得格外的……喧嚣。
城内的各个角落,不时地,会爆发出短暂而又激烈的战斗。法术的光芒,会瞬间照亮夜空,但很快,又会归于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
一场围绕着“天外魔心”的、看不见的血腥争夺战,已经在这座城市的阴影之中,悄然打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每一个自以为是“黄雀”的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另一只……更饥饿的“黄雀”。
而古月,则像一个最高明的、置身事外的棋手,静静地,等待着所有的棋子,都厮杀到两败俱伤。
……
三更时分。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古月布下的“鬼雾迷魂阵”,出现在了小院之中。
是影傀。
它单膝跪地,将一张用特殊墨水绘制的、详细的城市地图,呈到了古月的面前。
地图上,用红色的朱砂,标注出了十几个正在高速移动的光点。
而在这些光点的周围,还用黑色的墨水,画出了更多、更密集的、代表着“追踪者”的符号。
“主人。” 影傀的声音,沙哑而又没有感情,“‘天外魔心’的买家,是‘合欢宗’的圣女,‘玉罗刹’。”
合欢宗?
古月眉头一挑。这是一个以双修采补之术闻名的魔道宗门,行事诡秘,实力强大。
“她得手之后,立刻就遭到了至少七个势力的围追堵截。其中包括‘天魔宗’的长老,‘血煞门’的门主,还有那个拍下藏宝图的神秘黑袍人。”
“她很聪明,没有选择硬拼,而是一路利用万宝城的复杂地形,不断地摆脱追兵,似乎……想从东城门突围。”
古月看着地图上,那个正在朝着东城门方向,飞速移动的、最亮眼的红色光点,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算计的光芒。
东城门?
那里,是离城外那片‘乱葬岗’,最近的地方。
一个完美的……杀人毁尸之地。
看来,这位‘玉罗刹’圣女,也并非什么善男信女。她这是……想把所有的追兵,都引到那里,然后……一网打尽?
有意思。
古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看着猎物自投罗网般的微笑。
“其他的‘黄雀’呢?” 他问道。
“都跟上去了。” 影傀回答,“但,他们都保持着距离,似乎都在等别人先动手,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很好。”
古月站起了身。
他知道,是时候……收网了。
“传我命令。” 他看着影傀,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沙里飞’,立刻带上狂沙帮所有的精锐,封锁东城门外,那片乱葬岗的所有出口。”
“告诉他,今晚,一只苍蝇,都不能从里面飞出来。”
“是,主人。” 影傀无声地,躬身一礼,然后,再次,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古月,则缓缓地,戴上了那张“无脸”面具。
他没有去东城门。
他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鬼影,朝着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万宝楼,潜行而去。
……
四更天。
万宝城,东城门外,乱葬岗。
这里,阴风阵阵,鬼火磷磷。无数无主的孤坟,在夜色中,如同一个个沉默的怪物。
“玉罗刹”,一个身穿粉色罗裙、身姿曼妙、脸上却戴着一张夜叉面具的女人,正俏生生地,站在一座最高的坟头之上。
她的手中,托着那个由“万年玄晶”打造的、封印着“天外魔心”的罩子。
而在她的周围,七八道气息强大、充满了贪婪和杀意的身影,已经将她,团团包围。
“桀桀桀……玉罗刹,别跑了。” “天魔宗”的长老,一个身材干瘦的老者,阴笑着说道,“乖乖地,把‘天外魔心’交出来,老夫,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哼,一群道貌岸然的老狗。” “玉罗刹”的声音,清脆如银铃,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就凭你们,也想染指此等神物?”
“少废话!一起上!杀了她!” “血煞门”的门主,一个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壮汉,怒吼一声,率先动了!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
然而,就在他们打得难解难分,都以为自己是最后的“黄雀”时,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在乱葬岗的外围,数百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弯刀的“狂沙帮”帮众,在“沙里飞”的带领下,已经悄无声-息地,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
而此时此刻。
万宝城,万宝楼,顶层。
那间属于首席拍卖师的、最奢华的房间里。
那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正在悠闲地,品着一杯血红色的美酒。
突然,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她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波动,在房间里,一闪而逝。
“谁?!” 她厉喝一声,筑基后期顶峰的强大气息,轰然爆发!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声音。
那声音,就那么突兀地,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交出‘天外魔心’的……仿制品。”
美妇人的瞳孔,猛地一缩!她霍然回头!
她看到的,是一个戴着无脸面具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而一柄通体漆黑的、散发着无尽怨气的魔剑,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那冰冷的剑锋,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骇然!
这里,可是万宝楼的顶层!布满了无数强大的禁制和阵法!就算是金丹期的真人,也不可能……如此无声无息地潜入!
古月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将手中的“噬魂”剑,又向前,递进了一分。
“我再说一遍。”
“把那个,你用来……偷梁换柱的假货,交出来。”
美妇人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他……他怎么会知道?!
没错。
拍卖会上那颗“天外魔心”,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是她利用万宝楼的秘术,制造出的一个惟妙惟肖的、足以以假乱真的仿制品!
而真正的“天外魔心”,此刻,正被她,藏在身上,最隐秘的地方!
她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她想利用那个假货,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去狗咬狗,两败俱伤。
而她,则可以带着真正的宝物,远走高飞!
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的所有把戏!
他,才是那只……隐藏在最深处、最黑暗的角落里,真正的……
黄雀!
(五)
美妇人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剑,感受着从剑身上传来的、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她知道,自己所有的侥幸和伪装,在眼前这个神秘的少年面前,都显得是那么得可笑和苍白。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却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
古月没有再废话。
他手中的“噬魂”剑,微微一震。
一股精纯的、充满了死亡和怨念的剑气,瞬间爆发!
嗤啦!
美妇人身上那件由“天蚕宝衣”制成的、足以抵挡筑基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的华丽宫装,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裂开来!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出现在了她那雪白修长的脖颈之上!
鲜血,顺着伤口,缓缓地,流淌下来。
“啊!”
美妇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她能感觉到,那股诡异的剑气,正在疯狂地侵蚀着她的生机和神魂!
“我给!我给!” 她彻底崩溃了,再也不敢有丝毫的侥幸心理,“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什么都给你!”
她哆哆嗦嗦地,从自己怀中一个最为隐秘的、被数道禁制保护着的储物香囊里,拿出了一个由“暖玉”打造的盒子。
她颤抖着,打开了盒子。
咚。
咚。
咚。
一股比之前在拍卖会上,还要强大了数倍的、充满了原始和毁灭气息的恐怖心跳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一颗通体漆黑、上面布满了神秘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纹路的、真正的……“天外魔心”,正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面!
在看到这颗心脏的瞬间,古月体内的“混元圣体”,再次,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的咆哮和渴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自己的灵魂,在战栗!
仿佛,这颗心脏,本就该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伸出手,一把,将那个玉盒,连同里面的心脏,都夺了过来。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美妇人看着他,眼中充满了不甘和困惑。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就连那些金丹期的老怪物,都被她骗了过去。眼前这个少年,他……他究竟是怎么看穿的?
古月将玉盒,收入储物袋。
他看着这个已经失去了所有筹码的、可怜的女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嘲讽的弧度。
“很简单。”
“因为,从一开始,我的目标……”
“就不是那颗心脏。”
“而是……你。”
在拍卖会开始的那一刻,他的影傀,就已经将整个万宝楼,所有值得注意的人物,都监视了起来。
他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竞价的包厢上。
只有这个首席拍卖师,在介绍那颗“天外魔心”时,她的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与她表现出的凝重截然相反的……贪婪和得意。
就是这一丝微弱的破绽,让古月,将所有的怀疑,都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他赌了一把。
他赌,这场拍卖会,本身,就是一个局。
而他……赌赢了。
“你……” 美妇人听完他的话,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成了这个少年眼中的……猎物。
古月没有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他手中的“噬魂”剑,轻轻一划。
一颗美丽的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染红了这间奢华的房间。
……
当古月,带着真正的“天外魔心”,悄无声息地,离开万宝楼时。
东城门外,那片乱葬岗上的血战,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那些所谓的魔道巨擘和邪派老祖,在经历了惨烈的内斗和厮杀之后,早已是强弩之末,个个带伤。
而就在他们,终于分出胜负,那个拍下藏宝图的神秘黑袍人,以为自己即将成为最后的赢家时——
“沙里飞”,带着数百名以逸待劳、装备精良的“狂沙帮”帮众,如同从地狱里冒出来的恶鬼,将他们,团团包围!
一场单方面的、血腥的……屠杀,就此展开。
最终,除了那个合欢宗的圣女“玉罗刹”,凭借着一种诡异的保命秘术,化作一道粉色的烟雾,侥幸逃脱之外。
所有参与争夺的强者,无一例外,全部,陨落在了这片无主的孤坟之中。
他们的储物袋,他们的法器,他们的尸体……
都成了,狂沙帮,或者说,是古月,最丰盛的……战利品。
……
一个月后。
黑水城,狂沙帮总部,最深处的密室之中。
古月,赤着上身,盘腿而坐。
在他的面前,那颗“天外魔心”,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一股股充满了毁灭和混乱气息的、黑色的能量。
而在他的身后,那具通体漆黑的“影傀”,正源源不断地,将从那些陨落的强者尸体上,抽取来的、最精纯的“怨气”和“死气”,注入到古月的体内。
他,正在进行一场……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的、最疯狂的……融合!
他要将这颗来自域外的“魔心”,彻底地,炼化,成为自己“混元圣-体”的……一部分!
这个过程,充满了无边的痛苦和凶险。
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崩溃,又不断地重组。
他的神魂,在不断地被撕裂,又不断地被怨气所滋养。
他在……蜕变。
向着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预知的、更高,也更……非人的层次,进行着蜕变!
轰——!!!
不知过了多久。
当密室之内,所有的怨气和死气,都被他吞噬殆尽时。
当那颗“天外魔心”,彻底地,融入到他的胸膛,与他的心脏,合二为一的瞬间!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恐怖了千倍、万倍的、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彻底颠覆的……无上魔威,从他的身上,冲天而-起!
整个黑水城,都在这股威压之下,剧烈地颤抖!
无数的修士,在这股威压面前,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如同面对着一尊……真正的、从远古苏醒的……魔神!
密室之内,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左眼,依旧是麒麟之火。
但他的右眼,却已经变成了一片纯粹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渊!
他的修为,没有再提升。
依旧是……筑基后期顶峰。
但,他的实力,他的本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他缓缓地,站起身。
他知道,自己在这片“新手村”的旅程,已经,彻底结束了。
天南域,太小了。
这里的天骄,太弱了。
是时候……去见识一下,那些真正的……风景了。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密室的穹顶,穿透了万宝城的上空,望向了那片更加广阔、更加遥远的……星空。
他知道,自己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而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那张残破的藏宝图上,所指向的……
北海魔君的……传承!
(第三卷·龙潜于渊·完)
第四卷·北海魔踪
(一)
当古月再次从那间暗无天日的密室中走出时,黑水城,已经变成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属于他一个人的王国。
“沙里飞”,早已将从那场乱葬岗大战中缴获的所有战利品,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恭恭敬敬地,呈到了他的面前。
灵石,法器,丹药,功法……其数量之庞大,足以让任何一个中小型宗门,都为之眼红。
但古月,对此,却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这些外物,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意义。
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那张从神秘黑袍人手中得到的、指向“北海魔-君”洞府的……残破藏宝图。
他将地图,铺在桌上。
那是一张由某种不知名的、极为古老的兽皮制成的地图。上面,画着一片广阔无垠的、波涛汹涌的海洋。而在海洋的某个角落,用血红色的朱砂,标注出了一个模糊的、由无数岛屿组成的群岛。
“北海……”
古月的手指,轻轻地,从那两个古朴的字上,划过。
他知道,那是一个与天南域截然不同的、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世界。
那里,是无尽的海洋,是散修和海盗的乐园,是无数上古遗迹和神秘传承的埋葬之地。
正好。
我也该……换一个更大的池塘了。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将黑水城的所有事务,都全权交给了那个已经对他忠心耿-耿(或者说,是恐惧到了极点)的“沙里飞”。
然后,他带上了自己所有的战利品,以及那具已经变得更加强大的“影傀”,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他亲手缔造的“废都王国”。
他一路向北。
穿过荒原,越过山脉,横渡了数条波涛汹涌的大江。
一个月后。
一股充满了咸腥和潮湿气息的海风,终于,吹拂在了他的脸上。
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色的海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北海。
他到了。
他站在一处高耸的悬崖之上,遥望着那片一望无际的、充满了未知和机遇的海洋,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发自内心的……豪情!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阴影里、靠着算计和偷袭来生存的“刺客”。
他将以一个真正的、横行无忌的……强者的姿态,来征服这片更加广阔的天地!
他需要一艘船。
一艘能让他在这片波涛汹涌的北海之上,自由航行的船。
他走进了一座名为“望海城”的、北海沿岸最大的港口城市。
这里,比万宝城还要繁华,也还要……混乱。
各种肤色、各种种族的修士,在这里来来往往。有背着巨剑的人族剑修,有身材高大、皮肤上布满图腾的“海族”战士,甚至,还有一些长着鱼尾、容貌绝美的“鲛人”歌女,在酒馆里,唱着动人的歌谣。
古月戴着“无脸”面具,走在这座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城市里,像一个好奇的旅人。
他走进了一家最大的、专门售卖海船的商行——“乘风破浪阁”。
“这位道友,想买船?” 一个长着两撇山羊胡、看起来精明无比的掌柜,立刻迎了上来。
“要最好的。” 古月的声音,依旧简洁。
“最好的?” 那山羊胡掌柜眼睛一亮,将他引到了一艘停泊在港口里的、最为华丽、也最为庞大的楼船前。
“道友请看!” 他指着那艘楼船,满脸骄傲地介绍道,“此船,名为‘覆海号’!由三阶上品的‘铁木龙骨’打造,船身铭刻着‘避水阵’和‘御风阵’,足以抵御海上最猛烈的风暴!船上,还配备了十二门‘玄晶灵石炮’,就算是遇到三阶的海兽,也有一战之力!这,绝对是我们北海之上,最顶级的楼船了!”
不错。
古月看着那艘如同海上堡垒般的楼船,满意地点了点头。
“多少灵石?”
“这个数。” 山羊胡掌柜,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万上品灵石?”
“不不不。” 山羊胡掌柜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你太天真”的表情。
“是……五十万。”
古月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虽然在黑水城,搜刮了海量的财富。
但,五十万上品灵石,这个数字,依旧是一个他无法承受的……天价。
看来,我还是……太穷了。
他第一次,对自己那堪称恐怖的“资本积累”速度,产生了一丝不满意。
就在他准备放弃,去选择一艘次一点的海船时。
一个嚣张的、充满了嘲讽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哟,这不是‘乘风破浪阁’的王掌柜吗?怎么?又在向这些穷鬼,推销你那艘永远也卖不出去的破船啊?”
古月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骚包的、绣着金色蛟龙图案的蓝色锦袍、手中拿着一把白玉折扇的年轻公子,正带着几个气息强大的护卫,一脸戏谑地,走了过来。
那年轻公子,面容俊美,但眼神,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毫不掩饰的傲慢。
他的修为,赫然是……筑基后期顶峰!
而他身后的那几个护卫,竟然,也全都是筑基后期的强者!
“原来是‘蛟龙帮’的少帮主,龙傲天公子。” 那王掌柜看到来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变得谦卑而又畏惧,“龙公子说笑了,小店……小店只是做点小本生意……”
“小本生意?” 那被称为“龙傲天”的年轻公子,用折扇,不屑地指了指古月,“就凭这种连五十万上品灵石都拿不出来的穷酸货色,也配来看你的‘覆海号’?真是……脏了本公子的眼睛。”
他说着,又用一种充满了鄙夷和厌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古月。
“喂,那个戴面具的。” 他用一种施舍般的、命令的口吻说道,“本公子今天心情好。你现在,跪下来,给本公子磕三个响头,然后,从这里滚出去。本公子,可以考虑,赏你几块灵石,让你去买条小舢板,出海打渔。”
他身后的那几个护卫,也都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穷鬼”,已经是他们随意可以羞辱和玩弄的……玩具。
古月缓缓地,转过头。
他透过那张无脸面具,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名为“龙傲天”的……白痴。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对着那个还在喋喋不休、满脸傲慢的“龙傲天”,隔着数十丈的距离,轻轻地,一指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只有一道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由他那筑基后期顶峰的、融合了数种极端力量的“混元真元”,凝聚而成的……气劲。
那道气劲,无声无息,快到了极致。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精准地,落在了“龙傲天”身前,一个正在大笑的护卫的……眉心之上。
噗。
一声轻响。
轻得,像是一个气泡,被轻轻地戳破。
那个筑基后期的强大护卫,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眉心,多出了一个细小的、前后透亮的……血洞。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地,黯淡下去。
然后,他的身体,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轰然倒地。
一击毙命!
整个港口,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二)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直挺挺倒下去的、眉心多了一个血洞的筑基后期护卫,又看了看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戴着面具的少年。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他做了什么?
一个筑基后期的强者,就这么……死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龙傲天”,他脸上的傲慢和戏谑,也彻底僵住了。他看着自己那名得力手下的尸体,又看了看古月,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骇然和恐惧!
他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那是一种……完全超越了他理解范畴的、碾压式的、如同神明般的……力量!
“你……你……” 他的嘴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古月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指。
他看着那个已经吓破了胆的“龙傲天”,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冰冷。
“现在,轮到你了。”
“跪下。”
“磕头。”
“然后,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
“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他将“龙傲天”刚才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还了回去。
这,是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加极致的……羞辱!
“你……你敢!” “龙傲天”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吼道,“我爹是‘蛟龙帮’的帮主!是金丹期的真人!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试图用自己那强大的背景,来震慑住眼前这个可怕的“魔鬼”。
然而——
古月,笑了。
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他的笑声,轻得像一阵风,却充满了最极致的、赤裸裸的……不屑。
“金丹期?”
“很强吗?”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轰——!!!
下一秒,他已经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龙傲-天”的面前!
他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皙的拳头,带着一股足以将空间都打得塌陷的、恐怖的“混元之力”,狠狠地,轰在了“龙傲天”身前,那几个仅存的、已经吓傻了的护卫身上!
没有惨叫。
没有反抗。
那几个筑基后期的强大护卫,连同他们身上的法器和护体灵光,都在这一拳之下,如同脆弱的瓷器一般,瞬间,寸寸碎裂!
他们,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就直接,被那股霸道无比的力量,轰成了漫天的……血雾!
古月,沐浴在漫天的血雨之中。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透过那张无脸面具,静静地,看着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被吓得瘫软在地的“龙傲天”。
“现在,你觉得……”
“你那个金丹期的爹……”
“还能救得了你吗?”
“不……不要杀我……”
“龙傲天”彻底崩溃了!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都在这绝对的、碾压式的力量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像一条真正的死狗,匍匐在地,痛哭流涕,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前辈饶命啊!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求求您,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我……我愿意把我所有的宝贝,都献给您!”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将自己那个华丽的储物戒指,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古月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脚。
然后,在“龙傲天”那充满了无边恐惧和绝望的目光中,轻轻地,踩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响。
“龙傲天”的脑袋,如同一个被踩爆的西瓜,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古月收回脚,面无表情地,捡起了那枚储物戒指。
他甚至,都懒得用神识去探查里面有什么。
他只是,转过身,看着那个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瘫软在地的山羊胡掌柜。
“那艘船。”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现在,是我的了。”
“是……是!当然是您的!” 那王掌柜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将“覆海号”的控制中枢令牌,交到了古月的手上。
他再也不敢提什么“五十万上品灵石”了。
他现在,只求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神,能赶紧离开。
……
当古月,独自一人,站在那艘如同海上堡垒般的“覆海号”的甲板上时。
整个望海城港口,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人,都用一种看着神明、看着魔鬼般的、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的目光,看着那道独立的、瘦削的身影。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北海之上,又多了一个……绝对不能招惹的、禁忌般的存在。
古月没有理会那些人的目光。
他将灵力,注入了控制令牌之中。
嗡——!!!
整艘“覆海号”,发出了兴奋的嗡鸣!船身上的“御风阵”和“避水阵”,同时亮起!
巨大的船身,缓缓地,驶离了港口。
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化作了一道白色的闪电,朝着那片无边无际的、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深海,疾驰而去!
他的目标,是那张藏宝图上,所标注的……
“魔龙群岛”。
他知道,自己今天,当众斩杀了“蛟龙帮”的少帮主,已经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那个金丹期的“蛟龙帮”帮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场疯狂的追杀,即将在所难免。
但,古月,却丝毫不惧。
甚至,他的心中,还隐隐地,有一丝……期待。
金丹期吗?
他站在船头,任由那充满了咸腥味的海风,吹拂着他那黑色的劲装。
正好,我也想看看……
我现在的实力,距离那所谓的‘真人’,到底,还有多大的……差距。
来吧。
就让这场追杀,成为我在这片北海之上,扬名立万的……
第一块……
“垫脚石”!
(三)
“覆海号”的速度,快得惊人。
在“御风阵”的全力催动之下,它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在蔚蓝色的海面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白色浪痕,很快,便将那座繁华而又充满了血腥味的望海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古月站在船头,神情平静。
他没有因为刚刚的杀戮,而有丝毫的兴奋。也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追杀,而有丝毫的紧张。
他的心,如同一口万年不化的寒潭,不起一丝波澜。
他将从“龙傲天”那里“缴获”来的储物戒指,拿了出来。
神识一扫,他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惊讶。
不愧是金丹期真人的儿子,这身家,确实丰厚。
上品灵石,足有数千块。各种珍稀的丹药、材料,更是堆积如山。
最让古月在意的,是戒指里,一本用金色蛟龙皮制成的、看起来极为不凡的功法秘籍。
《覆海蛟龙诀》!
玄阶上品水属性功法!
这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功法,可以模拟上古蛟龙之威,修炼到高深处,甚至可以呼风唤雨,翻江倒海!
不错。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虽然我主修的,并非水属性功法。但,触类旁通,借鉴一下其中对于‘水’的运用法门,也能让我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他将秘籍,收入囊中。
然后,他便盘腿坐在了甲板之上,开始闭目调息,恢复着刚才因为动手,而消耗掉的一丝真元。
他知道,真正的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了。
……
半日之后。
“覆海号”已经驶入了茫茫的深海区域。
四周,除了无边无际的、蔚蓝色的海水,再也看不到任何的陆地。
海面上,风平浪静。
但,古月,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望向了身后那片空无一物的海面。
来了。
几乎是在他心念一动的瞬间——
轰隆隆——!!!
他身后那片平静的海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爆炸开来!
一道巨大的、由海水凝聚而成的、高达百丈的恐怖水龙卷,冲天而起!
紧接着,一个充满了无边怒火和滔天杀意的、如同雷霆般的咆哮声,响彻了整个天地!
“杀我孩儿!纳命来!!!”
只见那水龙卷的顶端,一个身穿金色蛟龙袍、面容与“龙傲天”有七分相似、但却更加威严、更加霸道的中年男人,正傲然挺立!
他的双眼,赤红如血!
他的周身,环绕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金色的、属于金丹期真人的恐怖威压!
在这股威压之下,方圆数里之内的海水,都在剧烈地沸腾!无数的海洋生物,在这股威压之下,直接爆成了一团团血雾!
他,就是“蛟龙帮”的帮主,北海之上,凶名赫赫的金丹期强者——龙啸天!
“小杂种!” 龙啸天的目光,如同两柄最锋利的刀子,死死地,锁定了船头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今天,本座,定要将你抽筋扒皮,神魂俱灭,方解我心头之恨!”
他话音未落,已经动了!
他没有用任何的法器!
他只是,对着古月所在的“覆海号”,隔着数里的距离,遥遥地,一掌拍出!
“覆海印!”
轰——!!!
一只完全由高密度海水和金丹真元凝聚而成的、遮天蔽日的恐怖巨掌,瞬间成型!
那巨掌,足有数亩大小,上面,甚至还缠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由水流构成的金色蛟龙!
它带着一股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彻底拍碎的、无可匹敌的恐怖威势,朝着“覆海号”,当头压下!
面对着这如同天罚降临般的、真正属于金丹期真人的全力一击,古月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硬抗下这一击!
他想也不想,立刻将自己体内所有的真元,都疯狂地,灌注到了脚下这艘“覆海号”的防御法阵之中!
嗡——!!!
“覆海号”船身之上,那层由“避水阵”和“御风阵”构成的、淡蓝色的护罩,瞬间光芒大盛!变得厚实无比!
同时,他心念一动!
那十二门一直沉寂着的“玄晶灵石炮”,在瞬间,就调转了炮口,对准了天空中那只遮天蔽日的恐怖巨掌!
“开炮!”
轰!轰!轰!轰!
十二道粗壮如水桶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白色能量光柱,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冲天而起,狠狠地,轰击在了那只巨大的手掌之上!
轰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震碎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
整个海面,都因为这恐怖的能量对撞,而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十二道足以将一座小山都夷为平地的能量光柱,在接触到那只巨掌的瞬间,便如同冰雪消融一般,被轻易地,湮灭了!
而那只巨掌,虽然也被消耗掉了大部分的能量,变得虚幻了不少。
但,它依旧,余势不减地,狠狠地,拍了下来!
咔嚓——!!!
“覆海号”那层坚固无比的防御护罩,在这一掌之下,如同脆弱的鸡蛋壳一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整艘巨大的楼船,都在剧烈地颤抖、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船头之上,古月,更是如遭雷击!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巨力,顺着脚下的甲板,传遍了他的全身!
噗——!
他再也抑制不住,狂喷出一口鲜血!
他那具经过千锤百炼的“混元圣体”,在这纯粹的、碾压式的力量面前,也感到了阵阵刺痛!
这……就是金丹期的力量吗?
仅仅是随意的一掌,就……恐怖如斯!
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撼。
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反而,燃烧起了一股更加疯狂、更加炽热的……战意!
“哼,蝼蚁一般!” 天空之上,龙啸天看着那艘在风雨中飘摇的楼船,和那个吐血的少年,脸上,露出了残忍的、不屑的冷笑。
他缓缓地,再次抬起了自己的手。
准备,施展出第二击,将这只敢于挑衅他威严的“蝼蚁”,连同他的船,一同,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然而,就在这时——
那个站在船头的、戴着面具的少年,突然,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充满了嘲讽的微笑。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龙啸天,都感到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竟然,放弃了抵抗。
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如同一颗炮弹,主动地,从那艘即将沉没的楼船上,一跃而下!
噗通!
他,跳进了那片波涛汹涌的、深不见底的……大海之中。
“想逃?”
龙啸天冷笑一声,神识,如同潮水一般,瞬间笼罩了方圆数十里的海域!
他要看看,这只小老鼠,能逃到哪里去!
然而——
他的神识,在探入海水之后,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那个少年的气息,竟然,就那么凭空地,彻底地,消失了!
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嗯?!”
龙啸天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四)
龙啸天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一遍又一遍地,疯狂地扫视着方圆数十里的海域。
他甚至,将神识探入了千丈之下的深海!
但,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那个少年的气息,就像是被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海,给彻底地,吞噬、同化了。
“不可能!” 龙啸天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怒,“他中了我的‘覆海印’,身受重伤,灵力紊乱!就算他有什么顶级的隐匿法宝,也绝不可能,在我的神识之下,消失得如此彻底!”
他想不通。
他就像一头被戏耍了的雄狮,对着空无一物的海面,发出了无能的、狂怒的咆哮!
轰!轰!轰!
他疯狂地,朝着海面,拍出了一掌又一掌!
一道道恐怖的“覆海印”,将整片海域,都搅得天翻地覆!无数无辜的海洋生物,在这场无妄之灾中,被震成了血沫!
但,无论他如何发泄,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身影,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最终,他只能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不甘,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这片海域。
但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
在万丈之下的、一片漆黑的、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的深海海沟之中。
一个身影,正静静地,盘腿而坐。
是古月。
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由水流构成的、隔绝了所有气息和声音的“水泡”。
他那具“混元圣体”,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真正的、逆天的能力!
他不仅没有被那恐怖的海水压力给压成肉泥,反而,像一条真正的鱼儿,在这片深海之中,感到了一种……如鱼得水般的舒适和自在!
而他之所以能完美地避开龙啸天的神识探查,靠的,正是那本从“龙傲天”那里得到的——《覆海蛟龙诀》!
他虽然没有修炼这门功法。
但,他却在跳入海中的那一瞬间,用自己那恐怖的悟性,模拟出了其中最核心的、一种名为“水隐术”的法门!
这种法门,可以让他将自己的气息,与周围的海水,完美地,融为一体!
再加上《龟息诀》的辅助,他,就如同变成了这片大海的一部分。
别说是金丹初期的龙啸天。
就算是元婴期的老怪物来了,也休想,在茫茫大海之中,找到他的踪迹!
金丹期……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心有余悸,和一丝……更加炽热的战意!
果然……强大得,如同天堑。
现在的我,与他正面抗衡,还是……太勉强了。
不过……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算计的弧度。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龙啸天……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没有急于离开这片深海。
他知道,龙啸天,一定会在海面上,继续搜寻他。
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开始,在这片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深海之中,进行着一场……全新的、不为人知的……修炼。
他将那本《覆海蛟龙诀》,拿了出来,开始仔细地,研读、参悟。
他要将这门霸道的水属性功法,也彻底地,融入到自己的“混元圣体”之中!
他要让自己,成为这片北海之上,真正的……王者!
深海之中,没有时间的概念。
古月,就那么静静地,盘坐在那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之中。
他的身体,像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吸收着周围海水中,那精纯而又狂暴的水属性灵气。
他的“混元圣-体”,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之下,变得愈发强大,愈发深不可测。
他的皮肤之下,那层青色的龙鳞光影,变得越来越凝实,仿佛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
一个月后。
当古月,再次从那片万丈深海之中,浮出水面时。
他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
但,在那冰冷之中,却多了一丝如同大海般深邃、如同蛟龙般霸道的……威严。
他的修为,依旧是筑基后期顶峰。
但,他体内的真元,却比一个月前,雄厚了不止一倍!
他甚至感觉,自己现在,光凭肉身之力,都足以,与那个龙啸天,正面硬撼!
他站在那艘早已破败不堪的“覆海号”的残骸之上,遥望着远处那片海天一色的景象。
他知道,是时候,去完成自己未尽的……旅程了。
他辨认了一下藏宝图上的方向,然后,身形一动,整个人,竟然没有御剑,也没有施展任何身法。
他只是,脚尖在海面之上,轻轻一点!
轰——!!!
他脚下的海水,猛地炸开!
他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贴着海面,以一种比之前乘坐“覆海号”时,还要快上数倍的恐怖速度,朝着“魔龙群岛”的方向,疾驰而去!
踏浪而行!
这,正是将《覆-海蛟龙诀》,修炼到极高境界之后,才能掌握的神通!
……
七日之后。
一片由无数大大小小的、形状如同恶龙般狰狞的黑色岛屿组成的群岛,终于,出现在了海平线的尽头。
那片群岛的上空,常年笼罩着一层漆黑的、充满了雷电和风暴的乌云。
一股股充满了暴虐和魔性的气息,从群岛的深处,散发出来,让周围数-百里之内的海域,都寸草不生,没有任何活物敢于靠近。
这里,就是北海之上,所有修士都闻之色变的禁地——
魔龙群岛!
传说中,上古时期,北海魔君,就是在这里,坐化飞升(也有人说是走火入魔而死)。
他将自己一生的传承和宝物,都留在了这座群岛的……最深处。
古月,站在一座最高的礁石之上,遥望着那片被雷电和风暴所笼罩的、如同地狱般的群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怀中那张残破的藏宝图,正在微微地,发烫。
它在指引着他。
指引着他,去寻找那份,足以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疯狂的……惊天传承。
他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光芒。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毅然决然地,冲进了那片充满了死亡和毁灭气息的……雷暴之中!
他知道,在这座岛上,等待着他的,不仅仅是魔君的传承。
可能,还有……那个对他,恨之入骨的……龙啸天。
来吧。
就让我们在这座……魔君的坟墓里。
做个……了断。
(五)
魔龙群岛,与其说是一片群岛,不如说是一座天然的、巨大的死亡迷宫。
岛屿之间,布满了致命的暗礁和恐怖的漩涡。天空之上,黑色的雷电如同狂舞的银蛇,不时地劈落下来,将海面炸开一个个巨大的深坑。
这里的环境,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但古月,却如鱼得水。
他那具融合了“龙血之力”和《覆海蛟龙诀》的强横肉身,让他足以无视那些狂暴的雷电和暗流。
他就像一头真正的上古蛟龙,在这片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海域之中,肆意地穿行。
他手中的藏宝图,散发着越来越灼热的光芒,指引着他,穿过重重的迷雾和险阻,朝着群岛的最中心,那座最高、最雄伟的、如同匍匐的黑色巨龙般的岛屿,不断地靠近。
那座主岛,名为“龙首岛”。
传说,那里,就是北海魔君真正的坐化之地。
当古月,踏上“龙首岛”那漆黑的、如同黑曜石般的沙滩时,他立刻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充满了魔性和威严的禁制,笼罩了整座岛屿。
在这里,所有的神识,都被压制到了极限。
所有的飞行法器,也都失去了作用。
想要登顶,只能靠……双脚。
有意思。
古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看来,这位魔君,也是个信奉‘强者为尊’的家伙。
他没有急于上山。
他先是,找了一处隐蔽的礁石洞,将自己的气息,彻底地收敛了起来。
然后,他心念一动。
在他身旁的阴影之中,那具通体漆黑的“影傀”,无声地,浮现了出来。
“去。”
古月下达了最简单的命令。
“探路。”
影傀,无声地,躬身一礼。然后,它的身体,便如同融化的墨汁,瞬间,融入了脚下那片漆黑的沙地之中,消失不见。
古月知道,这座岛上,绝对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对他恨之入骨的龙啸天,一定也用某种方法,追踪到了这里。
甚至,可能还有其他被藏宝图吸引而来的、隐藏在暗处的……黄雀。
这里,将是一个最完美的……杀戮棋局。
而他,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个……执棋之人。
……
半日之后。
影傀,回来了。
它带回了,古月最想知道的情报。
“主人。” 影傀的声音,沙哑而又没有感情,“龙啸天,已在半个时辰前,登岛。他此刻,正在沿着东侧的山路,向山顶进发。”
“除了他,岛上,还有另外三股气息。一股,在南侧的密林之中。一股,在西侧的悬崖之下。还有一股,最为强大,也最为隐蔽,就潜伏在……山顶那座魔君洞府的入口附近。”
“他们的修为,都在……金丹中期以上。”
三个……金丹中期的老怪物?!
这个情报,让古月的心,也猛地一沉!
他知道,这次的夺宝之行,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百倍!
看来,这张藏宝图,并非只有我一人拥有。
他们,都在等。
在等龙啸天,这个最强大的‘出头鸟’,去替他们,破开魔君洞府的禁制。
然后,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一群……老奸巨猾的狐狸。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疯狂的算计光芒。
他知道,自己如果现在上山,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会不可避免地,与这些老怪物,正面遭遇。
以他现在的实力,对上一个金丹初期的龙啸天,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但,若是对上金丹中期的强者,甚至是……被围攻,那他,将必死无疑!
既然……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他的嘴角,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魔鬼般的弧度。
那……
我就自己,走出一条……**新的路**来!
他没有再理会山上的那些“猎人”。
他转过身,再次,走向了那片波涛汹涌的、漆黑的海洋。
他要做一件……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疯狂到极点的事情!
他要……从下面走!
他要从这座“龙首岛”下方那错综复杂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海底火山熔岩通道之中,直接,潜入到那座位于山顶的……魔君洞府!
这是一个自杀般的计划!
海底火山,温度之高,足以将精铁都瞬间融化!其中的压力,更是恐怖到了极点!更不用说,那些生活在熔岩之中的、不知名的火属性妖兽!
就算是金丹后期的强者,也绝不敢,轻易尝试!
但古月,敢!
因为,他有……“混元圣体”!
他有那块,能吸收一切火属性能量的……“血麒麟”玉佩!
他要用这种最不可思议、也最不可能的方式,绕开所有的敌人,成为那只……隐藏在所有“黄雀”之后,真正的……
猎手!
……
一天后。
龙首岛,山顶。
一座由整块黑色晶石雕琢而成的、充满了上古魔道气息的巨大宫殿,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宫殿的大门,紧闭着,上面,布满了无数复杂的、闪烁着血色光芒的封印符文。
龙啸天,正站在大门前,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已经在这里,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他用尽了各种方法,甚至不惜耗费本命精元,却依旧,无法撼动这扇大门分毫。
而就在他,心浮气躁,准备施展出最强杀招,做最后一搏时——
三道强大的、充满了戏谑和贪婪气息的身影,缓缓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走了出来,将他,团团包围。
“桀桀桀……龙帮主,别白费力气了。” 一个浑身笼罩在血色雾气之中的老者,阴笑着说道,“这‘九幽血魔禁’,可不是光靠蛮力,就能破开的。”
“‘血河老祖’?” 龙啸天看着来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还有我们呢。” 另外两个方向,一个身材妖娆、手中拿着一柄白骨幡的魔道妖女,和一个身材矮小、如同侏儒般的灰袍老者,也同时现身。
“‘白骨夫人’!‘土行孙’!”
龙啸天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这三个,全都是北海之上,凶名赫赫的、与他同等级别的金丹中期魔道巨擘!
“你们……想干什么?” 他色厉内荏地喝道。
“干什么?” “白骨夫人”掩嘴娇笑,“当然是……请龙帮主你,先走一步,去替我们,探探这魔君洞府的……深浅了。”
他们,竟然是想,等龙啸天破开禁制之后,再联手,将他斩杀!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四位金丹期强者,相互对峙,都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赢家时,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在他们脚下,那座魔君洞府的……最深处。
在那座由无数白骨和珍宝堆砌而成的、魔君的王座之上。
一个戴着无脸面具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颗漆黑的、还在微微跳动的、充满了无上魔道本源的……
魔君之心!
而他的嘴角,正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看着一群小丑在表演般的……
微笑。
(六)
那颗“魔君之心”,只有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却流淌着如同岩浆般的、暗红色的魔纹。
它在古月的手中,微微地跳动着。
每一次跳动,都会让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一丝微不可查的扭曲。
一股股精纯到极致的、充满了霸道和毁灭气息的上古魔元,从心脏中,散发出来,让古月体内的“混元圣体”,都发出了一阵阵兴奋的、渴望的嗡鸣!
这……才是真正的……宝藏!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光芒!
他能感觉到,这颗心脏里,蕴含的能量,甚至,还要远在他之前融合的那颗“天外魔心”之上!
如果……能将它,也彻底地,炼化、吸收……
他的实力,将会达到一个何等恐怖的境地?!
他不敢想象。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直接,盘腿坐在了那座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北海魔君的王座之上!
然后,在洞府之外,那四位金丹期强者还在相互对峙、勾心斗角的时候,他,当着那具端坐在王座之上、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的魔君骸骨的面,做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北海修真界都为之疯狂的举动!
他张开嘴,将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充满了无上魔道本源的……“魔君之心”,一口,吞了下去!
轰——!!!
在他吞下心脏的那一瞬间!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狂暴到极致的、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彻底毁灭的上古魔元,如同决堤的、黑色的洪水,在他的体内,轰然炸开!
“呃啊啊啊啊——!!!”
古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嘶吼!
他的身体,在瞬间,就被那股恐怖的能量,撑得龟裂开来!一道道漆黑的、如同闪电般的魔纹,从他的皮肤之下,疯狂地蔓延出来,爬满了他的全身!
他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由无尽的杀戮、毁灭和疯狂构成的……魔道深渊!
无数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属于北海魔君的残存意志,正在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魂,想要将他,彻底地,同化,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新魔头!
这是一场……最凶险的、来自于灵魂层面的……夺舍!
而就在古月的身体和灵魂,都濒临崩溃的边缘时——
他胸膛之内,那颗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天外魔心”,突然,猛地一跳!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巨响,在他的体内,轰然炸响!
一股更加诡异、更加霸道、更加充满了“毁灭”和“吞噬”本源的黑色能量,从“天外魔心”之中,爆发出来!
它,竟然,开始反向地,吞噬起了那股狂暴的“魔君之力”!
两股同样来自于“魔”的、最顶级的力量,在古月的体内,展开了一场最原始、最血腥的……王座争夺战!
古月的身体,彻底地,变成了一个……战场!
……
而此时此刻。
洞府之外。
那四位正在相互对峙的金丹期强者,突然,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同时感觉到,从这座被封印了数千年的魔君洞府之中,突然,传出了一股让他们都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的、恐怖的能量波动!
“怎么回事?!”
“禁制……禁制好像……自己松动了!”
“不好!有人……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们再也顾不上相互算计,纷纷施展出自己的最强杀招,狠狠地,轰向了那扇已经变得不再稳固的黑色晶石大门!
轰隆隆——!!!
在四位金丹期强者的联手攻击之下,那道封印了数千年的“九幽血魔禁”,终于,不堪重负地,轰然碎裂!
一股充满了上古魔道气息的、精纯的能量,从洞府之内,喷涌而出!
“冲啊!”
“传承是我的!”
四道流光,不分先后地,冲进了那座充满了未知和机遇的魔君洞府之中!
然而,当他们,看清洞府之内那副景象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活见鬼般的、极致的骇然!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浑身布满了黑色魔纹、皮肤寸寸龟裂、看起来就像一个即将自爆的血人的少年,正盘腿坐在那座属于魔君的、至高无上的白骨王座之上!
而他的身体,正在疯狂地,吸收着整座洞府之内,所有的魔道本源之气!
“是……是你?!”
龙啸天第一个,认出了那个少年的气息!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杀了他儿子、让他恨之入-骨的小杂种,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他竟然,在炼化魔君的传承?!
“杀了他!”
“血河老祖”的眼中,爆发出贪婪无比的光芒!他一眼就看出,古月正处于一个最关键、也最脆弱的时刻!
“他身上的,是魔君的本源之心!谁能得到它,谁就能成为……新的魔君!”
无需任何的言语!
在这一瞬间,四位金丹期的魔道巨擘,竟然,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他们同时,施展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招,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朝着那个坐在王座之上、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年,狠狠地,轰了过去!
他们要将这个“窃取”了他们机缘的小偷,连同他的神魂,都彻底地,轰成齑粉!
面对着这四道足以将整座龙首岛都夷为平地的、毁天灭地的攻击,王座之上的古月,却仿佛毫无察觉。
他的意识,依旧,沉浸在那场关乎生死的、灵魂层面的战争之中。
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那四道攻击,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前一刻——
嗡——!!!
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剑鸣,突然,响彻了整个洞府!
古月腰间那柄一直沉寂着的、通体漆黑的魔剑“噬魂”,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动出鞘!
它悬浮在古月的头顶,剑身之上,那血色的纹路,疯狂地流转!
一股远比那四位金丹期强者加起来,还要恐怖了千倍、万倍的、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彻底斩断的……无上剑意,从剑身之上,轰然爆发!
那,不是属于古月的剑意。
那是……隐藏在“噬魂”剑最深处的、那截“白帝金皇剑”残片之中,所蕴含的……
属于上古剑修“白帝”的……不灭剑魂!
它,在感受到了主人即将面临的、致命的危机之后,竟然……自主护主!
“斩。”
一个古老、苍茫、充满了无上威严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字,仿佛跨越了万古的时空,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中,轰然炸响!
“噬魂”剑,轻轻一震。
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灰色的剑气,从剑尖之上,一闪而逝。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那道灰色的剑气,就那么轻飘飘地,划过。
然后——
那四位金丹期强者,那四道毁天灭地的攻击,连同他们脸上的贪婪和骇然,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地,凝固了。
他们的身体,从眉心开始,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笔直的血线。
血线,向下,蔓延。
穿过他们的脖颈,穿过他们的胸膛,穿过他们的丹田……
噗嗤。
一声轻响。
四位在北海之上,足以呼风唤雨、横行无忌的金丹期魔道巨擘,他们的身体,连同他们的金丹和神魂,都在这一瞬间,被那道灰色的剑气,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
彻底地,神魂俱灭。
做完这一切,“噬魂”剑,发出一声满足的嗡鸣。
它将那四位金丹强者逸散出来的、磅礴的精血和神魂之力,都吞噬一空。
然后,才缓缓地,飞回了剑鞘之中,再次,归于沉寂。
整个魔君洞府,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个坐在王座之上的少年,和他那颗,正在疯狂跳动的……双重心脏。
(七)
当“噬魂”剑归鞘,那股足以斩灭天地的无上剑意,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魔君洞府之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那四具被整齐地劈成两半、尚有余温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堪称神迹的、单方面的屠杀。
而王座之上的古月,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的意识,依旧在那片由“天外魔心”和“魔君之心”构筑的、最深沉的魔道深渊之中,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融合。
“魔君之心”那狂暴的、充满了毁灭和杀戮意志的能量,已经被“天外魔心”那更加诡异、更加霸道的“吞噬”本源,给彻底地,压制、同化。
两颗同样来自于“魔”的、最顶级的本源之心,在经历了惨烈的厮杀之后,终于,开始缓缓地,向着彼此,靠近,融合……
它们,不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它们,正在变成一个全新的、更加完美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咚——咚!
咚——咚!
两颗心脏的跳动声,渐渐地,从杂乱无章,变得整齐划一,最终,汇合成了一道沉闷而又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如同天地脉搏般的……心跳!
轰——!!!
在两颗心脏彻底融合的那一瞬间!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既包含了“吞噬”与“毁灭”,又蕴含了“霸道”与“杀戮”的、全新的、至高无上的……混元魔元,从古月那新生的“双重心脏”之中,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冲刷着他的每一条经脉,改造着他的每一寸血肉!
他那原本已经达到了极限的、筑基后期顶峰的修为壁垒,在这股全新的、更高层次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土崩瓦解!
他丹田之内的那枚“地脉道基”,在疯狂地旋转、压缩、凝聚!
由量变,引发……质变!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大道本源的、清脆的声响,在他的丹田之中,轰然炸响!
那枚土黄色的“地脉道基”,在极致的压缩之下,竟然,凝聚成了一颗只有龙眼大小的、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着一片星空的……混沌色金丹!
在那颗金丹的表面,一道道青色的龙纹,金色的佛印,红色的麒麟之影,以及黑色的魔道符文,正在交替闪烁,构成了一幅充满了矛盾而又完美和谐的……大道图腾!
金丹期!
成了!
而且,不是普通的金丹!
而是融合了数种顶级力量,以“混元圣体”为基,以“双生魔心”为源,铸就而成的、传说中,只存在于上古神话里的……
混元无极大金丹!
在金丹成型的那一瞬间,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左眼,麒麟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热。
他的右眼,魔道深渊,旋转得更加深邃。
而在他的眉心之处,一道淡淡的、灰色的、充满了无上剑意的剑形印记,一闪而逝。
那是……“白帝”剑魂,在认可了他这个主人之后,留下的……剑道烙印!
他缓缓地,从那座白骨王座之上,站起了身。
他没有释放任何的气息。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了这方天地的……唯一。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四具金丹期强者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知道,自己,已经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了。
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对着那扇已经被轰开的、洞府的大门,轻轻地,一拳挥出。
没有真元波动。
没有法则显现。
有的,只是……最纯粹的、返璞归真的……力量。
轰——隆——隆——!!!
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恐怖的拳劲,瞬间,洞穿了虚空!
整座“龙首岛”,在这股拳劲之下,剧烈地颤抖、哀鸣!
那座高达数千丈的、坚不可摧的黑色山峰,竟然,被他这看似随意的一拳,从山顶到山脚,硬生生地,一分为二!
一道深不见底的、平滑如镜的恐怖峡谷,出现在了岛屿的中央!
海水,疯狂地倒灌而入!
整座魔龙群岛的根基,都在这一拳之下,被彻底地,动摇了!
古月缓缓地,收回了拳头。
他看着自己这惊天动地的一拳,所造成的、如同神迹般的毁灭景象,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满意的微笑。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终于,在这片残酷的修真世界里,拥有了……立足的根本。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阴影里、靠着算计和偷袭来生存的“刺客”。
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足以正面碾压一切、横行无忌的……霸主!
他将那四位金丹强者的储物袋,都收了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这座即将崩塌的魔君洞府,和那具端坐在王座之上、已经完成了自己使命的魔君骸骨。
他对着骸骨,微微地,躬身一礼。
“你的传承,我收下了。”
“你的仇敌,若有机会,我,会替你了结。”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在那座岛屿彻底沉入海底之前,冲天而起,消失在了那片,依旧电闪雷鸣的……天际。
他知道,北海,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他要去一个……更大的舞台。
一个能让他这颗“混元无极大金丹”,绽放出……更耀眼光芒的地方。
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这片大陆,真正的中心——
那个天才如云,强者如雨,宗门林立,王朝更迭的……
中州大陆!
(第四卷·北海魔踪·完)
第五卷·中州风云
(一)
从中州大陆的地图上看,北海,不过是大陆边缘一块不起眼的蓝色斑点。
当古月,第一次踏上这片传说中的、大陆的中心时,他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浩瀚。
这里的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雾。随便一座不起眼的山峰,其灵脉的品质,都要远超古月仙宗的“龙脉”主峰。
这里的城池,雄伟得,如同匍匐在大地之上的巨兽。动辄方圆数百里,人口数以千万计。
而这里的修士……更是强大得,令人发指。
筑基期,在这里,只能算是刚刚脱离了凡人的范畴,是名副-其实的“修仙界底层”。
金丹真人,在这里,也只能算是一方小高手,勉强可以在一些中小型城市里,开宗立派,或者担任某个家族的客卿。
只有那传说中的、能够开辟紫府、神游太虚的……元婴老祖,才有资格,在这片大陆之上,被称为真正的……强者!
古月,行走在中州大陆最负盛名的、大乾王朝的帝都——“天启城”那宽阔得,足以容纳百辆马车并行的“朱雀大道”之上。
他依旧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了筑基后期的水平。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丝毫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因为,在他的周围,像他这样的“筑-基后期高手”,简直……多如牛毛。
甚至,偶尔还能从那些装饰得极尽奢华的飞舟之上,感受到一两道属于金丹期真人的、一闪而逝的强大气息。
这里……才是真正的世界。
古月的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只有一种……如同饿狼进入了羊圈般的、极致的兴奋和……饥渴!
他知道,在这里,他那颗“混元无极大金丹”,将有……无限的可能!
他需要情报。
需要一个,能让他快速地,了解这个全新的、更加复杂的世界的……切入点。
他走进了一家名为“天机阁”的、看起来极为气派的阁楼。
“天机阁”,是中州大陆最负盛名的情报组织。据说,他们的分部,遍布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你付得起价钱,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情报。
“这位道友,想买什么情报?”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年轻道士,微笑着迎了上来。
“我要,关于‘大乾王朝’,最近所有值得注意的大事。” 古月的声音,沙哑而又简洁。
“好嘞。” 那年轻道士也不废话,直接递过来一枚玉简,“‘大乾风云录’,最新版。里面,记载了王朝最近百年之内,发生的所有大事,以及各大宗门、世家、皇室的势力分布和人物简介。承惠,一千块……中品灵石。”
中品灵石?
古月眉头一挑。
在中州,灵石的兑换比例,是一百比一。一千块中品灵石,就相当于……十万块下品灵石!
仅仅一份最基础的情报,就要价如此之高!
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没有还价。
他直接,扔过去一个储物袋。
那年轻道士神识一扫,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真诚。
古月拿着玉简,转身就走。
他找了一家最偏僻的、不起眼的客栈,开了一间房。
然后,他便将自己的神识,沉入了那枚玉简之中,开始疯狂地,吸收着关于这个全新世界的一切信息。
……
三天后。
当古月,再次从那间昏暗的客房中走出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与三天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三天前的他,还只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和警惕的“外来者”。
那么现在的他,眼中,已经充满了冰冷的、清晰的……目标和算计。
通过那枚玉简,他已经对整个中州大陆的势力格局,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中州大陆,强者为尊,但,并非完全的无序。
明面上,整个大陆,由三大“圣地”、五大“皇朝”、以及十二“顶尖宗门”,共同统治。
他们,就像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将整个大陆,都笼罩在他们的规则之下。
而他现在所在的“大乾王朝”,正是五大皇朝之中,国力最为鼎盛的一个!
“而最近,整个大乾王朝,最引人瞩目的一件大事,便是……”
古月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看着猎物般的光芒。
“‘潜龙榜’大比。”
“潜龙榜”,是大乾王朝官方,每隔十年,举办一次的、面向整个王朝所有三十岁以下年轻修士的……天才选拔赛!
凡是能在这场大比之中,脱颖而出,名列“潜-龙榜”前一百名的天骄,都将获得难以想象的丰厚奖励!
不仅有海量的灵石、丹药、法宝。
甚至,还有机会,被皇室看中,赐予官职,封妻荫子!
而若是能夺得前十,更是可以获得进入王朝最核心的修炼圣地——“皇家祖龙池”,进行洗礼的资格!
据说,在那“祖龙池”中,蕴含着大乾王朝开国老祖,斩杀的一条上古真龙的……龙脉本源!
若能吸收一丝,便足以让修士脱胎换骨,为日后冲击元婴、甚至更高的境界,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这,是足以让整个中州大陆所有年轻天骄,都为之疯狂的……无上机缘!
皇家祖龙池……龙脉本源……
古月感受着自己体内,那颗因为吸收了“龙血之石”和《覆海蛟龙诀》,而变得蠢蠢欲动的“混元圣体”,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的……贪婪!
他知道,那东西,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将是他这颗“混元无极大金丹”,再次蜕变、进化的……最佳养料!
这个‘潜龙榜’……
我,必须参加!
而且……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霸气的弧度。
我不仅要参加。
我还要……
“拿第一!”
他走出了客栈。
他要去……报名。
“潜龙榜”大比的报名地点,设在帝都最大的演武场——“神武台”。
当古月,来到这里时,他被眼前的景象,微微震撼了一下。
只见那巨大的广场之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前来报名的年轻修士,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而他们的修为,更是让古月,都感到了一丝惊讶。
筑基后期,在这里,只能算是……起步!
金丹初期,在这里,也只能算是……普通!
甚至,他还感受到了好几道气息强大、锋芒毕露的、属于……金丹中期、甚至后期的恐怖存在!
天骄……如狗。
古月的心中,第一次,对这四个字,有了最直观、也最深刻的理解。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场“狩猎”,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的……刺激,也更加的……有趣。
他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了金丹初期的水平,然后,便混在人群之中,默默地,排起了队。
他就像一个最不起眼的、从某个小地方来的、没什么背景的散修。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也没有人,会想到。
就是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散修”,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在这座汇聚了整个王朝所有天骄的、最华丽的舞台之上,掀起一场……何等恐怖的……
血腥风暴!
(二)
“潜龙榜”的报名流程,简单而又粗暴。
没有繁琐的身份核验,也没有复杂的背景调查。
只有一个要求——实力。
在报名处的旁边,立着一块高达三丈的、通体漆黑的巨碑。
“测力碑”。
据说,这块碑,是由一种极为罕见的、能吸收和转化力量的“黑曜玄晶”打造而成。
所有报名的修士,都必须,对着这块碑,全力打出一击。
只有能在碑上,留下痕迹,并且,让碑身亮起相应光芒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参加预选赛的令牌。
“下一个!”
负责登记的,是一个穿着银色铠甲、面容冷峻、气息已经达到了金丹中期的军官。
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极为自信的青年修士,走上前去。
“在下,‘烈火门’,王炎!金丹初期!”
他爆喝一声,浑身燃起熊熊的火焰,一拳,狠狠地,轰在了那块黑色的测力碑上!
轰!
一声闷响!
测力碑,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碑身之上,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足有……三尺之高!
“不错。” 那银甲军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三尺赤芒,勉强达到了‘人级’下品的标准。拿着这块令牌,去那边等候。”
那青年修士,接过一块刻着“人”字的铁牌,满脸兴奋地,退了下去。
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惊呼和羡慕。
“不愧是‘烈火门’的天才!竟然能打出三尺赤芒!”
“是啊!‘人级’下品,已经足以,在预选赛中,占据一席之地了!”
接下来,又有数十名修士,上前测试。
但,大部分人,都只能打出两尺左右的光芒,甚至,还有很多人,连让测力碑亮起来,都做不到,只能灰溜溜地,黯然离场。
偶尔有几个表现出色的,能打出四尺、五尺的光芒,便会立刻,引来全场的瞩目和各大势力的关注。
古月,就那么静静地,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人级,地级,天级?
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划分天才的等级吗?
真是……无聊而又可笑。
终于,轮到了他。
“姓名,来历,修为。” 那银甲军官头也不抬地,例行公事地问道。
“无名,散修,金丹初期。” 古月的声音,沙哑而又平淡。
这个回答,让那银甲军官,和周围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的笑容。
散修?
在中州,这个词,基本上,就等同于“废物”和“炮灰”。
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没有好的功法。能修炼到金丹期,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想来参加“潜龙榜”?简直是痴人说梦!
“去吧。” 那银甲军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古月没有理会那些轻蔑的目光。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块巨大的、冰冷的测力碑前。
他看着眼前这块,见证了无数天才崛起、也见证了无数庸才陨落的石碑,眼中,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没有运转任何的功法。
他没有凝聚任何的真元。
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气势,都没有释放出来。
他就那么,平平无奇地,简简单单地,一拳,印了上去。
那动作,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哈哈哈哈!这小子是来搞笑的吗?”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原来,就是个银样镴枪头!”
“真是浪费感情!滚下去吧!”
周围,爆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
就连那个银甲军官,都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悦和厌恶。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以那个戴面具的小子的羞辱而告终时——
咚。
一声轻响。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心脏跳动般的巨响,突然,从那块黑色的测力碑内部,传了出来!
紧接着——
咔嚓……咔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蛛网蔓延般的碎裂声,突然响起!
那块由最坚固的“黑曜玄晶”打造的、足以承受金丹后期强者全力一击的、坚不可摧的测力碑,竟然,在古月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拳之下,从他拳头接触的位置开始,浮现出了一道道细密的、触目惊心的……裂纹!
轰——!!!
下一秒,整块测力碑,再也承受不住那股从内部爆发出来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力量,轰然一声,彻底地,炸裂开来!
无数大小不一的黑色碎石,如同最恐怖的暗器,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地激射而出!
“不好!快躲开!”
“啊——!”
整个报名处,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极致的混乱和……恐惧!
那些刚才还在肆意嘲笑的修士,此刻,一个个都像是见了鬼一样,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骇然!
他们看到了什么?!
测力碑……
竟然……
被……
一拳,打爆了?!
这……这他妈的还是人吗?!
这根本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上古凶兽啊!
那个原本还一脸不耐烦的银甲军官,此刻,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他手中的笔,都掉在了地上,兀自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缓缓收回拳头的、戴着面具的身影,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轻蔑和不悦,只剩下一种……如同凡人仰望神明般的、最纯粹的……敬畏和恐惧!
古月缓缓地,收回了拳头。
他看着自己这惊天动地的一拳,所造成的、一片狼藉的景象,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用力……好像……稍微大了一点。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已经彻底石化了的银甲军官,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静。
“我这样……”
“算……通过了吗?”
(三)
“通……通过了!当然通过了!”
那银甲军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下,从石化状态中惊醒过来!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滚带爬地,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块与众不同的、由纯金色打造的、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的令牌,双手,颤抖着,恭恭敬敬地,呈到了古月的面前!
“前……前辈!这是……这是最高等级的‘天级’令牌!您……您直接晋级正赛!无需再参加任何预选!”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敬畏和……一丝丝的谄媚。
开什么玩笑!
一拳打爆测力碑!
这种实力,别说是参加什么狗屁预选赛了,就算是直接去争夺“潜龙榜”前十,都绰绰有余了!
他要是敢让这种怪物,去跟那些“人级”、“地级”的菜鸟打预选赛,那简直就不是比赛,而是……屠杀!
古月接过那块金色的令牌,掂了掂。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周围所有人那如同看着神明、看着魔鬼般的、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的目光注视下,转身,缓缓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他,就像一颗投入了平静湖面的、最沉重的巨石。
虽然,他的人,已经走了。
但,他所掀起的、那滔天的波澜,却才刚刚……开始。
……
当天晚上。
“一个神秘的‘无名’散修,一拳打爆了神武台的测力碑,获得了‘天级’令牌,直接晋级正赛。”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天启城,所有大大小小的势力耳中!
大乾皇宫,御书房。
一个身穿九龙皇袍、面容威严、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静静地,听着下方一个黑衣暗卫的汇报。
他,就是大乾王朝的皇帝——乾帝。
“一拳,打爆测-力碑?” 乾帝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感兴趣的光芒,“有点意思。查清他的来历了吗?”
“回禀陛下,暂时还没有。” 那黑衣暗卫单膝跪地,沉声道,“此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我们‘龙卫’,查不到他任何的过去。只知道,他戴着一张无脸面具,修为……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 乾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莫名的弧度,“那就……更有意思了。”
“传朕旨意。”
“让‘龙卫’,密切关注此人。在正赛开始之前,朕,不想看到,他出现任何的……‘意外’。”
“是,陛下!”
……
镇国公府,密室。
一个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铁血煞气的老者,正看着手中的情报,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他,是镇国公,大乾王朝军方的第一人。
“一拳之威,堪比元婴初期?” 他喃喃自语,“是体修?还是……隐藏了修为的老怪物?”
“不管他是谁,” 在他的对面,一个同样穿着铠甲、面容冷峻的青年,沉声说道,“父亲,此人,绝对会成为……‘那个人’,夺冠路上,最大的变数!”
“无妨。” 镇国公缓缓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了一丝绝对的自信和……杀意。
“‘潜龙榜’,比的,不仅仅是实力。”
“更是……心计和手段。”
“传我命令,让‘天策军’的人,做好准备。”
“如果,他识相,那便罢了。”
“如果,他敢挡路……”
“那就……让他,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三皇子府,书房。
一个面容俊美、气质温文尔雅、看起来就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的青年,正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听着手下的汇报。
他,是大乾王朝,最受乾帝宠爱,也是夺嫡之争中,呼声最高的三皇子——姬玄。
“哦?一拳打爆了测力碑?” 他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人畜无害的笑容,“看来,今年的‘潜-龙榜’,倒是出了一个有趣的‘变数’呢。”
“殿下,” 他身旁的一个老太监,沙哑着声音说道,“此人,来历不明,实力强大,恐……会对殿下您的计划,造成影响。是否需要……老奴,去处理一下?”
“不必了,福公公。” 三皇子姬玄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温和,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了一丝与他外表截然相反的、冰冷的算计。
“一个没有背景的散修而已,就算实力再强,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更何况……”
他的目光,望向了窗外,那片深邃的、充满了未知和变数的夜空。
“棋盘,若是没有几个有趣的‘变数’,那下起来……”
“岂不是……太无聊了?”
……
而此时此刻。
作为这一切风暴的中心,古月,却早已回到了那间最偏僻的、不起眼的客栈。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对外界那些因为他而掀起的、滔天的暗流,毫不知情,也……毫不在意。
他盘腿坐在床上,手中,正把玩着那块金色的“天级”令牌。
他知道,自己那一拳,已经成功地,让他,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角色”,变成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棋子。
很好。
棋子,已经入局。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羔羊般的光芒。
如何,将这张棋盘上,所有的‘棋手’和‘棋子’……
都变成……
我的……
“猎物”!
(四)
“潜龙榜”的预选赛,在一个月后,正式拉开帷幕。
比赛的场地,并非设在帝都之内,而是在帝都之外,一片由皇室专门开辟出的、广袤无垠的……“小世界”之中。
这片小世界,名为“百战沙场”。
据说,是上古时期,一个强大的战争宗门,用来磨砺门下弟子的试炼之地。里面,地貌复杂,有丛林,有戈壁,有沼泽,有雪山。更重要的是,在这片沙场之中,还游荡着无数由上古禁制幻化而成的、没有神智、只知杀戮的……“战争傀儡”。
这些傀儡,实力从筑基初期到金丹后期不等,悍不畏死,无穷无尽。
而预选赛的规则,也极为残酷。
所有通过了报名测试的、数以万计的年轻修士,都将被随机地,投放到这片“百战沙场”的各个角落。
他们,将在这里,进行一场为期十天的、血腥的……大逃杀!
他们不仅要面对那些无穷无尽的“战争傀儡”的追杀,更要面对……来自其他参赛者的、最阴险的背刺和掠夺!
每一个参赛者的令牌之上,都有一个初始的数字——“一”。
每杀死一个战争傀儡,或者……杀死一个其他的参赛者,就可以掠夺对方令牌上,所有的数字。
十天之后,只有令牌上数字排名前一千的人,才有资格,晋级正赛。
而其他人……
要么,被淘汰。
要么,就永远地,留在这片血色的沙场之中。
……
当古月,手持那块金色的“天级”令牌,与其他数万名参赛者,一同踏入那片通往“百战沙场”的空间传送门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数百道充满了敌意、贪婪和杀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那一拳打爆测力碑的“壮举”,虽然为他赢得了直接晋级正赛的资格。
但,也同样,让他,成为了所有人眼中,最肥美、最诱人的一块……肥肉。
“天级”令牌,在预选赛中,代表着一个特殊的规则——
“王”。
持有“天级”令牌的人,他的位置,会每隔一个时辰,就在所有其他参赛者的令牌上,显示一次!
他,将成为这片沙场之上,所有人的……共同猎物!
而一旦有人,能成功地,杀死他,夺取他的“天级”令牌,那么,那个人,不仅可以瞬间获得海量的积分,更可以,继承他“王”的身份,成为下一个……被所有人追杀的目标!
这,是一个最残酷,也最刺激的……养蛊游戏。
皇室,要用这种方式,来筛选出,那个最强大的、最擅长杀戮和生存的……蛊王!
当古月,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广袤的、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烂的草木气息,和一股……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金色令牌。
令牌之上,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数字——“一万”,正在闪闪发光。
这,就是他作为“王”的……初始积分。
也是……催动所有人,来追杀他的……催命符。
古月,却笑了。
在那张无脸面具之下,他的笑声,轻得像一阵风,却充满了最极致的、嗜血的兴奋!
猎物?
不。
我,才是……
“猎人。”
他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身形一动,如同一道鬼影,瞬间,就消失在了这片充满了杀机的原始丛林之中。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个时辰之后,他的位置,就会暴露。
到时候,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们,就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为这些即将到来的“客人”,准备一场……最盛大、也最华丽的……
死亡陷阱!
他开始在这片丛林之中,高速地穿行。
他就像一个最勤劳的工匠,利用着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和资源,布设着一个又一个致命的、连锁的陷阱。
他将“冰蚕丝”,布置在最隐蔽的树杈之间,构成一张张无形的、能瞬间将人切割成碎片的死亡之网。
他将从黑水城带来的、最猛烈的“尸毒”,涂抹在那些不起眼的藤蔓之上,让它们,变成了一条条会择人而噬的毒蛇。
他甚至,用《基础阵法详解》上的知识,配合着周围的地形,布下了一个巨大的、能扭曲空间、制造幻象的……“八卦迷踪阵”!
他要将这片方圆数里的丛林,变成他自己的……主场!
一个,让所有踏入其中的人,都……有来无回的……修罗地狱!
……
一个时辰后。
丛林的另一端。
一个由十几名金丹初期修士组成的、临时拼凑起来的“猎杀小队”,正看着自己手中令牌上,那个突然亮起的、代表着“王”的位置的红色光点,眼中,爆发出贪婪无比的光芒!
“找到了!那个‘天级’的肥羊,就在前面那片林子里!”
“哈哈哈!一万点积分!只要能杀了他,我们所有人,都能直接晋级正赛了!”
“走!快点!别让别人抢了先!”
他们,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古月所在的那片“死亡丛林”,疯狂地,冲了过去!
而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
在他们身后,在丛林的各个角落里,还有更多、更强大的“猎杀小队”,也同样,看到了那个诱人的红色光点。
他们,也同样,朝着同一个方向,包围了过来。
一场围绕着“王”的、血腥的狩猎游戏,就此……拉开帷幕。
……
当那支由十几名金丹修士组成的、冲在最前面的“猎杀小队”,兴冲冲地,踏入那片看似平静的丛林时。
他们,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连一声鸟叫,一声虫鸣,都听不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的死寂。
“大家小心点!情况有点不对!” 为首的那个修士,警惕地,提醒道。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嗤啦——!
一声轻响。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修士,他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被整整齐齐地,切割成了两半!
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
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什么?!”
所有人,都骇然回头!
但,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有一根细如发丝的、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的丝线,沾着一丝温热的血迹,在微风中,轻轻地,晃动着。
“是……是陷阱!大家小心!”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咻!咻!咻!
他们周围的树木、藤蔓、草丛之中,突然,射出了无数淬满了剧毒的、黑色的木刺!
“啊——!”
“我的手!我的手好麻!”
“这……这毒有古怪!它在侵蚀我的真元!”
惨叫声,此起彼伏!
仅仅一个照面,这支十几人的小队,就折损了近半!
“撤!快撤!我们中埋伏了!”
为首的那个修士,彻底怕了!他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贪婪,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
然而,当他们,转身想跑时,却惊恐地发现——
他们,迷路了。
他们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模糊。那些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树木,在他们眼中,变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狰狞的怪物!
他们,已经陷入了古月布下的……“八卦迷踪阵”之中!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
“我不想死在这里!”
绝望和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剩下的人心中,疯狂地蔓延!
而就在他们,心神失守,彻底崩溃的瞬间——
一道黑色的、如同死神般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他戴着一张无脸的面具。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魔剑。
他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彻底沦为了待宰羔羊的“猎物”,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微笑。
噗嗤。
噗嗤。
噗嗤。
剑光,闪过。
一颗又一颗的头颅,冲天而起。
一场单方面的、血腥的……屠杀,就此,展开。
而古月手中那块金色的令牌之上,那个原本是一万的数字,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地……飙升!
(五)
当古月,将最后一个还在幻象中挣扎的修士,干净利落地一剑枭首时,他手中那块金色令牌上的数字,已经从“一万”,飙升到了……“一万零一百二十”。
他杀了十二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掠夺了他们令牌上所有的积分。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些尸体上的储物袋,都搜刮一空。
然后,他像一个最高效的清洁工,将所有的尸体,都拖进了丛林的最深处,用“化尸粉”,将他们,连同他们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他要让这里,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要让这片丛林,变成一个真正的、只进不出的……死亡陷阱。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回到了那片区域的中心,像一个最耐心的蜘蛛,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批……自投罗网的飞蛾。
……
很快,第二批“猎人”,来了。
这一次,来的,是一个由五名金丹中期修士组成的、实力更加强大的精英小队。
他们,显然比之前那批炮灰,要谨慎得多。
他们没有贸然深入,而是在丛林的边缘,就停下了脚步。
“不对劲。”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阴鸷的、鹰钩鼻老者。他看着眼前这片死寂的丛林,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这里……太干净了。”
“是啊,大哥。” 另一个手持巨斧的壮汉,也沉声道,“刚才,明明有好几支队伍,都冲进去了。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只有一个可能。” 鹰钩鼻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们……都已经死了。”
“而那个‘王’,就在这片林子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进去。”
“那……那我们还进不进去?” 一个胆子稍小的修士,有些畏惧地问道。
“进!当然要进!” 鹰钩鼻老者冷笑一声,“富贵险中求!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而已,就算有点手段,又能奈我何?”
“不过,我们不能像那些蠢货一样,直接冲进去。”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狡诈。
“老三!你的‘土遁术’,不是号称能日行千里吗?你,从地下潜行进去,探探虚实!”
“老四!你的‘鹰眼术’,能看破一切幻象!你在外围,用你的眼睛,给我们指路!”
“我们三个,从正面,小心推进!我倒要看看,这个小杂种,到底,耍了什么花样!”
他们,自以为,已经制定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的作战计划。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
他们所有的对话,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早已通过那无处不在的、被古月巧妙布置的“微光符”和“回音石”,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那个他们即将要猎杀的“猎物”耳中。
隐藏在丛林最深处的古月,听着他们的计划,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看着一群自作聪明的蠢货般的……讥笑。
从地下走?
看破幻象?
真是……天真得可爱啊。
他心念一动。
那具一直潜伏在他身旁阴影之中的“影傀”,无声地,融入了大地之中,消失不见。
……
那个被称为“老三”的、擅长土遁术的修士,正小心翼翼地,在地下数十丈的深处,快速地穿行着。
他很自信。
他相信,在这种深度之下,任何地面上的陷阱,都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
然而,就在他,即将穿行到丛林中心区域时——
他前方的土壤,突然,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一片……流沙!
“不好!”
他心中大骇,想也不想,就要立刻后退!
但,已经晚了!
一只通体漆黑的、由最纯粹的影子凝聚而成的手,如同来自地狱的鬼爪,猛地一下,从那片流沙之中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充满了死亡和吞噬气息的恐怖力量,瞬间,将他,拖入了那片……由影子构成的、无尽的深渊之中!
“啊——!”
一声短促而又充满了恐惧的惨叫,从地底深处,传了上来。
然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
而在地面之上。
那个被称为“老四”的、擅长“鹰眼术”的修士,正站在一棵最高的树冠之上,双眼之中,闪烁着奇异的青光,俯瞰着整片丛林。
在他的视野之中,那片由古月布下的“八卦迷踪阵”,虽然依旧存在,但其中的阵眼和能量流动的轨迹,却都清晰无比地,暴露了出来。
“大哥!我看到了!” 他兴奋地,对着下方的鹰钩鼻老者,传音道,“那个幻阵的阵眼,就在我们左前方,那块青石之下!只要我们毁了它……”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却突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你看得……太清楚了。”
“什么?!”
他心中大骇,霍然回头!
他看到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没有任何五官的、诡异的无脸面具。
以及……一柄通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他所有灵魂的……魔剑。
噗嗤。
一颗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
……
“老三!老四!”
鹰钩-鼻老者,在连续失去了两个兄弟的音讯之后,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的心头!
“撤!快撤!”
他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战意,发出一声惊恐的咆哮,转身就想逃离这片,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死亡丛林!
然而——
一道黑色的、如同死神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现在才想走?”
古月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沦为了丧家之犬的“猎物”,声音,冰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跟你拼了!!!”
鹰钩鼻老者,被逼到了绝境,眼中,爆发出疯狂的、同归于尽的狠厉!
他燃烧起自己所有的精血和真元,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朝着古月,发起了最后的、自杀式的冲锋!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甚至,连剑,都懒得再拔。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迎着那道血色的流光,一拳,笔直地,轰了出去!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血光,溃散。
鹰钩鼻老者,连同他那燃烧的精血和金丹,都在这一拳之下,被彻底地,轰成了漫天的血雾。
古月,沐浴在漫天的血雨之中。
他手中那块金色的令牌之上,那个数字,再次,疯狂地,向上跳动。
最终,停留在了……
“一万零三百五十!”
他,就像一个最高效的屠夫,在短短不到两个时辰之内,就将所有胆敢踏入他“领地”的“猎人”,都变成了他自己的……猎物。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了丛林之外,那片更加广阔的、充满了未知和杀机的……沙场。
他知道,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他,这个被所有人当成“猎物”的“王”,也终于,要开始,他那场,注定要让整个“百战沙场”,都为之战栗的……
反向……狩猎!
(六)
当古月,从那片已经被鲜血彻底浸染的“死亡丛林”中走出时,他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知道,自己作为“王”的位置,很快,就会再次暴露。
继续守株待兔,虽然安全,但效率,太低了。
既然,所有的鲨鱼,都想来吃我这块饵。
那,我就主动地,游到他们的嘴边去。
然后,在他们张开嘴的那一刻……
连同他们的牙齿和喉咙,一同……**撕碎!**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疯狂的杀意!
他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
他施展出《御风诀》,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青色的流光,朝着“百战沙场”最中心的那片、地势最为开阔的……戈壁,疾驰而去!
他要将那里,变成他自己的……舞台!
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战栗的……屠宰场!
……
很快,第二个时辰,到了。
所有参赛者的令牌之上,那个代表着“王”的红色光点,再次,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而这一次,所有看到那个光点位置的人,都愣住了。
“他……他竟然,去了中央戈壁?!”
“他疯了吗?!那里,可是最开阔、最无险可守的地方!他这是……想把自己,当成一个活靶子吗?!”
“不对!你们看他的积分!”
“一万零三百五十?!这……这怎么可能?!这才过去多久?!他……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更加极致的、无法抑制的……贪婪!
一万多点积分!
这已经不是肥肉了!这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金光闪闪的宝山!
“走!去中央戈壁!”
“不管他耍什么花样!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他必死无疑!”
“杀了他!我们就能一步登天!”
一时间,整个“百战沙场”之内,所有幸存的修士,无论是在丛林,在沼泽,还是在雪山,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同一个目标——中央戈壁,疯狂地,包围了过去!
一场前所未有的、数千人围剿一人的……猎王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
中央戈壁。
黄沙漫天,狂风呼啸。
古月,就那么静静地,盘腿坐在了一块最高的、如同祭坛般的巨石之上。
他闭着眼睛,仿佛已经与这片萧瑟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他在等。
等那些,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猎物们,自己,走进他设下的……死亡舞台。
很快,第一批“观众”,到了。
那是十几个金丹中期的修士,他们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联盟,小心翼翼地,从戈壁的边缘,向着古月所在的位置,包围了过来。
他们看到了那个盘腿坐在巨石之上、一动不动的、戴着面具的身影。
“他……他好像在修炼?”
“好机会!趁他没有防备!一起上!杀了他!”
十几道流光,不分先后地,从不同的方向,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朝着巨石之上的古月,狠狠地,轰了过去!
然而——
就在那些攻击,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前一刻——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
只有一种……如同看着一群飞蛾扑火的、冰冷的……怜悯。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对着脚下的巨石,轻轻地,一掌拍下。
“《阴尸录》——万鬼噬魂阵!”
轰——隆——隆——!!!
以他脚下的巨石为中心,方圆数里之内的地面,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一道道漆黑的、充满了无尽怨气和死亡气息的魔纹,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瞬间,从地下蔓延出来,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充满了邪恶气息的……黑色法阵!
无数只由最纯粹的怨气凝聚而成的、苍白而又扭曲的手臂,猛地一下,从黄沙之下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那些正在冲锋的修士的脚踝!
紧接着,一具又一具通体漆黑、双眼冒着幽绿色鬼火的……战争傀儡,竟然,从地下,爬了出来!
这些傀儡,正是他之前在丛林里,杀死的那些修士的……尸体!
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将他们,炼制成了只听从他一人号令的……尸傀军团!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魔道妖人!他是魔道妖人!”
那些不可一世的天骄们,彻底地,陷入了恐慌和混乱!
而这,还不是结束!
古月,缓缓地,从巨石之上,站起了身。
他看着下方那些,已经被他的尸傀军团和怨气手臂,纠缠得动弹不得的“猎物”,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死神般的微笑。
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上魔威的……长啸!
“吼——!!!”
啸声,化作了肉眼可见的、黑色的音波,如同海啸一般,向着四周,疯狂地扩散开来!
“怨灵冲击!”
这是他从那枚“怨骨戒”上,领悟出的、直接攻击神魂的恐怖杀招!
“啊——!!!”
所有听到这声长啸的修士,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中!他们的神魂,在这股霸道无比的音波冲击之下,瞬间,就被震得七零八落!
轻则,七窍流血,头痛欲裂!
重则,当场,就神魂破碎,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古月,缓缓地,从巨石之上,飘落而下。
他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片,已经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的……屠宰场。
他手中的魔剑“噬魂”,发出了兴奋的、渴望鲜血的嗡鸣。
他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所谓的“天骄”,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噗嗤。
噗嗤。
噗嗤。
剑光,闪过。
一颗又一颗的头颅,冲天而起。
他,就像一个最高效的收割机,在收割着,这片由他亲手种下的……死亡麦田。
而他手中那块金色的令牌之上,那个数字,也在以一种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头皮发麻的、恐怖的速度,疯狂地……飙升!
一万五千!
两万!
三万!
……
当他,将这第一批“客人”,都清理干净时。
第二批,第三批,更多的“客人”,也已经,从四面八-方,赶到了。
他们,看到的,是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如同阿鼻地狱般的……景象。
以及,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跑啊!”
“是魔鬼!快跑!”
所有的贪婪,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地,击得粉碎!
他们,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战意,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他们感到无边恐惧的……修罗场!
然而——
古月,看着他们,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我让你们……走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
但,却像一道来自九幽地府的、最终的……审判。
(七)
古月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试图逃跑的修士耳中。
那声音,明明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魔力,让所有人的脚步,都猛地一僵!
他们惊恐地回头,看到的,是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的“恶鬼”,他那只缓缓抬起的右手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凝聚出了一颗只有拳头大小的、通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能量球。
那颗能量球,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
但,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攥住!一股来自生命本源的、最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
那……那是什么东西?!
古月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彻底沦为了待宰羔羊的“天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微笑。
这是他,在融合了“天外魔心”和“魔君之心”之后,第一次,将自己体内那股全新的、至高无上的“混元魔元”,毫无保留地,凝聚起来!
他将其,命名为——
“归墟”。
意为,万物归于虚无。
“逃!”
“快逃啊!”
求生的本能,终于战胜了恐惧!那些修士们,再也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燃烧起自己的精血,施展出自己最强的保命秘术,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四面八方,亡命奔逃!
然而——
古月,只是轻轻地,将手中的那颗黑色能量球,向着天空,一抛。
然后,他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散。”
嗡——!!!
那颗黑色的“归墟”能量球,在飞到半空中的瞬间,突然,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毁天灭地的气浪。
它,化作了成千上万道细如牛毛的、漆黑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
这些丝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以一种超越了闪电、超越了所有人反应极限的恐怖速度,朝着四面八方,那些正在亡命奔逃的身影,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密集到,几乎连成了一片的、利刃入肉的轻响,突然响起!
那些正在高速飞遁的修士,他们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的脸上,还凝固着逃出生天的庆幸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但,他们的眼中,所有的神采,却在这一瞬间,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他们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们看到,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细小的、前后透亮的……黑洞。
那黑洞,正在疯狂地,吞噬着他们所有的生机,所有的真元,所有的……一切。
“呃……”
他们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们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
他们的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从那个小小的黑洞开始,寸寸碎裂,最后,化作了一片片黑色的飞灰,消散在了风中。
神魂俱灭。
尸骨无存。
仅仅一招。
仅仅一瞬间。
数百名在外界足以称霸一方、被誉为“天之骄子”的金丹期强者,就这么,被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整个中央戈壁,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死寂。
只剩下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死亡禁区之中。
他缓缓地,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只空无一物的手掌。
威力……
好像……还是有点,超出我的预料了。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招,几乎抽空了他体内近三成的“混元魔元”。
但,其造成的、这种堪称“神迹”般的毁灭效果,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满意。
他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了这片“百战沙场”之内,那些仅存的、因为距离太远而侥幸逃过一劫的、零零散散的幸存者身上。
那些幸存者,在感受到他那如同死神凝视般的目光时,无一例外,全都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就捏碎了自己手中的令牌,选择了……弃权。
他们,宁愿被淘汰,也绝不想,再面对那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怪物!
……
十天之后。
当“百战沙场”那扇古老的空间传送门,再次开启时。
数万名进入试炼的修士,活着走出来的,不足……一千人。
而这一千人,每一个,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脸上,都带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劫后余生的恐惧和……麻木。
当宗主和长老们,开始宣布最终的排名时。
整个演武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压抑的寂静。
“第九百九十九名,张三,积分,一百二十。”
“第五百名,李四,积分,三百。”
“第一百名,王五,积分,一千。”
……
一个个名字,被念了出来。
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在等。
等那个,注定要载入大乾王朝史册的、最恐怖的……名字。
终于——
“第一名……”
负责宣布的长老,他的声音,都出现了一丝不易察可闻的颤抖。
他看着手中那块金色的令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无名。”
“积分……”
“十……十三万七千八百!!!”
轰——!!!
这个数字,如同一颗真正的、足以毁灭星辰的太阳,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整个演武场,彻底地,失声了。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那个独自一人,从传送门里,缓缓走出的、戴着面具的身影。
十三万?!
这是什么概念?!
这几乎是……剩下所有幸存者积分总和的……数倍!
他……他到底,在这十天里,干了什么?!
他……他难道,把整个“百战沙场”,都给……屠了吗?!
乾帝,镇国公,三皇子……
所有隐藏在幕后的大人物,在听到这个数字时,他们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的……震撼和凝重!
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他们都,彻彻底底地,小看了这个……从一开始,就被他们当成“变数”和“棋子”的……少年。
他,根本不是什么棋子。
他,是一头足以掀翻整个棋盘的……史前巨鳄!
古月,迎着那数万道充满了敬畏、恐惧、和一丝丝狂热的目光,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演武场的中央。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高台之上,那个身穿九龙皇袍的、整个大乾王朝,最有权势的男人。
他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来了。
我,赢了。
现在……
把属于我的……**奖励**,给我。
(八)
乾帝,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与古月那双冰冷如深渊的眼睛,在空中,无声地,交汇了。
整个演武场,都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九五之尊的反应。
他们想看看,面对这样一个以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潜龙榜”规则的、无法用常理揣度的“怪物”,这位帝王,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是震怒?是忌惮?还是……拉拢?
良久。
乾帝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充满了欣赏和赞叹的……笑容。
“好!”
他抚掌大笑,声音,如同滚滚的雷霆,响彻了整个天启城!
“好一个‘无名’!好一个……绝世的凶才!”
“朕,自登基以来,见过无数的天才,无数的妖孽。但,像你这般,以一人之力,横压一世,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朕,平生仅见!”
他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充满了极致的欣赏!
因为,他知道,对于一个帝王而言,一个手下,再强,再狂,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不可控。
而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根基的“散修”,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惊才绝艳,在他的眼中,都依旧,是一枚可以被他轻易掌控的……棋子。
只不过,是一枚价值更高、威力更大的……王棋。
“传朕旨意!”
乾帝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无名’,在此次‘潜龙榜’大比之中,力压群雄,独占鳌头,功绩卓著,当赏!”
“赐,‘一等镇国侯’爵位!食邑万户!黄金万两!上品灵石一万块!”
“赐,‘神武将军’衔!可入我大乾王朝武库,任选三门天阶功法!”
“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了古月的身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
“于三日之后,开启‘皇家祖龙池’!由朕,亲自为其护法,助其,洗筋伐髓,铸就……无上龙体!”
轰——!!!
这一连串石破天惊的封赏,如同一颗又一颗的重磅炸弹,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一等镇国侯!
神武将军!
天阶功法!
皇家祖龙池!
这……这简直是……一步登天!
无数的修士,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羡慕和……嫉妒!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这个神秘的“无名”,将不再是一个没有根基的散修。
他,将成为大乾王朝,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古月,迎着那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对着高台之上的乾帝,微微地,躬身一礼。
“谢陛下。”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依旧平静。
仿佛,那些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封赏,在他眼中,都与尘埃无异。
他真正在意的,只有一样东西——
“皇家祖龙池”。
……
三日后。
皇宫,最深处,禁地。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由整块“紫金龙晶”雕琢而成的地下宫殿。
宫殿的中央,是一口方圆百丈的、巨大的池子。
池子里,装的,不是水。
而是一种粘稠的、闪烁着淡淡金色光芒的、充满了无上威严和磅礴生命气息的……金色龙血!
这里,就是整个大乾王朝的根基所在,是所有皇室子弟都梦寐以求的修炼圣地——“皇家祖龙池”!
古月,赤着上身,盘腿坐在了龙池的旁边。
在他的对面,乾帝,亲自为他护法。
“‘祖龙池’,是我大乾皇室的立国之本。” 乾帝看着他,神情肃穆,“其中,蕴含着我朝太祖皇帝,当年斩杀的一条九爪金龙的……完整龙脉本源。”
“这股力量,狂暴无比,充满了龙族的无上威严。寻常修士,若是贸然进入,只会被那股龙威,当场撑爆肉身,神魂俱灭。”
“即便是朕的那些皇子,也只能在成年之后,由朕亲自出手,引导一丝龙气入体,进行洗礼。”
“而你……”
他看着古月,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探究。
“朕,将为你,开放整个祖龙池的……全部力量。”
“你能承受多少,能获得多大的造化,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记住,量力而行,切莫贪多。”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这口,如同装着一池融化了的黄金般的“祖龙池”,感受着其中那股,让他体内的“混元圣体”,都感到一阵阵兴奋和战栗的恐怖力量。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疯狂的、充满了挑战欲的笑容。
贪多?
我古月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两个字。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丝’。
我要的,是……
“全部!”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乾帝那震惊的目光中,纵身一跃,整个人,都跳进了那口,足以将金丹真人瞬间融化的……金色龙池之中!
轰——!!!
在他入池的瞬间!
整座地下宫殿,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口平静了数百年的“祖龙池”,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太阳的火山,彻底地,沸腾了!
无穷无尽的、狂暴的、充满了无上龙威的金色龙元,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了亿万条金色的神龙,疯狂地,朝着古月那具小小的身体里,钻了进去!
“呃啊啊啊啊——!!!”
古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的身体,在瞬间,就被那股恐怖的龙元,撑得寸寸龟裂!金色的血液,从他的伤口中,不断地涌出,又瞬间,被周围更加狂暴的龙元所修复!
崩溃!重组!
毁灭!新生!
他的身体,正在经历着一场……比他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恐怖了千倍、万倍的……终极蜕变!
他那颗“混元无极大金丹”,在疯狂地旋转!
他那具“混元圣体”,在疯狂地咆哮!
他胸膛之内,那颗“双生魔心”,也在疯狂地跳动!
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调动了起来,如同一个最贪婪的饕餮,疯狂地,吞噬着这口“祖龙池”里,所有的……本源龙脉!
而站在池边的乾帝,早已被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景象,给彻底地,震傻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那个少年的身体,在崩溃与重组之间,竟然,开始缓缓地,龙化!
一片片细密的、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龙鳞,从他的皮肤之下,浮现出来!
他的脊椎骨,在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爆响,仿佛有一条真正的神龙,正在他的体内,缓缓地,苏醒!
他的头顶,甚至,隐隐地,要长出两只……峥嵘的龙角!
“这……这……这不可能!!!”
乾帝发出了无法置信的、惊骇的尖叫!
“他……他竟然……在吸收完整的龙脉本源?!!”
“他……他想干什么?!他想……化龙吗?!”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掌控的“王棋”。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亲手,从池子里,放出来的,竟然是一头……足以将他这个“棋手”,连同整个棋盘,都彻底吞噬的……
远古……神龙!
(九)
“祖龙池”内的金色龙元,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减少!
那原本如同融化了的黄金般的池水,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稀薄。
而古月的身体,则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贪婪地,将这股传承了数千年的、属于大乾皇室最核心的本源力量,一点一点地,据为己有!
他身上的龙化现象,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淡金色的龙鳞,已经覆盖了他超过七成的皮肤,在灵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坚不可摧的金属光泽!
他脊椎骨末端,甚至隐隐地,生出了一条虚幻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金色龙尾!
而他头顶那两只峥嵘的龙角,也变得越来越凝实,仿佛要刺破苍穹!
站在池边的乾帝,看着眼前这颠覆了他数百年认知的一幕,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挣扎和……恐惧!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不该将这个无法掌控的“怪物”,放入这口关系到国运的“祖龙池”!
现在,古月,正在疯狂地掠夺着属于他们姬氏皇族的、最根本的力量!
一旦,让他,将整口“祖龙池”的龙脉本源,都吸收殆尽……
那么,大乾王朝的气运,将会受到无法估量的重创!
而这个少年,则会凭借着这份“窃取”来的力量,一飞冲天,成为一个……连他这个帝王,都再也无法掌控的、真正的……真龙!
杀了他!
一个冰冷的、充满了帝王无情之道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滋生!
必须杀了他!
趁现在!趁他正处于蜕变的关键时刻,无法反抗!
只要杀了他,不仅可以保住祖龙池的本源,甚至……还可以将他体内那已经融合了的龙脉之力,重新剥离出来,据为己有!
这个念头,像一颗最恶毒的种子,在他的心中,疯狂地生根、发芽!
他的眼中,那丝欣赏和狂喜,渐渐地,被一种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帝王之心,所取代!
轰——!!!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恐怖了数倍的、属于金丹后期顶峰的、真正的皇道龙气,从他的身上,轰然爆发!
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化作一只覆盖了方圆数丈的、由纯粹的金色龙元凝聚而成的、充满了无上威严的……龙爪!
“真龙探爪!”
这是大乾皇室,最核心的、不传的绝学!
这一爪,足以,将一座山峰,都轻易地,捏成粉末!
他要用这一招,将那个正在蜕变的“妖孽”,连同他的神魂,都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然而——
就在他那只足以毁灭一切的金色龙爪,即将落下的前一刻——
池子之中,那个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少年,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的,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
而是一双……纯金色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充满了无上威严和绝对漠然的……龙瞳!
当乾帝,对上那双眼睛时,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
一股来自血脉最深处的、源自于生命层次的、最极致的……威压,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仿佛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而是一条……正在对着一尊真正的、从远古苏醒的……祖龙,瑟瑟发抖的……小蛇!
他那只即将落下的金色龙爪,竟然,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之中,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你……”
乾帝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骇然!
古月,缓缓地,从那已经变得清澈见底的池水中,站起了身。
他没有看乾帝。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对着那只悬浮在自己头顶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金色龙爪,轻轻地,一指点出。
没有真元波动。
没有法则显现。
有的,只是……一种最纯粹的、最原始的、仿佛凌驾于这方天地所有规则之上的……龙威!
咔嚓——!!!
一声脆响。
那只由乾帝全力施展出的、足以捏碎山峰的“真龙探爪”,竟然,在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指之下,如同脆弱的冰雕一般,寸寸碎裂!
然后,化作了漫天的金色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噗——!
乾帝如遭雷击,狂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浑身覆盖着淡金色龙鳞、头生双角、如同上古龙神降世的少年,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悔恨!
他知道,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杀死这个“怪物”的、最后的机会。
不。
现在,已经不是他想不想杀的问题了。
而是……
对方,想不想……杀他。
古月,一步一步地,从龙池之中,走了出来。
他每踏出一步,他身上那股属于“真龙”的威压,就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恐怖一分!
整个地下宫殿,都在他的脚步之下,剧烈地颤抖、哀鸣!
他走到那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大乾王朝的九五之尊面前,停下。
他用那双纯金色的、不带丝毫感情的龙瞳,俯视着他。
“你想……杀我?”
他的声音,不大。
但,却像一道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乾帝的神魂之上!
乾帝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
他想开口,想解释,想求饶。
但,在那股绝对的、来自生命层次的血脉压制之下,他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这个掌控着亿万生灵生死的帝王,在这一刻,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力和绝望。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如同看着一只可怜的蝼蚁般的……不屑。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那只同样覆盖着淡金色龙鳞的、充满了无上力量的手。
……
半个时辰后。
当古月,再次从那座地下宫殿中走出时。
他身上的龙化特征,已经尽数退去,恢复了原本的、冷峻的少年模样。
但,他的身上,却多了一件……绣着九条五爪金龙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黑色龙袍。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中年男子。
正是,大乾王朝的皇帝——乾帝。
只不过,此刻的他,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威严和神采。
只有一种……最纯粹的、对古月的……奴性和恐惧。
古月,没有杀他。
因为,他发现,一个活着的、被他用“同心蛊”和“魔心秘术”彻底控制了的……傀儡皇帝,远比一个死去的皇帝,要……有用得多。
他,站在皇宫的最高处,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充满了无尽欲望和权力的……帝都。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座王朝,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资源,所有的人口,所有的……一切。
都将,成为他一个人的……私有物。
成为他,踏上那条,通往无上巅峰的、修罗之道的……
最坚实的……踏脚石!
(第五卷·中州风云·完)
第六卷·帝都之主
(一)
乾帝,依旧是那个乾帝。
他依旧,每天按时上朝,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接见着来自四方的大臣和使节。
他的言行举止,与往日,没有任何的不同。
威严,果决,充满了帝王的智慧和气度。
没有人,发现任何的异常。
没有人知道,在这具充满了皇道龙气的、尊贵的躯壳之下,他的灵魂,早已被种下了一颗最恶毒、也最忠诚的……奴印。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掌控着亿万生灵生死的九五之尊。
他,只是一个……提线木偶。
而真正握着那根线的……
是那个,从不出门,终日待在皇宫最深处、那座曾经属于“冷宫”的、破败宫殿之中的……少年。
古月,选择了一处最不起眼,也最容易被人遗忘的地方,作为自己新的“巢穴”。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隐藏在幕后的“太上皇”,通过那个傀儡皇帝,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意志,渗透到了这个庞大王朝的……每一个角落。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集权。
一道又一道“圣旨”,从皇宫之中,发出。
“镇国公,年事已高,劳苦功高,特赐‘荣休’,收回兵权,颐养天年。”
“三皇子姬玄,聪慧贤明,特封‘东宫太子’,入主东宫,非召不得出。”
“‘天剑盟’,在‘潜龙榜’大比之中,结党营私,残害同门,罪大恶极!着‘龙卫’,将其彻查!所有核心成员,一律……就地格杀!”
……
一道道旨意,如同一柄柄最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斩向了那些曾经对他,表露过敌意,或者,有可能对他未来的计划,造成威胁的……势力。
一时间,整个天启城,都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血腥的政治风暴之中!
无数曾经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一夜之间,沦为了阶下囚。
无数曾经不可一世的天才,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所有人都被乾帝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万钧的铁血手腕,给震慑住了!
他们不明白,这位一向以“仁德”和“权衡”著称的帝王,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的……冷酷和霸道。
只有少数几个人,从这片血雨腥风之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们知道,大乾王朝的天,可能,真的……变了。
而在这场大清洗之中,古月,则像一个最高效的、隐藏在黑暗中的“清道夫”,将那些被拔除的势力,所留下的……海量的财富、资源、功法、地盘,都悄无声息地,通过那个傀儡皇帝,一点一点地,转移到了自己的……名下。
他的“资本”,在以一种比之前在黑水城时,还要恐怖了百倍、千倍的速度,疯狂地……积累!
……
半年后。
当所有的反对势力,都被清洗干净之后。
古月,开始了他的第二步计划——改革。
他,要将这个古老而又臃肿的王朝,改造成一个……只为他一个人服务的、最高效的……战争机器!
“颁布‘求贤令’!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只看实力!凡金丹期以上修士,皆可入朝为官,授予实权!”
“重组‘神武军’!以‘潜龙榜’上,所有幸存的天才为核心,用整个国库的资源,去武装他们!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打造出一支……战无不胜的……修士军团!”
“开放‘皇家武库’!所有对王朝有功之臣,皆可进入其中,挑选功法!我要让‘力量’,不再是少数人的特权,而是……可以被我随意赏赐的……工具!”
……
这些,在所有旧臣看来,都堪称“离经叛道”的政令,在乾帝那不容置疑的“皇威”之下,被强行地,推行了下去。
整个大乾王朝,都因为这些政令,而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活力和……疯狂的氛围之中!
无数被埋没的散修,无数出身寒门的修士,都看到了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他们疯狂地涌入帝都,想要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变革之中,博取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而古月,则像一个最高明的渔夫,静静地,看着这些被他撒下的“诱饵”,所吸引而来的、一条又一条的“大鱼”。
他,在为自己,筛选着……可用之人。
……
一年后。
当古月,将整个大乾王朝,都初步地,改造成了他想要的模样时。
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他知道,外部的势力,再强大,也只是外物。
自身的……实力,才是永恒的根本。
他,再次,进入了那座,只为他一人开放的……“皇家祖龙池”。
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突破。
而是为了……沉淀。
他将自己,沉入了那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的、金色的龙池之中。
他开始,将自己这一路走来,所学、所见、所掠夺的一切,都进行着最深层次的、系统的……梳理和融合。
《金刚诀》的霸道。
《覆海蛟龙诀》的浩瀚。
《阴尸录》的诡异。
“白帝”的不灭剑魂。
“天外魔心”的吞噬与毁灭。
“魔君之心”的杀戮与疯狂。
以及……那来自“祖龙池”的、最纯粹的……皇道龙威!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混元圣体”和“混元无极大金丹”的熔炉之中,被不断地,淬炼,融合,最终,化为了他自己独一无二的……道!
他的修为,没有再提升。
依旧是……金丹初期。
但,他身上那股内敛的、返璞归真的气息,却变得越来越……恐怖,越来越……深不可测。
他就像一柄,被藏入了最深邃的、由整个王朝的气运所铸就的剑鞘之中的……无上神兵。
只待……出鞘之日。
便可……惊天动地!
……
又过了两年。
这一日。
古月,正在龙池之底,进行着最深层次的闭关。
一道加密到极致的、只有他才能收到的神识传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是那个,被他安插在中州大陆,最核心的情报组织“天机阁”之中的……影傀,传来的消息。
“主人。”
“‘上古仙府’,即将……出世。”
“地点,位于中州大陆与‘东荒妖域’交界的……‘葬仙谷’。”
“据说,那座仙府,是上古时期,一位即将飞升的‘渡劫期’大能,所留下的……最终传承。”
“整个中州大陆,所有的圣地、皇朝、顶尖宗门……都已经,闻风而动!”
“一场前所未有的、足以席卷整个大陆的……风暴,即将……”
“降临!”
龙池之底,那个闭目了整整两年的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之中,一边,是燃烧着无尽麒麟之火的金色龙瞳。
另一边,则是旋转着无尽魔道深渊的漆黑魔瞳。
而在他的眉心,那道灰色的剑形印记,更是散发着一股,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彻底斩开的……无上锋芒!
他缓缓地,从龙池之中,站起了身。
他知道,自己,蛰伏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渡劫期大能的……传承吗?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霸气和……贪婪的微笑。
正好。
我这把,已经磨了三年的刀……
也该……
出去……
“见见血了。”
(二)
葬仙谷。
位于中州大陆与东荒妖域的交界处,是一片终年被灰色雾气笼罩的、充满了不祥与死亡气息的绝地。
传说,上古时期,曾有仙人在此地陨落,仙血染红了整片山谷,使得这里的法则,都变得混乱而又诡异。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
但,在今天,这片沉寂了万年的死亡绝地,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轰隆隆——!!!
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充满了强大气息的遁光,如同流星雨一般,从四面八方,划破天际,降临到了这片山谷的外围。
有驾驭着由九条蛟龙拉着的、华丽无比的金色战车的“大夏皇朝”的皇子。
有踩着一柄门板巨剑、浑身散发着冲天剑意的“蜀山剑派”的首席弟子。
有乘坐着一朵圣洁的白色莲台、周身环绕着佛光普照的“小雷音寺”的佛子。
甚至,还有一些身材魁梧、妖气冲天、化作人形的……来自“东荒妖域”的大妖!
圣地,皇朝,顶尖宗门,妖族……
整个大陆,所有最顶级的势力,所有最耀眼的天骄,在这一刻,都齐聚于此!
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那座,悬浮在葬仙谷最深处、那片灰色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的、充满了无上仙威的……上古仙府!
古月,也来了。
他没有乘坐任何华丽的坐骑,也没有展现出任何惊天动地的气势。
他依旧,戴着那张“无脸”面具,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了金丹中期的水平。
他就像一个最不起眼的、被这惊天机缘吸引而来的普通散修,悄无声-息地,混在了人群的边缘。
他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些,一个个气息强大、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一群……即将被卷入绞肉机里的……**祭品**。
他知道,在这场围绕着“渡劫期”大能传承的、最高等级的争夺之中,所谓的“天才”,所谓的“背景”,都将变得……一文不值。
唯一能决定生死的,只有……实力。
和……手段。
“嗡——嗡——嗡——”
就在这时,那座悬浮在雾气之中的上古仙府,突然,发出了剧烈的轰鸣!
一道璀璨的、充满了无上道韵的七彩霞光,从仙府的大门之上,冲天而起,将整片灰色的天空,都映照得五彩斑斓!
那笼罩着整个葬仙谷的、能隔绝一切神识探查的灰色雾气,在这道霞光的照耀之下,竟然,开始缓缓地,消散了!
而那座仙府的大门,也缓缓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向内,打开了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仙府,开启了!
“冲啊!”
“传承是我的!”
“挡我者死!”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疯了!
那短暂的、脆弱的和平,被瞬间打破!
数以百计的、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顶尖战力的年轻天骄们,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纷纷施展出自己最强的身法和神通,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那道充满了无尽诱惑的门缝,疯狂地,冲了过去!
一场最混乱、也最血腥的……淘汰赛,在仙府开启的第一时间,就拉开了序幕!
“滚开!这是我‘大周皇朝’看上的地方!”
“哼!‘天魔宗’办事,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此宝与我佛有缘,还请……上路吧!”
为了争夺那最先进入仙府的资格,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们,彻底地,撕下了所有的伪装!
他们,开始不分敌我地,向着身边所有的人,发动了最致命的攻击!
法宝的光芒,神通的轰鸣,鲜血的飞溅……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数十名实力稍弱的天骄,连仙府的大门都没摸到,就惨死在了“同伴”的背刺之下,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古月,没有参与到这场混乱的、毫无意义的“入门”争夺之中。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战场的边缘。
他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幅,因为贪婪而上演的、血腥而又丑陋的……众生相。
他在等。
他在等,一个最佳的……入场时机。
终于,在经过了一番惨烈的厮-杀之后,第一批最强大的天骄,已经成功地,冲入了仙府之中。
而剩下的人,也因为刚才的消耗和忌惮,暂时地,停了下来,相互警惕着,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就是现在!
古月的眼中,精光一闪!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从正面,冲向那道门缝。
他身形一动,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竟然,绕到了仙府的……侧面!
他要做一件……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疯狂到极点的事情!
他要……破墙而入!
“他疯了吗?!”
“那可是上古仙府的墙壁!上面,布满了渡劫期大能留下的无上禁制!就算是元婴老祖来了,也休想撼动分毫!”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蠢货!等着被禁制反噬,轰成飞灰吧!”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看白痴般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然而——
古月,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
他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布满了青苔的仙府墙壁前。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他将自己体内,那颗融合了“天外魔心”和“魔君之心”的“双生魔心”,催动到了极致!
一股充满了“吞噬”和“毁灭”本源的、纯粹的、黑色的“混元魔元”,在他的掌心之中,疯狂地,凝聚!
他没有去攻击。
他只是,将自己那只缭-绕着黑色魔元的手,轻轻地,按在了那面,布满了无上禁制的墙壁之上。
滋——滋——滋——!!!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浓酸腐蚀钢铁般的声响,突然响起!
那面坚不可摧的、足以抵挡元婴老祖全力一击的仙府墙壁,以及上面那层闪烁着七彩霞光的无上禁制,竟然,在古月那只缭绕着黑色魔元的手掌之下,如同冰雪消融一般,被硬生生地,腐蚀、吞噬出了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漆黑的……窟窿!
“这……这……这不可能!!!”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他们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他们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白日见鬼般的、极致的……骇然和恐惧!
他……他到底,是谁?!
他……他到底,用的是什么……妖法?!
古月,没有理会那些已经彻底石化了的“观众”。
他身形一闪,便如同一条游鱼,悄无声-息地,从那个被他自己“啃”出来的窟窿里,钻了进去。
然后,那个窟窿,便在他身后,缓缓地,愈合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进入了这座……充满了无尽机缘和……杀机的上古仙府。
而他,也成功地,避开了所有人,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宝贵的……
先机!
(三)
当古月穿过那层被他强行“吞噬”出的墙壁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并没有出现在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
他,置身于一片……广阔无垠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药园之中!
一股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药香,扑面而来!让他那具“混元圣体”,都感到了一阵阵发自本能的舒适和愉悦!
在他的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最顶级的“九天息壤”构成的药田。
药田里,生长着无数外界早已绝迹了的、传说中的……上古灵药!
有通体如同火焰般燃烧、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九转还阳草”!
有结着如同婴儿般果实、吞服一颗便能增加百年修为的“人参果树”!
甚至,在药园的最中心,还有一座小小的池塘,池塘里,盛开着一朵九色莲花,莲台之上,正静静地躺着一枚龙眼大小的、通体流淌着七彩霞光的……九窍金丹!
那,不是普通的丹药。
那是……丹药通灵,在吸收了千万年的天地精华之后,凝聚而成的……丹灵!
其价值,甚至,还要远在那枚“结金-丹”之上!
“发……发财了……”
饶是以古月那古井无波的心性,在看到眼前这幅,如同神话般的景象时,他的眼中,也不禁,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的……贪婪和狂喜!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避开了所有人,第一个,闯入了这座仙府之中,最核心、也最宝贵的……宝地!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就像一个闯入了米仓的、饿了三天三夜的老鼠,身形一闪,便朝着那些散发着诱人光芒的上古灵药,扑了过去!
他大手一挥,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一片又一片的灵药,连根带土地,都粗暴地,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之中!
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那些从正门进来的天骄们,很快,就会通过其他的考验,找到这里来!
他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将这里,彻底地,搬空!
然而——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座池塘里,那枚最珍贵的“九窍金丹”时——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丹尊药园!还不速速受死!”
一声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如同雷霆般的怒喝,突然,在这片药园的上空,轰然炸响!
紧接着,两尊身高三丈、通体由琉璃宝光凝聚而成、手持巨斧和宝塔的……金甲神将,突然,从虚空之中,浮现了出来!
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股堪比……元婴初期的恐怖威压!
他们,是这座药园的……守护傀儡!
“元婴期?!”
古月的心,猛地一沉!
他没想到,这座仙府的防御,竟然如此恐怖!仅仅是一个药园,就有两尊元婴级别的傀儡在守护!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对上一尊,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但,同时面对两尊……
他,必死无疑!
他想也不想,立刻就要施展出自己最强的身法,先行退走!
然而,那两尊金甲神将,根本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镇!”
那尊手持宝塔的神将,低喝一声!
他手中的七宝琉璃塔,瞬间光芒大盛,化作一座小山般大小,带着一股足以镇压天地的恐怖威能,朝着古月,当头压下!
在那股恐怖的威压之下,周围的空间,都仿佛被凝固了!古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住,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变得无比困难!
“斩!”
另一尊手持巨斧的神将,也同时动了!
他手中的开山巨斧,带起一道足以撕裂虚空的、璀璨的金色斧光,朝着那个已经被镇压得动弹不得的古月,狠狠地,劈了下去!
这是……绝杀之局!
面对着这足以将任何金丹期修士都瞬间轰成齑粉的、毁天灭地的联手一击,古月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死亡危机!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手段,所有的底牌,在绝对的、碾压式的力量面前,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难道……
我古月,今日,就要陨落于此吗?
一个不甘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咆哮!
然而——
就在那道金色的斧光,即将落在他头顶的前一刻——
嗡——!!!
一声充满了无上威严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剑鸣,再次,响彻了整个天地!
古月腰间那柄一直沉寂着的、通体漆黑的魔剑“噬魂”,再次,毫无征兆地,自动出鞘!
它悬浮在古月的头顶,剑身之上,那血色的纹路,疯狂地流转!
古月眉心之处,那道灰色的、属于“白帝”的剑道烙印,更是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芒!
“区区……土鸡瓦狗。”
一个古老、苍茫、充满了无尽蔑视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再次,从剑身之上,缓缓地,响了起来。
“也敢……在本帝面前,放肆?”
“噬魂”剑,轻轻一震。
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灰色的、仿佛连空间都能斩断的……剑气,从剑尖之上,一闪而逝。
那道灰色的剑气,没有去攻击那座镇压天地的宝塔。
也没有去抵挡那道撕裂虚空的斧光。
它,以一种,超越了时间,超越了空间,超越了所有人理解范畴的、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斩向了……虚空!
咔嚓——!!!
一声脆响。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斩碎了。
紧接着——
那两尊原本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元婴期金甲神将,他们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一僵!
他们身上那璀璨的琉璃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寸寸碎裂,最后,化作了漫天的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那座镇压天地的宝塔,和那道撕裂虚空的斧光,也随之,烟消云散。
古月,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
他知道,“白帝”剑魂,刚才那一剑,斩断的,不是那两尊傀儡的身体。
而是……隐藏在虚空之中,为这两尊傀-儡,提供能量的……阵法核心!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吗?
他看着那柄缓缓飞回自己手中、再次归于沉寂的“噬魂”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和……渴望!
他知道,自己,还很弱小。
自己,距离那真正的、足以俯瞰天地的巅峰,还差得……太远太远。
他收起“噬魂”剑,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犹豫。
他身形一闪,便来到了那座池塘之前。
他伸出手,一把,将那枚流淌着七彩霞光的、已经通灵的……“九窍金丹”,抓在了手中!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朝着那条,唯一通往仙府下一层的……传送阵,冲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必须,在那些真正的“天骄”们,赶到这里之前,尽快地,离开!
因为,他更知道。
“白帝”剑魂,不可能,每一次,都救他的命。
下一次的危机,他,必须……靠自己!
(四)
当古月踏上传送阵的瞬间,一股柔和的白光,将他包裹。
天旋地转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庄严肃穆气息的……传承大殿之中。
大殿,极为广阔,由一种不知名的、散发着淡淡星光的玉石铺就而成。
穹顶之上,是浩瀚的星空图,无数的星辰,在按照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地运转着。
而在大殿的正中央,则静静地,悬浮着三样东西。
左边,是一本书。
一本通体由青色仙玉打造的、散发着无上道韵的……仙法典籍。
右边,是一柄剑。
一柄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由九天玄冰凝聚而成、剑身之上环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冰霜巨龙的……仙剑。
而中间,则是一团光。
一团不断变幻着形状、时而化作山川河流、时而化作日月星辰、充满了“创造”与“演化”气息的……本源道种!
这……才是这位渡劫期大能,留下的……真正传承!
古月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光芒!
无论是那本仙法,那柄仙剑,还是那团道种,任何一样,若是流传到外界,都足以,引起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血腥的……浩劫!
而现在,这三样无上至宝,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任他……挑选!
古月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一个……关乎未来的、最重要的……抉择!
是选择那本能让他拥有毁天灭地威能的“仙法”?
还是选择那柄能让他战力飙升、斩尽一切敌的“仙剑”?
亦或是……选择那团最神秘、也最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本源道种”?
他缓缓地,朝着那三样宝物,走了过去。
然而——
就在他,即将靠近那三样宝物,不足十丈的距离时——
嗡——!!!
一股无形的、浩瀚的、仿佛来自大道本源的恐怖威压,突然,从天而降,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噗——!
古月如遭雷击,狂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倒在地!
他那具强横无比的“混元圣体”,在这股威压面前,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后来者。”
一个古老、苍茫、不带丝毫感情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声音,直接,在他的神魂之中,响了起来。
“吾乃‘玄天道尊’。”
“此三宝,乃吾毕生心血所化。”
“仙法《玄天道典》,蕴含吾之‘术’。”
“仙剑‘冰龙吟’,蕴含吾之‘力’。”
“而这‘鸿蒙道种’,则蕴含着吾之……‘道’。”
“三者,你只能,择其一。”
“而你的选择,将决定,你未来的……道路。”
“现在,告诉我。”
那个声音,如同大道之音,拷问着他的灵魂。
“你,所求为何?”
“你,修行为何?”
“你的……道,又是什么?”
道心之问!
这,是这位“玄天道尊”,留下的、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考验!
只有道心足够坚定、明悟了自身道路的人,才有资格,继承他的传承!
若是心志不坚,或者,被贪婪蒙蔽了双眼,那么,下场,只有一个——
神魂俱灭!
古月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要将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伪装,都彻底地,撕开,暴露在那位上古大能的意志之下!
我所求为何?
我修行为何?
我的……道?
无数的念头,无数的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
瘠石村的尘土。
矿场里的欺凌。
开窍大典上的惊世骇俗。
古月天明的残酷磨砺。
黑风寨的血腥杀戮。
万兽谷的九死一生。
黑水城的暗掌乾坤。
……
他这一路走来,充满了杀戮,充满了掠夺,充满了算计。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什么“道”。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纯粹的目的——
活下去。
然后,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将所有的一切,都踩在脚下!
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再任人摆布!
强到……足以让这片天地,都因为我的存在,而……颤抖!
“我所求……”
古月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冰冷的、一黑一金的异色瞳之中,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无尽霸气和……魔性的璀璨光芒!
他迎着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的无上威压,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为长生,不为逍遥,更不为……守护苍生!”
“我所求,很简单。”
“便是……”
“无敌!”
“我修行,便是为了,掠夺一切,吞噬一切,将所有能让我变强的东西,都据为己有!”
“挡我者,死!”
“逆我者,亡!”
“这天地,若敢阻我,我便……逆了这天!”
“这大道,若敢拦我,我便……碎了这道!”
“我,古月,所走的,便是……”
“以杀证道,以魔证道,唯我独尊的……霸者魔道!!!”
轰——隆——隆——!!!
在他那充满了无尽魔性与霸道的“道心宣言”落下的瞬间!
整个传承大殿,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穹顶之上,那片浩瀚的星空图,都在疯狂地扭曲、哀鸣!
仿佛,连这位“玄天道尊”留下的意志,都无法承受,这股……离经叛道、霸道绝伦的……魔道意志!
“唉……”
一声充满了复杂情绪的、悠长的叹息,在大殿之中,缓缓地,响了起来。
那股压在古月身上的无上威压,也随之,烟消云云散。
“也罢……也罢。”
“道,本无正邪之分。”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
“那吾,便……成全你。”
话音刚落。
那本悬浮在左边的“仙法”,和那柄悬浮在右边的“仙剑”,都缓缓地,变得虚幻,最后,彻底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只剩下,最中央的那团,充满了无限可能的……
“鸿蒙道种”。
那团光,缓缓地,飘到了古月的面前。
然后,在他的注视之下,化作了一道流光,没入了他的……眉心。
轰——!!!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天地初开的……本源信息,瞬间,在他的神魂之中,轰然炸开!
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毁灭。
他看到了,生命的演化与轮回。
他看到了,大道的运转与更迭。
他……
仿佛,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道的本身!
他的“混元圣体”,在疯狂地蜕变!
他的“混元无极大金丹”,在疯狂地进化!
他的“双生魔心”,在疯狂地共鸣!
他的修为,他的境界,他对“力量”和“法则”的理解……
都在以一种,超越了所有人想象的、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地……暴涨!
金丹中期!
金丹后期!
金丹后期顶峰!
半步……元婴!!!
(第六卷·帝都之主·完)
第七卷·魔焰滔天
(一)
当古月,将那枚“鸿蒙道种”,彻底地,融入己身的瞬间。
整座上古仙府,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剧烈的哀鸣!
穹顶之上,那片浩瀚的星空图,开始寸寸碎裂!
传承大殿的地面,也开始浮现出一道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纹!
这座由“玄天道尊”,以无上伟力开辟出的、独立于主世界之外的小洞天,在失去了最核心的“道种”支撑之后,终于,要走向……毁灭了!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之中,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生灭,有无尽大道在流转。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身上的气息,却已经,与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半步元婴!
而且,不是普通的半步元婴!
而是以“混元圣体”为基,以“双生魔心”为源,以“混元无极大金丹”为核,以“鸿蒙道种”为引,铸就而成的、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的……无上道基!
他感觉,自己现在,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引动天地法则,撕裂虚空!
他感觉,自己现在,一拳,足以,将一座山脉,都彻底地,从地图上抹去!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陶醉的笑容。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享受这份力量的时候。
他能感觉到,这座仙府,即将……崩塌!
他必须,立刻离开!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朝着他来时的方向,那片已经变得不再稳定的药园,冲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
仙府之外,那片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葬仙谷,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那些侥幸,从第一轮血腥淘汰赛中活下来的天骄们,在冲入仙府之后,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个充满了致命幻象和恐怖杀机的……考验回廊之中。
他们,在里面,自相残杀,死伤惨重。
而当他们,终于,拼尽全力,闯过了所有的考验,来到那座传说中的“传承大殿”前时——
他们看到的,是让他们目眦欲裂的一幕!
那座充满了无上道韵的传承大殿,正在……崩塌!
“不——!”
“传承!我的传承!”
“是谁?!到底是谁?!捷足先登了!”
所有人都疯了!他们发出了不甘的、充满了无尽怨恨的咆哮!
而就在这时——
轰——!!!
一道黑色的、充满了无上魔威的身影,从那座正在崩塌的仙府之中,冲天而起!
他戴着一张无脸的面具。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让在场所有金丹期天骄,都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的、如同面对着天敌般的……恐怖威压!
“是他!那个‘面具人’!”
“他……他得到了传承!”
“杀了他!抢回传承!”
在极致的贪婪和嫉妒的驱使之下,所有幸存的天骄,都红了眼睛!
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施展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招,化作漫天的流光,朝着那个刚刚从仙府里冲出来的身影,狠狠地,轰了过去!
他们要将这个“窃取”了他们所有希望的“小偷”,彻底地,轰杀至渣!
面对着那铺天盖地的、足以将一座巨城都夷为平地的恐怖攻击,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古月,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如同看着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般的……不屑。
他甚至,连动都懒得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对着下方那漫天的神通和法宝,轻轻地,一握。
“空间……凝固。”
嗡——!!!
一声轻响。
整个天地,都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漫天的流光,那毁天灭地的神通,那充满了杀意的法宝……
所有的一切,都在距离古月,还有百丈之遥的半空之中,诡异地,静止了!
它们,就那么,凝固在了半空之中,一动不动!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已经失去了意义!
“这……这……这是什么神通?!”
“我的飞剑……我……我控制不了我的飞剑了!”
“空间法则?!不……不可能!这……这是元婴老祖,才能掌握的手段!”
所有出手的天骄,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活见鬼般的、极致的骇然和……恐惧!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和眼前这个“面具人”,已经,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了!
古月,看着下方那些,已经彻底沦为了待宰羔羊的“天骄”,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和这些“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他五指,猛地一用力!
“碎。”
咔嚓——咔嚓嚓——!!!
一声令下。
那片被凝固在半空之中的、所有的神通和法宝,都如同脆弱的镜子一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紧接着,轰然一声,彻底地,碎裂开来!
化作了漫天的、最纯粹的……能量乱流!
噗!噗!噗!噗!
所有出手的天骄,都如遭雷击,心神受创,狂喷出一口鲜血,如同下饺子一般,从半空中,坠落了下去!
仅仅一招!
甚至,连一招都算不上!
古月,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将数十名代表着中州大陆年轻一代最顶尖战力的“天之骄子”,全部,重创!
这,就是……半步元婴的、真正的……威能!
古月,没有再去理会那些,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的“蝼蚁”。
他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落在了葬仙谷之外,那几道一直隐藏在云层之中、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之上。
他知道,那些,才是他今天,真正的……对手。
那些,来自各大圣地、皇朝的……护道者。
那些,真正的……元婴期老怪物!
“看了这么久的戏。”
古月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滚滚的雷霆,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也该……”
“出来,见见了吧?”
(二)
当古月那充满了挑衅意味的话语,在天地间回荡时。
整个葬仙谷,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死寂。
那些刚刚被重创的、坠落在地的天骄们,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那个悬浮在半空之中的、戴着面具的身影。
他……他疯了吗?!
他……他竟然敢,主动挑衅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元婴老祖?!
他们知道,每一个前来参加仙府争夺的天骄背后,都跟着一位宗门派出的、负责保护其安全的“护道者”。
而这些“护道者”,无一例外,全都是……真正的、活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元婴期老怪物!
他们,才是这场“仙府争夺战”之中,真正的主角和……裁判!
之前,他们之所以没有出手,只是因为,碍于各大势力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小辈之间的争斗,老一辈,不得插手。
但现在,当古月,这个“变数”,以一种碾压式的姿态,夺走了所有的传承,并且,打破了所有的规则之后……
这个规定,显然,已经……作废了。
“呵呵……好一个狂妄的小辈。”
一声充满了沧桑和无尽威严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冷笑声,缓缓地,从东方的云层之中,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璀璨的、充满了皇道龙气的金色霞光,冲天而起!
一个身穿九龙皇袍、头戴平天冠、面容威严、不怒自威的老者,缓缓地,从霞光之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仿佛有亿万山河在沉浮,有日月星辰在轮转!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要对他顶礼膜拜、五体投地的冲动!
“是……是大夏皇朝的……太上皇!”
“天哪!这位活了三千年的老怪物,竟然……亲自出山了?!”
下方,响起了一片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的惊呼!
“小辈。” 大夏太上皇,那双充满了无尽威严的金色龙瞳,漠然地,俯视着古月,如同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交出仙府传承,然后,自废修为,随朕回宫,当一万年的镇魔奴。朕,可以……饶你不死。”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言出法随般的……皇道敕令!
然而——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弧度。
“老东西。”
“你,也配?”
轰——!!!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古月!
他……他竟然敢,辱骂一位活了三千年的、元婴后期的大修士?!
他……他这是……在找死吗?!
“放肆!!!”
大夏太上皇,彻底暴怒!他那张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滔天的杀意!
他,身为一代皇主,何曾受过如此的羞辱?!
他不再有丝毫的废话!
他抬起手,一只比之前乾帝施展的,要恐怖了百倍、千倍的、几乎凝为实质的、覆盖了方圆数里的……金色真龙之爪,猛地一下,从天而降,朝着那个不知死活的“蝼蚁”,狠狠地,抓了下去!
这一爪,足以,将一座巨城,都轻易地,从地图上抹去!
面对着这毁天灭地般的、真正属于元婴后期大修士的全力一-击,古月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无比凝重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虽然已经踏入了半步元婴。
但,与这种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之间,依旧,存在着……天壤之别!
他,不能硬抗!
《血燃术》!
“混元圣体”!
“双生魔心”!
在这一瞬间,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毫无保留地,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一股充满了毁灭、吞噬、霸道、杀戮、以及无上龙威的、黑金色的恐怖魔焰,从他的身上,冲天而起!
他整个人,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尊……从远古苏醒的……混沌魔神!
他没有去抵挡那只遮天蔽日的金色龙爪!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金色的流光,竟然,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悍不畏死的姿态,主动地,朝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夏太上皇,逆冲而上!
他要……擒贼先擒王!
他要用这种最疯狂、也最不可能的方式,来为自己,博取那一线……生机!
“愚蠢!”
大夏太上皇看着那道冲向自己的流光,眼中,充满了不屑和残忍。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蝼蚁,在临死前,最无力的挣扎。
然而——
就在他那只金色的龙爪,即将抓住古月的前一刻——
古月的身影,突然,毫无征兆地,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嗯?!”
大夏太-上皇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就想用神识,去锁定对方的位置!
但,已经晚了!
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你的……破绽,太多了。”
“空间……法则?!”
大夏太上皇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致命的、让他亡魂皆冒的……危机感!
他想也不想,就要立刻瞬移躲开!
但——
一只覆盖着淡金色龙鳞的、充满了无上力量的、冰冷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按在了他的……后心之上!
紧接着——
一股充满了“吞噬”和“毁灭”本源的、足以将天地都化为虚无的……“混元魔元”,如同决堤的、黑色的洪水,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出来!
“归墟。”
轰——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连太阳都为之失色的恐怖巨响,在九天之上,轰然炸响!
一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的能量球,以大夏太上皇的身体为中心,猛地一下,向着四周,疯狂地扩散开来!
“不——!!!”
一声充满了不甘和无尽悔恨的、凄厉的惨叫,从那片黑色的、毁灭的中心,传了出来。
然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
当那片代表着“毁灭”和“虚无”的黑色光球,缓缓消散时。
整个天地,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天空之上,那个不可一世的、活了三千年的大夏太上皇,已经……消失了。
连一丝一毫的灰烬,都没有剩下。
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只剩下,那个戴着面具的、浑身缭绕着黑金色魔焰的少年,独自一人,静静地,悬浮在那片,被他亲手缔造的……虚无之中。
他缓缓地,转过身。
他那双一金一黑的、充满了无上魔威的异色瞳,漠然地,扫向了那些,早已被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给彻底吓傻了的、隐藏在其他角落里的……元婴老祖们。
“下一个。”
他的声音,不大。
但,却像一道来自九幽地府的、最终的……审判。
“谁来?”
(三)
当古月那句“谁来”,如同死神的丧钟,在寂静的天地间回荡时。
所有隐藏在暗处的元婴老祖们,都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活了三千年的、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大夏皇朝的定海神针……
就这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招,给……秒了?!
连神魂,都没有逃出来?!
这……这已经不是战斗了!
这,是……屠杀!
是更高层次的生命,对低层次生命的、单方面的、碾压式的……抹除!
“逃!”
“快逃啊!”
“这是个怪物!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贪婪和侥幸!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护道者”的尊严,也顾不上什么仙府的传承!
他们,燃烧起自己的本命精元,施展出自己最强的保命遁术,化作一道道惊慌失措的流光,朝着四面八方,亡命奔逃!
他们,只想,离这个让他们感到无边恐惧的“魔神”,越远越好!
然而——
古月,看着那些,如同丧家之-犬般四散奔逃的“元婴老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充满了不屑的微笑。
“我让你们……走了吗?”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然后,对着这片广阔的天地,轻轻地,一握。
“领域……展开。”
“森罗……万象。”
嗡——嗡——嗡——!!!
以他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的空间,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扭曲了起来!
天,不再是天。
地,不再是地。
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拖入了一个……由他亲手创造的、充满了无尽的杀戮、毁灭、霸道和疯狂的……独立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天空,是燃烧着麒麟之火的血色!
大地之上,是涌动着无尽怨气的黑色魔土!
一条条由纯粹的皇道龙气凝聚而成的金色锁链,从虚空之中伸出,如同神明的触手,将这片天地,彻底地,封锁!
而他,古月,则静静地,悬浮在这个世界的……中央。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唯一。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这……这是……领域?!!”
“不……不可能!这是化神期的大能,才能掌握的手段!”
“完了……我们……我们都完了……”
那些正在亡命奔逃的元婴老祖们,在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逃出这片诡异的“血色世界”时,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最极致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绝望!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招惹了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古月,漠然地,俯瞰着下方那些,已经彻底沦为了他笼中之鸟的“猎物”。
他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然后,对着其中一个,正在疯狂攻击着领域壁障的、来自“天魔宗”的元婴中期长老,轻轻地,一点。
“湮灭。”
噗。
一声轻响。
那个不可一世的魔道巨擘,他的身体,连同他的元婴和神魂,都在这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化作了漫天的……飞灰。
古月,又将手指,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蜀山剑派”的一位剑道大能。
“崩解。”
咔嚓。
那位剑修,连同他那柄无坚不摧的本命飞剑,都在这一瞬间,寸寸碎裂,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机的粉末。
“吞噬。”
“放逐。”
“镇压。”
……
古月,就像一个执掌着生死簿的、至高无上的死神。
他每吐出一个字,就有一位在外界足以镇压一方、呼风唤-雨的元婴老祖,以一种最不可思议、也最凄惨的方式,陨落。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
这,是一场……最冷酷、也最华丽的……艺术。
一场,名为“死亡”的……艺术。
最终,整个“森罗万象”领域之中,只剩下了一个……活口。
那个,来自“小雷音寺”的、浑身散发着浩然佛光、修为已经达到了元婴后期顶峰的……苦行老僧。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选择逃跑,而是盘腿坐在原地,口诵佛号,试图用自己的佛法,来净化这片魔域的人。
古月,缓缓地,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你的佛,救不了你。”
古月的声音,平静而又漠然。
“阿弥陀陀佛。” 那苦行老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透了生死的慈悲和……一丝丝的困惑。
“施主,你……究竟是……‘仙’?”
“还是……‘魔’?”
古月,看着他,沉默了。
然后,他缓缓地,摘下了自己脸上那张,已经陪伴了他许久的……“无脸”面具。
露出的,是一张年轻到,让老僧都感到一阵恍惚的、冷峻而又……俊美的脸。
他的左眼,燃烧着麒麟之火,充满了神圣与霸道。
他的右眼,旋转着魔道深渊,充满了吞噬与毁灭。
而在他的眉心,那道灰色的剑形印记,则散发着一股,仿佛要将这天地万道,都斩于剑下的……无上锋芒!
他,既是神。
他,也是魔。
他,更是……他自己。
“我,是古月。”
他看着老僧,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而你……”
“将成为,我踏上巅峰之路的……最后一块……养料。”
轰——!!!
一只缭绕着黑金色魔焰的、充满了无上力量的巨手,从天而降。
将那道,代表着这个世界,最后一点“光明”的佛光,彻底地,捏碎。
……
当古月,撤去“森罗万象”领域时。
整个葬仙谷,已经,空无一人。
只剩下,那些早已吓得昏死过去的、所谓的“天之骄子”。
天空,恢复了清明。
但,所有人都知道。
从今天起,整个中州大陆的天……
变了。
一个名为“古月”的、如同魔神降世般的少年,以一种最霸道、最不可阻-挡的姿态,横空出世!
他,以一人之力,屠尽了数十名金丹天骄!
他,以一人之力,坑杀了数位元婴老祖!
他,甚至,连大夏皇朝的太上皇,都……弹指灭杀!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大陆的恐怖风暴,在短短几天之内,就传遍了中州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的圣地,所有的皇朝,所有的顶尖宗门……
都在这一刻,为之……震怖!
他们,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力量,想要找到这个“魔神”的踪迹。
但,古月,却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音讯。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传说,在留下了那段足以让万世都为之战栗的恐怖神话之后,便再次,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他,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
但,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
下一次,当那个名字,再次响彻整个大陆时……
那,必将是……一场更加恐怖的、足以让日月都为之无光的……
血雨腥风!
(第七卷·魔焰滔天·完)
第八卷·废都之主
(一)
当古月,以一种近乎神明降世的姿態,抹除了葬仙谷內所有的元婴老祖之后,他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知道,自己,已经捅破了天。
“圣地”、“皇朝”、“顶尖宗门”……这些盘踞在中州大陆之上、传承了数万年、底蕴深不可测的庞然大物,在得知自己门下的顶级战力,如同蝼蚁一般被屠戮殆尽之后,绝对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极致的疯狂!
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将不再是元婴期的“护道者”。
而是……那些真正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能够移山填海、摘星拿月的……化神期大能!
甚至,可能是……那些沉睡了万年之久、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圣地底蕴!
古月,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的心中,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棋手落子般的绝对理智。
现在的我,虽然已经站在了元婴期之下,所有修士的顶点。
但,面对真正的化神期大能,依旧……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收获。
需要时间,来将我这半步元婴的境界,彻底地,稳固、圆满。
更需要时间,来为我冲击那传说中的……**元婴之境**,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心念一动,那具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混元圣体”,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的空间之力!
他眉心之处,那枚融合了“鸿蒙道种”的混沌印记,更是光芒大盛!
“空间……跳跃!”
他没有去撕裂虚空,进行那种粗暴而又容易留下痕迹的“空间穿梭”。
他只是,轻轻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嗡——!!!
他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虚幻,然后,便如同融入了水面的涟漪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数千里之外的一片荒芜山脉之中!
这,正是他,在融合了“鸿蒙道种”之后,领悟出的、最顶级的保命神通!
他,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无视空间的距离,进行短途的、无痕的……瞬移!
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施展着“空间跳跃”,如同一个在棋盘之上,肆意穿梭的幽灵。
仅仅三天的时间,他就已经,横跨了数百万里的距离,彻底地,摆脱了所有可能存在的追踪,回到了那个,早已被他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位于大陆偏远角落的……
黑水城。
……
当古月,再次,踏入那座属于他一个人的、黑暗的密室时。
“沙里飞”,早已,带着狂沙帮所有的高层,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门外。
他们,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那场,发生在遥远的葬仙谷的、足以颠覆整个大陆格局的……神迹。
他们,看着那个从黑暗中走出的、气息比三年前,还要内敛、还要深不可测的“主人”,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恐惧和敬畏。
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如同凡人仰望创世神明般的……狂热和崇拜!
他们知道,自己,跟对了人。
他们,正在追随着一尊……未来的、注定要君临这片天地的……无上魔神!
古月,没有理会他们的狂热。
他只是,将数枚储物戒指,扔在了“沙里飞”的面前。
那是……他从那些陨落的元婴老祖身上,“缴获”来的……战利品。
“把里面的东西,都清点出来。”
“功法,秘术,丹方,阵图,分门别类,建立一个……‘魔道藏经阁’。”
“法宝,材料,灵石,全部入库。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狂沙帮,打造成一支……能让所有圣地,都为之侧目的……魔道铁军!”
“是!主人!” “沙里飞”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机缘,已经,降临到了他们狂沙帮的头上!
古月,没有再多言。
他缓缓地,走进了那间,已经被他用无数禁制和阵法,改造得如同独立世界般的密室。
然后,那扇由“万载玄晶铁”打造的、厚重无比的大门,缓缓地,关闭了。
他,要开始,他有史以来,最漫长,也最重要的一次……闭关。
……
密室之内。
古月,将那数十枚元婴老祖的储物戒指,都倒了出来。
哗啦啦——!!!
一瞬间,整间密室,都被耀眼的宝光,和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灵气,彻底地,淹没了!
上品灵石,堆积如山,数以百万计!
各种外界早已绝迹的、天阶级别的炼器材料和上古灵药,更是数不胜数!
而最让古月在意的,是那些……漂浮在半空之中的、一个个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被封印在玉盒之中的……元婴!
那些,都是元婴老祖们,在临死前,都未来得及自爆,而被他用“归墟”之力,强行禁锢、剥离出来的……战利品!
足足……七个!
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那个大夏太上皇的、蕴含着精纯皇道龙气的……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元婴!
完美的……养料。
古月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的贪婪!
他知道,自己,冲击那传说中的“元婴之境”的……资本,已经,足够了!
他没有立刻开始冲击境界。
他先是,将那些元婴,都一一地,用《阴尸录》上最歹毒的秘法,进行炼化,将其中,那些老怪物们残留的意志和杂念,都剔除干净,只留下最纯粹的、磅礴的……本源能量。
然后,他开始,疯狂地,吸收、学习,那些元婴老祖们,毕生所学的……功法和神通。
大夏皇朝的《真龙九变》。
天魔宗的《天魔解体大法》。
蜀山剑派的《万剑归宗》。
小雷音寺的《丈六金身》。
……
无数种顶级的、足以在外界引起腥风血雨的天阶功法,此刻,都在他的“鸿蒙道种”那逆天的推演能力之下,被他,一一地,解析、洞穿、融合!
他,就像一个最贪婪的饕餮,在疯狂地,吞噬着整个中州大陆,数万年来,积累下来的……修炼文明!
他的底蕴,在以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的速度,疯狂地,暴涨!
……
十年。
弹指一挥间。
对于凡人而言,是漫长的一生。
但对于修士而言,不过是……一次短暂的闭关。
而在这十年里,中州大陆,也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葬仙谷”一战,所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
各大圣地、皇朝,都因为损失了一位顶级的元婴期战力,而元气大-伤,相互之间,变得更加忌惮,更加猜疑。
整个中州大陆,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暗流汹涌的“冷战”氛围之中。
而那个曾经掀起了滔天波澜的、名为“古月”的魔神,也因为十年的销声匿迹,而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用来吓唬小孩子的……禁忌之名。
没有人,再提起他。
仿佛,他真的,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
然而——
就在第十年的、最后一天。
在黑水城,那座已经变成了“圣地”的、终年被黑色魔气笼罩的密室之中。
轰——隆——隆——!!!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彻底颠覆的、超越了金丹、超越了元(婴)的……无上气息,突然,从密室之中,冲天而起!
整个黑水城,都在这股气息之下,剧烈地颤抖!
天空之上,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一道道粗壮如山岳的、漆黑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九天魔雷,在厚重的劫云之中,疯狂地凝聚、咆哮!
元婴……雷劫!
他,要……渡劫了!
那扇紧闭了十年的、由“万载玄晶铁”打造的、厚重无比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龙袍、面容冷峻、双瞳之中仿佛有星辰生灭的青年,从那片极致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正是,闭关了十年的……古月。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片,足以让任何元婴老祖都为之魂飞魄散的、恐怖的……灭世雷劫。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只有一种……等待已久的、充满了无尽霸气和……睥睨的微笑。
“十年了……”
“终于……”
“等到你了。”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金色的流光,逆天而上,主动地,朝着那片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雷海,冲了过去!
他,要用这,足以毁灭一切的……天劫!
来洗礼自己这,已经达到了极致的……魔躯!
他,要在这,天地的震怒之中,宣告自己的……
归来!
(二)
第一道劫雷,终于,从那片漆黑如墨的劫云之中,悍然劈落!
那,不是普通的雷电。
那是一道通体漆黑、粗壮如水桶、充满了最纯粹的“毁灭”与“审判”法则的……九幽灭世魔雷!
这一道雷,足以,将一位普通的金丹后期大圆满修士,连同他的神魂,都瞬间,轰成飞灰!
然而——
面对着这毁天灭地般的、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恐怖天劫,古月,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如果有人能看到的话),都为之疯狂的举动!
他没有祭出任何的法宝!
他没有施展任何的防御神通!
他竟然,赤手空拳,主动地,迎着那道黑色的灭世魔雷,一拳,笔直地,轰了上去!
他,要用自己那,经过了十年淬炼的、早已超越了法器范畴的……“混元魔躯”!
来硬撼……天威!
轰——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彻底撕裂的恐怖巨响,在九天之上,轰然炸响!
古月那只看起来并不算粗壮的、闪烁着黑金色光芒的拳头,与那道粗壮如水桶的黑色魔雷,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溃败。
没有想象中的湮灭。
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黑色魔雷,竟然,被他,硬生生地,一拳,打爆了!
无数细小的、漆黑的电弧,如同狂舞的银蛇,在他的身体表面,疯狂地流窜、肆虐!
“滋啦——滋啦——”
他的皮肤,瞬间,变得一片焦黑!
一股深入骨髓的、仿佛要将他每一个细胞都彻底碳化的剧痛,传遍了他的全身!
“呃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极致快感的嘶吼!
爽!
太爽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具“混元魔躯”,在这股最纯粹的“毁灭”之力的淬炼之下,正在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强大!更加……完美!
“再来!”
他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狂傲和挑衅的咆哮,再次,逆天而上,主动地,冲向了那片,因为他的挑衅,而变得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黑色雷海!
轰咔!
轰咔!轰咔!
第二道!第三道!第十道!
一道又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恐怖的灭世魔雷,如同不要钱一般,疯狂地,从劫云之中,倾泻而下!
而古月,则像一个最疯狂的、沐浴在雷霆之中的战神!
他,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拳头,用自己的肉身,将那些足以毁灭一切的天劫,硬生生地,打爆!撕碎!
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崩溃,又不断地,在雷霆的淬炼之中,重组!
他的“混元无极大金丹”,也在疯狂地,吸收着那些破碎的、最纯粹的雷霆本源之力,变得越来越……璀璨,越来越……圆满!
……
不知过了多久。
当第九九八十一道灭世魔雷,被古月,硬生生地,一拳轰散之后。
天空之上,那片厚重无比的劫云,终于,缓缓地,开始消散了。
一缕金色的、充满了“新生”与“造化”气息的阳光,穿透了云层,洒在了那个,浑身焦黑、如同木炭般的、悬浮在半空之中的身影之上。
古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之中,仿佛有亿万雷霆在生灭!
咔嚓。
一声轻响。
他身上那层焦黑的、如同死皮般的躯壳,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所有的焦黑,都如同破碎的蛋壳一般,寸寸剥落。
露出的,是一具全新的、比之前,还要强大了数倍的、通体流淌着淡淡的、混沌色宝光的……无上魔躯!
而在他的丹田之内,那颗“混元无极大金丹”,也终于,在吸收了足够多的雷劫本源之后,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嗡——!!!
金丹,碎裂!
一个与古月长得一模一样的、只有三寸大小的、通体呈现出混沌色的……“元婴”,从破碎的金丹之中,缓缓地,盘腿坐起!
那个“元婴”,左眼,是麒麟之火。右眼,是魔道深渊。眉心,有白帝剑印。身上,更是缠绕着一道道金色的龙气、黑色的魔气、以及……紫色的雷霆!
元婴期!
大成!
而且,是凝聚了数种顶级力量,以“混元圣体”为基,以“九幽灭世魔雷”淬体,铸就而成的、传说中,只存在于上古神话里的……
混元道魔元婴!
在元婴成型的那一瞬间,古月,只觉得,自己,与这方天地,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血脉相连般的……共鸣!
他感觉,自己,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调动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的天地灵气!
他感觉,自己,只要一抬手,就可以,引动九天之上的星辰之力!
他,已经,初步地,拥有了……言出法随的、属于更高层次生命体的……威能!
“这……才是真正的……我。”
古月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仿佛能一拳打爆星辰的、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脸上,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无尽自信和……霸道的微笑。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古月,终于,在这片残酷的修真世界里,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横行无忌的……资本!
就算是那些所谓的“化神期大能”,在他面前,也再也,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存在了!
他缓缓地,从九天之上,降落而下。
“沙里飞”,和所有狂沙帮的高层,早已,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用一种,看着创世神明般的、最狂热的眼神,迎接他的……归来。
“恭迎主人!神功大成!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古月,没有理会他们的山呼海啸。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望向了那片,更加遥远的、位于中州大陆最中心、也最神秘的……圣地。
他知道,自己,蛰伏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十年前,他,如同丧家之犬,从那里,狼狈逃离。
而十年后……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弧度。
那些,曾经追杀过我的圣地。
那些,曾经视我为蝼蚁的皇朝。
你们……
洗干净脖子,等着。
我,古月……
“回来了。”
(第八卷·废都之主·完)
第九卷·圣地风云
(一)
当古月,以“混元道魔元婴”之姿,君临黑水城时。
整个中州大陆,依旧,沉浸在那场由他一手掀起的、“葬仙谷”事件的余波之中。
十年,对于凡人而言,是漫长的一生。
但对于那些传承了数万年的圣地和皇朝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他们,从未放弃过,对那个神秘的“面具魔神”的追查。
他们,更从未忘记过,那份被夺走的、属于“渡劫期”大能的无上传承,所带来的……耻辱和贪婪。
而在这十年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大乾王朝。
自从“潜龙榜”大比之后,那个曾经威严果决的乾帝,就变得越来越……深居简出,越来越……沉默寡言。
朝政,几乎完全,被那个曾经最不被看好的、后来却异军突起的“东宫太子”——姬玄,所把持。
而那个曾经在“潜龙榜”上,与古月有过一面之缘的、军方第一人的“镇国公”,则凭借着自己孙子——“潜龙榜”第二名,“霸枪”项羽的赫赫威名,权势,不降反增,几乎,要与皇室,分庭抗礼。
整个天启城,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政治博弈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围绕着“皇权”的、最血腥的内斗,即将在所难免。
……
这一日。
天启城,镇国公府。
那座,比皇宫还要气派、还要森严的府邸,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因为,今天,是镇国公的……八百岁大寿。
整个帝都,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就连当今太子姬玄,都亲自带着贺礼,前来祝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镇国公,那个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铁血煞气的老者,红光满面地,站了起来。
他举起酒杯,对着满堂的宾客,朗声笑道:“哈哈哈!今日,承蒙各位同道、各位大人赏脸,前来为老夫祝寿!老夫,感激不尽!”
“尤其是太子殿下,能亲临寒舍,更是让老夫这把老骨头,倍感荣幸啊!”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神之中,却没有丝毫的恭敬,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和示威。
太子姬玄,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微笑着,举杯回应:“国公爷言重了。您,乃我大乾王朝的擎天玉柱,国之栋梁。为国公爷贺寿,乃是玄,分内之事。”
两人之间,看似一团和气,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般的火药味。
就在这时——
一个身穿银色铠甲、腰间佩戴着“天策”令牌的将军,突然,神色慌张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报……报告国公爷!不……不好了!”
“慌什么!” 镇国公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天,塌下来了吗?!”
“是……是……” 那天策将军,看着满堂的宾客,又看了看主位上的太子殿下,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
“说!” 镇国公厉喝一声!
那天策将军,吓得一个哆嗦,终于,鼓起勇气,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充满了无边恐惧的声音,尖叫道:
“是……是‘神武台’!我们……我们镇守在‘神武台’的……三千‘天策军’……”
“全……全军覆没了!!!”
轰——!!!
此言一出,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一个人的头顶!
整个寿宴大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你……你说什么?!”
镇国公那张红光满面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一把,揪住了那个天策将军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那双充满了铁血煞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再说一遍?!”
“神武台”!那可是他镇国公府,在帝都之内,最重要的军事据点!
三千“天策军”!那更是他手中,最精锐的、由金丹期修士组成的王牌军团!
现在,竟然……全军覆没了?!
而且,是在他大寿的今天?!
这……这根本不是意外!
这,是……挑衅!
是赤裸裸的、最直接的、最响亮的……打脸!
“是……是真的……” 那天策将军,已经吓得快要尿了裤子,“就……就在刚才……一个……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神武台……”
“他……他只出了一招……”
“三千天策军,连同……连同少将军他……”
“就……就全都……变成飞灰了……”
“羽儿!!!”
镇国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一股元婴后期的、充满了无边怒火和滔天杀意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
整个镇国公府,都在这股威压之下,剧烈地颤抖、哀鸣!
而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声音,突然,从大厅的门口,缓缓地,传了进来。
“不用找了。”
“我,把他的人头……”
“给你,送来了。”
所有人,都骇然回头!
他们看到的,是一幅,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一个身穿黑色龙袍、面容冷峻、双瞳之中仿佛有星辰生灭的青年,正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的身上,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气息。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了这方天地的……唯一。
而在他的手中,正提着一颗,死不瞑目的、脸上还凝固着死前惊恐和不解的……头颅。
正是,那个曾经的“潜龙榜”第二,“霸枪”……项羽!
“是你?!”
太子姬玄,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骇然和震惊!
他,认出了他!
他,就是十年前,那个,以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潜龙榜”的……
“无名”!
古月!
古月,没有理会那个已经彻底失态的太子。
他只是,将手中的那颗头颅,随手一扔,如同扔一件垃圾。
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镇国公的脚下。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双冰冷的、如同看着一个死人般的眸子,看着那个,已经彻底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的……镇国公。
“十年前。”
“你,想杀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道九幽地府吹来的寒风,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下降到了冰点。
“今天……”
“我回来了。”
“所以……”
“你,也该死了。”
(二)
当古月那句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审判”,落下时。
镇国公,反而,从那极致的愤怒之中,冷静了下来。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看着脚下,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孙子,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然后,他又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那个,独自一人,堵在他家门口的、年轻得过分的青年。
他的眼中,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咆哮。
只剩下一种……如同火山爆发前,最极致的、死一般的……平静。
“好……”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很好。”
“十年了……”
“老夫,已经有整整三百年,没有……亲自动过手了。”
“今天,就让老夫,用你的血,来祭我孙儿的……在天之灵!”
轰——隆——隆——!!!
话音未落!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恐怖了十倍、百倍的、充满了铁血和杀伐之道的、属于……元婴后期大圆满的恐怖威-压,从他的身上,轰然爆发!
整个镇国公府,在这股威压之下,寸寸碎裂!
无数的宾客,在这股威压面前,如同蝼蚁一般,被掀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就连太子姬玄,都脸色一白,不得不运起全身的修为,才能勉强,在这场风暴之中,站稳脚跟!
“所有不想死的!”
镇国公的声音,如同滚滚的雷霆,响彻了整个天启城!
“都给老夫……滚!!!”
一时间,整个寿宴大厅,作鸟兽散!
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座,即将变成修罗地狱的……是非之地!
很快,整个巨大的镇国-公府,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须发皆张、战意滔天、如同从上古战场之上走出的……不败战神。
而另一个,则是面容冷峻、眼神漠然、仿佛连天地都无法让他动容的……绝世魔神。
“小辈。”
镇国公的手中,出现了一杆通体由“万载玄铁”打造的、枪尖之上吞吐着骇人寒芒的……黑色长枪。
“报上名来。”
“老夫枪下,不斩……无名之鬼。”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还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手中,那柄通体漆黑的魔剑“噬魂”,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你只需要知道……”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蔑视的弧度。
“今天……”
“是你,必死之日。”
“狂妄!”
镇国-公,彻底被激怒了!
他不再有丝毫的废话!
他手中的黑色长枪,猛地一抖!
“霸王枪法——横扫千军!”
嗡——!!!
一道长达百丈的、由最纯粹的杀伐之气凝聚而成的、几乎凝为实质的……黑色枪芒,瞬间,横扫而出!
那枪芒,所过之处,空间,都在剧烈地扭曲、哀鸣!
大地,被硬生生地,犁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恐怖沟壑!
整个镇国公府,在这霸道绝伦的一枪之下,被彻彻底底地,一分为二!
面对着这足以将一座山脉都拦腰斩断的、毁天灭地般的一击,古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甚至,连动都懒得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手中的“噬魂”剑。
然后,对着那道横扫而来的黑色枪芒,轻轻地,一剑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有的,只是……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仿佛连空间都能斩断的……灰色剑气。
嗤啦——!
一声轻响。
那道霸道绝伦的、足以横扫千军的黑色枪芒,在那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灰色剑气面前,竟然……如同脆弱的豆腐一般,被轻而易举地,从中斩断!
然后,化作了漫天的黑色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什么?!”
镇国公那双充满了自信和杀意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他无法理解!
自己这融合了毕生军道杀伐之气的、最强的一枪,竟然……就这么,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破了?!
那……那道灰色的剑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古月,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
他一步,踏出。
“空间……跳跃。”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镇国公的心中,警兆狂鸣!他想也不想,就要立刻回枪防御!
但,已经晚了!
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太慢了。”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沉闷的声响。
镇国公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看到,一截通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他所有生机的魔剑剑尖,从自己的……心脏处,透体而出。
“呃……”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一股充满了“吞噬”和“毁灭”本源的恐怖魔元,已经,顺着剑身,疯狂地,涌入了他的体内,将他的元婴,他的神魂,都彻底地,绞碎。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他那魁梧的、如同不败战神般的身躯,缓缓地,向前,跪倒。
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古月,面无表情地,将“噬魂”剑,抽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缓缓地,摇了摇头。
元婴后期大圆满?
也不过……如此。
他转过身,看向了那个,早已被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给彻底吓傻了的、躲在废墟角落里的……太子姬玄。
姬玄,在对上古月那双冰冷的、如同看着一个死人般的眸子时,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前……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我……我与这镇国公,并非一路人!我……我愿意……愿意奉前辈为主!助前辈,登临……九五之尊!”
他,为了活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和臣服。
古月,看着他,缓缓地,走了过去。
他走到他的面前,停下。
然后,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只,刚刚,才捏碎了一位元婴后期大圆满强者心脏的、冰冷的手。
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你的忠诚,我不需要。”
古月的声音,平静而又冷酷。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更听话的……”
“傀儡。”
嗡——!!!
一股充满了无上魔威的、霸道绝伦的“搜魂”之力,瞬间,爆发!
“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绝望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天启城。
……
三日之后。
镇国公府,满门抄斩!
太子姬玄,于东宫之内,“突发恶疾”,“不治身亡”。
乾帝,悲痛欲绝,宣布……退位。
将皇位,传给了那个,十年前,横空出-世,十年后,王者归来,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所有叛乱的……
“无名”神武将军。
国号,“魔”。
年号,“永夜”。
当古月,穿着那身绣着九条黑色魔龙的、至高无上的黑色龙袍,独自一人,缓缓地,走上那座,代表着整个中州大陆,最高权力的……金銮宝殿时。
整个天地,都为之……失声。
他,古月,一个出身于偏远山村的凡人。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的杀戮、算计、和掠夺之后,登上了这片大陆……
权力的……巅峰!
他,成了,这片天地,新的……王!
(第九卷·圣地风云·完)